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窝精神女支院——九重门
九重门  发于:2014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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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在爱尔兰的公路上,黑脸羊在狂风暴雨中吃草,它们用这种一成不变的姿势迎接一切遽变。因为除此之外它们什么都做不了,它们只能吃草。它们用这种独特而愚蠢的方式来嘲笑天气。

看,我们照样吃,我们吃吃吃吃吃。

市长面向我们,被拖出食堂。他的腿像两条硬邦邦的丝瓜,吱楞楞地在地上拖动。

红糖粉一样的海洛因在锡箔纸上变热,我闭上眼睛,鼓起鼻孔。

你看,我照样吸,我吸吸吸吸吸。

第六章

刘院长说你的报酬那么贵,所以你要努力工作。什么是努力工作?努力工作需要投入自己。

投入自己,而不是没滋没味的性交。

我没办法永远保持高朝,你可以吗?据说女人是可以的,可我首先是个男人,没有节操的男人。那些白花花的东西让我无法勃起,那些东西让我知道,无法勃起没什么大不了,性爱不是唯一的乐子,不是吗,当你的斑驳的血管里填满了那些东西,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我仰躺在院长办公室的一张转椅上,一边伸展四肢一边打着哈欠,把这通理论告诉刘院长。“怎么样,”我说,“这就是我的一套逻辑嘛,我又没有不劳而获。你看,我昨天弄了四次,床单换了两次。第四个人爬上来的时候,我连哈欠都没有打,你应该给我颁发奖章的。”

刘院长的左眼上挂着乌青,他的脑袋凑在我鼻尖上犹如一只溃烂的大白梨。“你没有打哈欠,因为你睡着了。”

“我没有睡着,你胡说。”

刘院长叹了口气说:“小多,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不想和你争论。”

“你又要扣我的钱?”

“我只是提醒你。”

我拍了两下转椅扶手,欠起身准备离开。大白梨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把我按在座椅上,并告诉我,他将教我学会怎么假装高朝。

“不用你教,我很在行这个。”

“在行?”他反复问,“在行,你敢再说一遍?你大概不知道在门外听是什么效果。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或者被一头野猪给拱了。”

“他们本来就是一群野猪。”

大白梨笑了,拉卡我裤子上的拉链,掏出象鼻头一样的家伙。

“没用的。”我摊开身体看着那条东西,“不信你试试。”

刘院长往手掌上哈了口气:“好,让我试试。”刘院长的手指白嫩纤细,如同被硝酸钠漂白过的竹笋,你可以把它剪切到任何一种优雅的乐器上,当然你也可以把它放在我的机巴上玩赏,就像现在。再或者,你可以把这十根手指头放在一把长笛上,叠合我的机巴,进行二次曝光,这将是多么令人匪夷所思同时血脉贲张的画面。

我想用黑色的毛发把这幅相片裱起来,挂在床头。想象一下,我站在床尾抽一口大麻,然后倒下去,倒在床上,背后的那幅相片越入你的视野。那里可能不再是一张相片。你只看到一行七拐八扭的奇异的字迹。

构图错乱。

有刘院长的地方永远都有这种东西。比如说,手银和假装性高朝会有什么联系?我相信大白梨的指尖有一条白色的粘线,把这两者恰到好处地拴住。到某一个时刻,他只要动一动手指,这两样东西就像绷线游戏一样变得生动起来。

“狗屁。”我说。

“我悬河一样的嘴巴里总地盛产狗屁理论。”

刘院长抓起我的手放在老二上,“你看看,仔细看看。我说,舒服的话就表现出来,没什么好害臊的。”

我的家伙就那么一点一点往上翘,皱巴巴的蘑菇头缓而有力地顶立起来。我怪异地叫了两声,尝试着表达自己的愉悦。

踩下油门,挂至五档,刘院长说,看我怎么起死回生。

我一脸仓惶地逃出办公室,倚着长廊上的一棵柱子左顾右盼。走廊尽头的钟咣咣敲满了八声,大片的黑色从窗外爬进来。这时候的蜂窝精神病院像一块闪闪发光的大奶酪,像史上最病态最恬不知耻的表子,在稀疏的草坪上张牙舞爪挠首弄姿。盘踞在房梁上的桃色声污染伺机而动,绕着房柱攀爬而下。

