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非常温柔，初秋的晚上有很温和的风，肖冷把头靠在对方的颈窝里，特别温暖的感觉。

孟裴觉得有点痒，轻轻缩了缩肩膀。肖冷感觉到他的瑟缩，忍不住招呼了一声：“裴裴……”

“喂……”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已经感觉对方的脚步停了停：“下周末晚上，有苏打绿的演唱会，要不要一起去看？”

肖冷愣了一下，他本来想说你不是向来最不喜欢这种娘气兮兮的台湾小清新乐团么。

可他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嘴，在秋蝉悉悉索索的鸣叫声里，轻轻地恩了一声。

第十二章

孟裴挂在淘宝上狠刷了好几天，买好了演唱会的门票，乘着肖冷某天没在的时候，偷偷放在了他房间的桌上，就再也没开口提过这事。

会提出这样的邀约，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后来想想，大概是那天晚上气氛实在太好，导致他被那些藏在树荫里叫个不停的小虫子给闹昏了头。

周末下午，孟裴心不在焉的结束了乐团的训练，提前一个小时赶到了体育馆。

场馆周围都是拿着灯牌满脸兴奋的小少女，盯着大幅的宣传海报一个劲的拍照尖叫。孟裴原本就觉得别扭，如今混迹于一群脑残粉的队伍里，更觉得丢脸，干脆找了个角落塞着耳机，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默默的等着。

一直到了开场前十分钟，肖冷的电话才接了进来：“抱歉啊裴裴，门口有点塞，我先找个地方把车停了，要不你先进去？”

孟裴闷闷地答应了一声，挤在熙熙攘攘的队伍里进了体育馆，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他前后左右坐的都是一对对甜蜜亲热的小情侣，大多都正头凑头的靠在一起一边看着节目单一边说着悄悄话。孟裴孤孤单单地坐在那，想拿手机刷下微博，现场的信号又实在太糟糕，耳机里的音乐正无限凄楚唱着“孤独的人都是可耻的”，让他忽然就莫名感觉烦躁。

右边的一对小情侣说了一阵子话，男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起，请问能不能帮我们拍张合影？”孟裴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接了过来，凑近了取景框，男孩捏着荧光棒，在女孩的脸庞上快乐地亲吻着。

他擦擦擦地连着拍了好几下，把手机递了回去。小情侣兴致勃勃地欣赏了一阵，最后选定了一张做了手机屏保，忙活了半晌之后，女孩抬起头来冲着孟裴眨了眨眼睛：“那个……你要不要我帮你也拍几张？”

孟裴哪有这个心情，赶紧摇了摇头，正准备道个谢，忽然感觉肩膀地地方被人揽住，肖冷的笑声轻轻地响起：“那就麻烦你了。”

女孩像是愣了一下，很快也跟着笑了起来，接过肖冷递过来的手机，换着各种角度就是一阵狂闪。孟裴只觉得不对劲，扭了几下，肩膀却始终被对方搂得紧紧的，只能带着一副呆呆傻傻的表情完成了这次合影，这才哼了几声坐下来。

肖冷凑在他身边，一张张地翻着手机里的照片：“裴裴你臭着个脸干嘛？爸爸看到我们这样会以为我们又在闹别扭……”

孟裴一下就跳了起来：“喂！我警告你，这种东西别给爸爸看！”

肖冷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慢吞吞地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没过几分钟，随着一阵音乐声响起，舞台上的LED大屏瞬间亮了起来，排山倒海的呼啸声中，整个体育馆开始一片沸腾。

孟裴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亮——他自己也玩儿乐队，对于现场的渴望比普通人来得更为强烈。

这种小清新乐团虽然不是他的菜，但毕竟大部分歌曲都是耳熟能详，几首歌下来，几乎已经变成了全场大合唱。

孟裴被现场的氛围感染，很快和和周围的那些脑残粉小少女一样站起身，时而鼓掌，时而尖叫，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肖冷从头至尾倒是很平静，只是配合着他手舞足蹈的姿势偶尔挥动一下荧光棒而已。

好不容易热场的曲目告了个段落，乐队开始唱起了抒情的慢歌，场子里的人才陆陆续续的坐下。孟裴疯了好一阵，已经满头是汗，正翻着书包烦恼着进场的时候忘了买水，却看到肖冷递过来了一罐可乐。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开了扣环，坐在那里慢慢地喝着。

一首首的情歌在体育馆的上空里飘荡，犹如催化剂一般，让所有听众的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前方的那对小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缠绵的拥吻着，孟裴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看着别人亲热，始终有点别扭，咳了两声，眼看对方根本就没心思搭理他，也只能垂着眼睛默默地把头扭开了几公分。

肖冷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出来：“我说……你脸那么红干吗？想什么呢？”

孟裴被他刺到了痛处，炸毛一样瞪了瞪眼：“我哪有！”

看着对方继续笑得一副暧昧不清的样子，他伸出拳头满是威胁地晃了晃，却很快被对方抓住了。

“呃……现在这首歌好像还蛮不错的，上次你是不是有在家放过？”

