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逼婚
渡边美子满脸的难以置信地看向霍绍磊，顿了顿，突然开口，“爸爸，你让他们先把他放下来，不亲口听他说，我不会相信的。”
渡边尚武挥了挥手，两个日本宪兵上前将垫在霍绍磊脚下的砖撤了出去，解开了紧绑着他大腿的绳子。
霍绍磊感觉撕裂般的感觉慢慢散去，疼痛却依然刺激着自己的大脑。他轻轻地舒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忘记那种痛苦，抬起头，看向渡边美子，缓缓地扬了扬嘴角，却看不出一丝笑意，“人的确都是我杀的。贵父口中的帝国的武士当街强迫我府中的一个少女，至于真田，他当初在我家中，杀了我的母亲，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不管他是什么人，他都必须死。”
渡边美子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绍磊君的母亲的确是真田君杀的？您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那是个误会，是霍先生的母亲先拿的枪。”渡边尚武缓缓地陈诉道。
“呵，”霍绍磊轻笑，“渡边先生为什么不说当初真田在我家中做了什么？才会逼着我母亲对他举枪恐吓？”
“人都已经杀了，霍先生又何必还要计较这些？”渡边尚武道，“美子，你先回家吧，这里我会妥善处理。”
“爸爸你要怎么处理？是杀了绍磊君么？”渡边美子哭着开口，“那爸爸打算拿美子怎么办？难道您真的忍心，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你说什么？”渡边尚武喝道，“你们两个先出去。”
两个宪兵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渡边尚武瞪大了眼睛，指着渡边美子，“你刚刚说什么？”
渡边美子抬眼看了看一旁一头雾水的霍绍磊，缓缓地说道：“我跟绍磊君已经私定终身了，本来打算这几天告诉您，可是……”渡边美子说着，就哭了起来，“爸爸，如果绍磊君有什么好歹，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跟他一起去死。”
渡边尚武怔了怔，回手一个耳光就劈在霍绍磊面上，“你这个可恶的支那人！”
渡边美子哭叫着扑了上来，挡在了霍绍磊面前，跪了下来，娇小的身子微微发抖，“爸爸，求求您，为了美子，就放过绍磊君吧。”
渡边尚武俯下身去拉渡边美子，渡边美子却固执的跪在那里不肯起身。僵持了许久，渡边尚武长叹了一口气，“美子，你先起来，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毕竟，他是杀了人的。”
渡边美子含着泪慢慢站了起身，“爸爸，我希望您答应我你考虑的这段时间，任何人都不能伤害绍磊君。”
“我答应你。”
渡边美子朝着渡边尚武深深地鞠了躬，“爸爸，我能跟绍磊君单独待会么？”
渡边尚武看了眼嘴角淌着血，虚弱不堪的霍绍磊，转身走了出去。渡边美子似乎松了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霍绍磊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日本女人，“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
“只有这样，我才能救你。我会让爸爸答应让我们结婚，这样在武汉，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渡边美子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去擦霍绍磊嘴角的血迹。
霍绍磊侧过头，避开了渡边美子的手，“美子小姐，我个人很感谢你的好心，但是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渡边美子惊讶的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霍绍磊，“绍磊君，你明知道我是为了救你。再说，我们不是朋友么？”
“呵，朋友？”霍绍磊轻笑，“从你们国家的铁蹄踏入我国领土的那一刻，所有的日本人都是我的仇人。虽然你与侵略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在我个人情感上，仍是无法接受为了保命，与一个日本人结婚。”
“可是，绍磊君，之前你明明……”
“美子小姐，对于之前对你的欺骗和利用，我感到十分抱歉。所以这件事你不需要再帮忙了，我报了仇，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霍绍磊弯唇笑了笑，惨白的面色上，却别有一般光彩。
渡边美子怔怔的看着霍绍磊的笑容，许久，终于回过神，垂下了眼帘，有些低落的回道：“绍磊君，我是真心的喜欢你，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就这么死去。”说完，站起了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霍绍磊怔了怔，一个人在昏暗的审讯室里笑着摇了摇头，“这又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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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黑乱的走廊，安民世终于被带到了关押霍绍磊的房间。回头跟手下点了点头，手下立刻赔笑着拿出一块金条塞给开门的日本兵。
