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上,小蝴蝶 下——楚衣
楚衣  发于:201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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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也是因为昏睡才见到季琏,他想,若是自己睡着,至少他会入梦来和他相见不是吗?

可是,两日了,不论他怎么睡,都再也没有见到他。

听说洛王这几天都没有招人侍寝,宫中已经开始传起了各种流言,也不知道是谁开始说起,洛王也许是年纪太大,终日纵欲导致不举了。

也有版本是说,洛王今日辛劳朝政,才会无心儿女情长之事。

不过,从每日太医院不停换着来的药方看,前者的可能性最大。

毕竟,洛王这么多年了,有几个不了解他的本性,辛劳朝政,那还不是骗鬼呢。

这样的消息对于其他的嫔妃而言也许成真了就是灾难,不过对于诸葛旭而言却是好消息。

他越来越无法想象若是黎络被那个老男人碰了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人灭口,如今他没有了

资本,自然也就可以少操一点心。来这边也有不少时日,两国之前说好的交换物品也都成交。

黎王昨日派人送来的信已经收到,让他打点好这边一切,带着人不日回国。

若是刚来那会儿,他一定立刻走人,但是现在……

凝望着寝宫中蜡烛的微弱光亮照在黎络身上,在窗口投出的单薄的影子,诸葛旭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个地方自己离开。

黎络的身体越来越不行,短短的十五日已经过去今日已经只剩下十三日。

御医说现在用药已经来不及,他体内有太多杂乱的毒性,也许也是因为这些毒物以毒攻毒才会让他本该只有六年的命,撑到了现在。先不说时日太短,早已经没办法清除深入肺腑的毒性,就说如何开药都因为其中毒物的杂乱而无法下手。

诸葛旭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一日日消瘦,然后总有一日倒在自己的眼前。

他不知道黎络知不知道。

不过看他的淡漠,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这么多日日夜夜都是他自己挺过来的,只是他从来都绝口不提。

也许,他正的是在等死。

这个总是面对他们冷笑或者面无表情的少年,在他们用他的命在威胁着他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放弃了这条命。

还有什么比冷眼看着自己死掉更残酷,更让人心惊。

50.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一个帝王的消息绝对不会不灵通到哪里去。

关于流传洛王不举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洛王的耳朵里,甚至在第一时间抓到了那个第一个说起这件事情的小太监。那人是负责帮洛王煎药,来回于太医院和皇帝寝宫的人,也是他无意中说漏了嘴端的是什么药,才会照成今日的风波。

洛王把后宫所有人的后妃都召集到了大殿之上,包括黎络。

然后,让他们看着那个小太监被乱棒打残,还被五马分尸,如此才罢休。

杀鸡儆猴,所有人都懂。

虽然洛王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什么,可是这就是在警告每一个敢嚼舌根的人,如果敢再说三道四,今日的小太监就是明日的他们。

即使看遍后宫斗争心狠手辣的女人们,在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被打的奄奄一息,最后还要被五马分尸,血肉被生生扯断,肠肚洒了一地,还是都白了脸,很多人都忍不住开始干呕。

除了发布这一系列命令的洛王,唯一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的,就只有黎络。

他不但没有任何的不适反应,反而还能悠然的喝着杯中的酒,那种绝对置身事外的冷漠连洛王都看了他好几眼。

最后,在所有人退下时留下了他。

“不知王召我留下所谓何事。”黎络虽然言辞优雅,可是那一个我字,却一点点都不客气。

在王者面前不能自称为我,这样会是死罪。

不过,洛王这次倒也不在意,只是看着他微微一笑。“不愧是黎王的儿子,这骨子里的冷狠,和你父亲到是如出一辙。为你今日的勇气,来人,赐酒。”

黎络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他才不是那个禽兽的儿子,他没有一点像他。

很快就有人端上了一杯酒,黎络早已经因为身体中众多的毒物不怕他下毒,更何况在洛国皇宫中,诸葛旭还未走,他也不会真的就这么杀了自己,因此一口饮下。

洛王见他喝完了酒,淡淡的说:“身体好多了吧,回去收拾一下,今晚孤去藏娇殿就寝。”说完,摆摆手,旁边的贴身太监立刻出面请黎络离开。

黎络什么都没说,洛王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过来,不论他说身体好没好,他都要过来,既然如此,再多说也是徒劳。

还未回到藏娇殿,今日洛王将要住宿藏娇殿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黎络刚走到门口就见诸葛旭表情不太好的跟了进来,“他今天要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沐浴等候,这不是你们都等了很久的机会吗,这样你也好立刻回去有个交代,幸不辱使命不是吗?”黎络冷淡一笑,他自然是不会让他碰他,可是这些他并不想告诉诸葛旭。

“殿下你在说什么自暴自弃的傻话。”诸葛旭怒视他。

“自暴自弃?那你说,我该如何,你要为我杀了他吗?”黎络夸张的大笑一声,厉声道:“我今日种种,哪一样不是拜你们所赐,别现在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可以帮我的救世主模样,我不需要!不需要!”

