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影(包子)——风鉴
风鉴  发于:2014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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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音见着他肚子起伏的波卝动,直看得胆战心惊,只觉这肚子比起不久前又大了许多,为难薛翔受这些苦楚,到底还是输在邵若拙手里。

他也无法多想,取了怀中的银针摊开,一双轻若无骨的手伸向薛翔的肚腹,轻轻地推拿抚顺着。饶是他的动作再轻,薛翔临产的身子也不由疼得战战发抖起来,姚音连声安慰道,

“大人再忍一忍,很快便安稳了!”

说着便取出针来,摸准了薛翔腹上的穴位,一针便朝着薛翔浑圆隆起的腹上刺去。薛翔顿时身子绷紧,抬手要去阻挡,姚音急急按住他的手,好险没将穴道扎错。

如此又行了几针,姚音一手要去抓薛翔,一手又要行针,不由出了一身大汗。施罢针,姚音又见薛翔满头大汗,堪堪咬着唇轻轻喘息着,好歹也安稳了不少。他又自一堆小瓶里拣了一瓶,打开来送到薛翔鼻下让他嗅了嗅。瓶中皆是安神静气的粉末,薛翔受了药力,便慢慢安静下去,皱着的眉也松开了不少。

姚音这才微微松开眉来,坐等了片刻,取下针来,摸了摸胎位,发觉虽是胎位有些下移可腹部已经不再发硬了。只是此番遭遇,薛翔腹中幼儿必受了损伤,若不好好静养,必有早产之险。

姚音皱了眉来,只叹身不由己,恐怕保不到薛翔足月生产。他伸手覆在薛翔额上,拇指轻轻抚着薛翔的鬓角,叹声道,

“大人为了孩子,定不要再生事端了。”

只是这话,薛翔也听不到,他只紧紧皱着眉,觉着紧绷的肚子渐渐柔软下去,坠势也减轻了不少,朦朦胧胧的倦意便上来了。

姚音又替他诊了脉,眉宇间忽又紧了紧,想到薛翔定是吃了那药,便褪下他被血浸透的裹裤,勉强垫在腿间,继而掀开他不成形的衣物,露出那层层绸缎包裹下仍鼓胀得厉害的腹部,接着五指伸开,按准薛翔腹上的穴位,细细揉着。

薛翔开始还不觉着疼痛,之后肚子渐渐柔软下去,那人却加重了力道。好不易柔软的肚皮顿时隐隐作痛起来,薛翔在心底急道不要按了,可那人的手越来越重,肚皮也越来越紧。

他不由紧张地绷紧了身子,呼吸也沉重起来,整个身子都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着。姚音见他绷着身子,心底也是发虚,只是薛翔随身携带的那药虽是固胎的好药,会渐渐吸收了母体的精血供给幼胎,只是药力过强,若不及时将废弃的淤血排出,郁结体内,便更是伤身。

此刻即使是薛翔再疼,他也不会心软,其中带了多少埋怨疼惜,又是说不清了。

这时薛翔的腿忽地剧烈一颤,私密处有汩汩的血液流淌而出,立刻浸湿了巾帕。姚音这才松了口气,等着血流了一阵,继而慢慢变小停止,他又拿了补血的药物给薛翔吃下,之后又担心薛翔会受了邵若拙的欺负,连着又给他吃了几颗恢复元气的大补的丹药。

姚音只盼着他身子快些好起来,也不愿看见薛翔整日病怏怏的模样。他家意气风发的大人,光是孕子便受了不少痛楚,姚音与他相依为命,对薛翔仅有疼惜之意,实也不忍心对他有所指责。

姚音又自怀中掏出干净的巾帕来细细擦去薛翔脸色颈边的汗水,换了软枕垫在薛翔身下以免胎儿下坠,又用锦被将薛翔盖好了,这才喘了口大气。

他拿出一个小瓶塞进薛翔手里,看着他终于平稳下去的神色,姚音微微勾起一抹妖娆的笑来,贴在薛翔耳边轻声道,

“小鸟儿,好生照顾自己,我先走一步。”

说罢,隐入暗中,悄声离去了。

3.1.冷战

雪止地寒天初晴。

天亮了,不是太强的光照进帐中,稍嫌昏暗的环境,但在火盆的温度下却十分温暖。薛翔睁开眼时眼前尽是黑暗,目光空洞地望了好一阵子,眼前才是慢慢清晰开来。

他便要翻身起来,掀开被褥侧身时右边胸口忽地一阵钻心之痛,薛翔低下头去这才看见自己满身绷带,伴着一股浓烈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他猛然一阵恶心,趴在床头干呕起来。

