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幻之瞳(5)
左临风瞧着生龙活虎的立秋一怔,略一定神,随即留意到一样怪事……本应是最弱小不过的铁貂父子,跟呆头呆脑的立秋竟然安然无事,像是不受血凤璧邪力影响似的。
“为甚么?”左临风心中一动,运起凤火幻焰,碧瞳往两貂一人细细扫视,发觉双貂连带立秋身上都有一重淡淡的光晕,散发出安定温暖的气场,血凤璧那样绝对强势的异力排斥在光晕之外……
这种甜美温馨的感觉,正是“情”的力量!
血凤璧的控制,也是在立秋一抱之下解除的……
父子的亲情,情人的深情,似乎连血凤璧凶厉至极的怪力也无法征服……
左临风从绝望中看到一线曙光,虽然没法子去确定,但当这存亡一线的关头,这一把他不得不赌……
他忽然转头向立秋低声笑问:“你愿意跟我死在一块吗?”
“每次都是你赶我走罢?”立秋报以一贯毫无紧张感的傻笑,答非所问地,只顾握着他的手笑个不了。
这家伙真的欠揍得很……
左临风望着眼前欠揍的扁平脸,碧绿的瞳眸里绽出令星月也为之失色的灿烂光华,脸上重现轻快如风的笑容,紧紧一握立秋粗糙的手,他生死相随的坚强意志,驱除左临风一切的无力恐惧,淡定而自信地向众人说道:“你们快退!能退多远便退多远,我会把这妖璧重新封印起来!”
“你有把握?”凤逍遥怕他只是诓众人逃命。
“小秋会陪着我,我会害他不成?快!再迟便真的死在一块了!”左临风口里说着话,手已拉着立秋跳到坛上。
猫猫不肯撤退,叫了句:“二哥哥!”却被凤逍遥一手拉着他往回走,因洞窟中沉滞异常的力场压迫下,众人的脚步比平常迟缓得多,离洞口不过二十馀丈的距离,竟比万水千山还要难走。
他们刚离开石台,左临风立即向凤主传心求援:“将你的力量借我!”
一股柔和清灵的灵流不绝传来,这是凤主的回应。
立秋在旁问:“你想干啥?”
“特准你做只风流鬼!你不是很想亲我的眼晴吗?只管用心亲个够吧。”左临风有点佻皮的微笑,比从前任何时候更坦诚,更纯净透彻……
立秋的嘴张成圆型地楞住了,不是生死关头吗?还是他要亲亲才死得甘心?
“你又怎么啦!”左临风往立秋发楞的大头上就是一掌。
立秋尴尬地指指脚下宫徽言的干尸:“这粽子瞪着我……”
“真麻烦!”左临风没好气的横腿一扫,将宫徽言的尸身踢开,血凤壁随即飞起,左临风抄起一片天符,将那血光闪闪的玉函挑着,放在二人中间,玉函中血色光气照得四周一片通红,左临风在地底的泉流鼓动声和地鸣声中笑道:“想不到这东西比花烛还亮,看来蛮喜气的。”
左临风发觉当他挽着立秋的手,血凤璧的巨压便似被无形的障璧阻隔着,即使他将它挑起,也未受邪力侵袭,看来真的跟他所想的一样……
“连锣鼓花烛也有了,索性现在就洞房罢!”立秋一把将左临风抱定,狠狠的吻了下去!
“不要脸的!你休想!”左临风将眼晴移到立秋唇下,立秋贪婪的唇是热烈而带着苦涩的,立秋不是傻子,他知道二人随时被身前的“花烛”要了小命,但尽管如此,他仍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不管自己做的事有多任性,立秋永远也会默默地包容支持……
感受着立秋源源不绝的爱意,左临风同样将心意传递过去,籍着心息的交融流转,左临风只觉全身的灵力再度澎湃起来,而且比从前任何时候更为强大,他凤血里重生之力,正是以“情”为引……
他是血凤的祭品,是御璧之魂……反过来说,也就是他对血凤璧有制衡驾御的力量,既相容亦相克……
“秋……”左临风轻唤。
“肯洞房了?”