如果只能活一天,我们就是萤火虫,屁股上拖着白色的粘液,安坐在一张网上捕食。

天黑之后,我们就像一团着了火的厕纸开始无休止地燃烧。

哦——哦——宝贝儿——你真是一头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洞——两个洞——三个洞——

吞下去——快吞下去——

噢——噢——噢——噢——啊啊啊啊啊——

干呀。

干呀。

干死你。

干死我。

干呀干呀干呀。

两天后导演在食堂门口截住我,并把一盒录影带递到我手里。我把磁带翻过来,上面写着:93号毒虫,从手活开始。到我房间里吧,他说,我准备了薯片和可乐。

这卷录影带同任何短小的成人影片没什么区别,拥有着焦黄的背景,扭曲的肉体,以及富于冲击力的红色赤裸的性器。刘院长的手指在我胯间灵巧地翻转,脸上充斥着表现欲。我像根寄居在厌食症患者胃里的蛔虫,在他手下无力摆动,并发出一连串荒诞走板的怪叫。

别动别动,刘院长梦呓般地循循善诱,别乱动,对,这样会显得你很享受这件事。声音不能太尖,尖叫必须留到他射的时候。

镜头瞄准了我的屁眼(该死)。那个口子嵌在我瘦骨嶙峋的屁股上,刺目得像朵肉红色的风车雏菊。

手指伸进去,收缩两下,衔住。

我暂且把它看做刘院长的手指按住长笛的音孔。

一根,两根,三根手指头。

口子像受粉的花一点点张开。

手指退出去。黑色的洞,有似果箱底部干瘪苹果上的蛀孔。

刘院长的性器甩出来。硕大的,灼热的,赤红的,任何雄性动物都具有的器官。想象下驳壳枪,长矛,警棍,染上血,你就知道武器是怎么来的。

插进去,裹进去。

肉质的花瓣张开,吞进一条花柱。

“要拍出好的成人影片并不困难,”导演吞下一口减肥可乐说,“只要还原整个过程,让他们在你面前做爱。”

不要去想什么狗屁艺术,你只需要湿漉漉的,血淋淋的,肮脏的,疼痛的,飓风一样的性爱。

进进出出。

你在工业时代。一辆开往北方的火车,摆着尾巴呼啸着窜进隧道,幽深昏黯、充满煤渣味道的隧道。列车车轮碾轧在铁轨上,哐嚓哐嚓。水在煤块上翻滚,活塞往一个方向有力顶开,灰白的烟雾飘出车头,充盈在隧道之中。哭丧一样的汽笛声震动你的耳膜。你闻到黑色煤块的涩味,烟气的苦味,钢铁的冰冷气息。你闻到钢铁运作的味道。

进进出出。

刘院长把沾满红色白色液体的手摊开,摆在我的鼻子底下。你闻到了什么。

血和经验的脏气味。

在火车越入隧道口的一瞬间,列车司机把头探出车窗。车窗外是一块巨大的、利刃般坚硬的广告牌。

你看到一个球状物从车窗外横飞而过。你闻到铁和血的脏气味。

刘院长的手指在我脸上刮擦,从眼角到唇角。再闻闻。那是进步的味道。

进进出出。

球状物拍上了后面一节车厢,旋转着滚落到铁轨上。火车继续开下去。隧道里一直都是那么黑,你看不见轨道上那一片碎瓜一样的头颅残骸。这就是工业革命。

刘院长说:你应该闻到革命的味道。

进进出出。

我们用机巴肠道嘴巴和阴道打响了一场革命。这场革命跟他人无关,但他们也可以参加。

你放屁。

尝试着不要放屁,你在这儿活不到一秒钟。支撑我们活着的就是无数套狗屁理论。就像桥。你可以炸掉它,但你永远不会那么做。

刘院长最后拍拍我的脸说:要记住,他们爽快,你才能爽快,他们让你爽快,你就得爽快。我们要把他们往死里骗。

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反正我是不知道。可我还得工作,还得卖命呀老兄!