“你……”诸葛旭怔怔的看着他。

耳边是黎络冷冽到极致的话语,他说:“我就算死,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忙,就算粉身碎骨,堕入十八层地狱也不会和你们有任何的瓜葛!”

“滚!”

诸葛旭浑浑噩噩的被赶了出来,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是如此的恨他,或者可以说,他们连被恨的资格都没有,他只是漠视,甚至是蔑视他们,如此而已。

而黎络把诸葛旭赶出门外锁上门之后,整个人无力的摔倒在地,面色潮红,手脚发软,冒着虚汗。

“该死,还是着了那个老不死的道。”黎络喃喃着,强迫自己静下心,压下从四肢百骸开始涌出的渴望。

洛王居然给他下春药,药物应该是下在最后喝的那被酒中,他不怕毒可是却对这种下九流的药没办法,是他太掉以轻心了,只是想到他不会杀了他,却忘记了其他的危险。

这个药性应该属于慢性,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才会发作,之所以会如此猛烈而突然,应该是刚刚被诸葛旭刺激的心绪有点激动,不然也许还要一会儿才会发作。

黎络靠着门,发出粗重的喘息,即便他拼命的想要压制,身体还是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燥热,尤其是那种让人心惊的空虚。

“不……”黎络咬着唇,跌跌撞撞的从地上起来,冲到了卧室里,绊倒在床边。

他不能如此轻易的被控制,他不能如此轻易的屈服。

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不在那个恐怖的地方,他已经摆脱了那样的身份,他不可以再回去。

做别人的玩具,他容许,不容许自己变成宠物。

洛王已经不能人道,却偏偏选择来他这里,还在话里说的很清楚,绝对不只是过来坐坐而已。他那样狠辣的人,如今受到这样的打击,需要的是一个发泄的渠道,选择了来这边发泄,不用想也知道他可能会用怎样的手段来羞辱他。

更何况,如今还给他下药。

摆明了不给他反抗的机会,他逃不掉。

黎络什么都明白,却没有任何的办法,他没有盟友,没有谁能帮上他,谁也不行。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原来至始至终,他重来都是一个人。

嗓子因灼热而干的发痛,桌上的茶壶就放在那边,短短三步的距离,他却走得异常艰辛,仿佛千山万水那么远。

终于来到桌子旁边,手指却颤抖着拿起茶壶,却因为颤抖而把水都洒到了桌上。

黎络抿着唇,眼睛决绝的发着亮光。“谁也不能再让他重复曾经的噩梦,一次就够了,谁也不可以!”

啪啦一声脆响,茶壶被打翻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黎络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笑着松开了扶着桌子的手,任由身体落在了冰冷的地上。

站在门外的诸葛旭听到了打破茶壶的声音,条件反射想要推门而入,手掌撑在了门上发现推不动,才知道他已经锁了门。想到他刚刚的表情,害怕他情绪见到自己越发的激动,终于还是忍下了破门而入的想法。

无力的叹口气,越来越觉得,曾经觉得很容易的差事越来越困难。

而这种困难并不是这件事情,而是他的心。

开始,不一样了。

冥界。

雅亦陪着龙玉再练字,龙玉最近迷上了名家的书法,弄了不少来临摹,雅亦自然在旁边研磨伺候着。

端茶递水,研磨送纸,他这个冥王做的都快赶上书童了。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心甘情愿,不但不觉得失了身份,反而甘之如饴两人都很享受这样的情调。

龙玉以前就是小公子,对于自身的修养也一直很看中,写的字虽然并且位列名家,却也是很好的了,只是最近也太无聊,才会随性闹着玩。

不过是些闺房乐趣罢了。

两人正写着,突然雅亦研磨的手微微一顿,抬头向窗外看去。

龙玉未落的笔尖也停在了半空中,“怎么了。”

“没事。”雅亦摇摇头,墨绿色的双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真的?你在框我吧。”

“我怎么敢。”雅亦笑着低头继续淹没。

龙玉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提笔要落,却见笔尖的墨汁已经凝结太多,居然变成一个墨色的水珠掉了下来,落在纸上,迸溅出一朵墨色的花朵。

“啊,毁了。”

“没关系,换一张重新开始。”雅亦接过他现在的临帖。

龙玉瘪嘴,放下笔,“不写了,毁了就是毁了,哪里能说重来就重来,出去走走吧,今天不知道了,感觉好闷。”

“好。”雅亦点点头,笑着陪着他向外走去,临去时,看了眼那副被遗弃的纸张。

毁了,真的不能重新开始吗?哪怕是在这副已经布满污浊的纸上继续书写。

黎络坐在冰冷的地上,靠在柜子上,呼吸越来越重,身体热的好像要着了火,连呼吸出来的气息都灼的人皮肤疼痛。身体的某个地方叫嚣着,早已经不扶自立,更多的则是如同黑洞般的空虚。

