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了一下,温柔地注视着小皇帝,“却原来就在身边……”
小皇帝歪头一笑,“这就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岳闻乐喃喃地咀嚼了一番,才啪地一声合上折扇,“妙,妙!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着,看向小皇帝明眸皓齿的艳丽容颜,不觉有些痴了。
“岳公子?”
岳闻乐方觉自己太失礼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敢问……公子名姓?”
小皇帝也笑了笑,“我叫于帆。”
看着岳闻乐从之前的怅然所失到欣喜若狂,小皇帝只觉得这个岳闻乐真是个真性情的人,难怪那夜会闷闷不乐离群索居地来长廊喝酒,那分明就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
岳闻乐是个有才华的,小皇帝知道,所以才会力排众议让岳闻乐跟着毕德清去治水。
并非完全为了让岳闻乐成为他的人,而是要让他一展抱负。
这日的岳闻乐没有喝酒,身上却依然散发了淡淡的酒香,小皇帝虽然不解,可是没喝醉的岳闻乐还真是个翩翩公子哥,举手投足间不仅有书生的儒雅,还有文客的热情。
“公子可是来看花灯的,让岳某一尽地主之谊可好?”眼里真诚的询问,让小皇帝有些想笑又不敢笑。
虽说岳闻乐自小也是在皇都长大的,不过整个慕国最大的地主可是他慕容予繁喔。
小皇帝笑得有些狡猾,突然又想起一事,笑得更是揶揄,“于帆敢问岳公子,相思是谁?”
岳闻乐的脸色开始出现了一丝尴尬。
一柄华丽的折扇差点被他捏坏了。
不问冷冷看了岳闻乐一眼,不着痕迹地说,“相思醉月楼的头牌,醉月楼则是皇都最有名的风月场所。”
竟然把陛下错认成了妓馆里的小倌,岳闻乐啊岳闻乐,这下你和那几位大臣的梁子可是结大了。
不问的话不但没让小皇帝对岳闻乐产生厌恶之情,反而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向岳闻乐,“那个相思,是个男人?”
岳闻乐更是尴尬,微微僵硬地点了下头。
小皇帝开心地笑了下,原来这个时代崇尚男风啊,这样他就不怕在那些知情的大臣面前抬不起头来了,以后若是可能,把那三人收入后宫也是可以的……吧?
“朕、真……真想去看看啊。”小皇帝看向了不闻不问,两人同时黑沉着脸,这件事他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除非他们不想要那颗脑袋了。
17.暗算
醉月楼是去不成了,可是花灯会的风貌还是能在岳闻乐的带路下好好领略一番的。
岳闻乐自认走遍皇都,对皇都的每个角落都非常熟悉,自愿当了导游,沿着布满了花灯的街道,岳闻乐认真又仔细地向小皇帝介绍民间的风俗和饰品,有不少事情小皇帝连听都没听过,觉得新鲜的很,便与岳闻乐一道走在前面,看见有趣的摊贩就在那处多留一会儿。
两名侍卫也乐得清闲地走在后面,他们都是暗卫出身,平时对自己要求很严,不能有多余的情感,久而久之即使休沐在家,他们对任何事物都抱持平淡对待的心情,全然没有小皇帝那般兴奋好奇。
也因此,双胞胎互换了个眼神,决定还是跟在后面保护小皇帝就好,就不凑上去听热闹了。
小皇帝正听岳闻乐介绍灯会上面具风俗的由来,听得津津有味,睁着水润灵秀的大眼睛,十足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哈,原来面具也可以用来祈求的呀……”
“是啊,比方说……”岳闻乐在面具摊前拿起一个完全白色的面具,上面只留出了眼睛的黑洞,嘴唇也没有涂上红色,“这样的面具,是祈求平安顺遂的。”
洁白单一的颜色,确实能与平安普通等概念联系在一起。
不同的面具有不同的祈求内容,小皇帝兴致勃勃地问,“那我这面具又是求什么的呢?”
岳闻乐抿唇一笑,“桃花运。”
“啊?”小皇帝奇怪地看了一眼手中青面獠牙的狰狞的面具,“就这样恐怖的也能求得桃花?”
见小皇帝疑惑不解的样子,岳闻乐只是摇摇头,“这……岳某也不知道。”
可是岳闻乐却是相信的,从前他不信这些神怪之力,自从再遇上小皇帝以后,他就信了。
小皇帝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不闻不问,估计他们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让自己买这个看起来很酷,实际上祈求内容完全相反的面具。
只是小皇帝看了身后不远处两名侍卫好久,不闻才机械般地将视线凝聚在他身上,而不问则还没回过神来,显然有什么让他们更为在意的地方。
小皇帝眸中闪过几丝犹豫,最后还是笑着抬眼对岳闻乐道,“岳公子,今天谢谢你了,于帆答应了家里要早点回去,不如我们改天再约?”
