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变态!这个色情狂!
但那巧克力,终究是甜到发腻,若有若无的滋味,阴魂不散,还有躲不开的目光,鬼迷心窍。
乔震发愣的瞬间,手机响了,是萧薇打来的。
萧薇上回酒吧喝醉后,好像一直没清醒。
艾珍妮和路光远的婚事告吹,萧薇以为拨云见日,和路光远又走得近了,被娱乐记者拍到两人上高级餐厅约会,立马成为劲爆新闻,标题《女
王萧薇插足豪门,宁当“路公馆姨太太”?》。
但萧薇似乎不受影响,在电话里,笑着问:“那部新戏,本来说好和我合作,为什么要推掉?”
乔震和萧薇计划二次合作,可惜不凑巧,齐为川独裁,不让他接新戏。
他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好找借口,“公司说我演技是硬伤,要专心接受培训,停戏一段时间。”
萧薇在那边“嗯”了一声,说:“那下次再合作吧,哦,上回,你从酒吧把我接回家,我醒来就忘了,后面还是助理阿森提起来,你让晓雯问
我家地址来着,我才回过神,不然我还以为自己回家的……人一喝醉了,就容易自信过度。”
萧薇调侃着,乔震沉默了一会,就听见萧薇问他,一会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乔震想着能摆脱齐为川,听听女孩子诉苦也不错,起码可以看看风动幡动,还可以嗅嗅红尘气息。
萧薇说了个地方,半个小时后见。
乔震挂断手机,看着齐为川说:“我有一个应酬。”
“嗯,你去吧。”齐为川出乎意料的大方。
乔震一喜,忽然有点后知后觉,自己又不是齐为川拿狗链子拴着的狮子犬!凭什么出门还要报备?
中毒了!乔震脸色一变,他已经有被包养的自觉了。
“哦,早点回来,我研究了一个新菜。”齐为川嘴角一勾,乔震心上一颤。
齐为川做的那些黑暗料理……
网上什么猪油香菜盖浇饭,都输他好几条街,而且齐为川不止烧菜手艺变幻莫测,还会破坏电器。乔震的高端榨汁机、高端煮蛋器、高端烤箱
、高端微波炉,差点都被他毁了。
齐为川的台词是:“舟舟,你怎么把钱都投资在厨房固定资产上了?谢谢我,帮你加速折旧,早一天更新换代。”
齐为川有职业病,眼睛又毒,早把乔震的房间作为一个经济体,在脑子里做了一张资产负债表。
别搭理病号!
乔震沉默寡言,给齐为川收搭烂摊子,齐为川乐在其中,说:“像娶了个媳妇。”
乔震没说话,光刷锅了,锅底都焦了,炒个鸡蛋至于吗?
齐为川顾影自怜,端着一盘黑蛋,问:“我的手法,是不是太粗糙了?”
他仍然没说话,拿开水煮热了锅,清锅底。
“舟舟,你不喝酒的时候,脾气好得像神仙。”
齐为川就看准了这一点,尽情地蹂躏乔震。
乔震宁死都不吃那盘黑糊糊!
但他知道人类已经阻止不了齐为川了,这厮做菜的热情是歇斯底里的。
乔震只能眼不见为净,穿上大衣出门,室外扑鼻而来的冷空气,终于有点自由自在的感觉。
到了和萧薇约好的餐厅,乔震要了个包间,泡着一壶茶等着。
萧薇没多久就来了,一进包间,打了声招呼,挂好了大衣,只见她身上穿一件绣了七八枝粉白海棠花的黑底旗袍,耳际还戴了淡金玫瑰落三颗
泪珠的坠子,挽起发髻,像年代戏里的仕女。乔震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保持绅士风度,站起身问:“你刚从片场过来?”
