“妈,你别这样,你也知道的,我情况特殊。”毕竟还是公共场合,孟一鸣说话也变得含蓄,看着孟妈妈抿了抿嘴,不再多言。
“一鸣,是妈妈没用,是妈妈没有管教好你让你走向了歧路。没关系,没关系,最多就是我带着遗憾而终嘛。”
“妈……”孟一鸣无力地喊了出来,收到蕾蕾提醒不要再多说的目光之后又闭了嘴。
孟妈妈抓了抓头,揪下了一把头发,摊开手掌,盯着那一把灰白相间的头发,说:“一鸣,你看,妈知道妈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开始掉头发了。现在只是抓了才掉,等再化疗个两三次,头发就是不碰它也会掉,你就忍心让妈就这样离去?”
孟一鸣看着头发一阵心痛,自己妈的心愿固然重要,可要他放弃之前的誓言离开李享而后娶妻生子也是他不愿意的。
见孟一鸣不说话,孟妈妈叹了口气,让蕾蕾扶她睡下,就下逐客令:“你回去吧,以后也不用来看我了,反正我也不会有孙子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好了。你忙你的去,你工作重要就去好了,蕾蕾帮我把他送出去。”
孟一鸣听孟妈妈这么一说,一口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拽紧了拳头往软绵绵的床被上就是一拳,震的孟妈妈闭上的眼又睁了开来。
“妈你干什么要这样逼我。”声音从齿缝中飘出,带着怒意。
孟妈妈没有回他,用眼神示意蕾蕾将人带出去。
蕾蕾拍了拍胸脯算是给自己壮胆,拉住孟一鸣的一只衣袖,说道:“孟哥哥,我有话跟你说,我们外面去说,别打扰阿姨休息。”
两人站在走廊尽头,孟一鸣看着窗外渐渐西落的太阳慢慢平复下心。
蕾蕾见人不再怒气冲冲,靠在窗边,放下心说:“孟哥哥,我有这样的一个打算你先听我说,听完再看能不能接受,可以吗?”
见孟一鸣点了点头,蕾蕾往玻璃窗上呵了一口气,说:“我们可以假结婚,让阿姨先放下心来。就如我舅舅说的那样,阿姨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先稳住她的情绪,我知道让你和我结婚你会有顾虑,但我可以保证,等以后阿姨有什么不测之后,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立马就可以和你离婚。”
“为什么?”孟一鸣看着玻璃窗上蕾蕾写下的“假”字,一时之间不明白,问,“这么做对你没有好处,我们也还没熟到牺牲自己的利益保全另一人利益的关系,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其一当然是我觉得你人好,就算跟你假结婚也可以接受;当然也不是让你什么都不用付出,我这边需要你配合的其二就是到我爸公司来上班。”
孟一鸣猛的回头,对上蕾蕾的目光,对方目光坚定,不像开玩笑,便不说话,继续听她讲下去。
“我爸早年去了A市在那里发家致富,晚年了想回自己家,公司虽然开了好几家但都不在S市,所以就想利用下你在S市这边的关系,任何关系,包括政府相关部门,可以让他尽快的把A市所有产业搬到S市,最后你呆在S市的新公司,直到稳定。”蕾蕾捋了捋头发将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当然,如果期间我们的婚姻关系破裂,你也可以离开我爸公司,但我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爸都会把你留下,所以你无需担心往后的工作问题。对了,薪水方面一开始肯定比不上你现在公司的优渥,但时间长了肯定是不用多说的。我觉得这是一个互惠互利的方案,你看怎么样?”