继续我的卖身生涯。是什么决定了我的服务质量?时间和剂量。刘院长帮我量身制定了三个套餐。

套餐A,嗑了药的毒虫。接客前十五到二十分钟内吸食剂量相当的白面,我可以像一只吃错药的水貂一样哇哇乱叫。

套餐B,没药磕的毒虫。注射时间推迟一个钟头,我会冲那些人哀哉哭号。

如果你愿意付足够的钱,那么我可以帮你做全套。也就是套餐C。

刘院长每次都会把客人的头衔告诉我,公司职员,政客,小有名气的明星,地铁司机,灵车司机,渔夫,幼稚园校长。这些头衔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他们爬上我的肚子,爬上我的屁股,爬下我的肚子,爬下我的屁股。他们射在我的肠道里,肚子上,胯上,嘴巴里,脖子上,手上。他们把报酬,也就是那些白面和药丸,塞进我的屁股里,嘴巴里,甚至是尿道里,只要他们乐意,只要我乐意。

你看,这就是进步的味道。

我竭力模仿自己在录影带里的叫声。

噢啊啊啊——疼死我了——你慢点呀——哦啊啊——

我不要白面了,不要白面了——我要机巴,又粗又硬的机巴呀——

这大约是进步的叫声。

当然在很多时候,尤其是毒瘾严重的时候,我是不会那么叫的。我会指着天花板对我的客人说:看!那里有根象鼻蚌,我们把它切成块沾酱油吃好不好?

我会把头埋进枕头里叫:我去找庄生呐——我很忙的——庄生在等我,在窗外等我——他一只手上是大鸦片一只手上是核桃啊啊啊——

有个客人在这时软绵绵地缴了械(那他来精神病院干什么?),他把我翻过来,攥起软皮条一样的老二抽在我脸上,骂着,真扫兴,小毒虫,臭毒虫,当心我报警把你抓起来!(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指着他的脸哈哈大笑:你的脸像菠菜!

他冷笑两声,想要报复我。他拿着药丸在我面前晃了两下,我跪趴在床上,像条狗一样急得乱跳。他的手晃到第三下,那颗充满了圣洁光芒的酒红色药丸瓢虫一样飞出了窗子。急的我呀!虽然眼冒金星,我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企图从窗口翻出去。要知道,那只叫大黑的肥猫总在我窗外溜达,见什么吃什么。我必须先它一步,不然这漫漫长夜就要葬送在它淤满肥油的胃袋里啦。

可惜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的客人是一个健身教练。哎哟我操。

他用两条钢筋混凝土一样的胳膊锢住我的脚踝,像拖一条死老鼠一样把我撵回了床。他再次勃起的老二戳在我的屁股上,吓得我冷汗直流,抱头却无法鼠窜。

怎么办怎么办,大黑会把它叼走的。

进进出出。

我痛。

进进出出。

痛死我了啊。

第二天,我的房间成了名副其实的病房。等等和导演来看我,他们坐在床沿上,凝视我的眼神和默哀没两样。等等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把怀里的牛奶瓶让出来,说:“给你喝一口,好得快。”

我看了下保质期,这瓶牛奶已经死了很久了。

“不必了,”我虚弱地说,“我现在没力气喝,给你儿子,他需要长身体。”

“没力气吗?”等等扶起我的脑袋,拧开瓶盖,把瓶口凑到我嘴边说,“我喂你呀。”

接下来是长达十六分钟的丢手雷大战,他丢给我我再丢给他。最后导演发话了,他冲我眯了眯左眼说:“喝一点吧,意思意思,你也好早点休息。”

