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的威胁，他稍微怔了怔，随即哼了一声：“最开始可是你来招惹我，说要做的，现在来和我说这些，不觉得太好笑了么？“

孟裴只觉得身体的下方似乎被慢慢撑开，似乎即将被撕裂的样子。

巨大的恐惧之下，一直在眼睛里滚动着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哥……”他几乎有些绝望的小小声呢喃了一句：“我是你弟弟……”

肖冷僵住了。

这是他懂事之后，孟裴第一次开口叫他哥哥。

他沉默了一会，最终停止了动作，慢慢侧身躺在了对方身旁。

黑暗中，他怔怔地看着孟裴死死地闭着眼睛，淡色的睫毛因为紧张和委屈，一直微微抖动着。

他伸出手，在对方的眼角的地方擦了擦，继而把绑着对方手腕的枕巾扯开。

孟裴很快地背过身去，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低声地呜咽着。

如果这个时候，对方扯着他打一架，或者会感觉好一点。

但是那种小动物一样委屈的哭泣声，却让肖冷连心也揪了起来。

“别哭了，裴裴……”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脊背，想要安抚似的，却被孟裴狠狠甩开。

他只能慢慢退开，就和最开始一样，中间留出了远远的一段距离，侧身躺倒了床沿。

在对方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中，他闭着眼睛，抚慰着自己尚未平息的欲望。

失落和惶恐之外，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强烈的自我厌弃的感觉。

第九章

孟裴半睡半醒之间最终把眼睛睁开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时分。

昨天夜里满脸不耐的老板娘如今来了精神，站在门口扯着嗓子把门捶得咚咚作响：“退房时间到了！要不要加钟啊？便宜给你50块一个小时！”

孟裴迅速的爬起身，把衣服裤子套上，有点嫌恶地把门拉开：“别吵了，我现在退房。”

满身油腻的女人探头探脑地正朝着门缝里打探，眼见开门的是个男孩，倒是意外起来。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像是回想了一下，终于在一副有些恍然又有些夸张的表情里把眼睛斜了斜：“要退房的话，我得先检查一下，看看你们有没有弄坏什么东西……”

孟裴看她凑着身子就朝着房间里挤，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是自顾自的书包收拾好，眼看对方前后左右地晃悠着，忍不住催促：“你的东西我都没用过，现在可以走了吧？”

女人翻着白眼，走到他面前，手掌一翻：“50块！”

孟裴愣了一下：“什么？”

女人朝着床上指了指：“你们把我床单弄成这样，洗也洗不了，只能扔了，不然下批客人谁肯住啊……这钱你得赔我吧？”

孟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脏兮兮的粉红色床单上浸着些经验的痕迹，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已经有些发黑的血，看样子应该是肖冷头上的伤口在昨天晚上又裂开了。

他在对方一脸很了然的表情里脸色有点发烧，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只能手忙脚乱的翻着书包。

女人撇着嘴，看他半天都摸不到钱包的样子，继续开口唠叨着：“昨天晚上来开房的时候就和你们说了，安全套打折10块钱一盒，结果还不要！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节制，再怎么样安全卫生也得注意点吧，还两个都是男孩……得病了怎么办……”

孟裴被他唠叨得脸都涨红了，飞快地掏了一百块钱朝着对方狠狠一甩，拉起书包就飞快地跑出了门。

他呼哧呼哧地跑了好一阵，才慢慢平静下来。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肖冷是什么时候走的，他竟是完全不知道。

如果说，昨天夜里他被对方压在身下强势胁迫着的时候，是满心的委屈和恨意的话，那么现在，更多的却是茫然又不知所措的感觉。

肖冷说得没错，最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是他，纠缠着舌吻了半天的是他，最后等着对方要动真格的时候，又哭又闹的喊停的也是他。他也是男孩，完全能够明白那种箭在弦上，欲望冲顶的感觉。

但肖冷最后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对方停手之后，蒙在被子里低声抽泣的自己究竟是解脱多一点，还是抱歉多一点。

不知道肖冷究竟用了怎样的说辞，孟喆和肖研最终对于两个儿子带着一身伤，外加一夜未归的事情并没有过多追究，只是强行给肖冷请了两天假。一周后，肖冷去医院拆了线，孟裴看到他因为缝针而被剃得有点凹凸不平的后脑勺上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有点难过。

但他始终没有再和对方有过直接的对话——一来是因为尴尬，二来也是因为肖冷的态度似乎变得有些微妙。

在外人眼里，肖冷是稳重成熟又有些沉默的性格，即使是学校里的老师，都很少把他当做小孩来教训或者敷衍。孟喆肖研和他之间的对话，也几乎是以成人式的平等交流居多。肖冷一向表现得很懂事，做事独立，也很少添乱，鲜有几次破脸动手，也是因为孟裴挑衅在先。

但再是怎么样，家庭生活中的肖冷算得上一个通情达理，又态度温和的人。孟裴对他再是看不顺眼，大部分时间里，他也总是谦让忍耐着。偶尔两人之间发生冷战，最后先开口示好的一定是肖冷，他会乘着大家一起在饭桌上吃饭的机会，在孟裴的碗里夹上一筷子菜，或者在热议某个话题的时候，对着孟裴的意见附和几声，不动声色地把僵硬的关系重新缓和下来。

