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同归(生子)上——歌逝
歌逝  发于:2014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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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儿应声去了,赶来的却是任珏。任珏听说自己侄儿掉井里头了,忙敢了过来,顺着井绳滑了下去,不多时便把小公子抱将上来了。

任夫人见孙儿平安无事,抱着在井底摔得一身脏兮兮的孩子,也不嫌脏,一口一口地亲着抹着灰的小脸蛋儿,哄着宝贝孙儿。任珏大咧咧地用袖子一擦脸,撇了撇嘴道:“娘,看你把晨儿宠的,让他爬进桶里头都不敢,晨儿以后还怎么成就大事业啊?”

任夫人狠瞪了自己的三儿子一眼:“我只管晨儿平平安安,没你们这群爷们儿的野心!”

被母亲当着外人的面儿这般数落,任珏倒是半点不放在心上,只对顾华念道:“你家这井倒是奇特,下头竟挖了地道?”

最终任家抱着小公子回去了,鸽子也没要到。送走了这一家子,顾华念只琢磨开了任珏的最后一句话。这井底下,有地道?

大家宅大抵上都有些秘密,顾华念只道是韩家挖来不知道做些什么的,学说给韩子阳听,韩子阳却是一脸的茫然:“井底下?地道?”

“阿旭你不知道?”自家的密道如果是家主都不知道的话,就怕是外人利用来作些什么的。顾华念一见韩子阳不知,便有些心惊了。两人商量了一番,总觉得这事儿有些怪异,便打算着等明日韩家再送东西上来,托个信儿给韩宋氏,问问看老夫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便从家里派人过来,把这密道探查一番,填掉再说。

商量完了正经事儿,顾华念忽而好奇问道:“任夫人看上去倒只有三十多岁的模样,怎么孙儿都这么大了?”任都督他到时没见过,只听过几个传闻。这任都督成婚以来就再没纳过小妾,连外房都不敢养,据说就是这任夫人太厉害了,不许他朝三暮四。

“任夫人这么些年便一直是这个模样。”韩子阳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知道这任夫人看着年轻,实际上也有五十多岁了。有些事儿还是不知道的好,任夫人一直这般年轻,围着她的不都是恭维她的模样,哪里有胆子去问个缘由。

这般到了黑夜,韩子阳后背还是酸痛异常,顾华念让他趴好了,垫了垫下身,别压着肚子。而后又怕着凉,也不脱上衣,从衣摆底下伸手进去,揉捏着他的后背。

顾华念医术差了点,精于用毒疗毒,推拿针灸也是一流,总是被萧静慈说,净琢磨些旁门左道。此时旁门左道派上了大用场,见韩子阳舒服地展开了眉头,顾华念笑道:“怎么样?我的手艺高吧?”

“易之这一手妙极。”

谁料到这大晚上的,韩家的大门却被咣咣拍响了。顾华念不乐意了,自打任家来,小夫夫两个哪里还有半分的安生,却又不得不去开门。

门口是任家的小厮:“不好了!夫人她忽然晕过去了,三公子派我来请顾平君,帮我们家夫人看病!”

任夫人?白日才见过,哪里有病了的模样。顾华念奇怪任夫人怎么就昏厥了,道:“我就是。”

那小厮此时也顾不上礼节了,拖了顾华念就要走,怕任夫人的病急得很了。顾华念只能回头跟韩子阳喊了一声去去就回,跟着小厮绕到隔壁任家大门。

任夫人晕厥过去已有些时日了,怎么喊也喊不醒,那驻留在脸上二十多年的容颜却仿似湍流一般逝去。等顾华念赶过去,床上躺着的,哪里还有他白日里见到的任夫人的半分模样?只有身上穿着的,还是才见过的那一身,少妇所着的明亮,盖在一个老妇人身上,显得极为诡异。

顾华念忙上前把脉,只见任夫人脉象虚弱,竟是要离世般的光景。只是这脉动里,顾华念感觉到一丝的怪异,便“咦”了一声,又仔细地探看一番。

任夫人床头站着老三任珏,和老大任琦的妻子丁氏,丁氏的小儿哪里知道自己祖母面临着凶险,早就去睡了。做儿子儿媳的听闻大夫“咦”了一声,忙前去问:“顾平君,娘她怎样了?”

