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人师+番外——龙门说书人
龙门说书人  发于:2015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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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震受了点刺激,一恍惚就好像看见粉墙黑瓦的院落,锦绣笙歌都消散了,楼台灯火也熄灭了,暗沉沉的、静悄悄的,不可阻止的流逝感扑面

而来,他像站在逝者如斯夫的水底下,一抬头,急流滔滔、大江东去。

他就这么怔住了。

乔震的年纪毕竟太轻了,见识的变幻也太少了,许多事,他只听过,没有亲眼见过。

齐为川看着乔震,笑了,又说:“你还是个小孩子啊。”

“你又有多老?”乔震回过神,又嘟囔了一句。

“比你老,老到可以带你去划船,去红树林看白鹭。”齐为川倚老卖老。

“你开玩笑的吧?”

“不是开玩笑,江城市就这点情趣,不能白来。”

齐为川说完,果然让乔震上车,说先回酒店,等到了傍晚,再去江城的西岛红树林,看白鹭。

乔震真是佩服他的行程安排,从接老人出狱到观赏飞鸟,算是从沉重到轻盈吗?

可等乔震坐在一艘木船上,看着水中生长着绿意盎然、盘根错节的红树林,他就真心觉得,挺好的。

而齐为川划着租来的小船,划得很慢,除了桨的声音,几乎没有别的动静,他侧着头,在看那些白鹭栖在哪儿。

等到了深处的一片红树林前,两个人听见一点动静,蓦然回首,就看见一群白鹭在红树林里翩翩起落,飞得像一大片纷纷绽放的百合,又像一

群悄悄褪下羽衣的仙童,日暮里,海面粼粼,还有几只不甘寂寞的白鹭,对着倒影滑翔,翅膀落满夕阳的金粉,和教堂壁画上的天使之翼,简

直如出一辙。

齐为川就把小船停下来了,和乔震坐着,抬头看了远处很久,忽然笑着说:“人活着,大概就是为了这样的瞬间,可惜太短了。”

乔震“嗯”了一声,齐为川转过头,看着他,微笑着说:“总有一天,你的心上会长七个窍,比珍珠宝塔还玲珑,一阵风吹过,呜呜响个不停

,等到了那个时候,你想演什么角色就演什么,因为那些人物的心情,都瞒不过你。”

齐为川娓娓而谈,乔震默默听着,他大概明白齐为川为什么带他来江城了——这厮是故意要刺激他,让他开窍。

“万一,我还是不长心眼呢?”乔震抬杠。

“应该不会吧,你那么聪明。”齐为川夸了乔震一句。

乔震撇过头,一直看着那边的风景,红树林的枝上,有些成对的白鹭在相互梳理羽翼,情态带着眷恋,依依不舍,让人羡慕。这一刻,乔震一

点都不想说话,好像一说话,就会破坏这些万金无价的、又美好又徒劳的瞬间。

就是这些难以捉摸的片断,乔震矛盾着,心情复杂起来。

但这天的夕阳,确实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夕阳,甚至还带着一点劫后余生的意味。

两个人就一直静静地看着飞鸟,落日余晖终于一点点消散。

他劝齐为川早点回去,齐为川说他不想回去,除非给他一个拥抱。

乔震“嗯”了一声,在微微晃动的小船上,探身抱了齐为川一下。

后来,他们就回去了。

26.

晚上,齐为川忽然说,要在江城多玩几天。

可乔震也没看出齐为川有什么特殊安排。

两个人就一直在酒店宅着,乔震必须承认,在“不愿动弹”、“好静”、“爱看书”这个“宅”系层面上,他和齐为川是有共同语言的,不论

是在长浪岛别墅,还是在他自己的小公寓,或者换到酒店,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几乎没有变化——不用谈天说地,只需要把每一个空间都当成咖

啡馆,就可以相安无事。

乔震觉得安逸。

但他的安逸很快就被破坏了,他就不该好奇心作祟,上蘑菇家族管理的贴吧看热闹——这个用他的名字命名的贴吧,一言以概之,就是一个以

他为终极玩乐目标的场所。

乔震看了一眼今天的精品帖,帖子的题目是《男人为什么要长乳头?》。

乔震懵了一会,他也有点思维定势,是啊,男人为什么要长乳头?又不用给宝宝哺乳?他好奇地点开了帖子,除了大量的灌水之外,有几个比

较经典的答案:

——妈妈不在时,让男人安慰宝宝。

——被碎尸时,区分正反面。

——属于上帝的人性化设计,做变性手术用的。

就因为这三个答案,楼下还形成了三股党派势力,盖了几百层的楼,硝烟弥漫地掐起架来,最后还说要搞个投票,以正视听!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无聊?

但乔震还是觉得有点好笑,他的嘴角扬起了弧度,直到看到帖子的最后,版主大驾光临,几句话宣布封帖,并扔上了一张动态的镇楼图,三党

之间熊熊的战火,居然瞬间就被扑灭了!