“……好。”
岳闻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还是答应得很爽快,礼貌地点点头。
不等岳闻乐开口问家住何处,小皇帝就飞快地来到不闻不问面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皇帝以为是慕容涯派人来催他回宫了,不然不闻不问也不至于在他回头之前失了神,那样子,好像是有心事。
双胞胎两人互看对方一眼,虽然微微皱眉,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慕容涯催他回宫?
那还能是什么?
不问面对小皇帝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只简洁道,“有一个可疑之人。”
小皇帝下意识地望了眼四周,市井景色,火树银花热闹非凡,街上人潮来来往往,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就看不出谁是不问口中的可疑之人。
不闻向不问投去一个眼神,意思是,你太多话了。
虽然不问说得简单,而不问则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可是能让不问心事重重地说出那句话,可见那名可疑之人一定不简单。
人海茫茫,还能让两名顶尖暗卫留意到,绝不是因为那人愚蠢得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而是那人一定有着不亚于两人的武功。
高手只有在高手面前,嗅觉异常灵敏。
而杀手也是同样。
小皇帝不再问,只是对两人浅浅一笑,“你们想去看就快去吧,不然那人走远了,就再难找到了。”
不问有些激动地看向小皇帝,而不闻则缓缓摇了摇头,“先送陛下回宫。”
“不行!这样就晚了!”小皇帝转念一想,“要不,朕跟在你们身后,等你们确认完再送朕回宫。”
不问没有任何异议,不闻也只好微微颔首,“陛下,千万小心。”
两名侍卫展开轻功如两抹鬼魅的黑影窜入巷中,小皇帝则在后面小跑着跟上他们。
等他来到人烟绝迹的地方时,昏暗无光的巷子里已经乒乒乓乓地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小皇帝隐约看见几团黑色的人影在缠斗,但他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三人的身法实在太快了,小皇帝只能靠在离他们远一些的围墙旁边观战,以免殃及池鱼。
“你到底是什么人?!”
缠斗之中,不闻厉声问道。几百招之后,那名身法诡异的黑衣人非但没有落于下风,反而将他们的武功套路给完全熟悉了,要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分开来看,每个人的武功都是上乘的,而他们又因为是双胞胎,心有灵犀,对敌的时候往往以两人合招给对方一个出其不意,这些年来鲜有人能从他们的剑法之下活命的。
而那人十分难缠,动作匪夷所思不说,全是他们没见过的武功,而且那人头脑也特别好,吃了一次合招的亏以后便能很快抓住双胞胎完美配合中的一丝瑕疵下手,反而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不问早已狠得咬牙,转动手腕灵巧地挽起一个剑花,动作凌厉狠辣。
不闻则暗自心惊,交战以来他们的气息早已变得急促,攻势难免带了一丝焦急,而那人的气息却是不乱的,沉稳的很。
……只怕再过几百招,他们连力气都耗尽的时候,那人还是一丝不乱。
心里才出现了一点动摇,黑衣人早就窥伺了这个缝隙许久,一下掷出十几枚淬了毒的暗器,每件都往不闻的要害处打去。
不闻不断地后退着,挥动手中的长剑抵御肉眼也难看见的精小暗器。
突然听到不问喊了一声,“哥!!”
不闻分出眼角余光去看周遭事物,猛然发现小皇帝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小皇帝只见一团黑影快速挡在他面前,随即耳边炸开一阵钝声,惊讶过后马上上前扶住了高大的侍卫,“不闻,你怎么样了?”
黑暗中看不见不闻的脸色,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小皇帝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得到,不由道,“不要勉强自己……”
不闻只是侧头看了眼小皇帝,握紧手中的剑又冲入了战团。
小皇帝低头一看,满地反射着黯淡光亮的金属暗器中,还有深色粘稠的液体。
空气里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让小皇帝无比担心起面前的两名侍卫来。
他不想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死去,何况是他并不讨厌的不闻不问。
当他正想抬眼去看清战况的时候,一阵诡异的风从身后吹入脊骨,接着后颈一阵疼痛,小皇帝陷入了沉寂的黑暗中。
……脑子里就像是有几百只蜜蜂一般,嗡嗡地响个不停,头疼欲裂。
回忆起昏睡之前的画面,小皇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好的预感。
他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惊讶——眼里熟悉的床帏颜色和花纹,不是他以为的被人绑架的暗房中,而是他的龙仰宫,连熏香的味道都没变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申敬……”
小皇帝虚弱地唤了一声,等他眯了会儿眼又睁开的时候,脚步声变逐渐变大,随着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申敬慢慢走向龙床,然而他在离龙床还有数步之遥的地方却停下来了。
慌张地低下头,显得战战兢兢的。
“怎么了?”小皇帝按着快要撕裂的头问出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沙哑。
他慢慢地坐起身,放下按住自己太阳穴的手,手刚落下,就碰到个温软的东西,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雪白柔荑,袒胸露乳,白皙皮肤上交错的青紫痕迹,以及红肿鲜嫩的唇,一双深褐色的眼瞳美目盼兮,楚楚可怜。
他企图镇压住内心狂乱的跳动,颤抖着手掀开了自己盖着的被子。
——女人的身上和他的大腿上已经干涸了的浊白刺痛了他的眼睛。
“皇帝陛下……”札日娜娇羞而委屈地叫着他。
小皇帝盯着面前的女人,好一会儿,瞳孔才急剧收缩,猛地扶着床沿干吐了起来——
脑中已是一片混乱。
18.梁子结大了
忽闻门外一阵骚动,接着有人大喊“齐王殿下到~”,轰隆隆的脚步声仿佛要踏烂龙仰宫的地板似的,小皇帝虚弱地按着起伏急促的胸口艰难抬眼,门口背着光的华美人影缓缓摆了摆手,那人身后的一干银甲侍卫便都候在门口处并未走进来。
札日娜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的身体,略带哭腔道,“齐王殿下……”
小皇帝只觉得头晕目眩,那种想吐的感觉更加肆虐起来,五脏六腑都仿佛挤压在胸腔,不是光一个难受二字就能形容得了的。
人影缓缓靠近,申敬早就全身瘫软地跪在一旁,也弱弱地跟慕容涯请了安,申敬知道这次祸闯大了,昨夜陛下回来的时候那什么公主根本就没出现过,何以今天早晨会出现在陛下的龙床上?