顾华念又诊了三回,才捕捉了那脉象的异常,倒抽了一口气:“红颜?!”

没错,红颜。这脉的迹象,同沈华安从都城飞鸽传来的有关红颜的描述一模一样。以药力系住了假的脉象,看上去如同一个壮年的妇人一般,待药效失灵了,这假象却山倒一般地剥离身体,用药的人也迅疾地老去,只留一丝生迹,还在作着最后的挣扎。

如若是红颜,倒也解释了为什么任夫人竟十几年红颜未老了。顾华念暂且未去考虑为何宫廷的秘药会辗转到一个都督夫人的手里头,只知道现时有多急迫,一旦那一丝生脉也消失了,任夫人便是彻底救不回来了。忙让人去韩家取来自己的药箱,顾华念拿出一套针来,在烛火上烤了一番,道:“任少奶奶,任少爷,我必须说,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若是不试,怕来不及了。”便要施针。

皇帝的那个宠妃,便是因为一帮子太医的拖延,不敢用药施针,最后浪费了时间拖死的。沈华安去太医院并没有暴露自己绝谷弟子的身份,怕江湖出身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也只是给老太医们打个下手,没有插嘴的份儿,这疗法还是事后他和顾华念二人飞鸽来去讨论的,从未得以临诊的验证。

顾华念手里拿的,是一套金针,细如毛发,长短不一,难度极大,效果却最佳。让任家点了无数支蜡,确保屋子里足够亮堂了,顾华念才敢下针,刺进任夫人的皮肤里,任夫人却只跟死人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

如此施针结束,直到最后一针扎下去,忽而床上的老妇起了挣扎,呼喝着喊着痛,声音也自然不是白日里鸣莺般清脆了。直到此时,一直守在床头的任珏才放下心来,咧着嘴笑着,对着那仍旧闭着眼睛的老妇唤道:“娘?娘你醒了?”

“夫人没有这么快清醒。”施针是极需集中注意力的,遑论顾华念用的是那般细的金针。等终于将最后一根针送入了准确的穴位,任夫人的那一声痛呼也证明了此法的疗效,顾华念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顾华念擦汗的动作落到了任珏的眼睛里,忙喊着外头站着的丫头:“来人,给顾平君送块温毛巾来!”

立时有人捧了毛巾进来,在温水里泡过,拧了半干,微亮的夜里用以擦汗,最舒适不过了,亦能提神。顾华念擦了把脸,又道:“我去开个方子,熬了给任夫人喝。这病怕是有十多个年头了,不是那么容易去根,要好好调理。好在最凶险的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大碍,任公子也别担心。”

任珏却皱起了眉头:“顾平君,你说的那个红颜,是什么?”

章 〇二七 走火

顾华念那一声“红颜”纯粹是脱口而出,毕竟是宫廷的秘药,师弟传出方子来给自己研究,自然要万般小心,哪里肯给外人知道。正打算搪塞过去,谁料任珏却探看了三番周围有无旁人,之后悄声对他说:“顾平君,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药的,不过有些事情……”

任珏这般的模样已经近乎于威胁了。顾华念瞅着任珏的眸子,读懂了之后,顾华念忽闪着好奇,却笑了,道:“任公子是听错了吧,我有说过什么红颜吗?”

“对不起,顾平君,我听错了。”任珏知道眼前的是明白人,也笑着致歉,请人恭敬地送顾华念回去了。

显然任珏是知道红颜是什么,却放任着任夫人去吃?只是不知道昨晚上那份担忧是真心还是假装,这个任家,也是一摊子浑水啊。顾华念回了韩家,天已然亮起了,韩子阳才刚起床,扶着后腰在院子里走动,顾华念叮嘱过他,多活动活动,对孩子要好。

顾华念背着药箱回了屋,昨晚上忙活了一夜,此刻疲惫得很。同韩子阳打了声招呼,顾华念便躺回了床上,昏沉睡下了。

等他终于有了精神起来了,已然是晌午了。

顾华念伸了个懒腰,已有饭菜飘香入了卧房。原来韩子阳端着两个盘子正刚进屋,步子别扭至极,怕是腰还在痛。顾华念见这个样子哪里还能让他去端,忙上前去,帮把手:“我来吧,阿旭你歇着。”说着顾华念把韩子阳手里的两盘菜接了过来。有人接了手,韩子阳便顺势扶住了自己的腰,用力按揉了几下:“好沉啊,这腰。”

“叫你不注意!”顾华念瞪了他一眼,把菜搁在了桌子上,回头扶住了韩子阳,“阿旭,疼得比昨儿个还厉害吗?”

