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三)——凤郎大猫
凤郎大猫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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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云雩错解了他的意思,心中再次生出希冀,但他深知左临风人虽多情,然而情深恨也深,未试探清楚他的心意前,云雩不敢迫得他太紧,只好顺着他的话头道:“还是少爷你看得透彻……对,我们都不该困在过去……风少爷,阿雩可以再一次这样叫你么?”

“阿雩这又何苦?我才刚说过不该再困在过去……”

云雩激动地抓着左临风的手道:“可是少爷你可知道,这四年多的日子里,你音讯全无,阿雩后悔得没一天安宁……尤其我们再遇时看到你的双眼,我更不能原谅自己,少爷,你要怎样惩罚阿雩,阿雩也是心甘情愿,你现在这样说,是为了替阿雩开脱,希望我可以好过一点,是了是?”

云雩稳定刚健的手起了激烈的抖震,显示出他的情绪正处于异常的动荡中,牵引起左临风心湖阵阵波澜,纵使眼看不见,左临风仍似感应到他痛悔哀恸的目光,那是曾经紧紧牵系他心弦的目光……

四年了,四年后的今天,云雩终于向他认错忏悔……从前在冰冷破落的街角,无数个不能成眠的暗夜里,曾经千百遍出现在左临风幻想畅嘤铎yM情景……

如今幻想了成真实,可是那又如何?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纵使云雩回头,左临风自问亦不能有负立秋。

俱往矣……左临风竭力从悸动中收摄心神,轻轻将手抽回,拿起桌上的茶奁,倒了杯茶道:“不止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开脱,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正如你所说,我已是三绝庄的孙少爷,属于青帝的过去,应该是时候告一段落,你,云中君没欠我甚么,我,也不再是你那位狐仙少爷。”

云雩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左临风,似想从他神色间窥探出他真正的心意,二人默然片刻,云雩不无苦涩地道:“但愿我也可以像风少你一样洒脱……可以有真正原谅自己的一天……风,你的眼,真的没法医治了么?”

左临风淡然到悠闲地道:“那个也是我的“过去”,我早放下了,瞎不瞎,好不好,对我已是无关痛痒。”

云雩望着他的眼,还是忍不住心暡贕“洒脱固然是好事,但这样子似乎有点过火了,答应我,如果有方法可以复明,你绝对不可以放弃。”

左临风微微颔首:“我会的……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解决啸天宫的事……”

“你真的要到啸天宫去?”

“为了十一郎、阿秋和我自己,这也是我必须面对的……刚才皇帝老儿也下了密旨,着沈侯部署铲除啸天宫。”左临风徐徐道。

“虽说有沈侯和三绝庄的支援,啸天宫内高手如云,你就算不惹他们,他们也不见得会放过你这叛徒宫主?野凤和心月又不在,你绝不能独个儿冒险!这一趟的我说甚么也要陪你走的!”此行是二人重新开始的大好机会,云雩又怎能错过?

左临风摇头:“谁说我要独自闯上青冥峰去了?今时不比往日,爹和铁叔看得我紧紧地,走到那里也有人跟着……”

云雩笑道:“你现在是名乎其实的三绝庄的孙少爷了,还想像以前那样任性吗?不过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杀上青冥峰,可不是甚么高明办法。”

“最怕是他们被迫得紧了,拿小秋和十一郎来祭旗,到时就算铲平啸天宫也是得不偿失……”立秋和十一郎二人是左临风最大的顾虑。

“那乡下小子死了最好!他们是怎办事的,那臭小子竟然还没被干掉?”云雩心中暗暗恨骂,口里却冷静地分析道:“所以这次上青冥峰,策略比人手重要,我们必须设法瘫痪啸天宫的遍布四方的线眼,才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攻上青冥峰,至于青冥峰的所在,峰上的各种布置,有那些高手,可要劳烦你这位啸天宫主说个明白。”

