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窝精神女支院——九重门
九重门  发于:2014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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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被我抛入半空,飘上高耸的天花板,在我们头顶上盘旋,徘回,犹如一只信天游。他们高呼,接连跳跃起来,去扑捉那只白色信天游。船长跳得最高,很快抢到了那张合同。那张合同被传了下去,经过每一个人的手,最终传到学者手中。学者不紧不慢地将它抚平,夹进文件夹里。“我们走吧,”他说,他们纷纷回过头来看我。

我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朝他们摊了摊。“你们还要怎样?”

模特站出来,穿着加大加宽的衣裳,她说:“小多,你是我见过最欠操的人。”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他们笑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导演从我背后走出来,加入到入群中去。在长廊尽头,他回过头来对我说:不管是好是坏,我们会记得你。

他们拐出最后一个门洞,涌下楼去,走廊彻底空了出来,阳光犹如过期的牛奶灌整条长廊。我对着空气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口哨声从走廊这头飞到那头一如雏鸟的啼啭。

我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湿漉漉的一片狼藉,新录制的影带被导演留在了茶几上。办公桌后面有一面巨大的玻璃窗,我站在窗前目送他们离去。贫瘠的草坪上第一次出现那么多人,花花绿绿的一片,在阳光下翻动着艳丽的光芒。学者走在最前面,从裤袋里掏出一条鲜红的内裤,抛到空中。红内裤被风带入高空,远远看去,像一面没有旗杆的旗帜迎风飘舞。

我把手揣进口袋里,玩弄着里面的两颗胡桃。我看着他们离开草地,离开蜂窝精神女支院,来到马路上,穿过马路,最终消失不见。我看到无菌病房的无形玻璃门訇然坍塌。

养鸡场的卡车轧进蜂窝的那天清晨,我靠在巴罗巷巷口的电线杆上,身上穿着那件黑色翻领外套,腿边靠着一只手提箱。太阳从屋檐后面一点点吊起来,照在一辆送牛奶的车上。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骑着牛奶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别在腰间的收音唱的震天响。

我脱下那件外套,丢进垃圾桶里,捡起行李拐进了巴罗巷。当你还是个孩子,跪在地上爬呀爬。你抓起树上的虫子,全然不顾后果。

巷子里空无一人,我在羊肠小道上慢悠悠地走,阳光从对面的巷口亮闪闪地扎进来,就好像那里是一扇明亮的大门。我提着行李箱,朝那扇大门走去。

我知道庄生和刘院长没有远去,总有那么一天,他们会出现在我面前,质问我各种盘根错节没有意义的问题,让我蠢蠢欲动。他们潜伏在某个黑黝黝的荫盖下,养精蓄锐,等候时机。他们无处不在,那么我呢?我不知道,也不去考虑,我只晓得,我的面前是一扇明晃晃的大门,我要从那儿走出去。

我在热水中打着寒颤,一个婴儿在此降落,他哭叫着,哭叫着宣布自己的降临。

冷风从明亮的大门外刮进来,我迎着冷风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笑出来,头一次,不是因为大麻。有个孩子奔进巷口,小脸通红,手里举着一小盒牛奶。他看到我,看着我笑。他用不连贯的语言问我:嘿,疯子,你为什么笑?

我说——

——正文完——

后记:

首先,这是我写过的文里面,自己最喜欢的一篇。

我感到李小多这个人物跟我那么贴近,以至于好像在写自己的故事一样。

这是一篇写精神分裂的文。李小多是主人格,接近于本我。他在潜意识里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离经叛道,敢于“做坏事”的人,可是缺乏勇气和能力,于是分裂出庄生的人格,假想着有人能引导他去干那些事,去报复生活。后来他从自我改变到了对周围环境的主观改变,于是有了刘院长这个人格,建立了蜂窝精神病院。

蜂窝精神女支院就好比一个无菌隔离病房,把里面的人和外面的真实世界和生活隔离开来。在里面,病人们通过贩卖自己的身体,来获得身份认同、自尊和想要的物质。实际上是他们逃避现实,逃避精神上的不满足和空虚,进行自我欺骗的地方。蜂窝的存在,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小多对于这个谎言的觉醒,是在等等死的时候。等等和蜂窝里的其他病人不一样,其他人大多因为精神上的不满足,自我的空虚和放逐,而等等是因为孩子的死亡而精神崩溃。等等应该是在少年时期和人偷食禁果有了孩子,但比较有责任心,在女朋友离他而去的情况下单独抚养孩子。所以等等是小多在里面唯一怜悯同情的人。文里刘院长雇了个女演员和小男孩,让他们扮成等等当初的女朋友和孩子,为了“哄他开心”。这实际上是小多因为怜悯等等,犯下的错误。等等为了救那个男孩,被巴士撞死,和他儿子死去的方式是一样的。

等等死后,小多意识到,沉迷在这种谎言下,最后的结局是走向毁灭,所以离开了精神病院。而等等死后,小多还在精神女支院里工作,每天精神上十分痛苦,有一部分是掺入了刘院长的人格,毕竟这件事是小多通过另外一个人格去做的,主体会有愧疚的感知。

关于庄生的死。庄生存在原本就是为了引导小多成为一个无恶不作的瘾君子和反叛者,到了禹城后,小多的确已经成为这么个人,所以庄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再重要。小多在打斗中“误杀”庄生,实际上是他潜意识里对这种人格的丢弃。

其实关于这个真相,前面有铺垫的,我好懒啊,具体就不说啦。有个比较难看出来的,小多在浴缸里给庄生念的那段(有点黄)的文字,是Chuck Palahniuk在《肠子》里面写的一段,这段在翻译到天朝出版的时候,被全部删除,所以小多根本不可能看到这一段。

最后的结局是开放性的。我觉得吧,多重人格是每个人都有的,客观存在,不会消失,只会由于主体的意志,变强或者消退。不过,虽然结局偏HE,写完这个文,我感到的是悲伤和空虚OTZ……

文里有不少吸毒和干坏事的东西,不要说我三观哈。我想,没有绝对的坏人和绝对的好人,但我相信有绝对的善和恶。大多数人在绝对的善和恶之间的灰色地带进行选择。

唔,这篇文一开始是写着玩的。其实是有一天,我尝试着打一篇类似于歌词的东西。就是后来舞厅里白皇后唱的歌词“别问我你在哪儿,这里有我,这里有你,当然还有其他人。嘿,你都看见了什么?最时髦的异装癖,最盘结的性交,最新鲜的毒品,最尖端的败类。最新的东西总在最肮脏的土壤里萌芽,那些年轻人哟,他们在最浑浊的羊水里生长。”然后就想着写这个。写的非常发散,不过写的也很High~但结局是一开始就有的,不是写着写着把它搞成一片坑爹的精神分裂文。其实我写文的话,一开始想到的就是结局。

大家想说什么就告诉我吧,我很Nice的(?)

最后谢谢来看的读者,和给我提建议的读者。祝大家新的一年活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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