霍绍磊平躺在屋子里一张破木板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顶棚。听见开门声，他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安民世，又转回了视线。
安民世迈进门的时候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视线落在眼前的那个男人身上，
只感觉痛楚蔓到了眼底。
小心翼翼地在旁坐了下来，安民世轻声问道，“绍磊，你，还好吧？”
霍绍磊慢慢地支起了身子，朝着安民世笑了笑，“还不错。”
“绍磊，那一日，对不起。”安民世闭了闭眼。
“民世。”霍绍磊抬手轻轻拍了拍安民世的胳膊，“那日若不是你拦了我，也许，在新市场的所有人都会被我连累。”
“绍磊，我听美子小姐说，只要你跟她结婚就可以出去了？”安民世突然开口，问道。
霍绍磊侧过头看着安民世，突然开口，“是渡边美子让你来的？”
安民世不自觉地抓了抓头，点了点头，“不管她是什么居心，最起码她能救你的命。”
霍绍磊摇了摇头，“我宁可死，都不愿跟一个日本人结婚来保住自己的命。”
安民世怔了怔，轻轻开口，“是为了骆正元？”
霍绍磊别过头，略微有些许失神，许久才回道：“你最近听说他的消息了么？”
“没有。”
“没有消息就好。”霍绍磊看了眼门口，缓缓地说道：“民世，就让我这样死了吧，不要再试图为我费心劳力了。我累了。”
安民世突然就红了眼眶，倏地站了起来，“霍绍磊，你胡说什么呢？如果救不出你，我就陪你死。”
霍绍磊挑起了眉，“你还有整个安家，怎么能跟着我胡闹？我在这世上，已经别无可恋。”
“你以为，这个世上，只有骆正元在记挂着你么？”安民世抬手按住了霍绍磊的肩膀，居高临下的对着他说道：“霍绍磊，你听好了，我跟骆正元一样喜欢你，所以，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你死！”
霍绍磊睁大了眼睛看着安民世，仿佛根本就听不懂他说的话，怔怔地开口，“你说什么？”
“霍绍磊，我喜欢你，所以你不准死。”安民世闭着眼，几乎用尽了力气把这句话吼了出来。
霍绍磊将身体从安民世手下抽离出来，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其实心里很清楚，我说的是真的。绍磊，既然你当初能接受骆正元，为什么不试试接受我？”安民世满眼的痛苦。
霍绍磊慢慢地闭上了眼，避开安民世的视线，轻声说道：“不管是生是死，这一世，我都再也没办法跟别人在一起，民世，你走吧。”
第三十八章：辜负
骆正元闭了闭眼，再次拿起手中的报纸看了一眼，硕大的标题映在眼前，毫无疑问的展示着他刚刚看见的事实，“霍家为做汉奸不惜与安家决裂霍绍磊欲娶渡边尚武独女”。
霍绍磊他终于还是下了这个决心？他要娶渡边尚武的女儿？
正思索着，突然有人敲了敲门，骆正元扔下报纸，轻咳了一声，“进来。”
郦良急冲冲地走了进来，视线落在报纸上又收了回来，“处座急电。”
“念。”
“今悉霍家欲与日本人结亲，即刻着手调查，一旦落实其汉奸身份，即刻除之。”郦良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骆正元，犹豫着开口说道：“我觉得霍少跟日本人结亲一定有他的原因，他那么恨日本人，怎么也不会去做汉奸。”
骆正元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纸条，开口说道，“安排一下，我要回武汉。”
“队长，日本人在武汉到处通缉你，你这样回去，不是羊入虎口么，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去办吧。”郦良皱着眉头，说道。
沉重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必须我自己去办。”
郦良一滞，许久回道，“好，那你小心点。”
骆正元抬头笑了笑，郦良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离开了房间。
骆正元再次拿起了报纸，头版的消息，发在敌后的报纸上，霍绍磊与渡边美子站在一起的照片占据了大幅的版面，渡边美子的视线落在霍绍磊的面上，眉眼里都是欢喜。
霍绍磊似乎削瘦了不少，目光看向远方，看不出喜怒。
他是真的要和那个日本女人在一起了么？还是，他真的有苦衷？
骆正元觉得自己的头都开始疼起来，终是扔下了那张报纸。如果他真的成了汉奸，他真的要亲手杀了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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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磊君，这是专门为你定做的婚服，你来试试吧。”渡边美子满面春风的敲了敲霍绍磊的房门，身后跟着一个日本人手里捧着一件黑色的男子和服。
霍绍磊靠在窗边，修长的手指中夹着一支烟，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淡淡地瞥了一眼，“我不穿。”
渡边美子怔了怔，随即笑了笑，“绍磊君有哪里不满意我叫他们去改。”
“我不穿和服。”霍绍磊冷冷地说道：“如果是日式婚礼的话，美子小姐还是
去找个日本人结婚吧。”
渡边美子强自笑笑，“我这就让他们去准备洋服。”
霍绍磊转回了头，继续看着窗外，抬起手，狠狠地吸了口烟，烟雾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闭了闭眼，将手里的香烟掐灭。转过头，又看见放在沙发上的报纸，嘴角动了动，抬手就将那张报纸撕了个粉碎，手指松开，报纸的碎片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霍绍磊笑了笑，整个人倒进沙发里。