待这阵恶心过去了,薛翔已是趴在榻上头昏脑胀,连连喘着气,连手指头都动不得了。他歇了许久,将手伸到自己腹部轻轻摸了摸,感觉那处还是安安稳稳地挺着弧度。薛翔便松了口气,撑着身子爬起来,瞥了瞥自己的伤处,见那处不知何时又渗出血来。

他漂亮的眉眼里掠过一丝麻木。

他站起身来,不自觉间轻轻托着肚子,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七零八碎地挂在腰间,只剩腰腹那一块还是完整的。薛翔登时有些气恼,但一时回想起来不知是谁做的,看到一旁被叠放好的衣物,便扯掉腰间的破布,挑了上衣穿好。

薛翔穿好衣服,四下里打量了几眼,看出这是军中的帐篷。他微眯双眼,知道自己现下被俘,立刻便开始盘算脱身之计。

他摸了摸腰间,没摸着平日里姚音给他药瓶,立即扑到榻边找了一阵,还好,药瓶就在榻上。薛翔将它细细收好了,没有发现武器,到了桌边拿过茶盏,双手使劲一掰,将碎片藏在手里,悄声走到帐门边,扒开一条缝来正见有人向自己这处走来。

薛翔侧身隐入门旁,减弱了气息等着那人来。

不多时便听外头有声音传来,是那人与守门将士打了招呼。薛翔按兵不动,直到那人掀开帐帘走进帐来。

李诀看向榻边,发现薛翔不见了踪影,登时一惊正要转身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拳风。

他堪堪避过,让薛翔一拳落空,薛翔立即抓住李诀的肩头一拧一压,李诀抵挡不及被迫弯下身去,正要出拳还击之际,薛翔手间的茶盏碎片已经抵上他的咽喉。

薛翔抓过李诀的衣领后颈,将碎片抵在他喉间,喝声道,

“走!”

便压着李诀出了营帐。

帐内虽是温暖,但帐外仍是天寒地冻,寒风阵阵吹入薛翔单薄的衣内,他依旧面不改色,双手压制住李诀,腰背挺直。

周围的士兵纷纷举枪严阵以待,将薛翔团团包围起来。

薛翔的脸色有些苍白却异常冷静,他对李诀道,

“李副将,准备一匹马和一条绳索,想要命的话就快。”

此声极为萧条,隐隐流露出肃杀之气,但没有一丝的底气不足,反而有着一股傲气。

李诀轻轻一笑,斜眼瞥了薛翔,不卑不亢道,

“薛将军以为,你能逃出这里?”

薛翔只冷冷笑道,

“逃得出是我薛翔的本事,若是逃不出……我也不缺李副将替我垫背!”

李诀啐了一口,骂道,

“你这忘恩负义之徒!枉我将军拼死救你一场,你竟不知恩图报,日后定为天下人耻笑!”

薛翔眼光微动,却是双唇一勾,轻蔑一笑,道,

“知恩图报?李副将,你要一俘虏对你家将军报恩,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废话少说!备马匹与绳索来!”

李诀不曾开口,底下边没人敢动。薛翔知这人不怕死,可也不想连部下都如此顽固,如此他势单力薄,逃出生天的机会更是渺茫。

这时忽见一旁士兵让开一条道,薛翔见了那人,怒火中烧,不觉间握紧双拳,碎片扎入手中鲜血横流他亦没有察觉。

邵若拙见他这副架势,眉峰微皱,只简短地二字却异常有力道,

“放手。”

薛翔登时一怔,捏紧了碎片,扬起下巴胁迫道,

“放我走!”

邵若拙微微眯眼,甚至不再多言,抬手轻轻一挥,道,

“准备他要的东西。”

薛翔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邵若拙见他眉眼微动,飞身上前抓住薛翔流血的手,借势推开李诀,将薛翔另一手抓住狠心拧转到极致,强迫他弯腰跪倒。

这一系列的动作不过转眼之间,薛翔已是动弹不得,半跪在地,半边脸颊被发挡去。

李诀脱险,对邵若拙抱拳道,

“属下无能!”