但是这一次，肖冷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

即使当着孟喆和肖研的面，他依旧是知理懂事，温和理性的样子，但是在两个爸爸看不到的地方，他再也没有流露过半点要和孟裴恢复邦交的意思。

孟裴一开始憋着一口气，总想着如果对方要先找他说话，他总得狠狠地甩上几次脸，让对方知道自己心里并不高兴，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肖冷始终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让他也不禁开始莫名的有些郁闷。

孟喆比较心细，终于也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找了个机会把裴裴拎到房间里仔细问了问，在对方嗯嗯啊啊遮遮掩掩的句子里，也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实在不得已，他只能把询问对象变成了肖冷。

原本想着这个儿子向来心思深重，要掏点什么心里话，比孟裴要难对付得多，没想到肖冷倒是无比爽快地开了口：“抱歉啊，爸爸……我只是最近新交了女朋友，所以心思有点乱，没太注意到裴裴的感受。以后我会注意的。”

孟喆对于肖冷在女孩之中向来极受欢迎这件事还是心理有底的，但比起同样异性缘奇好的肖研当年来者不拒，私生活混乱的黑历史，儿子在这方面显然要矜持稳重得多——他甚至一度以为肖冷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会在大学阶段才露面，没想到会忽然出现在这个时候。

孟喆虽然严格，但对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相互心动，暧昧交往的那点小破事还是很能理解的。只是毕竟已经是高三，这个时候把心思花在恋爱上，毕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而眼下，肖冷的情绪显然受到了影响。如果对方也是普通的高中女生还好，初期交往时候的意乱情迷总会过去，但如果是那种张扬骄横混社会的小太妹，只怕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太平。

孟喆想了一下，试探性地问冷冷要不周末爸爸请你的女朋友在家一起吃个饭？肖冷稍微犹豫了一下，很快点头答应了下来。

孟裴一直到周末的下午，看着烧菜阿姨忙里忙外地准备着许多拿手好菜时，才知道肖冷的女朋友要上门做客的消息。他坐在客厅里玩儿了一会游戏，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扫了几下吉他，始终有点坐立难安的样子，最后实在坐不住了，直接敲开孟喆的房间门：“爸爸，今天肖冷和他女朋友上门吃饭这件事，据说是你约的？”

孟喆正和肖研凑在一起看新闻，看到儿子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倒是觉得有点好笑：“我说裴裴你这种态度……难道哥哥的女朋友你也认识？”

孟裴咬着牙：“鬼才认识她！爸爸你干嘛要叫陌生人过来吃饭！”

孟喆和肖研对视了一下，耐心解释着：“冷冷最近情绪不太好，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和他恋爱了有关。现在是高三，他又是第一次正式谈恋爱，要劝阻要调剂，都得知道对方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再说……”他微微斜了肖研一下：“当然，这方面你肖爸爸比较有发言权，我就当招待一下冷冷的同学和朋友而已……裴裴你不也经常请同学过来玩儿么？”

肖研听到自己莫名中枪，翻了个白眼，继而上前几步，揉了揉孟裴的头发：“我怎么觉得裴裴你有点不开心？是不是哥哥交了女朋友你不高兴？没事啦，我们裴裴这么帅，以后的女朋友一定很正点，到时候也请到家里来，肖爸爸亲自下厨做饭招待~”

孟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很快从肖研的手底下挣了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满心的郁闷从何而来，只是抽着鼻子：“晚饭别叫我，我不要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

他再是怎么不高兴也好，饭点时间，肖冷依旧是带着小女友准点登了门。

孟喆事先沉着脸警告过他不准闹事，所以即使不想露面，孟裴还是只能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等着肖冷微笑着一一介绍着所有人。

女孩性格并不扭捏，很开朗的和大家打了招呼，举手投足之间显得家教极好。肖冷坐在她身旁，很体贴的帮她夹着菜，偶尔头碰头地说上一两句悄悄话，女孩笑颜如花一样绽放，把整个气氛都烘托得温馨愉悦。

吃完饭，肖研陪着儿子和小女友聊了会天，女孩成绩很好，对商科又很感兴趣。谈话之中了解到肖研居然是肖氏集团最大的当家人，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震惊。肖研见她满脸崇拜的样子直接哈哈笑了笑，说如果你愿意，大学毕业了可以来肖氏工作。

孟裴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就起身上了楼。

客厅里的气氛很热烈，不时就能听到各种笑声。

他有些烦躁地把耳机戴上，音量开到最大，把自己藏进了声嘶力竭的摇滚节奏里。

虽然不想面对，可是他还是得承认，女孩很漂亮，而且优秀又上进的样子。两个爸爸看上去都很满意，应该是不会阻扰她和肖冷交往的。

其实这些事情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肖冷要和什么样的女孩交往，结婚，考什么样的大学，进什么样的企业，他根本都不想在意的。