“没有,JOE,我约你,不能穿漂亮一点?”萧薇靠乔震旁边坐下,又笑着问了一句:“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约的不是我。”乔震如实说。
萧薇笑了,说:“上回,谢谢你。”
“没什么,举手之劳。”
“你不会瞧不起我吧?”萧薇多心。
“什么?”乔震问。
萧薇也没再问,笑一笑,确实,她和路光远的事情,自负盈亏。
而且,男女之间,痴情和下贱,只隔一张薄纸,也许,要看那个心尖尖上的人,值不值。
她一直没开口,等点了菜,看乔震吃得七分饱了,才说:“你和朱柏豪熟么?我听别人讲,他很肯给你面子。”
乔震大概是被家里的菜色给降低了品味,碰上大餐没客气,吃完了,才知道不能白吃,问:“朱柏豪?我跟他交情一般,你找他有事?”
“他有档期,但是不肯和我搭戏,之前我得罪他。”萧薇如实相告。
“你得罪他?”乔震问。
萧薇点点头,说:“之前,我演过一部宫廷戏,按剧本,男一号和男二号是不相上下的角色,所以演员实力要相当。那时候,男一号定了岳晓
明,男二号还没定下来,朱柏豪推荐的陈千峰来试镜,导演让我一块看看,我心里是不赞同的,但嘴上没说,而导演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另选
了。可试镜这事传出去,别人都以为是我撺掇导演,朱柏豪可能也误会了。后面这戏红了,男一号和男二号都挺受欢迎,朱柏豪就对我更不满
了。”
萧薇叹口气,说:“现在一线男明星,档期都满了,而且你不演,朱柏豪不演,别人都以为我接的是一部掉价的剧本,更没人敢演了。”
乔震有点疑惑,问:“这部戏虽然不错,但不至于要你亲自奔波,去约好男演员……”
“嗯,我原来接了几部戏,都是少女清纯角色,但娱乐杂志曝料后,那些戏就黄了,只剩下这一部,女主角不算彻底的好女人,也不算彻底的
坏女人,所以导演还让我演,我要过了这个坎,事情就算过去了,不然,我恐怕要熬寒冬。”
萧薇很清醒,说得并不轻松,但脸上仍带着微笑。
乔震明白了,他想了片刻,就答应了萧薇,但没敢打保票,谁知道朱柏豪会整什么妖蛾子,萧薇打心里感激,说:“JOE,我欠你一个人情。”
乔震说:“不是什么大事,我跟朱柏豪说完了,给你打电话。”
萧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人就散了饭局。
这个下午,乔震找朱柏豪,听说他的剧组在郊外树林子里,拍最后一幕雪景戏。
乔震到了现场,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小雪坡,朱柏豪身穿铠甲,大概在演一个走投无路的将军,四面铁骑围攻,一箭射来,他整个人也直接从坡
上滚下来,一摔到底,四脚朝天、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是寒冬,气温低得发抖,朱柏豪头发上结了一片霜,但他人就躺在冰上,一直没动弹,让摄像镜头俯拍特写。
乔震才知道朱柏豪虽然玩世不恭的,但上回说的那句“聪明人也要下笨功夫”,不是风凉话。
不一会儿,终于拍完了。
工作人员就把朱柏豪给弄上来了,身上估计瘀伤不少,立马有人喊着找跌打药,还有人扶着朱柏豪上保姆车。
车里有暖气,脱了衣服好上药。
朱柏豪看见乔震,嘴唇还打哆嗦呢,说:“稀客啊~来~上车里坐~”
跟古代接客的老鸨似的,说话调子都拔尖了。
乔震一上了车,朱柏豪让别人都下去了,说:“乔震,你手软,帮我上药。”
乔震当孝敬前辈,接过了药膏,
朱柏豪脱衣服手指发抖,乔震帮他脱,问:“怎么不用替身?”
“你不也不用?我听说你拍那些武侠戏也挺拼命?”