肖冷嘴巴里说着全然无关的事情，却慢慢地把他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好……好像是吧……”

孟裴的声音都有点发颤，微微挣扎了一下，却始终被对方紧紧握着。

他们就这样，在一片灯光闪耀的盛大会场之中，在情歌荡漾着的初秋夜里，双手紧握的站在了一起。肖冷等了一会，感觉对方已经不再挣扎了，慢慢把他小小的拳头一点点的展开，最后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掌心贴着掌心地相互牵着。

现场还在唱着什么，孟裴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觉得脑子里都是嗡嗡的声音，眼前是哪些被刻意封藏在记忆里，却终究抹不去的有关肖冷的种种表情。

他们曾经接过吻，赤身相对的睡在一张床上互相触碰过对方的性器。

甚至差点在一起做爱。

可即使是那样的时候，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只是双手相扣地站在人潮中让他震撼心惊。

感觉肖冷的拇指轻轻摸着他的手背，他慢慢仰起头。

四目相接之下，对方敛去了所有笑意的表情让他有些看不懂。

“裴裴……”肖冷有点艰难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那一刻，他几乎以为对方会俯下头来吻他。

只是很快的，手机铃声的震响让他骤然惊醒。

“喂……是你啊……我在体育馆看演唱会，信号不是太好……”

他听着对方那种低沉温柔的声音，很快把手从对方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没有和别人啊，就是和裴裴在一起……我弟弟，你见过的。”

是啊，弟弟……

孟裴咬着嘴唇，不太想偷听对方的对话一样把头扭了过去。

“一起吃宵夜吗？可是已经有点晚了呢……”肖冷始终很有耐心的解释着，最终却有点无奈的样子：“这样啊……离结束还有好一阵呢……”

孟裴听到这里，从座位上把皮衣抓在了手里：“你有事就一起走吧，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了……”

肖冷张了张嘴，像是要阻止，却看到孟裴已经闷着头向外走去，赶紧匆匆交代了一声，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们在体育馆的大门口等了几分钟，漂亮的女孩子已经下了出租车，冲着孟裴点头打了个招呼，很快就扑进了肖冷的怀里。

“冷冷，我下周要去北京比赛，要去一个星期呢，所以临走之前，想要见见你。”她轻轻地撒着娇，毫不掩饰自己难分难舍的情绪。

肖冷拉着她的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看着对方微微扬起的头和湿漉漉的眼神，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很快低下头去，吻住了对方。

他们就和所有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似乎眼中只有彼此，做着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迫不及待的向全世界宣布着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孟裴站在路灯下，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他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热吻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只能这样傻乎乎的等待着。

女孩不介意他做灯泡，在电话里就特意交代了要肖冷留着他一起吃宵夜

所以他要符合懂事知理的好弟弟的形象，连逃都不能逃。

何况潜意识里，他也想要亲眼见见肖冷和对方亲热的场面，他莫名的很想知道，他们在一起牵手，亲吻时候的样子，和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到底有什么差别。

女孩子终于轻轻喘息着，从肖冷的怀里挣了出来，扭头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招呼了孟裴一声。

然后，她像一只雀跃的小鸟一样，拉着肖冷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在了前面。

肖冷似乎回头看了一眼。

孟裴双手插在口袋里，垂着头远远地跟在后面，并没有要介入他们之间谈话的意思。

只是那种孤零零，又有点寂寞样子，像极了街边那种浑身戒备着，却又苛求着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小狗。

会馆里的演唱会还没有结束，即使已经离开了广场大门，还有隐约的歌声在风中飘荡着。

那个长相清秀，却向来毒舌，外形看上去有些娘兮兮的主唱很难得安静了下来，正很专注地唱着一首歌。“你现在想着谁，有没有和我相同的感觉，固执等着谁，却惊觉已无法倒退。”

我并没有要喜欢你。

孟裴记得这句话是他自己说的——那个时候，原本也许是这辈子他和肖冷靠得最近的时刻。

可是现在，我好像开始有点在意你了……他有点难过地想着。

但你却已经不在原地了。

第十三章

宵夜这种借口，无非就是给热恋中的小情侣亲热创造机会。

所以孟裴很懂事地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闷声不响的要了两支啤酒，然后低着头慢慢喝，尽量减少着自己作为电灯泡的存在感。

女孩扯着肖冷说了一阵子话，恍然意识到就这样把第三个人冷落在旁边实在不大好，于是赶紧递了两串香菇到对方眼前：“裴裴你多吃点！”

孟裴挤了个笑脸：“我不饿……”

女孩看着他带着一点点微醺的可爱脸庞，忽然心思动了一下，扯了扯肖冷的衣角：“冷冷，裴裴现在……有交女朋友么？”

肖冷有点意外：“你问这个干吗？”

女孩弯着眼睛：“我有个好朋友叫miko，上次你见过的那个短头发女孩，她是裴裴的粉丝哦。裴裴如果还在单身的话，要不要介绍他们认识一下？”

肖冷看上去有点犹豫：“这个……不太合适吧……”

