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瞎了跛了,嗅也嗅到你这老粽子身上的尸气!”够胆当面叫贺兰独笑做“老粽子”的,天下除南宫绝外,只怕再没有别人,而难得的是贺兰独笑对这个称呼,居然是一副当之无愧的神气。
南宫绝说着,给贺兰独笑斟了一碗暖酒,贺兰独笑想也不想的一口喝光:“好酒!”从二人的称呼和举动看来,贺兰独笑跟南宫绝确是旧相识无疑,只不知二人到底是敌是友。
南宫绝哼了一声:“这酒将就着喝还可以罢,你的舌头真不灵光……”
“灵也好,不灵也好,有喝的便好……我刚宰掉你的宝贝孙子了!”贺兰独笑又是一碗酒倒进肚子里去。
南宫绝眼里惊震一闪而过,随即回复平静,道:“你真的宰了风儿的话,会忍得住不提着他的头来向我耀武扬威么?”
“宰了他本君确是舍不得,他的凤凰血有对本君有用得紧,况且他比当年的你还俊,本君要带他回去漠北享受呢!”贺兰独笑妖气十足地痞痞的笑了。
“你敢?”南宫绝目中厉芒一闪。
贺兰独笑目注南宫绝道:“盗墓小贼你死到临头,还跟我装腔作势些甚么?想保着你这妖孽孙子的,趁早把他送给我这老妖孽的好……”
很奇怪地,南宫绝并没有为贺兰独笑的无耻提议动怒,斟了一杯酒慢慢品尝,闭目片刻才道:“这孩子真是“妖孽”的话,我宁愿亲手杀了他也不让你带他走!”
“你现在宰得了他么?”贺兰独笑再搻UF南宫绝一眼,又道:“送他给本君有甚么不好?这小妖孽只要好经我手好好调教……”
南宫绝敏感地怒视贺兰独笑,贺兰独笑别有会心地贼笑:“你以为我不知你有了孙婿子了么?那方面的事日后自有人代我调教,不用我忙……”说到这里,这老粽子更是笑得神曅凉复痨下流贱格兼而有之,看得南宫绝冒火,差点一碗酒泼了过去。
正当南宫绝揣测这老粽子在打甚么馊主意时,贺兰独笑又道:“……本君又不是要他改投赤岭宫,只是想他继我之后,成为另一个纵横天下的妖孽,想不到凤御族加上你的贼血,会生出这样的小妖孽来……”
“风儿不是妖孽!他跟老粽子你不一样!”南宫绝突然动起气来。
贺兰独笑端着酒碗往椅背一靠,摇着腿道:“就算他不是妖孽,跟在啸天宫那老妖身边多年,教也把他教成小妖了,不然的话,端木家的小丫头当年也不会巴巴的向本君求取藏神入灭的秘咒,不惜用『命』来保住他的灵神……”
“你……你,你曾经见过她……见过彗儿?”南宫绝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撼。
贺兰独笑喝着酒缓缓道:“不错……二十多年前,那凤御族中端木家的丫头到了灭魂谷找本君,凤御族跟赤岭宫各不相干,本来没想过见她,可这丫头鬼得很,居然懂得从阿善那儿下手,阿善向来心软,没法子,只好听听她有甚么鬼话。”
“彗儿无缘无找老粽子你干什么?”一听到端木彗儿有关的事,南宫绝便显得异常地焦急。
五十七.故人之约(2)
贺兰独笑跷起脚,紫瞳迫视着南宫绝道:“你倒很着紧这老相好哩!好几十岁的人还像个毛小子似的……这丫头一开口便说以凤族最强的凤血交换秘咒,凤血对阿善十分重要,可惜现有的天御者都是女的,对阿善不太合适,那丫头却说下一代的天御者是男的,她前来求咒,正是用来保存下一代的天御者,虽然这笔帐要二十多年后才算清,但为了阿善,本君只好答应。谁知那丫头竟是小贼你的旧情人,欠本君债的竟是你的孙子!”