孟一鸣没有回复,只是脑海中一直盘算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见他没反应,蕾蕾无所谓的耸耸肩,道:“这不用考虑那么久的吧,我们一旦有了婚姻关系,最开心的人就是阿姨。阿姨心心念念地想撮合我们俩,这不正是达成了她的心愿嘛。”
“你说的是。”孟一鸣没有否认,完成即将过世的母亲愿望在他看来,现在就该摆在第一位。
“至于你和你情人之间……对不起,我都听阿姨有说过,为了让阿姨放心,能不能在你接受提议与我假结婚这段时间就不要联系了?呃,这么做不是我私心什么的,完全就是为了不让阿姨怀疑我们结婚的动机。”
“看着你年纪小小想不到想法那么多。”孟一鸣无意嘲笑,但因心情不佳,说出的话也口气不佳。
蕾蕾抽了抽嘴角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拜托,你觉得我还是一个小姑娘么?我李艾蕾早已大学毕业工作好几年了好么?”
“哦,看不出,你真年轻。”孟一鸣说完,将一直挂在手臂上的风衣穿好理了理衣领,迈开步伐朝电梯间走去,即将转弯的时候,他没有回头伸出左手在空中比划了个“OK”。
李艾蕾上扬嘴角,笑的很是好看。
她知道,他接受了她的提议。
孟一鸣向公司请了个长假把一整年的年假都用了去专心在医院陪孟妈妈。因为孟妈妈化疗反应比较大,怕影响别人,住了特需单人间,李艾蕾的舅舅也非常关心孟妈妈病情每日亲自巡房查问病情,更是亲自陪同孟妈妈做各项身体检查。
孟一鸣很是感激,副院长如此亲力亲为,让他受宠若惊,也让他觉得欠了李艾蕾一份情。果然人情债难还,接受她假结婚的提议再好不过,只不过李享那边。
一想到李享,孟一鸣就担心他的反应。
这些日子他没有回去,总是电话里草草结束和李享的聊天。李享作为他的特助自然知道他的每日行程,人一下子请了大半个月的假却不见踪影,任谁都会担心。
孟一鸣还没想好怎么和李享把事情前后利害关系说清楚,只能含含糊糊先哄了过去,说陪孟妈妈参加夕阳红旅行团去了。但他也知道,应该尽快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不然以李享一根筋的状态,怕是会不理解。
因此当孟妈妈结束了一个疗程的化疗回家休养的时候,也是孟一鸣和李享“谈判”的时刻。
他以为一根筋吊在他身上的李享会理解他的做法会体谅他即将失去母亲的心情,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他的反对。
“李享,你冷静点,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冷静点!”孟一鸣拽住李享不停往他身上捶的手,大声说道,“我没说要和你分手,我是假结婚,假结婚!”
“结婚不就是和我分手么?难道你老婆可以忍受婚内的你同别人有牵连,还是个男人。”李享反驳,欲抽回被抓住的手,无奈孟一鸣抓的太用力,他越是想抽回,手越是被禁锢的痛。
“我们之间有协议的,我们双方一起签字的,你大可放心,我们真的是假结婚,我母亲过世之后就离婚。”孟一鸣解释,一个劲的想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好安慰安慰情绪激动的人,可人一个劲的往外退,只能让他更加用力的将人往里拉。
“一鸣,你不要结婚去好不好?孟妈妈生病了我也不好受,可是你突然去结婚,这对我来说,更是双重打击,你别结婚,我们一起陪着你妈妈好不好。”眼泪从眼眶里不停滑落止也止不住,才一会儿就把大衣前襟湿了个透。
“阿姨要孙子,那我们抓紧时间去找个代孕母亲,只要37周足月就可以生产了,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可以对付过去的。”
“李享!”孟一鸣对着哭不停的李享没了辙,只能让他哭,等他哭累了只剩抽泣声,才继续讲道理,“李享,我妈时间不多了,就想看着我娶妻生子,只有娶妻才有生子,代孕的事情我有和她说过,她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你结婚呀。”声音从发紧的喉咙中艰难发出,李享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为什么你母亲说什么你都同意,你光顾着你母亲的感受,就没想过我也会难过的吗?”
