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行动总是比想的要快。回过神时，自己已敲好了房门，站在他的房间门口了。害怕打扰他休息，所以只是很轻地敲门。轻微的悉唆声响起，房门被打开了。

羽善渊穿着破旧的背心，睡眼朦胧，“迟清枫，什么事？”

“明天周六，你休息吗？”情不自禁的，手心竟有了汗珠。自己，是在紧张吗？

“你怎么知道？炎叔炎婶说最近我太累，放我一天假。”羽善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头抵在门框上。

迟清枫听到“炎叔炎婶”的称呼时，先大脑停顿了片刻，而后明白过来，“明天我要出去，你一起吧。”

“我不要。我要睡觉。”说着，羽善渊就准备关门。迟清枫连忙上前挡住门。不幸的，手臂被门夹了一下。迟清枫吃痛地叫了一声。这一叫，把羽善渊的瞌睡全部吓跑了。羽善渊把门全部打开，托住迟清枫的手臂，“你怎么样？要紧吗？”

“痛。”迟清枫的话语隐藏着一丝丝的暖意与欣慰。虽然刚才被门夹住的那一刻，真的很痛，可是羽善渊这样紧张的一问，他反倒什么痛也没有，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

羽善渊看着迟清枫被门夹住的地方，还泛着红印，他用手轻轻地揉着，还很幼稚地对着那里吹了吹气。尽管是有些幼稚的举动，可看迟清枫的眼中，竟有半刻的失神和许久的感动。

这时，面纸慵懒地换了个姿势，发出小小的“呜呜”声，又睡了过去。

任着心中所想，让心中的所思付之于行动。只是短短的一瞬，不是本能，而是份感动。迟清枫一把将羽善渊拥在怀里。裸露在外的肌肤微凉，拥在怀里，有那样一种想法——不想放手，就想永远这样子。

羽善渊也因这一举动而惊讶得不知所措，愣在了原地。没有推开，没有逃离，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厌恶。不同于最早见到的迟清枫那样——很冷：表面上很温柔，实则对任何事和任何人都不上心。现在的他，把自己拥入怀中的他，有了温度。还是说，从前的他只是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或者是，完全不像让自己进入他的生活？

不禁意间的一个举动，可以让人产生不一样的感觉。就像迟清枫现在拥着羽善渊，很安心。于是，他潜意识地抵在羽善渊的侧脸，深深一吸……

猛地推开！

“羽善渊，你刚才没洗澡吗？”闻着来自他身上的汗臭味，迟清枫忍不住挑剔起来。

“哪，哪有空洗澡！累都累死了，当然直接睡觉啊。你放心，我明天早上会洗的。”从迟清枫的怀里脱离，失去之前的温度，吹在身上不冷的风也变得冷了不少。不知是为了掩饰不洗澡就睡觉的羞意，还是为了否认心中对迟清枫怀抱的眷恋，羽善渊红着脸，强词夺理起来。

迟清枫二话不说，直接扣住羽善渊的手腕，不顾羽善渊的挣扎，直接拉着他走到卫生间门口，用力往里一推。羽善渊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迟清枫，你干什么？”

“两个选择。一是你自己洗澡；二是我把你打晕，我帮你洗。”迟清枫强抑住刚才将要伸出去的手，面无表情，故作冷酷地说。

“你！出去！我自己洗！”羽善渊再度气结。深知他的脾气性格，羽善渊也不想做无用之举。把迟清枫的俊脸果断拦在卫生间外，脱了衣服，自己洗澡去了。

被关在门外的迟清枫静立了片刻，而后回到羽善渊的房间。

这是迟清枫自和羽善渊同住后，第二次进羽善渊的房间。这是父亲生前唯一留下的。这间房本来是自己的。十五年前，母亲过世了，自己就和管家一起住在了这里。直到十一年前，与迟青飒相见。自己便也住进了原本母亲的房间。偶尔，飒也会暂住过来。直到他出国留学，这间房子也就只有迟清枫一个人住了。这间房就一直保持迟青飒的装饰习惯。