“彗儿她用『命』?这是怎么的一回事……”南宫绝急忙追问这一段连他也不知道的往事。
“本君为何要告诉你!”贺兰独笑邪眼轻描淡写地一瞥。
“你不说,难道我就没法打探到吗?别忘了凤御族的人还没死光!”南宫绝冷冷道。
“到死不改的嚣张死相!”贺兰独笑骂了一句,抓起只鸡爪子啃了起来,边啃边道:“那丫头挺有胆色,撇了你这盗墓小贼更是明智之举……聪明!”
“被阿水闷死你了么?一死出来便乱嚼舌根!”南宫绝白了他一眼道。
贺兰独笑竟然露出被击中要害的样子,再干了一碗酒才灰溜溜地叹气:“算了,本君不揭你的短好了,那个叫彗儿的丫头,她必须用自己的命,才能施用藏神入灭之法,将凤族的守心咒和手印,藏于被守护者灵识之内,施法完毕后,她便会油尽灯枯……”
南宫绝脸现难过的神情,但却似乎不太惊讶,只是呷着酒慢慢道:“那确是彗儿会做的事,她大概是预知了一些事,所以尽她所能去尝试挽救……”本来芳郁醇厚的好酒,但此刻他喝在嘴里,却是苦酒满杯。
“你不也跟那丫头干着同样的事么?”贺兰独笑说时,再次在南宫绝脸上搻UF一眼。
“如果拼了这条命能保得住他兄弟俩,我绝不会皱上半下眉头,可惜他们只能自救……”南宫绝说话时眼神疲惫,一下子像苍老了十多年般。
贺兰独笑望着杯中琥珀色的酒道:“那老妖的确有他的本事,那噬血之印牵连到小子本人的灵神,本君要是强行破解,只怕他一生也是个“疯公子”了。啸天宫的鬼把戏虽有部分源自赤岭宫,但并非全部,有许多更是失传已久的秘技,我亦不知当中来历,这噬血之印便是其中之一。你任他这样子摸到啸天宫去,小心连孙子也丢了。”
南宫绝苦笑:“难老粽子你跑去帮他打这一架么?风儿一天不能面对那老妖,他一生也受身上妖术缠绕,谁知老妖利用秘魔天音在风儿身上埋下了甚么杀着?风儿过得了老粽子你的“狩灵九式”这一关,灵神的抗力增长了不少,对付老妖胜算也大了许多。”
“他还令本君受了点伤哩!好久没试过了……受伤的滋味也挺不错,至少让本君知道自己还是个人……”贺兰独笑邪肆的眼内浮现一抹无法形容的寥落气息,南宫绝却风凉地笑:“明明是老粽子装甚么人了?你后悔的,当年别从棺材里爬出来!”
“还不是你这小贼害的!呸!不是看在阿善脸上,老子早揑死你了!”贺兰独笑狠盯着他道。
南宫绝荒凉地一笑:“想揑死我的赶快动手,迟了怕来不及啦。”
贺兰独笑骂道:“臭小贼!你坑老子吗?我捏死你的话,阿善一辈子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有了你宝贝孙子的血,我忙着返漠北给阿善炼丹去!你孙子欠老子的帐,本君吃亏点,马马马虎虎的算了,本来我想带他回宫,花上十年八载,用些水磨工夫试着给他破禁,看看有甚么方法除掉他血里那种狂性,偏是你爷儿俩都不肯领情,老子乐得省心,叫那小子有命的,记着到一趟赤岭宫去,别要老子亲自来捉人!”
“风儿又惹着你甚么了?”南宫绝奇道。
“那是老子跟你孙子的事,你少管,你小贼也一道来,阿善想见你呢!”
“可以吗?”南宫绝苦笑。
贺兰独笑站起身来,左手搭在南宫绝肩上,半晌才道:“够你来漠北一趟了,记着,我只是想阿善开心而已,他待在灭魂谷里,再不能踏出谷外,让他见见故人也是好的……”
南宫绝吐纳了几下,合着眼道:“本来我很想骂你多事的!不过……水哥儿……当年的老兄弟也没剩多少了……他还好罢?”