女孩撒着娇：“冷冷你别这样啊，裴裴这么受欢迎，喜欢他的女孩一定很多，怎么样也得挑个最合适的吧。你是哥哥，不可以总把裴裴当小孩子的！”

孟裴抬起头看着她一脸热情，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恍恍惚惚的笑了起来。

“好啊……”他忽然把话题接了过去：“什么时候？”

女孩见他接腔，先是愣了愣，很快就雀跃了起来：“我去完北京，差不多就是生日了。生日当天会有派对，裴裴你早点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肖冷原本以为这只是宵夜当晚，对方心血来潮时，一个小小的玩笑。谁知道一个星期之后，女孩从北京回来没几天，竟是真的把一张制作精美的生日邀请函送了过来

孟裴当天乐团有训练，赶到派对现场时，一群人已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玩儿了很久。经过之前的原创音乐大赛，他在同龄的男孩女孩中人气原本就很高了，外加是当晚女主角男友的弟弟，才一进门，就被拥簇着推到了房间的最中央。

肖冷穿着白色的衬衫，正陪在小女朋友身旁说着话，看他被推推揉揉地喊着要罚酒，神色略微有点复杂。眼看孟裴来者不拒，已经三杯啤酒干了下去，就上前两步，不动声色地把他手里的酒杯压在了桌上：“裴裴，别喝太多酒，先吃点东西再玩儿。”

孟裴嘻嘻地笑着，根本不理他，只是随手把礼物送到了女主角的手里，很快又嘻嘻哈哈的和一群人挤在沙发上猜拳喝酒的闹腾了起来。

他向来是有些难以亲近的样子，平时在舞台上的表现，又总是给人嚣张高傲的印象，此刻放下身段，和谁都能勾肩搭背的聊上一阵，倒是颇出大家的意料。外加无论谁的酒杯递过来攀交情，他都是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没过多久，俨然已经成为了人气的最中心。

肖冷冷眼旁观了一阵，总觉得他这种疯得过头的状态有什么不对，正想找个机会把他从人群中拽出来叮嘱他少喝点，身边的小女朋友已近朝他眨了眨眼睛，挤开人群，把一个染着亚麻色头发的女孩推到孟裴身边。

一阵简短的介绍之后，女孩有点羞怯地在孟裴的身边坐了下来。在四周一片夸张的起哄声中，孟裴毫无顾忌不时地测过头去和对方轻声说着话。有好事者不甘寂寞地在卡拉OK前面捯饬了一阵，点了一声男女对唱的小情歌轰着两人上台。孟裴也不别扭，自然而然的拉着女孩的手站起来接过了话筒。

一片暧昧的笑声和掌声中，肖冷只觉得小女朋友有点得意地凑在了自己耳边：“怎么样，我就说miko会是裴裴喜欢的类型吧。”

肖冷敷衍性的笑了笑，眼光落在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很久都没有移开。

歌曲刚刚唱完，房门被敲响，酒店的侍应生满脸笑容的把插满了生日蜡烛的蛋糕推了进来。所有人都乌拉拉的围到了房间的最中央，吵吵嚷嚷地怂恿着今晚的女主角许愿。女孩很虔诚的双手合十沉默了一阵，然后笑颜如花的低头把蜡烛吹灭。

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她抬起头，踮起脚尖在肖冷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四周的尖叫声更加剧烈，几乎要把房间的屋顶都掀翻。

孟裴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醉了，不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场景下自己还会拼命的鼓掌，笑得比谁都大声。明亮的灯光下，他发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肖冷——一身白色衬衫还系着小领结的肖冷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像个小王子，仿佛他才是今晚的主角似的。

他懵懵懂懂地傻乐了一阵，跟着周围的人起哄，鼓掌，尖叫，随后又懵懵懂懂的被推到了一旁——按照眼下高中生中最流行的节目，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作为派对例牌已经开始登场。

不知道是老天偏偏和他过不去，还是因为太过瞩目，所以成为了大众联手镇压的目标，几轮游戏玩下来，他和肖冷接连失手。大家已经被酒精刺激到神经亢奋，惩罚自然是格外露骨。先是肖冷被迫自爆了初夜的时间和时长，继而已经有人拿着麦克风凑到他身前一脸八卦的开始探究他初夜时候的感受。

孟裴终于在巨大的窘迫中沉默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脸涨的通红。

他还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恋爱，唯一一次自慰之外的勉强能排得上号的性经历，对象却是肖冷。要说感受，除了又哭又闹剧烈挣扎着的自己，他只能隐约记得对方在夜色下逐渐暗淡下来的目光和最后隐忍着从他身体离开时候的表情……可是这些话，无论是面对肖冷，还是这么一群毫无干系的陌生人，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等着看热闹的人群终于骚动了起来，继而变成了一片剧烈的调笑声：“喂喂！孟裴你别告诉我们你还是处男啊！这不科学好么？”

小女朋友察言观色，眼看两兄弟的脸色都有点难看，赶紧出声挡了一下：“裴裴不愿说就换大冒险，你们别闹得太过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