“不行……”左临风微一皱眉,道:“我和爹一相认,啸天宫就知我会背叛他们,他们的布置一定会作出调动,我说的不但不管用,反而会累了大伙……”

“那该怎办?”云雩也清楚,啸天宫没可能那么笨,一点防范也没有地等他这前任宫主上山寻仇。

左临风伸指在桌面轻划几下,道:“小飞知道的应该比较可靠,如果可以拉拢他站到我们这一边,由他出面做半个内应,打探出宫中虚实那就最好。”

“对!那么……”为了能够跟左临风继续单独长谈,云雩积极地出谋献策,滔滔不绝地商讨起攻打青冥峰的事来。

五十九.啸天秘宝(1)

凤逍遥一举将凤主救走后,大摇大摇大摆地自江上遁去,可是他并未得意多久,小艇冲出百丈之外后,早被之前交战的劲气震得五痨七伤的船身便“哗啦”一声,裂了开来,晃眼便四分五裂的散成一堆碎木,然而凤逍遥早料到小艇有此下场,不慌不忙的背起凤主,一手抢起数块木板从后破船上掠起,将木板一块块抛出,借木板落脚借力,凌波横渡数十丈的江面,安然到了对岸。

一到岸上,凤逍遥立即解开凤主身上的绑缚,才一揭开蒙在她眼上的黑布,她深邃的海蓝眼晴在黑暗中闪着奇特的光芒,可是却既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

“点了穴吗?”凤逍遥用内气察视了一下,给凤主解开穴道。

“啊……”凤主轻轻的叫了一声,人仍是没有动弹,凤逍遥想起凤主不会武,穴道被封得久了,气血运行不畅,即使解了穴,仍会手足麻痹,无法动弹,于是运气给她按摩推拿,助她回后活动能力。

“现在觉得怎样?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不妥?”凤逍遥边按边问,怕啸天宫会以用毒下蛊的手段来对付凤主。

“有劳公子费心,妾身已无大碍,他们并没有对妾身下毒。”凤主精通医道,凤逍遥听得她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公子不该来的……”凤主突然道。

“我才不怕啸天宫的人!进京前我曾对你说过,要保你这一趟,我这保镖的任务还没算完哩!”凤逍遥潇洒地耸肩。

“妾身不是少看公子,可是公子知道吗?揭开妾身眼上黑布的一刹,妾身“看到”公子将因妾身惹来杀身大祸……”凤主原本澄明无波的湛蓝眼眸,翻起深刻的无力感和痛楚,能预见,却不能改变,这本就是预言者的痛苦,更痛苦的是眼看着重要的人大祸将至……

凤逍遥棱锋分明的嘴唇,笑意轻快地展开,居然笑得跟平时一样懒散随意,一点震动……不,是连半点在意的样子也没有。

凤主以为他不信,急了起来:“公子!妾身看到的虽然有限,但那是肯定很快会发生……”

“不用说啦!”凤逍遥凤目轻扬,全不在意地道:“是真是假有甚么要紧?要来的总是要来,俗语说的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凤某就算窝在家里足不出户,也保不准不会吃豆腐呛死,与其左怕右躲,倒不如爽爽快快活一天是一天,就算那天被人剁了,也跟凤主没有关系……”

凤主急道:“别嘻皮笑脸!我预见你被血影所……”凤逍遥不等凤主说不去,拍拍凤主的脸颊,笑:“管他呢!天要坍下也只管放马过来!傻丫头,你又不是阎王老子,别人的生死由不着你管,不要胡乱将别人的人生往自己身上拉,放轻松点吧!整天愁这愁那,人会老得特别快的!”