他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的神智抽离,不去感受身体的一切,他可以现在自己帮自己解决一点难受的感觉,可是他不容许自己这么做。

只要做了第一步,他就彻底输了。

输给自己的欲望,这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情。

他宁愿欲火焚身而死,也不能让自己如此在肮脏的欲望中沉沦,变成别人真正的玩具和奴隶。

只要开始……就输了……

他真的知道,可是身体好难受,快要爆炸了的难受着。

透明的液体从眼中无力的滑落,他好难受,却等不来救他的人。

没有人救他,没有人。

想要逃离已经被束缚的命运,那么……他只有一个选择。

“季琏……”黎络笑着,从地上颤抖着拿起一片破碎的瓷片,双眼无神的看着不知名的远方。“季琏……救救我……为什么不来救救我……为什么……我……等不了了……”

等不了了……

季琏,永别了。

手起,手落。

血色殷红四溅,一朵,一朵,落在地上,开出绝艳的红色花朵。

51.

救救我,季琏——救救我——

冥界。

冰洞中,季琏的手指微微一动,许久未睁开的眼睛睫毛微微抖动,霍然睁开,狭长的银灰色眼眸寒光冷冽。他缓缓从病床上飘了起来,衣发无风自动,身后千万只幽夜蝶蜂拥而来。

紧抿着唇,身形移动,消失在冰冻中。

空气中仿佛还回荡着他的呼喊,带着最后的绝望,向他求救。

季琏——救我——

救我——

每个人死去的时候都会在恍惚之际,看到属于自己这一生种种过往的走马灯。

黎络也看到了,那些一幕幕,一件件的事情从眼前闪过,仿若前世种种,遥远却让他恶心欲吐。

短短十九年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了,或者应该说是十八年,他甚至还未来得及过十九岁的生日,只是生日过不过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的意义,这么多年他也并未过过。

没有人记得,他也从未在乎过。

黎络从一出生,就被国师算出是弑父杀母的命格。

而黎王本就不喜欢他的母后,更加不待见他这样从未长大就背负着如此险恶的孩子。

黎络虽然贵为一国殿下,而且还是长子,却从未享受过半分皇子该有的富贵和权利,亲情这种东西自然更加与他无缘。

父亲已经讨厌了他,母亲为了讨好父亲,自然对他也是越发的冷淡,态度甚至不及对个外人的孩子。

黎络虽然小,却已经明白看人脸色过活。

开始有弟弟妹妹之后,每一个人的生日都会大操大办,唯独他别说大办,就连那一天都没有人记得过。

虽然没人疼,没人爱,可是他并没有太重的报复心,只是越发的安静着。

真正让他开始懂得恨,是在六岁的那年。

那一年,是他的父亲,第一次赏了他一块糕点,他那虽然未表达出来,心里却是很高兴的,没有一个子女会不渴望父母的爱。只是那块糕点却是他这么多年噩梦的开始。

吃下去之后,他就吐血晕倒在地,等到醒了过来他已经离开了黎国的皇宫,以娈童的身份被送了人。

而那块糕点中下着的就是红烛。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更加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他被送去的地方,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山庄,黎国现在都不是大国,在十几年前更是穷的叮当响,黎王需要资金,打听到了那个人的爱好就是喜欢小孩子,而且喜欢漂亮的小男孩。

因此,黎王就把他拿去换了金银。

黎络永远都忘记不了在山庄的那段黑暗的日子,身上的伤从未好过,尤其是身后不该接纳东西的小穴,扯裂还未好,又是新伤加旧伤。

他才六岁,六岁已经足够知道恨怎么写。

逃过,跑过,拒绝过,可是都没有用,他逃不走,每一次换来的都是更加恶毒的毒打,甚至被丢去窑炉做药人,试药。

直到他遇到了教他功夫的师傅,那个冷漠的男人带着面具,教了他三年,他却从未见过他的模样。

这三年他忍辱负重,偷偷的练功。

尤其是过了十岁之后,那个人又有了新的玩具,并不常来找他,他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练功。

可是,那个人却不放他走。

后来他知道每一个被庄主用过,不会再用的玩物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死。

丢到后山喂狼,他用过的东西,除了死,不容许别人再碰触。

黎络终于在十二岁那年逃出了那个丑恶而糜烂的山庄,也是那一年他身上的红烛第一次毒发。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本来只有六年的命。

那个生他的男人算的很清楚,十二岁之后山庄的主人就算没有丢弃他,他也只有死路一条,他从未想过再让他回去。只是,这些年他总是被弄去做药人,身上被种了无数种奇毒,也因此互相抵消,他没有被毒药毒死,居然也压制了红烛的发作。

只是,红烛这种东西,发作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压制毒性,发作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居然就是等死。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化名孟青衣开始游走江湖,没有目的,不畏生死,冷漠而嚣张的过着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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