两年前，虽然已经知道飒归国，重整晋风堂。但迟清枫也清楚地知道，飒不会再回来住了。同样的，自己也不希望他回来住。

等到前阵子，羽善渊作为自己的房客，住进来的第一晚，迟清枫进来稍作打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进来过了。

几乎跟刚搬进来一样。整个房间，唯一称得上是乱的，只有写字台——杂乱地堆着课本和练习册。写字台的旁边，就是那个羽善渊用了很久的旅行包。

迟清枫面对着衣柜，坐在床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打开柜门……

第14章

羽善渊是个矛盾的家伙。他虽然懒得洗澡，却很享受洗澡的过程。这一洗，就洗了半个小时。汗！

半小时之后，羽善渊准备出来的时候，又发现了个十分严肃的问题。那就是，他没带换洗的衣服进来。难道，在卫生间扯着嗓子叫迟清枫送过来？还是，就这样光溜溜地出去？反正，都是爷们，之前能看的，也都给看过了，没什么好怕的。于是——

羽善渊还是象征性地在腰际围了条毛巾，出了卫生间。看看客厅里没人，以为迟清枫回自己房间，就安心地往自己房间走。一进房间，就看见迟清枫面色铁青地坐在自己的床沿上，他吓得跳了起来，当然不会忘记稍稍提下自己腰际的毛巾，“你在我房间里干什么？”

“羽善渊！”迟清枫克制住自己的不满，三步并两步地冲到羽善渊跟前，拉着羽善渊的手就往衣柜那里走，“你还能不能再脏点？”衣柜里的衣服杂乱地堆着，有一些衣服上甚至都有了黄渍。

“你怎么可以乱翻别人东西？”羽善渊羞愧地越过迟清枫，迅速地把衣柜的柜门关上。

“你从来都不洗衣服吗？这些都可以扔了。你知不知道，贴身衣物的整洁对身体也是很重要的！”迟清枫再度扣住羽善渊的手腕，把他压在柜门上，渐渐咆哮起来。

“你懂什么？”这一次，羽善渊没有回避迟清枫的目光，“我的每一件衣服，不是说扔就能扔的。每件衣服不是因为穿了不洗才泛黄的，而是穿多了、洗多了，才泛黄的。你不要以为你什么都能懂！”

“……明天，陪我一起出去……”迟清枫没有想到羽善渊一个人离家出走，身上一定不会带很多钱，又怎么会有钱买新衣服呢？他看到羽善渊紧咬嘴唇，便轻柔地用手抚上羽善渊的脸颊，指腹划过羽善渊紧咬的嘴唇。

羽善渊躲过去，打断迟清枫的话，“滚！”

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迟清枫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脱下自己身上的运动夹克，披在仅围着条毛巾的羽善渊的上身，沉默地离开了羽善渊的房间。

蜷在羽善渊门口的面纸听到房内的短暂争吵。它摆出一副防御的姿势，守在门口。迟清枫走出门口，撞见面纸。面纸“怒”视着迟清枫，后者低下了头，侧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面纸收起防御的姿势，前抓挠了挠自己的胡须，踱步进了羽善渊的房间。

此时的羽善渊已经从站倚在柜门，转而坐在了床沿。床上的薄被被他拿来盖在自己身上。之前披在他身上的迟清枫的外套，也已经被扔到了角落里。

“喵~~~~~”面纸讨好似地叫了声。

“面纸，过来。”羽善渊见到面纸进来，垂下的手臂轻拍了床。

面纸飞快地跑了过去，跃上羽善渊的膝盖，静卧在他的腿上。羽善渊伸手抚着面纸的背，“坏人！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有钱就了不起死了吗？”