凤主听得美丽的蓝眼也有些发直,“傻丫头”这三个字,居然出自一个刚知道自己大祸将至的人口中,掉过头来安慰她……

自她拥有凤火的预见之力后,无数人求她预示未来,千方百计地希望知道自己的将来,但可笑的是,所有人都只挑好的去信,不好的,不是拒绝相信,便是惊惶焦虑,乞求改变之法,从没一人像凤逍遥那样,完全浑不着意,他不是逃避不信,而是坦然无碍,不论“天命”如何,也不能能他有所改变动摇。

这个人就像在云霄里迎风飞翔的凤凰……

“喂!其实你有没想过自己的事啊?比如说,你喜欢些甚么?想做些甚么?除了修仙,平日有甚么玩的?跳舞?唱歌?吟诗?”凤逍遥在凤主出神之际,又拍了她一下,倒过来一口气的问个不了。

被凤逍遥突然这么一问,凤主一时之间,竟然楞住了答不上话来,只好岔开去道:“现在是说这些闲话的时候吗?”

凤逍遥哈哈一笑,道:“你的对,现在的确不是闲聊的时候,我们还是先跟老戈和心月他们会合再说!”他说着自然而然地背起凤主,迈开大步,在黑夜中飞驰。

凤主坦然地伏到凤逍遥背上,也许被他背惯了,并不觉得有甚么不对头的地方,反而是他的问话不停在凤主心内盘旋:“你有没想过自己的事啊?”

属于“她”端木凰自己的事,真的很遥远啊……

自从由端木凰成为天池凤主那天开始,她再没有想过自己的事,如何维系西域诸国的和平,跟凤御一族的兴衰,是天池凤主的使命和责任,再容不下个人的喜好和意愿,连婚姻也只能由长辈在族中择配。可是她到底一个花信年华的姑娘,即使自幼清修,也总有过憧憬和梦想的时候啊……

一段尘封已久的对话蓦地在凤主心头涌现……

“凰儿,你可知道凤族最了不起的人是谁?”奶奶将头戴彩绣小帽的她抱在膝上问。

“当然是奶奶了!”

“错了。”

“是博尔班族长?”她一连猜了七八次还是猜不对,最后她奶奶才道:“是我的双胞妹子,你的姨祖母啊!”

“那怎会?族里的人都说姨祖母叛族出逃……”

“凰儿,你错了,你姨祖母彗儿她是最勇敢的人,敢于走出凤族,寻找属于自己的天地,她并没忘记她天御者的使命,只是她用自己的方法去维护我族而已,其实她在背后为我们付出了许多,你现在也许还不明白,到你长大,你便会明白她有多勇敢的。”

“奶奶,凰儿有点明白了……”在凤逍遥宽厚的背上,凤主认真地思考奶奶当年说这段说话的意思。

凤逍遥本拟将凤主交到江、戈二人手上,他便可以了无牵挂的全力找雪孤帆的晦气,可是世事偏偏事与愿违,凤主这个烫山芋并不是这么容易甩手,天亮后不久,二人已被啸天宫的人发现行踪,虽然成功摆脱追兵,可是啸天宫重赏提供二人消息的旁门左道,各处盗匪小帮会都搜寻起二人行踪来,加上凤主形貌跟中原女子大异,极易辨认,凤逍遥纵是百计避敌,仍躲不过啸天宫的追迫,过了整整三四天始终无法跟戈勒昂等人会合。

“真是阴魂不散啊!”正在官道驿馆中打尖歇息中的凤逍遥双目向四周一瞟,叹气。

五十九.啸天秘宝(2)

一番长谈后,云雩终于离去了,左临风像剧战脱力似的倒在椅上,抚着隐隐发疼的胸口,混混沌沌地也不知自己在干甚么。

“云雩”这个名字,牵系着他的心已近十年……他以为已经抛撇,却原来,这枷锁尚未解开……

尽管重遇后,左临风已极力避免跟云雩单独相对,可是云雩刚才一句“风少爷”,仍是叫得左临风再次陷往昔迷乱中……

青帝的过去,岂有这么容易告一段落?乱线一样的迷乱,眷恋,漩涡似的把他的心吸着往下沉去……

唯一不同的,是左临风发觉再没法像从前一样,不顾一切地爱这个人……不知为何,在云雩转身离开的一刹,左临风竟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那种沉溺似的迷恋,已经令他很倦很倦……