“去你的!”左临风骂着横了立秋一眼,碧清的眼光水粼粼地,默默诉尽说不出的情意……
“真美!”立秋说着又往他的眼晴亲了一口。
“到后面抱着我,用心的想我、爱我……”一看到立秋眉飞色舞的样子,左临风怎会不知他的坏心?红着脸踩了他一脚才道:“甚么也不准干,发生甚么事也不准乱叫更不能放手!”
左临风一脸凝重,立秋收起笑脸,抱着他全心全意地道:“你想做甚么便放手做罢!”
左临风感激地再捏了立秋的手一下,洞中震动更甚,众人便似坠入蛛网中的虫儿,越挣扎便越是动弹不得!左临风知道时间无多,立时再次吟唱起“守心净魔咒”,将自己和凤主的灵力集中起来,碧翠的眼眸里灵气不住提升,金红色的幻焰再度从他眼内闪现,并全力将情念融入幻焰之中。
当灵力催至顶峰,左临风蓦然回头,那双灵秀得叫人失神的奇丽绿眸,眷恋但无悔地深深望着立秋,是最后的一眼,是真的最后一眼……
这一眼望过,他突然飞快地出手往自己的双眼一插!
那双好不容易才复明,如仙似魔的碧水寒瞳,就这样被左临风自己生生的挖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立秋连自己的眼珠也吓得差点掉了下来,把唇皮咬破了才勉强咽下惊震的嘶叫,心里激痛得连面上的肌肉也在不住跳动,但他只能默默抱着左临风,绝不能发出半点呼叫声,即使左临风将自己的肉逐寸切下,他也只能给他支持而不能妨碍他……
左临风强忍痛彻心肺的激烈痛楚,不管眼窝里血如泉涌,在立秋的抱持守护下勉力宁定心神,口中吟唱并未有中断停歇,双手各持一颗凝聚着他和凤主全部灵力,荧然如夜明珠的眼珠子,他将立秋的爱念传入眼球内,然后分从左右往变成虚影似的玉函上一夹!
左临风眼中流下的血,以及带血的眼珠被玉函里的血凤璧贪婪地吸个一点不剩,被左临风的鲜血一浸,玉函完全化去,二人随即被包围在血色的光焰中!立秋看得清楚,一道凤型血焰正要从左临风两手之间破空飞起!即使立秋有爱念形成的灵力所保护,感觉又迟钝过人,也被这无形的怪力震得几乎晕倒!
但这怪力来得快也去得快,在下一刹那,两片闪着金光的绿晶将血焰裹紧,那满含情意爱念的绿晶正是左临风和凤主的幻焰灵力所化,血凤璧将他的眼球吸去,等如拿枷锁往自己头上套!
一声尖厉的鸟唳震得人人站立不稳,血凤璧受情之力所克制,但仍在绿晶中冲突不已,想要强行挣脱绿晶的束缚!受到它的异力所激发,崖底的寒流热泉突然喷上半天高,化成两条水龙绕着石台急速卷旋,不断向上旋转的水墙瞬即将石台连同祭坛上的二人完全包没!
“小青!”凤逍遥看到左临风自剜双目,这一惊真的非同小可!一见水墙冒起,那里还忍耐得往?强抵着四周有如山岳的压力,挺剑往水墙飞去,猫猫和南宫一鸣也先后往石台扑去!
“嘶嘶!”凤逍遥催动剑气,抵挡着水墙外围的旋风,直至剑锋进入水墙,终于抵挡不住狂暴的水力将他狠狠撞开,南宫一鸣和猫猫更连水墙也未碰到,已被劲风甩了开去,险些撞到洞壁上!
三人狼狈地落回崖边,那卷旋的水龙已穿过窟顶洞穴,飞到洞外的天空中,到水龙消失,四周的重压亦散个干净。清冷的月光再度从洞窟中洒下,众人就像从一场恶梦中醒来相似,目光齐向石台望去,台上空空如也,甚么祭坛、立秋、左临风通通不见影踪!