面纸说不来人话（废话！），只得竖着耳朵，听着羽善渊的抱怨。

骂到一半，面纸已经睡了过去。骂着骂着，羽善渊也一头栽回到床上，也睡着了。

迟清枫倚在羽善渊门口的墙上，把羽善渊的抱怨全部听进耳里。之前他是回房间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准备去解释的时候，就在门口听到羽善渊的抱怨。他不禁扪心自问，“我有这么讨厌吗？”

房间里早就没有了声音，自然也无人理会迟清枫的自言自语。正准备进房间，就撞见刚睡醒的面纸走出来。它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瞥了迟清枫一眼，又再度傲慢地回自己的窝里睡觉去了。这下，迟清枫开始对这只猫无语了。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只猫不好对付啊。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走进羽善渊的房里。

窗户半开，微凉的风吹进来。羽善渊半躺在床上，薄被也只是简单地盖在下半身。迟清枫看见自己的外套被扔在角落里。看来自己真的被讨厌了。他走到床边，弯腰将羽善渊舒适地搬到床中央，将薄被拉到羽善渊的胸口处。看着羽善渊有些天真的睡颜，迟清枫嘴角的苦笑变得温柔。他坐在床沿，伸手摸了摸羽善渊亚麻色的头发，“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微凉的风吹动羽善渊额前的碎发……

迟清枫俯身，落下一吻在羽善渊的额间……

更轻柔地落下一吻在他的唇上……

第15章

第二天，阳光依旧灿烂，暖意的太阳驱散着属于深秋的微凉。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射在地板上。原本睡在羽善渊门口的面纸见到这么好的阳光，也移了窝，直接睡在太阳底下。

羽善渊皱了皱眉而后睁开了眼睛，伸了个懒腰，“啊——睡得真舒服啊！”虽然炎叔、炎婶放自己一天假，可要是睡上一整天、休息一整天，还真是蛮闲、蛮无聊的。

羽善渊下了床，穿上衣服后，就走出房间。走进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还算柔顺的头发，有些憔悴的脸；身上的T恤仍是有些地方泛黄，牛仔裤也已经洗得发白。镜中的羽善渊皱起了眉头。穿什么衣服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你在干嘛？”迟清枫刚起床就看见羽善渊冲着镜子挤眉弄眼。

羽善渊猛地回过头。因为刚起床，迟清枫原本整齐的黑发有了杂乱的感觉。他斜靠在门框上，用手掩住自己的嘴，打了个呵欠。他的身上穿了件休闲的白色衬衣，透过阳光，隐约勾勒出他的身形。

注意到羽善渊正盯着自己看，迟清枫站直了身子，凑到羽善渊跟前。羽善渊一见迟清枫凑过来，竟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迟清枫凑到离羽善渊鼻尖几厘米的地方停下。温热的气息喷在羽善渊的脸上，激得羽善渊不自禁的，眼睛微微颤抖。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看得迟清枫险些失控。他伸出手，准备抚上羽善渊的脸颊时，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伸手拨乱羽善渊的头发，“既然这么早起床，一起出去走走？”

羽善渊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背过身，摸着自己滚烫的脸。自己……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刚才会闭上眼睛呢？甚至还有种希望迟清枫能吻下来的奇怪想法呢？

“羽善渊，我在跟你说话。”迟清枫一边打开水龙头，一边拍着羽善渊的肩膀。

羽善渊被迟清枫这样一拍，激动地在那里语无伦次，“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晴空万里……”

实在看不下去羽善渊在那里发神经病，迟清枫一把扣住羽善渊的下巴，“既然天气那么好，待会儿一起出去走走。”不给羽善渊任何说“不”的权利，这件事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羽善渊愣愣地透过镜子，看着迟清枫的一举一动。迟清枫故意忽视那束目光，自然地“执行”他的日常生活。待他刷完牙，洗完脸，羽善渊还呆愣在那里。他轻笑了一下，将自己的毛巾展开，盖在羽善渊的头上，“给你三秒钟，否则，我把你打晕，脱光了带出去。一……”