乔震那是想着领一份演员的薪水,卖不了演技,就得卖力。
朱柏豪光着膀子,身上发紫,还开玩笑,说:“丹尼,你帮我脱得这么利索,好像咱俩还在拍戏,就欲火焚身那一出。”
乔震没说话,拉直了朱柏豪的胳膊,揉肘子上青紫的地方。
朱柏豪说:“我今天咋这么有福气呢?你找我有事?”
乔震还没开口,朱柏豪又抢了话:“你先别说!我享受一会儿。”
朱柏豪一脸如痴如醉的贱样儿,乔震觉得自己成了一流的按摩女郎。
该抹的地方都抹了,朱柏豪满意了,问:“萧薇让你来的?”
“你怎么知道?”乔震发现娱乐圈成名的人物,都是得道的妖精!
“猜的。”朱柏豪笑了笑,问:“你那金主,对你怎么样?”
乔震又不吭声了。
朱柏豪卸了戏服,用助理备好的热毛巾,擦了擦脸上,接着,一边换自己的衣服,一边揶揄:“你太正经了,放开一点,伺候别人,千万不能
有心理包袱!哦,还有,萧薇那戏,我演男一号也行,男二号还得让陈千峰演。”
朱柏豪一直很照顾陈千峰,乔震说:“好,我跟萧薇说。”
“你也不问问,我和陈千峰是什么关系?”朱柏豪挑着眉。
乔震仍然没张口。他有沉默的好处,像是倾听,也有沉默的坏处,像是不屑。
朱柏豪说:“真拿你没办法……我说实话啊,陈千峰性格特别敏感,算是你们这批后起之秀里最有天赋的一个,比我当年厉害多了,不过他这
性格也有坏处,怕输,小家子气,可我还是看好他,等他熬过这段苦日子,心性坚强一点,难说会成为影帝……”
乔震没想到,朱柏豪是这么认为的。
朱柏豪微笑着,悠悠地说:
“乔震,你可别大意,指不定这风水要怎么转呢。”
第八章:风吹过玲珑心
25.
乔震回到家,发现齐为川做了一道菜,菜名叫“大熊猫吃竹子”。
亏他能用香菇和白萝卜拼出一只国宝来!还象征性加了几根大葱就当竹林了!
可惜就是这只熊猫的萝卜脸,塌了!一边吃竹子一边哭!
确实该哭!
哪家大熊猫吃大葱啊?
乔震斟酌了一下,说:“还行。”
“真的?”齐为川笑了。
“真的。”
“那你全吃了吧?素的,可以保持你的演员身材。”
乔震老实巴交地坐下了,尝了一口,没放盐,嗯,得加点酱油。
“别人托你的事办好了?”齐为川脱下围裙,特别大妈范地打听。
“你怎么知道……”乔震嘟囔了一句,自问自答:“我早知道你那脑子是四核处理器……事情都办好了。”
朱柏豪的原话,乔震跟萧薇说了,萧薇有了底,估计再和朱柏豪谈一谈,合作拍戏的事就算成了,但旁人的事都办成了,乔震自己的演技还是
个问题,齐为川提醒他,朱柏豪也提醒他,他就是想暂时抛开这件事都不行。
齐为川说:“一会,自驾游该出发了。”
“什么自驾游?天都快黑了。”
“我开车,你不用担心。”
“去哪?”乔震问。
“江城市。”齐为川是早有打算的。
可江城市离清门市少说六百公里,乔震又问了一句:“去做什么?”
“我有一个长辈,明天出狱。”
出狱?
乔震没再往下问,他想起齐为川前几天说的,带他见人。
齐为川自然而然地拎出一个行李袋,说:“我把你的衣服都打包好了,你吃饱了,咱们就出发。”
看着这个熊猫抱大葱,吃饱就算了,乔震放下筷子,收拾了一些别的东西,就和齐为川下楼,上车,出门。
齐为川开车技术好,很快,很稳,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天都尽黑了,乔震正犯困,齐为川忽然说:“你应该听说过这位前辈。”
“谁?”