“二哥哥!”猫猫一声声的叫唤,响彻洞窟,听得人人心头铅坠着似的沉重……
八十.边域歌声
到底发生了甚么事,立秋已说不上来,当血凤的鸣叫响起,他已被震得晕死过去,当他再醒来时,一双绿色的眼晴正盯着他看,一阵奇怪的叽哩咕噜的声音在耳中响个不了。
立秋一看到绿色的眼睛便叫:“瞎小子!”
谁知那双绿眼竟长在个满脸络腮胡子,高鼻深目,头发又鬈又黄的蛮子脸上!
“哇啊!我的娘!”立秋吓得鬼叫不止,那蛮子一只野熊似的毛手抓着他的肩膊,叽咕个不停。
“别吃掉老子!”立秋吓了个屁滚尿流时,身旁一个声音弱弱地道:“秋……”
这个声音一入耳,本来吓得魂不附体的立秋立时魂魄归位,不知那儿来的勇气力气,一把推开那只毛手,将身边的人抱个死紧:“瞎小子!你没事!你没事!”
左临风能够死里逃生,立秋不禁喜极而泣,比自己捡回小命还高兴,抱着一身湿透的左临风吻个不住,但立秋很快便看到他坍陷的眼皮,虽然血流已止,但那双美丽的绿眼睛已经不再存在……一想到这里,立秋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吱!”貂老大不知从那里钻出来,湿漉漉的甩了立秋一脸水珠。
“貂老大!你搞啥……”立秋举袖往脸上的水和眼泪乱擦。
“傻瓜,你没死,我没死,哭甚么?”左临风微笑着抚摸立秋的脸,停一下又问:“他们呢?”他故意将话题岔开,免得立秋再为他的眼睛难过。
立秋这才醒起,凤逍遥等人怎么一个不见,却跑了个野熊蛮子出来?
立秋搔着头问铁貂:“貂老大,他们呢?”
铁貂叫了几声,答了也等如没答,立秋抬眼四看,只见那蛮子一脸感动的望着相拥的二人……不……不……不是那一个蛮子,而是有好多蛮子在围着他们当怪物看!
“惨了!我们到了蛮子国啦!到处都是蛮子妖怪!”立秋看了一眼,惨叫再起。
“嗯!我也听到许多人在说话,应该是蛮子语,可惜我不懂这种蛮话……他们是甚么样子的?”也许是看不见的缘故,左临风依旧非常冷静。
“个个头发眼睛五颜六色,男的高大得像条熊,衣服奇型怪状,毛手毛腿都露了出来,那些女的个个……他娘的不知羞耻啊!”立秋望着一个穿着背心超短裙,半露着高耸的双峰和两条雪白长腿的“蛮女”,鼻血也快流了出来。
“不知羞耻?”
“对啊!她们身上的布加起来比老子的内裤还少!两只奶子也快掉出来啦,这不是不知羞耻吗!”立秋掩着鼻子骂。
“那么应该是未开化的蛮族了,我们怎么会到了这么个地方的?这下可麻烦了……你先扶我起来。”左临风听得眉头大皱,按照立秋的话在脑中勾出一幅茹毛饮血的原始人图鉴,却不知道完全不是他想像的那么一回事。
立秋扶着他道:“你不要紧罢?”
“捡回一命还不心足吗?”左临风说了一句,先前那个蛮子拍拍立秋,递了一瓶水给他,指手划脚的示意他给左临风喝,立秋瞧着蛮子似乎不是歹意,接了水瓶向蛮子点头示谢,接着又有几个蛮子给了他们两个似乎是烤得又啡又黄,似是夹肉馒头的东西,有的丢下几枚铜板似的物事在二人面前……
“甚么事?”左临风问。
立秋搔着头,捡起那怪模怪样“烤焦馒头”左看右看:“我们可能被蛮子们当成叫化子了!”