隔了一秒，听到羽善渊在卫生间里骂了几句，但动作还算迅速地打理好个人卫生，出现在迟清枫的跟前。迟清枫看了他一眼，走近他，帮他稍稍打理了下头发。羽善渊有些害羞，把头撇向一边，“啊，那个……我自己来就好了。”接着就伸手随意拨弄了几下头发。

静静注视着羽善渊笨拙的举动，迟清枫轻咳了一下，“走吧。”

“嗯。”

（作者：“……麻袋……是谁昨晚说的‘迟清枫是坏人’，还生着气的？怎么这么没节操地睡了一觉就一笑泯恩仇了？怎么能……啊~~~

羽善渊拍了拍手，“没办法，刚才地上有水，滑了一下。而且好像刚才有蚊子啊，哈哈。”

地面，干得都能裂开了，有木有……）

出了门，羽善渊和迟清枫安静地走在人行道上，“早饭吃什么？”迟清枫问。

“随便。”羽善渊漫不经心地回答。

“吃你算了。”迟清枫开玩笑地说。

“好啊……你说什么？！”羽善渊还真是神经大条啊！

“我跟你说话，你好歹也上下心啊。”迟清枫颇为无奈地白了羽善渊一眼。

“对不起。你要去哪里？”

“买衣服、买鞋子。有个地方打一折。”迟清枫扫了一眼低垂着脑袋的羽善渊。

“是吗？”

迟清枫摸了下羽善渊的头发，“先吃早饭吧。”

他们在街面找了家早点店，简单地点了些豆浆、油条之类的。吃完早饭，他们便前往迟清枫所说的“一折”地点——一家百货商店。

虽说是早上，但由于是周末的关系，商场里的人流量还是很大的。商场里巨大的“夏装清仓特卖”之类的广告，果然吸引了很多人。

迟清枫没有一丝犹豫就走了进去。羽善渊低下头打量了自己的衣服。是不是也该买点衣服了？这绝不是因为迟清枫的关系，是自己想要改变！是自己的想法！

羽善渊边给自己做着心理疏导，边跟着迟清枫走了进去。

迟清枫实际不是自己想来买衣服的，而是想替羽善渊买衣服。但是，他也明白生性固执、要强的羽善渊是绝不会接受他人的资助——哪怕是善意的，所以他心里盘算着要找些看上去像是能打一折的店。乘着自动扶梯来到三楼的男装。羽善渊走到西装店的橱窗前，许久未挪一步。

“想买西装吗？”迟清枫站在羽善渊的身后。干净的橱窗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不，只是对西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舅舅和舅妈以前跟我说过，我爸是个很衬西装的人。”羽善渊的眼中渗着悲伤，“我记得，他还活着的时候，几乎都是穿着西装的。”

“这家店，可以打一折。”迟清枫不忍心打断羽善渊的回忆，但他仍旧提议道。

“真的吗？那我可以去看看吗？”羽善渊转过头，眼睛里闪着星光。

“Why not？”迟清枫耸了耸肩。

羽善渊虽然没太认真听迟清枫在说什么，但通过他的表情，羽善渊也知道他同意了。羽善渊兴致冲冲地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欢迎光临。”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穿着正装的年轻女子。她的脸上挂着适度的笑意，端庄地站在羽善渊和迟清枫跟前，“有什么我可以帮两位的吗？”

“啊，那个……”羽善渊似乎有些害怕，有了想往店外走的冲动。

迟清枫抢先一步在羽善渊之前回答了年轻女子，“小姐，橱窗里那套黑色的西装，可以让我们看一下吗？”

“好的，是哪位需要？”年轻女子颔首了一下。

“他。”迟清枫冲着羽善渊扬了下下巴。

“两位稍等。”年轻女子明白之后，将迟清枫和羽善渊领到一排真皮沙发那里，目测了下羽善渊的身板，转身往一排西装那儿走去，挑出一套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