邵若拙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他青着脸,压住薛翔,对李诀道,

“找军医来。另外让人严加看守,务必一切小心!”

李诀领命。众将士便散开,各归其位。邵若拙回头看了眼沉默的薛翔,不禁手握成拳,横扫一脚踢在他腿上。薛翔的身子即刻晃了晃,他迅速抬起头来满眼血丝地瞪着邵若拙,眼中是满满的恨意与杀意。

邵若拙的眸子微微一缩,随即推着薛翔便向帐中走去,进帐之际吩咐手下道,

“拿绳子来。”

薛翔霎时眸光一紧,叫道,

“你干什么!”

邵若拙理也不理他,三两下将他推进帐内,薛翔进了帐内一阵温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邵若拙见他身着单衣,只看在眼里,一言不发,推着薛翔让他往里走。

薛翔几个踉跄,被他推着跌跌撞撞地走进去,左脚被那家伙踢得一瘸一拐。他一个不稳,直扑到地上,薛翔情急之下紧紧抱住肚子,闭上眼去任由肩膀撞在坚硬的地上。

甫才稍稍好转的伤口顿时一阵裂痛,流血染红了单衣。饶是这般紧护着,跌倒时肚子也免不了受到冲撞,立时胀痛起来。薛翔顿时躺倒在地,蜷着身子瑟瑟抖着,好一阵都缓不过来。

邵若拙见他摔了,一时狠下心去,站在一边也不去扶。明知薛翔重伤未愈,可就凭他方才那股英勇劲儿,邵若拙觉着这人的身子已好了大半了。现下见他倒在地上不起来,以为他又在耍什么诡计,指不定一上去便又要挟持自己好作逃了。

邵若拙这般想着,便只敢悄悄靠近他,抓过薛翔鲜血淋淋的手,扒开碎片,这下看他一手托在肚腹上战战地抖着。他终究是不忍心,将碎片远远丢在一边,轻轻抱起薛翔将他放在榻上。

此时下手带了绳索进来,邵若拙拿过绳子叫人退下,将绳索一分为二,便抓了薛翔的手,用绳子细细绑在他两手腕上。薛翔这下没有挣扎,只是手离开了肚子,整个身子都有些微微发颤。

邵若拙见他手上有伤,不敢绑得太紧,但仍是绕了好几圈叫薛翔松不开去。之后又脱了薛翔的鞋,将他的双脚照样绑起来。完毕,邵若拙抿了抿唇,心下却是叫好的,看你还能跑去何处!

他又怕薛翔挤压了胸口的伤,便将他的身子稍稍翻过去,此时便听薛翔嗯嗯哼哼地低吟起来,连唇色都有些发紫。

邵若拙有些诧异,拍了拍他的脸,叫道,

“薛翔?薛翔?”

薛翔正迷糊着,听到邵若拙的声音,双眸迅速地动了动,没有作答。邵若拙抿了抿唇,此刻薛翔被绑着,难得安静,他倒有些不想他醒来。

过了好一会儿,薛翔缓过劲来,张开眼来目光迷离地望了一阵,看见自己双手被捆。他顿时睁大眸子,立即使劲挣扎起来,这一动才发现自己的脚也被捆了,而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他身边,双眼冷冷地盯着自己。

薛翔才是不顾自己鲜血淋漓的手,看见邵若拙那张脸,正好两手一块儿招呼过去,自是被他轻轻挡住。

邵若拙抓着他的手,稍稍用力向着榻上一压,薛翔霎时手肘手腕疼在一处,连眉眼都皱在一处,顺带着胸前的伤口,血直接流出了大片。

薛翔的单衣,顿时又要变作血衣。

邵若拙万万想不到自己使了这样大的劲儿,忙是松开手来,见薛翔脸色煞白,这下总算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不禁暗骂该死,伸手要解开薛翔手上的绳子,转眼一想,若是解开他定比现在还不安分。便狠了心肠,轻轻翻过薛翔的身子,让他仰躺着,又扒开他的衣服,只露出右肩伤口,也不过分。

薛翔现下只顾着喘气,想着伤口定是撕裂了,这该死的家伙,下手总是没个轻重!倒也由着邵若拙揭开他的衣服。

邵若拙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伤处,发现沾了一指的鲜血,顿时心下急躁,叫道,

“快来人!”