图上,是《深蓝海洋》里阿澜玩弄丹尼乳头的那一段。

阿澜的手指左画圈、右画圈、捏一下、拽一下,而睡梦中的丹尼一脸的无辜,拍开阿澜的手……

霸气版主“蘑菇恰恰”的红字留言是: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男人的乳头就这么用!谁都别叽叽歪歪的!再罗嗦就封他的号!

知道真相的乔震眼泪掉下来,他默默地关了自己的电脑。

他决定再也不逛贴吧了!

伤元气……

齐为川坐在他对面沙发看电子书,头也不抬地问:“你怎么了,跟见着鬼似的?”

乔震随便敷衍了几句,齐为川就抬起头问:“热恋中的情人一般都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乔震根本不愿意承认。

“你不是拍了很多偶像剧?”

“……”

“我们在江城还要呆一段时间,不能老闷在屋里,我列了个清单,你想去哪玩?”

齐为川变魔术似的,递了张A4纸过来,乔震接过来一看,齐为川的字流畅又纵逸,十分漂亮。

纸上列了十几个项目:逛博物馆、海边自行车双人游、沙滩焰火……

乔震看着特眼熟,这些都是他自己在戏里哄女生用的招术。

“这一排都得去?”

“嗯。”齐为川理所应当。

乔震觉得齐为川一定分不清现实和拍戏!

齐为川看乔震不说话,退让了,说:“你至少选一个。”

“那去博物馆。”乔震还算给面子。

两个人就去江城市博物馆逛了一圈。

说逛就真是逛而已,现实不会像拍戏一样,有种种精彩的深意。

但,越是这样稀松平淡的时候,就越需要一个知情识趣的同伴。

这天,江城博物馆除了常规馆藏展览外,刚好有一个如意展览。

乔震瞧了半天,这上百件如意,大的、小的、金的、玉的、竹雕的、紫檀的、镂空的、嵌宝石的,长得大同小异,看得有点审美疲劳。他瞥一

眼齐为川,齐为川倒是看得很仔细。

这时,有一些经过的游客,匆匆来去,总是品评哪个如意值钱,专门奚落竹雕的如意。

乔震琢磨,竹雕做的就一定不值钱吗?

如果要较真,就要考虑竹子这种材料本身容易虫蛀,但这里的竹雕如意,每一件至少有两百年历史,依然滑润细腻,栩栩如生,像这样的保存

工艺,再加上雕刻技艺,在现代真正学到火候的传人,凤毛麟角。

所以,物以稀为贵。

乔震这么想着,就看见齐为川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乔震不打算和他眉目传情,装作没看见,但他的心里多少有点触动,如果说是找人生知己,恐怕找不到比齐为川更合宜的了!

两个人逛着,齐为川没话找话:“你那么不如意,要不要送你一个如意?”

“我很如意,不用你操心!”

“哦。”齐为川点点头。

有一片展区的玻璃框内,摆成扇形的九件如意,式样、用材都是一致的,取了诗经“天保九如”的意思,齐为川忽然悠悠地说:“可是你连做

梦都在念台词。”

“你编瞎话蒙我呢?”乔震脸色微微一变,最近他恶补表演艺术的书,是有点神经紧张。

“不蒙你,你睡着的时候,念了一出京戏。”

“念京戏?”乔震大大地吃惊了,他最近除了看专业书,还看了一点莎士比亚,怎么可能唱京戏!

“你别不信呀,你念的戏里有一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

齐为川话一顿,眼里带着笑意。

乔震知道下一句,又不是——男儿郎。

他简直想弄死齐为川!

可齐为川气定神闲,没事人一样,转过身往前走,身姿英挺得像凯旋而归的大将军。

两个人就这么借题发挥、磕磕碰碰地看完了展览,后来就在附近找了间清静的茶室喝茶。

齐为川虽然心眼忒坏,但心思也很细,从酒店出门,他就给乔震戴上鸭舌帽还有墨镜,还说:“我看娱乐周刊上,明星出门都是这个鬼样子。

不过齐为川觉得不好看,就不让乔震戴帽子了,换了一副金丝平光眼镜给乔震戴上。

乔震照镜子,看见自己一脸的书生气,七分像民国旧家的少爷。

如果再把头发抹了油,往后一梳,那就有九分像了……

也不知道齐为川哪找的这些道具?

不过乔震大概也猜得到,五星酒店的好处,无非就是客人开口了,没有办不到的。

乔震就没拒绝。

他每回看出旁人深藏的善意时,心就会特别软。

哪怕这个人嘴贱一点,他也能忍。

可这回在茶室,真是忍无可忍,气氛本来还算古雅,齐为川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乔震:“你喜欢那件东西吗?”

“哪一件?”

“就那一件。”

“你能好好说话吗?”

“我以为咱俩心有灵犀。”

齐为川调情的功夫一流,乔震不说话。

齐为川微笑着问:“你真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你就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你真是别扭啊!舟舟!”