……而且陛下赤裸着身子扶着床沿呕吐的样子,那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子,如何能承受齐王殿下如此凌厉的目光?
慕容涯一步步走了过去,每一步,在申敬眼里看来都是十分沉重的,一向笑容温文有礼的齐王殿下此刻让他惊怕得根本抬不起头来,申敬的额上也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皇叔……”小皇帝求救般地看向慕容涯,“朕——”
“唔,公主殿下。”慕容涯打断了小皇帝,“这件事本王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说罢,慕容涯身后突然出现了两名朔国侍女,面不改色地上前将札日娜扶着走出去了。
小皇帝怔然地看着札日娜一边抽泣一边回头,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闪过极为复杂的情绪,在侍女的搀扶下最终还是扭过头没再看他。
什么……
什么叫还你一个公道……
小皇帝颓然地靠在一边,后颈上的疼痛和快要撕裂了大脑的痛苦在不断叫嚣,他愣愣地看着慕容涯走过来,温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由自主道,“呵……你信她?”
慕容涯接过申敬地上的斗篷,裹在小皇帝身上,柔和地拍着少年单薄的后背,感受手心里少年微微发抖的身体。
“天亮前,皇叔一直在找你……”
说着,用手拨了拨小皇帝额前汗湿的发,慕容涯的声音依旧听起来温润如水,翩翩君子。
“天亮后,不闻不问就倒在王府门口,死了。”
原本十分抵触慕容涯的触碰而僵硬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小皇帝抬头,茫然地看向慕容涯,“……死了?”
“你真的很喜欢让我重复说一句话,可是我不喜欢……”慕容涯的声音毫无波澜,手上的动作越发柔顺起来,仿佛在抚摸一只宠物,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应该并不坏。
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小皇帝觉得慕容涯温柔的眼神和他风度翩然的笑容一样,都像一把把刀子,等他发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才看到自己的心脏被他捅出了血。
慕容涯盯着小皇帝默然的脸,良久,笑出了声。
他的声音偏低,隐隐有种磁性,如果用温柔的表情说起话来,应该会很动听才对。
“繁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那带有磁性的嗓音娓娓动听,小皇帝却在慕容涯温柔目光的注视下努力地缩了缩身体,慕容涯温软的手指已经覆上了他的唇,“这里,是不是吻过那个女人?”
手指滑过白皙光滑的脖颈,“她有没有碰过你这里?”
在小皇帝惊恐的摇头中,又滑过的胸前的茱萸,“还是,碰了你这里?”
最后,慕容涯低声笑着将手深入锦被中,握住了小皇帝身前垂软的小兽,“这里可真不老实,要不要,切了它?”
小皇帝浑身一震,被人羞辱、威胁.诋毁以及满满的不信任的愤怒一下子炸裂开来,说不出来的委屈用上心头,眼前华服年轻的男子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一张俊脸在小皇帝是说不出的扭曲丑陋,当下用力地推了一把,“慕,容,涯!”
慕容予繁气得连呼吸都在颤抖,又惧又怕又恼怒,“朕是被陷害的!难道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慕容涯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用力地握住了手中的事物,耳边充斥着小皇帝痛苦的尖叫声,这才缓缓放松了力道,心情变得略好了起来。
他的侄子,他的繁儿,他温驯如小兽的小皇帝,竟然跟别的女人上床了……
在他还没有厌倦慕容予繁的时候,慕容予繁居然做出了这种事,这可比不闻不问口中的绝顶高手更为让他震怒的,他亲自率领亲兵夜搜皇都,几乎把整个皇都翻了底朝天,然而当他疲惫地坐在马上修习时,听到眼线回报说小皇帝已经回了宫,他连衣裳都不换就策马回宫,看到的就是一幅糜烂恶心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