他本来就打算，就次死在那里吧，他不想再在这个世上挣扎，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家任由日本人侵犯，自己却要在日本人手下若无其事的生活。
他累了，他想做一次懦夫，从此解放自己。
侯广德出现的时候，霍绍磊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昏昏沉沉地看着侯广德居高临下的目光，动了动嘴唇，“你来了？”
侯广德低低地叹了口气，“绍磊你怎么能这么冲动？”
霍绍磊笑笑，“也许我本来就是一个冲动的人。”
“你这样让组织很为难。”侯广德缓声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擅自行动么？”
霍绍磊背转过身子，看着黑漆漆的墙壁，“广德，我真的累了，就让我有个了断吧。”
“霍绍磊同志，你还记得你当初的誓言么？”侯广德压低了声音，却清晰无比的说道，“你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解救千千万万水深火热的百姓，你还记得么？”
霍绍磊闭紧了眼，回道，“记得。”
“还记得就好。”侯广德开口说道，“那就答应和渡边美子结婚吧。”
霍绍磊倏地转身，晶亮的眼睛精准的对上了侯广德的眼，“你说什么？”
“跟渡边美子结婚，这是救你的唯一办法。”
霍绍磊冷笑，“我杀了那个日本浪人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离开这个世界。我宁可死，都不用这种方式来救我自己。”
侯广德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在军统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组织想要借此机会，让你与渡边尚武拉近关系，改为潜伏在日本人上层环境里。”
霍绍磊垂下了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低哑的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这个任务不能让别人去么？”
“你觉得除了你，还有别人能更好的潜伏么？绍磊，组织需要你。”侯广德说道。
“我答应你。”最后说出这四个字，霍绍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真正的霍绍磊在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死了，现在的他，已经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个机器，为了国家，为了组织，再也不是为了自己。
起身又拿了一根香烟，点燃，烟雾弥漫中霍绍磊似乎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脸，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要和渡边美子结婚了，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房门再次敲响，霍绍磊抬头，安民世站在门口，朝着霍绍磊微微一笑，“哟，准新郎在想什么？”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开玩笑，两个人却都觉得心情无比的沉重，只怕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两个人在一起把酒言欢的场景。
霍绍磊勾起唇角，朝着安民世笑笑，“安大少怎么得空过来。”
安民世的视线从霍绍磊身上扫过，只觉得霍绍磊原来就精瘦的身体已经消瘦的惊人，好像自己只要轻轻一伸手，就能把这个一直健硕的男人推倒。
“听说你出来了，前两天一直没空，今天总算得了时间，当然要来看看你。”安民世笑笑，心不在焉的样子，眼底里却是一篇担忧，“你的腿好些了么？”
动了动腿，霍绍磊就感觉到一阵疼痛，若无其事的笑笑，“什么伤没受过，不就是老虎凳么，废不了我的腿。”
安民世顿了顿，突然在沙发前蹲了下来，伸手直接挽起了霍绍磊的裤子，霍绍磊一怔，向后撤了撤腿，“民世，你干什么？”
安民世没说话，握住了霍绍磊白皙的脚踝，将他的裤子整个挽到了膝盖上面，露出了霍绍磊的膝盖。手指沿着小腿一寸寸按了上去，一直按到膝盖的时候，感觉到霍绍磊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安民世温热的手指停在了霍绍磊的膝盖上，语气有些严肃，“这里是不是断了？”
霍绍磊抬手打开了安民世的手，将裤腿放了下来，“要是断了，我就不可能再这里坐着了，你不用担心，过些天就好了。以前在特训处的时候，比这断的更厉害过。”
安民世蹲在地上许久，才低低地开口，“你真的要娶渡边美子了。”
霍绍磊轻笑，“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安民世苦笑着闭紧了双眼，“绍磊，我没有办法阻拦这次婚礼，但是，我不会放过那些日本人。”
霍绍磊沉默了许久，伸出手将安民世拉了起来，按坐在身旁的沙发上，“民世，对我来说，你是我的兄弟，亲兄弟一样。”
安民世点头，眼里一片黯然，“我知道，你也是。”
霍绍磊拍了拍安民世的肩膀，“民世，娶一个安稳的女子，好好的过日子吧。”
安民世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些天，你先好好地养自己的伤，其他的事情我帮你处理。”
霍绍磊点头，看着安民世走了出去，心下一痛。安民世待他的深情，他不是不知，只是这一世，他注定辜负他了。
他这一世，已经辜负了骆正元，现在又辜负了安民世，只怕连自己，也要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