韩子阳摇了摇头:“那到没有。——易之你肚子空了一天了,来吃点东西吧。”

“哎。”顾华念答应下,却仍旧是先把韩子阳扶到桌子边上,给他揉着腰。等看韩子阳舒缓了下来,这才拿起筷子来吃饭,此时菜已然凉了几分。

韩子阳腰上舒服了些,舒了口气,问道:“任夫人怎么了?这么着急把你叫走,病得厉害吗?”

顾华念踌躇了半晌,才道:“任夫人也用了红颜。”

顾华念有个师弟在太医院作学徒,旁人不知道,顾华念却并没有打算隐瞒韩子阳。连同那种叫做红颜的药,也是在跟韩子阳闲聊时说起过的。任夫人竟然有红颜,宫中的秘药哪能随意地流落在外,韩子阳也是吓了一跳,之后却道:“……也许吧,那个珍妃,是任夫人的妹妹。”

原来是姊妹,这就不奇怪了。红颜这药之前也未曾听说过,大抵是才研究不久的,未曾有人知晓会在十几年后导致猝死,得了什么好东西,珍妃偷偷送出宫去给自己的姐姐,也是正常的。可惜珍妃去得早,任夫人这下倒算是救回来了。似乎珍妃的丧信还没发到任夫人这儿,顾华念也是仗着飞鸽传书较为迅疾,才能提前得知。

他当然不会好心地去通知任家,珍妃去了,这事儿就当是这般结束。顾华念昨儿个被那小孩子搅合,今天又受了任珏的威胁,对任家好感全无,只恨不得把大门关起来,隔绝外头的一切,只过个清静日子。

韩家韩宋氏的心腹不辞辛苦地又跑上了山,这回让他带信回去问韩宋氏有关密道的事儿,又下山去了。韩子阳近日嗜睡起来,早早犯困躺下了,别府里便入了夜。今夜里月亮也只有细细的一弯,整个当阳山便被黑夜笼罩起来。

忽而间四周却亮着红光。顾华念只觉得有浓烈的烟味刺入鼻中,慌忙睁开眼睛,推了推韩子阳:“阿旭,阿旭,快起来!外面是怎么了?”

韩子阳吸了一大口烟气,咳了起来,也醒过来了。二人忙披上件衣服,推开门,只见四周火光冲天,韩府竟是被火光包围了起来!

往哪里跑都是火,好在今晚没有风,火势蔓延并不算迅速。只是二人着实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逃跑才好,先去了厢房,把弄婆和桐儿叫了起来,四个人站在院子里,望着四周吞噬着别院的火舌。

“去湖边。”韩子阳作了主心骨,让四个人跟上去。漪碧园有一潭荷花池,地方空旷,水边空地总归是着火时最安全的地方。桐儿和顾华念跟着韩子阳,就要往湖边跑,还没到湖边呢,路过漪碧园的书房,前方便有大火阻挡了去路。三人正着急着,只间弄婆转身却钻进了刚着了火的书房!

“弄婆!回来!”顾华念招呼着,一时着急,忘了弄婆根本听不见。哪里能让老人家葬身火海,顾华念跟了过去,却见弄婆站在门口招手。书房内两排书柜赫然洞开,内中竟藏着一扇门!