帐外士兵探进身来道,

“将军有何吩咐?”

邵若拙轻轻捧住薛翔的肩,防止他再乱动,额上将将急出汗来,道,

“军医在何处!怎地还不来!”

士兵道,

“军医等候已久,只等将军通传。”

邵若拙不禁扶额,叫道,

“快让他进来!”

士兵领命,将军医放进去,邵若拙忙起身让开位置。军医瞧了瞧薛翔的伤口,皱起眉来,道,

“伤口裂开了,拿剪子来!”

不料薛翔此时发起疯来,一把推开军医大叫道,

“邵若拙!你有种就让我死啊!成王败寇!我薛翔绝不顾惜这条性命!不然我们再打一场,一局定输赢!你个孬种!把我困在这里安得什么心肠!”

邵若拙忙是扶住老军医,眼见薛翔破口大骂,手脚又被绑着起不来身只在榻上挣扎,听他争强好胜的口气,不禁心下一狠,抬手给了薛翔一耳光,当场将他打懵。

老军医吓了一跳,僵着不敢吭声。

邵若拙的手抖了抖,又颤了颤,点了薛翔的穴道,将他摁在榻上,对着军医口气不善道,

“治好他!否则本将军拿你是问!”

军医忙诺诺道,

“是、是。”

薛翔被里里外外结结实实地又绑了一圈绷带后,听着军医切勿动气避免剧烈动作的啰嗦嘱咐,慢慢地闭上眼,竟就睡着了。待他醒来已是夜里,四周点了蜡烛,明晃晃地照得刺眼。他试着动了动身子,仍是不能动,手脚又被绑结实了,右手也被绑带缠着。

在完全不能动的状况下,薛翔闭上眼喘了口气,下一刻便开口大声叫嚷道,

“邵若拙!邵若拙!!”

竟是一声比一声响亮。

邵若拙这时恰好从帐外进来,听到他大喊,急急忙忙地快步走到他身边,见他眼睛晶亮,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忙道,

“怎么了?不舒服?”

3.2.

薛翔看见他的脸,心下异常不快,斜了斜眼睛,冷冷道,

“解穴。”

邵若拙自是不肯。

薛翔登时美目一瞪,喝道,

“我叫你解穴听到没有!”

邵若拙抿了抿唇,薛翔看见他抿唇时的无辜样便是恶心,闭过眼去,邵若拙见他不看自己了,便道,

“饿不饿?要吃饭吗?”

薛翔睁开眼来瞥了他一眼,复又闭上眼去。邵若拙见他不吃,便也作罢,伸手轻轻碰了碰薛翔被打的脸颊,只听他嘶地一声,睁开眼来万分厌恶地瞪了自己一眼。

邵若拙见状收回手来,立即起身出去,在帐边叫了声李诀,才走出营帐,不一会儿又进来坐在薛翔身边。薛翔现下精神好得很,若不是动不了他怕是又要起来和邵若拙打一场,可见邵若拙不放开他的决定是多么地正确。

他便眯开眼来,见那家伙拿出块帕子来,里头包着个鸡蛋。邵若拙伸手抓起蛋来,不料这蛋是甫才煮熟了,烫手得紧,他顿时缩回手去,烫得发红的手指连忙捏住冰冷的耳垂,但不用两下又伸手过去,毋需多想便知又被烫了一回。

薛翔瞧见他的窘态,不禁勾起唇来,不屑地笑道,

“连剥个蛋都不会……真是个笨蛋!”

邵若拙拨弄着鸡蛋,对着薛翔笑道,

“才不笨!你看它烫了我这么多回,聪明得很!”

薛翔闻言睁开眼来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

“活该!烫脱皮了才好!”

邵若拙只笑不语,折腾了一会儿,好歹是将蛋剥了精光,又用帕子包好了,试了试温度,将它轻轻贴到薛翔颊上。薛翔顿时脸颊刺痛,直直倒吸冷气,邵若拙怕他乱动,又是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安慰道,

“忍一忍,忍一忍。”

他现下已是全然忘记薛翔被点了穴道,只是怕他乱动烫了自己,一手捧住他的脸颊,一手将帕子轻轻贴上去。

邵若拙的手就贴在自己脸边,薛翔本是厌恶地要他走开,可是看到他仔细认真的神情,却也不禁心软。那家伙的手贴在脸上,虽然有些粗糙,但却万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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