所以，面对突如其来的烦闷和不安，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小女友登门之后，肖冷的态度似乎重新柔和了下来。大概是因为两个爸爸的默许，对于在高三恋爱这件事，他也少了几分纠结。

即使是和孟裴之间，两个人也没有了什么冲突——肖冷忙于恋爱，回家的时间逐渐变得有些迟，即使进了家，也是很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电话或者做功课。而孟裴忙于音乐季决赛前的训练，作息时间也变得很不规律，两个人虽是生活在同个屋檐下，真正打照面的时间居然一个星期里也没有几次。

离决赛还有最后一周的时候，孟裴拽了几张票塞到了孟喆的手里。孟喆拿着数了数，发现有三张，倒是笑了起来：“一张是我的，一张是肖爸爸的，还有一张裴裴你要给谁？”

孟裴拧着脸：“学校发的，谁有空就谁去好了。”

孟喆看了他几分钟，把多余的那张票朝着他手里一塞：“爸爸这边没什么人要去了，你想谁去，就自己去拿给他。”

孟裴心中纠结，毕竟对着肖冷主动示好这种事，他从来也没做过。一张票在手里捂了一天又一天，眼看第二天就要比赛，实在是捂不下去了，这才乘着周五的傍晚，肖研和孟喆都出门应酬，家里没什么人，才犹犹豫豫地走到了肖冷的门前。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像是先提前示意了一下，这才轻轻扣了一下门，把把手拧开了一个角度。

就在他捏着票，踏进对方房门的那一瞬，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愣住了。

肖冷和他的小女友浑身赤裸的翻滚在地毯上，应该正是做到情事的最高朝。女孩长发披散，双腿紧缠着对方的腰，向后扬起的脖颈，勾勒出美丽的线条。

肖冷喘息着，浑身汗淋淋的，正上下起伏着冲击着对方的身体。听到门前的动响，他像是愣了愣，抬头看过来的眼神因为情欲的刺激，看上去有些茫然。

女孩低低惊叫了一下，把头埋进了肖冷的怀里。

肖冷抱着她，在看清楚了来人是谁后，脸色很快冷淡了起来。

“出去！”他言简意赅的挑了挑下巴。

孟裴依旧没有反应过来，手心里紧捏着已经皱成一团的票，呆呆地愣在原地。

肖冷看了他一眼，眼看对方没有动静，也不再理会，只是扭过头，重重地抽动了一下。

女孩混杂着痛苦和愉悦的呻吟声再次响起，间或带着微微地哀求声：“冷冷，你轻点，疼……”

孟裴只觉得耳朵里面嗡嗡作响，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眼前看到的到底是怎么一副景象时，很快扭转身，逃一样的跑开。

他一口气跑了很远，一直到筋疲力尽才双腿发软地在路边蹲了下来。

一只脏兮兮的小野狗在他身边转了几下，汪汪地叫着。

它觉得有点奇怪，这个男孩为什么会蹲在那里埋着头，狠狠地撕着手里的纸，然后一边撕，一边擦着眼睛，好像特别难过的样子。

第十章

当天晚上，孟裴很晚才回家，即使躺在床上，也是一直头脑发胀，睡不安稳的样子。第二天一直到了快中午，才顶着两个黑眼圈神情颓靡的走下楼。

孟喆看他精神萎靡的样子吓了一跳，以为他是今天要登台决赛了，太过紧张导致休息不好。所以赶紧拉着他坐下，一边哄着他吃了点东西，一边耐心安抚着。

饭才吃到一半，肖冷从门外走了进来，看样子应该是刚刚游完泳，只穿了一条居家裤，赤裸着上身，还有些水淋淋的样子，正用大毛巾擦着头。看见孟喆，他很快打了个招呼，顺便冲着孟裴的方向笑了笑。

孟裴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看着他胸前几块淡淡的吻痕和肩膀上被指甲抓出的浅浅印子，脑子里瞬间又浮现出对方和女孩抱在一起激烈做爱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狂跳。

孟喆见他神色不对，心想猜测着这两兄弟大概又闹了些什么不愉快。

他也不方便直接问说裴裴你有没有把票给哥哥，只能不动声色地冲着肖冷开口：“冷冷，一会我和你肖爸爸有点事，司机今天也休息，裴裴这里东西多，要不就麻烦你送他过去，我和你肖爸爸晚一点到会场找你。”

肖冷犹豫了一下，神色看上去似乎有些为难：“爸爸……我今天晚上约了女朋友一起看电影……”

孟喆看着他，口气变得有点严肃：“冷冷，今晚是你弟弟的决赛，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

肖冷低着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孟裴已经跳了起来：“我不要他看！反正也没准备他的票！”

孟喆瞪了他一眼，冲着肖冷说话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冷冷？”

肖冷喉结滚了滚，最终没有再抗拒，只是点了点头：“爸爸，我知道了……我会把裴裴送过去的，你放心。”

他虽然态度看似妥协了下来，但口口声声表态的还只是一个“送”字，对于自己是否会最后出现在演出现场，始终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孟喆知道这个儿子看似温和，其实极其倔强，此刻好不容易算是松了口，也实在不能逼得太紧，只能微微笑了一下：“那就麻烦冷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