小夫夫二人对视,怕这就是韩家的那个密道了。弄婆跟了韩宋氏多年,知晓这个地方也并不意外。带着桐儿,四个人下了密道逃生。身后的门又合上了,弄婆在前面带路,七拐八拐,竟出了韩府。

逃出了生天后,四人站在别府外的林子里,望着渐被吞噬的院子。韩子阳拧起了眉头,本想问这密道究竟是什么,却想起弄婆不会说话来,便打算等着去问韩宋氏。火光也惊扰到了任家,任家终究来的人要多,韩家四个人无力扑灭的大火,任家可以积极地去救火。桐儿望着两个主子,欲言又止地,却想着往别府那边走:“……老爷,平君那个……”

韩顾二人却大抵能猜到,这场火少不了和任家有关,哪敢直接去求救。却不能对桐儿说明缘由,只躲在这树林里,等着第二日韩家来人。

韩宋氏的心腹却再没回来过,第二天等来的,竟是韩宋氏的马车。亦是跟了不少人来,排场不比任家小。

任夫人还没醒呢,同韩宋氏会面的是任珏。客套了几番后,任珏言道自己已然派人去寻了,不过府内并没有看到几人的尸首,必然是安全的,让韩宋氏放心。

韩宋氏慈爱地笑道:“子阳出了这事儿,让世侄费心了,老身带了足够的人手,找人的事儿,便交给老身就行。”

同任家聊了几句之后,韩宋氏果真派了人去四处搜寻。韩顾四人远远见了韩宋氏的车马,知晓自己是安全了,桐儿和顾华念两个搀着韩子阳,便向韩府焚烧过后的狼藉步去。待到了近处,韩子阳唤了一声:“母亲!”

“阿旭!我儿!你没事儿吧!”韩宋氏流下泪来,拐子都丢了,扑到韩子阳这儿。几人哪里有事,只是躲在林子中许久,倒是饿了。便叨扰了任家,让厨房煮点白粥来吃。

韩子阳这般大着肚子的模样是头一回摆在外人前头,好在韩子阳还是在哭:“我儿,只道你腹中积水,怎么还没治好?”

“母亲,病去如丝抽,哪有那么快的。”韩子阳宽慰道。

“这别府也没了,还得接你们回当阳,寻个安静的院子,莫让人打扰,也方便取各种的药材。”韩宋氏打算好了几个人接下来的住处,昨天那场大火也让她心惊不已,这般大胆的行径,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干下的。

等用过了些饭,任珏挽留了几句,韩宋氏还是带着韩顾四人回当阳了。大马车里坐着韩宋氏、顾华念同韩子阳,没了外人,韩宋氏便黑下脸来,道:“宋大死了,今天才在山上找到他的尸首。你们这是惹着谁了?家里那些不成器的,他们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任夫人用了宫中的秘药,罪本当死,只是毕竟是个都督的夫人,哪真有谁敢处死她,顾华念又更没傻到去告状。小夫夫两个也正奇呢,若说是任珏,下手也太狠毒了;若说是山下兄弟中的某一个,就算是除掉了韩子阳,谁也没那个把握十成十地坐到韩家当家的位子上,犯不着这个事后行险。只是红颜一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韩子阳搪塞一番,问道:“母亲,那密道是怎么回事?”

韩宋氏哪里不知道儿子有事瞒着自己,只是也不方便逼问,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韩家别府当日建起是为了迎接微服私访的陛下,为以防万一,自然有密道了。”皇帝出行,总要放着行刺的,多做几重保护也是正常。韩宋氏说罢,又双手合十,“多亏陛下洪福,这才留着这密道救了你们的小命。”

山下已然感觉到几分热度了。韩顾二人一回府便回了自己的屋子,韩宋氏称道韩子阳身子不好,禁了所有人的探看。只是毕竟没有山上清静,躲在屋子里头,两人都能听见外面的喧嚷。

韩子贡听说小夫夫回来了,忙赶了过来,却被小厮拦在了门外。无论他好说歹说,小厮却只有一句话:“四爷,老夫人下令了,老爷身子不好,您不能进去。”

“不让我进,我还偏进了!”韩子贡打合上附庸风雅的扇子,急的跳脚,在小院里三绕四绕,找了个地方,要往里头爬。

章 〇二八 当家

韩子贡正扒在墙头上,琢磨着选个地方落脚,贼头贼脑地打量着院子内时,韩子阳正在屋里看账,顾华念倒是恰好出了屋门,打算去厢房煎药。韩子贡瞅着顾华念出来了,叫道:“哎,易之!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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