“蔡恒生。”
乔震确实听过,蔡恒生十年前是清门市的首富,后来公司总部南下,转移到了江城市,再后来,集团被查,人也进了监狱。
但因为事情隔得远,有关蔡恒生的公开资料很有限,但乔震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表面说的那么简单。
但齐为川没往下说。
乔震往窗外看,一路高速上的风景,有时候是黑黢黢的山,有时候是绵长的海岸线,但一样的荒凉,静得吓人,偶尔才能远远地看见万家灯火
,隐在群山间,星星点点一片闪烁,陌生极了,又因为那些鬼斧神工的高架桥,汽车像在山顶上行驶,一抬头,天上的一轮月亮,悬在澄澈的
夜空里,显得特别圆,特别大,银光遍地。
就这么伴着月色开车,车里只有他和齐为川,真是天地寂寥。
半夜快两点的时候,终于到了江城市。
齐为川早定了一家酒店,进了房间他就躺下了,估计连续开车累的。
“明天要早起,”他说完这句话,就连衣服都没换,躺在床上睡着了。乔震在车上睡过一阵,收拾了一番,拉了窗帘看江城的夜景。这里气温
不低,几乎没有冬天的感觉,但他还是给齐为川加了条毯子。
齐为川睡熟了,没有察觉。
乔震就把齐为川的电脑打开了,查蔡恒生。
全部私人资料看完,乔震想起了一句诗——“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这句诗当然不是说富贵,说的是风流云散。
第二天早上六七点,齐为川醒了,乔震也没往深里睡。两个人刷牙洗脸,接着开车出门。齐为川对路很熟,到了郊区监狱门口,还没到八点。
他就下车等着,乔震也跟着他一块儿站着,来的路上,有一片桉树林,但尘土飞扬,树叶上灰蒙蒙的,早晨的风又寒凉,更显得萧索了。
到了八点,后面那座监狱大铁门开了个缝,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走了出来,他上身穿半新的灰色夹克,下身是蓝色工装裤子,头发已经灰白了
,但精神还是好的。
乔震知道,这位老人就是曾经叱咤风云的蔡恒生了,齐为川上去,和蔡恒生寒暄,态度十分谦逊,就乔震看来,齐为川极少把人放在眼里,蔡
恒生算是例外。
从监狱接了人,换乔震开车,齐为川没向蔡恒生介绍他,大概是有心让乔震当旁观者,车上的导航也提前设置好了,终点是江城的长途汽车站
。
乔震从倒视镜看了一眼后车座,蔡恒生一路没说话,只是握着齐为川的手,像垂垂老矣的长辈对看重的小辈才有的那种依赖,但蔡恒生始终一
句话都没说,车里一直静悄悄的。
到了汽车站,停好车,齐为川下车给蔡恒生买长途车票。
蔡恒生接过车票,拎着包排队,快上大巴前,终于回过头,跟一直陪在身边的齐为川说了几句:“我回乡下,清静些是好事,这几年我也看开
了,我做事的那一套,和现在的风气不搭调,十年前没想明白,栽了跟头,现在想明白了,可我这脾气也没法改,所以说,不如归去,不让你
送我回乡下,是我早晚得一个人适应,本来,我都不想让你来江城的,你偏要来。”
不如归去,是隐士的论调,蔡恒生的祖宅在偏僻的乡下,与世隔绝,齐为川是明白的,后来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上了车,蔡恒生在窗玻璃那
摇了摇手,老人的表情不悲不喜,大巴就开走了。
乔震看了许多资料,知道蔡恒生曾经的风光。
他无法想象蔡恒生当年私人飞机接送、属下云集的场面,更无法想象蔡恒生随兴一句话、都会成为青年励志名言的时光。
他只看到那辆掉漆的长途大巴,排着尾气,烟尘滚滚地开走了,而这个长途车站,依然是急匆匆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