……想到这里,左临风强烈地想念起立秋来,很想听到他那些粗野的笨话、想着他那些傻气的举动,想着他那些直接得笨拙的宠溺,连他烧的焦粥也变得香味诱人……

左临风不自觉的浮起微笑,想他想得心头的凤火也热了起来……

但片刻之后,他唇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不安害怕,不是因为他感应到立秋出了甚么事,相反,他是甚么也感应不到!左临风得凤主指点,已学会如何驾御凤火,虽因属性不同,没有凤主的预见能力,感应力也没那么强,但比跟从前相比已增强不少,加上修为上的突破,照道理,他应该多少对立秋有所感应,可是,真的没有,即使他运用灵力去搜索,也没有任何结果,立秋就像消失了一样……

“风儿!风儿!”南宫绝的声音把左临风从恍惚状态中扯回。

“爹……”左临风才说了一个字,南宫绝已先一步说道:“风儿在想甚么难题,想得这么出神了?”

左临风也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仍在默然间,南宫绝单刀直入的道:“想着小秋了,是不是?”

左临风没有否认,还缓缓的点了点头。

“难怪你这两天连甚么也没胃口吃,只肯喝豆粥吃馒头……”

南宫绝的话很本来很有点取笑的意味,可是向来面皮薄的左临风,这一次居然没有忸怩面红,脸上更泛起柔暖如薰风的思念神情道:“他熬的豆粥一点也不好吃,清漪煮的比他的好吃多了,可是我就是想吃那个米粗豆子坏的烂东西,好想吃,真奇怪……”

南宫绝伸手拍着左临风的肩头道:“没甚么好奇怪的,因为风儿喜欢他,便会记挂着他为你做的任何一件事,不管那是多微不足道的小事。爹很高兴,风儿能够看清楚自己需要的是甚么,选择的是甚么……不要奇怪,小秋在三绝庄时已经将你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是爹为了医你的心病迫他说的,并不是他多嘴乱说,这小子看来口没遮拦,但人挺厚道,始终没有将那个伤得你死去活来的人说出,他明知风儿心有所属也不介意,光是这份气量就很值得欣赏了,虽然这小子很可能只是傻楞楞的甚么也没想而已……”

左临风“嗤”的一笑:“那个儍瓜!除了想着怎样塞东西到风儿的肚子里,他还懂得甚么?”顺势伏在南宫绝膝前。

南宫绝对他的撒娇行为只有加倍纵容的份儿,那会管束他半分?眉花眼笑的抚着他道:“有个人老是记挂着你是饱是饿不好么?他是不是傻瓜浑没要紧,风儿晓得真正在你心里的人是谁便行,爹知道你的性子,一旦爱上一个人便很难改变,很怕你放不下从前的那人,现在才算放心了些……”

“连这点小事也要爹为风儿操心……”

“这绝不是小事,爹只希望风儿跟自己喜欢的人,开开心心的厮守一生,甚么争雄称霸全都无关重要,千万不要重蹈爹和你方叔的覆辙……”南宫绝低低地叹息。

“爹……对不起!”左临风怎会不明白失去知心伴侣的痛苦?尤其像他们那样,经过许多艰难才能走在一起的……

南宫绝知他仍为方涛的死而耿耿耿于怀,遂温言地劝解道:“傻孩子,爹早说过,那次是爹和方叔的共同决定,风儿不必为此责怪自己。况且,不是那次一战,爹到死也不知有你们兄弟,那时我才真是遗憾终生……放心罢,你方叔仍活在爹心里,他和我同样的疼风儿,同样想告诉风儿同一句话:珍惜眼前人。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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