我暗示自己,这是一瓶酸奶,全脂的,椰子味,然后喝了下去。为了不出洋相,我在丢下奶瓶后,立马滚下床爬去了浴室。

浴室里是白的,墙砖是玉兰花的白,浴帘是白玫瑰的白,浴帘旁边坐着一只充气的小鸭子,黄楞楞嫩生生。水滴节奏均匀地打在瓷砖上,滴答,滴答。我安坐在白莲花一般的马桶上犹如一尊圣佛。

在哭号声和一片稀里哗啦声迸发之前,这曾是一幅多么富含禅意的画面。

导演在门外告诉我,今天早上,他们在草地上看到了大黑的尸体,它的嘴边有一摊白沫。

所以你足够强壮。

第七章

第三天早晨,我容光焕发地坐在餐桌前,大口吞吃拌了白糖和芝麻的浓粥。刘院长十指相绞坐在对面,几近和蔼地看着我。“慢点吃,”他说,“第一次看你那么能吃,我们这里还真是包治百病。”

学者曾经曰过,蜂窝精神女支院就是一个草台班子,刘院长充其量就是个江湖郎中。

我抹了抹嘴巴,笑着向水煮蛋发起攻击。

“慢点慢点,”他又说,“你刚吃了两个肉饼子。”

我敲着蛋壳回答他:“那两个饼子给模特吃了,她好像一直都很饿。”

“她一直都很饿不是吗,所以我收留了她,给她食物和衣服。”刘院长得意地点起一支烟,侧头吐出一口烟雾,“她连高中都没念完,老天,现在连身材都没有了,人一胖,品味也没了,只剩下从前学会的那些恶习。是我收留了她,给她食物和大尺码的衣服。”

真想抽死他,我相信很多人都像抽死刘院长。可是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几根大麻,我决定忽视这些不快。“今天放我一天假。”

“这个当然,今天本来就要放你假的。”

“这么爽快?”

“唔,你要坚持工作我也没办法咯。其实今天大家都放假。”

“为什么?”

“因为作家死了。”

“死了?”

没错,刘院长拿起一片吐司,掰起上面的碎末子来。“他要轻吻大地,可惜亲错了地方。”当他像黄牛饮水一样把头摁在铁轨上的时候,一辆南来的火车以每小时两百公里的时速碾过来。那时太阳正下山风景正好,暖黄的余晖和艳红的血浆交相辉映。

“他带了本《安徒生童话》和《北回归线》。”刘院长说,“享年四十三岁。”

我跟作家不熟,我能怎么表示?我说:托他的福。我们不纪念一下?

“想到要纪念的来着,”刘院长往沾满面包屑的指尖上吹了口气,“出去玩一会吧,溜达溜达也好,小多。晚上十点钟到互助室见面。大家都会在那儿的。”

我打算去洗手间擦一把脸。

食堂外的洗手间虚掩着门,我扣了两下,过了半天模特在里面不耐烦地吼:滚开!

我清楚其实也没什么,于是顾自走了进去。迎面是模特高高翘起的肉质丰美的屁股,她正趴在马桶上呕吐。我到洗手台边上,拧开水龙头。从镜子里我看到她舌头伸得老长,一边腮帮子高高鼓起,食指在口腔里狂抠。

呕——呕——呕——她吐出来一点点。

呕——呕——呕——她继续吐出来一点点。

呕——啊——呕——她再也吐不出来了。

我用手打着温度对她说:“反正都是要吐的,你吃那么多干什么。”

模特擦了擦脸扭过头来,一双爆满血丝的眼吃人一样看着我:“你懂个屁!”

“早知道这样,那么好吃的饼子就不让给你了,我还没吃饱呢。”我耸了耸肩,把头伏下去冲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窜到我的背后,把我的头使劲往水里摁。“让你多嘴!让你说!”她手法娴熟而狠辣,应该是从前欺负小模特的小把戏,“都是你,是你故意给我吃那些东西的,小贱人,你就是想抢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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