“你有病啊?”乔震头疼。

“你不说出口,我能一直这么念到天黑,你信不信?”齐为川乐在其中。

“我不信!”乔震死扛着。

“你明明相信,还要装作不相信……”齐为川慢条斯理地啜口茶,故意慢吞吞地说,“你明明知道还要装作不知道,就是故意要和我疏远,可

是你和我明明是天生一对,你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呀,你想疏远也疏远不了,因为你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除非你是真的不知道,

难道你心里真的知道了,还能装作不知道吗?没有道理你知道了,还要……”

乔震简直要暴走了!

“珍珠。”

他投降了。

他和齐为川都觉得特别的东西,无非是两千年前陪葬王侯的几百颗珍珠,在江城博物馆几千件藏品里,并不起眼,如今盛在一个普通玻璃瓶里

,看起来就像骨灰,特别晦气!

但,那几百颗珍珠,从没人够得着、碰得到的两千年起,硬生生地熬成灰,什么光彩都消失了,再往下想想,再过两千年,估计连渣渣都不剩

了。

所以,触目惊心。

他知道齐为川就喜欢这种病态的东西,像用坛子装庐山天下无双的白云一样病态。

这样也能说成是心有灵犀?

还说什么天生一对?

……

齐为川看着乔震,看进他的眼睛里去,喝着茶,悠悠地说:“舟舟,你知、道、咱俩这样就算谈恋爱吧?”

他还故意把“知道”两个字重读了。

乔震要炸毛了。

齐为川终于收手了,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恒生集团最近出了点岔子。”

乔震终于明白,齐为川为什么没有马上离开江城市。

恒生集团是蔡恒生创立的,当年内部争权,他被最得力的干将林远征、汤锦辉举报了一些违规行为,蔡恒生耿直过了头,以为这些操作虽然违

规,但没私心,不愿交罚款认栽,偏偏要去打官司。

别人笑他痴,连手下的狼子野心都没看出来,更不懂得权衡利害。

但蔡恒生如果不痴,就不会在集团经营上尽心得近乎自虐,常常亲自上集团内部的工厂检查疏漏,每一个流程怎么节省成本,他都琢磨。

可就是那些花俏手段,他耍不来,江城市的九福集团,是恒生集团的老对手,蔡恒生手下做营销的汤锦辉,当年没少出损招,污蔑、嫁祸九福

集团,攻击对方的产品质量。

这些事被蔡恒生知道了,差点勒令汤锦辉辞职,汤锦辉面上是老实了,心底肯定是不服气,商海上兵不厌诈,蔡总连这都不懂?

正道与邪道要是能达成共识,天下早太平了。

而蔡恒生另一个部下林远征,本是蔡恒生从底层提拔上来的得意弟子,只是没想到林远征面上忠心,实际上早不甘心做二把手,而且集团经营

上,他更赞同汤锦辉,不认可蔡恒生的老古董做派。

这矛盾积累着,汤、林二人终于找到蔡恒生的把柄,造反了。

蔡恒生的心思一向是只放在集团管理上,实打实的风格,这在老年代也是管用的,可以建立产品信誉,可要用来搞权斗,必然是输得一败涂地

直到蔡恒生坐了牢,他才明白这个道理。

可惜,一个人要是想坚持一些东西,就得为这个坚持付出代价。

蔡恒生问心无愧,也没心思东山再起,不如回乡养老。

九福集团庞永庆,倒是挺敬重蔡恒生,这个庞永庆早年也是蔡恒生的弟子,他不甘人下,所以自立门户去了,但他打心里佩服蔡恒生,所以蔡

恒生坐牢,他常来探望,反倒是林远征,恨不得师傅死在牢里。

而蔡恒生的子女年纪小,都在国外读书,后人里还没有能独当一面的,这场仗,蔡恒生输在傻,也输在他没亲信。

但齐为川十分尊重蔡恒生选择,当年来救火,替他争回一些资产,足以养老,至于集团的管理权,犯了法的人,几年内不能当高层,蔡恒生也

没那个心愿,这事就作罢了。

不过,齐为川心里肯定是想使坏的,不然他也不会在江城耽搁。

乔震偷看了资料,也觉得心上不平,很想摆林远征几道。

可齐为川说什么恒生集团出了岔子,乔震怎么没在网上看到什么相关新闻?

他轻轻皱着眉,齐为川笑着说:“你要是想去查恒生集团,肯定能查出来,我会让紫玉和仲玉过来帮你,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什么时候说要玩了?”乔震沉住气。

齐为川给自己斟茶,慢条斯理地问:“那你为什么查我的电脑资料?你知道这么做,后果很严重吗?”

齐为川的眼神忽然带着一点凌厉。

乔震记得那个晚上自己明明删掉了记录,偷看得滴水不漏的!

齐为川怎么会知道?

除非……

“你装睡?”乔震瞪着眼睛。

“哦,我睡着了,没看到你给我盖毯子。”齐为川笑了。

乔震嘴角抽搐,忽然发现自己踩上陷阱。

他俩来江城的路上,齐为川绝对是故意提起蔡恒生的。

乔震绷着脸,齐为川的手指在白瓷茶杯的边上画圈,用蛊惑人心的声音问:“舟舟,到底要不要下场玩一局?不玩的话,机会稍纵即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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