“因为她是我母亲,生我养我的母亲!”孟一鸣有些怒了,面对着哭哭啼啼的李享原本想好好说话的心情瞬间灰飞烟灭,双手环胸坐在沙发里,怒目瞪圆,盯着李享慢慢趴在他膝上。
“阿姨真的得了不治之症吗?”李享问,眼泪再次落下,滴在孟一鸣浅色裤子上晕开一片。
“你这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妈病情?副院长亲自检查,德高望重会有误?”抖抖腿,将人抖下了腿。
“你误会我了,我意思是说,要不要我们一起去问问神婆。你知道我小时候也生了场大病,是神婆帮我看好的。如果神婆能把阿姨的病看好,你也不用结婚去了。”
“李享,什么年代了还信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你长脑子了么?你大学是怎么毕业的?”孟一鸣叹息,枉费一个大学生还搞迷信。
“我就是不想让你结婚去,假结婚也不可以。”他一直以为,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没有猜疑没有辜负,就算天大的事都不能将他俩分离。现在看来,是自己单纯了,就算天天腻在一起,他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在他母亲之下。
“你们结婚了,你们会有小孩的,有了小孩你就不会再要我了,协议有什么用。”他其实还想问很多,他们协议的时间是多久,如果他妈身体突然好了那他们真的就永远不离婚了吗?但他不敢问,他到不是怕孟一鸣给出肯定的答案,他是怕自己语气不好问不来让孟一鸣以为他巴不得他妈早点去世。
“李享!”孟一鸣猛的站起,将重趴回他膝上的人直接掀翻在地,他盯着半躺在地毯上的人,发出怒问,“你换位思考下好么?如果是你妈快要过世了,最后的愿望是看着你结婚生子,你会怎么做?”
李享背靠在茶几桌角上,刚才被掀翻的时候后脑撞向了茶几让他头晕眼花,他缓不过神但脑子里飞速翻找着自己的答案。
孟一鸣冷哼,抬脚从李享身上跨了去,走到玄关换上鞋开门走人,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孟一鸣用手挡了下,冷着脸注视李享,说:“人都是自私的,你也给不出答案,李享,我们大家都静一静,暂时别联系了。”
门发出“咯哒”的关门声,屋内一片寂静,李享还靠在茶几上,两眼无神失了焦,只是好不容易摒住的眼泪又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无声无息。
墙上的挂钟突然发出整点报时清脆的布谷鸟声让李享渐渐回了神,他曲起双腿双手环住膝头将头埋了进去。
他失恋了,在他精心准备的情人节当晚,因为一场争吵结束了两人十年的感情。
彼此没有明说“分手”这两字,但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完蛋了。
“谁和我过下半辈子,我就听他的话选择他。”
屋内发出一声哀叹,在寂静的空间里显的诡异。
这是他的答案。
第11章
如果说,李享对之前孟一鸣的“大家都静一静,暂时别联系”还心存不会彻底分手的侥幸,那么孟一鸣的离职让他的以为破碎瓦解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公司管理层人员都像看好戏般的在孟一鸣离职的首个星期对李享指指点点,更有自以为是心高气傲的管理层人员幻想着自己升职加薪并要大作为一番,且首先就要将前朝遗老心腹整顿或除根。
李享也深知此时自己处境不佳,只能更加一丝不苟的对待工作,完成无领导统治之下他也能完成的工作,只是职能有别,稍不注意就加班加点甚至熬夜通宵。
算是已经成为朋友的莫晓苏担心他的状态,听多了闲言碎语也大致明白了什么,劝告李享别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李享反倒是认为,只有这样忙碌的生活才能让他忘记自己已经被抛弃的事实。
最伤人的,往往就是一些事实。
各地区总部最高职位就是总监,群龙无首,气氛也变得随意,更是年后悠闲时段,女人多的地方就变成了八卦场所,无不畅谈的就是孟一鸣的现状。
李享不想听可阻止不了八卦飘入他耳朵。
A市金融大亨李琛将公司迁回了S市。
原总监孟一鸣掌管大亨S市新公司。
大亨女儿与原总监订婚消息走漏。
大亨对原总监很是满意欲将公司全权交托给原总监。
原总监,原总监,原总监。
李享耳朵里都是他。
他没刻意将自己与孟一鸣分手的消息隐藏,毕竟当初就算孟一鸣出差一整月他也不会天天回自己家——孟一鸣离职了公司分配的房子自然回收。
隔了几天李妈妈就知道了,她不吃惊不惧怕,神态平静的让李享自愧不如。
李妈妈只是让他把放在孟一鸣新家的东西都搬回家,两人之间就此别过永无瓜葛。
两人的新居早在跨年之前修装完毕,全新的家具也陆陆续续搬进了新居,两人也将一些自己暂时用不了但又是必需品搬了进去。
李享脸色黑沉双眼飘忽对上李妈妈的目光之后又快速让开,让李妈妈顿时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紧张的问:“是发生了什么?”