“叫化子……”左临风有些无语,他看起来就那么像要饭的吗?
“对!”立秋突然一拍脑袋,道:“瞎小子,你有力气唱歌儿吗?”
“这时候还唱甚么歌!想办法找路回去是正经!”
“就是这样才要唱歌,来,快唱一个儿!”立秋一面替左临风脱下湿透的外衣,一面死活的央求。
左临风拿他没法,只得开腔唱了一个,立秋趁他唱歌时脱下胸前铜甲,当做瓦钵放在前面,果然左临风唱完一曲,有些蛮子拍起掌来,丢了好些“铜板”到胸甲里,立秋高兴得跳起来凌空翻了三四个斛斗,铁貂看见也跑过来凑兴,跟着立秋扑跳翻腾,花样翻得比立秋还多,蛮子们拍掌拍得更起劲,铜板丢得更多了。
“你怎么把我当成卖唱要饭的!”左临风终于发觉上了立秋的当。
立秋笑拧了左临风的脸一把道:“你本来就是要饭的啊!打甚么紧?”他说着塞了个“烤焦馒头”到左临风手里,道:“吃罢!就算我们左公子打遍天下无敌手,肚子也不是铁打的啊!这蛮子国不知离中原有多远,我们人生路不熟,又不懂蛮子话,不当叫化子那里有盘缠和吃的?”
的确,英雄也是要吃饭的……
左临风有些沮丧,无奈地拿起手中的“烤焦馒头”咬了一口,那“馒头”倒也松软不硬,里面还夹着块碎肉做的肉饼儿,跟些变酸了的瓜菜,味道古怪,不过肚子饿慌了时那管得许多,两三口便啃个干净。立秋深知左临风有多能吃,忙把自己的“馒头”递给他。
左临风道:“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立秋没说完,左临风已将馒头塞回他手中。立秋连人带心酥成一块,美滋滋的自己咬一口馒头,掰了一块塞到左临风嘴里,偎在他身边笑道:“一会我们还可以找卖吃的地方去嘛,再不然这儿鸽子挺多,随便也可以打个二三十只来烤烤……告诉你啊,这儿真是个好古怪的地方,有好多蛮子在晃悠,尽在些高到天上去的石头房子里出出入入,路上有许多有轮子的箱子载着人跑,跑得比马还快哩!远处还有个大城门和很高很高的铁尖塔……蛮子的东西真是稀奇古怪……尤其那些娘们大奶直晃,一点也不介意奶子被人看光光……”立秋说时,双眼又被那些“蛮女”的波光臀浪吸了去……
这家伙的神经真是……
如果左临风不是挖了眼睛,只怕第一眼就发现这“蛮子国”非常非常地不对劲……
大概除了立秋,再没那个古代人可是看着满街汽车、高楼大厦也可以面不改容,还当成笑话来告诉左临风,唉!他对怪事的接受能力实在强大得过份……
“看你蛮女的奶子吧!”左临风听到立秋满嘴奶子长奶子短的,便心里火发,也没空细想他那些奇怪说话,只管使劲揪着立秋的耳朵扭得好不起劲。
“哎哟哟!我不看奶子啦!”立秋的惨叫吵得白鸽四处乱飞,铁貂飞跑上前追着鸽子乱扑……
二人一貂的“回归中土”漫长旅程就此展开……
他们到底甚么时候才会发现这里不是蛮子国,而是穿越到2012年夏日的法国街头呢?
立秋,别在公园里生火烤白鸽吃啊!当心被警察抓啊!
血凤的奸笑在另一个空间里爆起:“你们慢慢乞食回家罢……呵呵呵……”
立秋和左临风的穿越故事从巴黎开始?
八十.真.边域歌声(1)
“瞎小子!”立秋大叫一声,整个人弹了起来,背脊凉飕飕地全是冷汗。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了他,立秋愕然抬头,一个皮衣皮帽,高大雄壮得像条棕熊似的大汉对他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