李享支支吾吾在李妈妈不安的眼神下说了出来。
“我把你们给我的钱正好还了一半的房款。”
果然。
李妈妈仿佛支撑不住身体般连退数步在脚碰到沙发的瞬间就瘫软了下去。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一担心孟一鸣真如他母亲所说娶妻生子,二担心李享一心只挂在孟一鸣身上不给自己留下后路,三担心李享工作受挫。现在李享的状态,赤裸裸的告诉她,她的担心全数浮现。
孟一鸣娶妻生子背叛李享李妈妈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背叛之后工作受挫也在理所当然之中,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对钱的状态有打算要单干的李享,竟然全数花完在一个背叛他的人身上。
李妈妈脑袋有千斤重逼不得已用手支住额头,她顺了口气颇为无奈的问为什么。
李享知道这钱可能有去无回对李妈妈的愧疚让他红了脸,他吸了吸鼻子让更多的空气进入肺部。
“早先时候,他妈妈有问过我,房子是谁买的。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所以我不想让她认为我是个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拖累一鸣的人,所以……妈……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把钱都花了,对不起。”
说到最后,竟是哽咽起来。
屋内沉默起来,直到李妈妈发出叹息声,她摇摇头,起身回卧室,经过李享身边时,只用两人才可闻的声音说道:“想办法弄回来点,妈妈想办法。”
能多少是多少。
李妈妈知道自己做不出泼妇的行为跑到人家家门口破口大骂还钱还钱还钱,但任谁花出这样子一笔莫名其妙的费用都不会心甘情愿善罢甘休。
公司还是一副悠闲的状态,华北地区的总监临时飞来坐镇,以免发生不必要的混乱。企宣部经理因与华北总监曾经共事过几年便经常出入总监办公室,让公司发出了他可能就是下任总监的消息,不管消息正确与否,一时间公司内所有员工都对企宣经理毕恭毕敬起来,企宣经理也仿佛自己真当上了总监般架子端了起来,走起路来都比以往起的风大。
李享自知今时不同往日,自觉将自己的办公座椅从总监办公室搬了出来,挨在总监办公室外面和秘书桌椅摆在一起。
还好平日和秘书相处融洽,这时间她没落井下石,见他整理桌面还帮他一起整理了起来。
扶正笔筒,秘书抬头正好看到李享两眼无神发呆了一会,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就又干起了手里的活。
“弟弟,你还OK吧?”秘书美女姐姐徐媛问,右手在李享面前挥了挥。
李享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个V表示自己还可以,见他不出声,徐媛也只能闭嘴,等桌上都整理好了之后也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等华北区总监飞回自己地盘,大家都以为企宣经理坐实总监一职时,某天英国总部突来空降兵,一张明明白白中国人的脸却生长在英国,一开口就是伦敦腔,把公司一群女员工活生生变成了女花痴,休息点里除了总监总监就听不到其他消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