贺兰独笑目光转柔,摸摸怀中玉瓶道:“阿善他自得其乐得很,白天在他那堆宝贝棺材里钻,晚上才出来观星望月,还在谷里养萤火虫儿玩……他比我们想的坚强得多,希望这瓶凤血可以帮他拔除身上古尸的阴厉之气,不用这样子半人不鬼的过活。”
“一定可以的,他还要跟我搭档盗墓去呢!”南宫绝唇边泛起缅怀的笑容。
“去你的!小贼你闹的乱子还不够多么!你当心别在谷中贼性发作,见甚么摸甚么,你没再多两条腿给老子打断!”
“死老粽子!”南宫绝骂声未歇,贺兰独笑早已人影不见,南宫绝手抚胸口,微微叹气:“多给我这段时间,我该多谢你罢?老粽子你真多事……”
贺兰独笑前脚才走,一人后脚匆匆赶来:“公子爷,那人没对你怎样罢?”说话的是个两鬓斑白,但眼神锋锐,有如出鑪剑锋的英挺男子。
“寒锋你就爱操心,老粽子要对付我们的,数十年前早动手了,那用等到今天。”南宫绝哂道。
此人正是三绝庄前任总管寒锋,他追随南宫绝的时间远比铁衣长得多,对当年贺兰独笑的狠辣手段印像极是深刻,心中对此人总是放心不下,道:“话虽如此,这人行事邪诡莫测,寒锋真怕他会对孙少爷不利。”
“你这位孙少爷也不是好欺负的,连老粽子的“狩灵九式”也奈何他不了。”
寒锋听得目定口呆:“不是罢?”南宫绝淡淡的一句话,使他震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老粽子当年纵横无敌的妖异武功,寒锋曾不只一次亲眼目睹,这位孙少爷年纪轻轻,竟然可以跟这老妖孽斗个旗鼓相当,那也未免太也匪夷所思。
“这孩子天赋绝佳,练武更比我当年专心得多,武技早比你少爷我强了不知多少,虽说老粽子似乎有些怜才相让,但风儿能令老粽子负伤,已是极不容易的事,难怪啸天宫的老怪盯上了他……”得悉左临风成功在贺兰独笑手中保得性命,但南宫绝眉间的忧色仍未解除,左临风的本领,有一半是他的天赋和遇合,一半却来自大长老秘魔天音的传授,此人似乎真的希望左临风成为绝顶的强者,但此人既可以下手杀了他极欣赏的左兰轩,他会真心疼爱栽培左兰轩之子吗?但要是大长老在乎的只是左临风身上的凤血、他何必耗费心神精力以秘魔天音传左临风各种秘技?
大长老、血凤、左临风三者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奇特的关连,可惜南宫绝到现在仍未能破解当中关键……
五十七.故人之约(3)
虽然是大白天里,想要潜进林家大宅,对凤逍遥来说并不是甚么难事,不过盐商们见不得人的的勾当多得很,小丐的消息未必跟雪孤帆或是凤主有关,他也没抱太大的期望,谁知竟被他在花园里听到丫鬟们这么一段对话:
“昨天来的是甚么人?我从没见过老爷这样紧张的!”
“何只紧张,简直就是诚惶诚恐!让他们住最好的厢房,还生怕他们不满意……”
“平时老爷连官府的人也不放在眼内,怎么那几个男女会吓得老爷气大气也不敢透……”
“小声啊!”一个丫鬟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道:“吴总管吩咐过,不想惹祸的便不要管那几个人的事!”
“可是那个被蒙着眼的姑娘真的很古怪……”
“你还说!”
凤逍遥一厅到“被蒙着眼的姑娘”,心中便是一凛,忙向厢房那边掠去,可惜厢房内已没有人在,但是在其中一个厢房中,他嗅到一缕再熟息不过的馀香,正是那个在青凤阁中跟他同床共枕的姑娘……
有了正确方向,凤逍遥登时精神大振,只用了点小手段,已从那吴总管口中迫问出凤主等人的去向,以及以何种方法以城,问明白后,他立时离开林宅,着人通知正和江心月一路的戈勒昂后,策马朝北急追,沿途打探林家盐车的去向。
这就是沈戎加强搜捕的成效,为免惹官府注意,啸天宫不能明目张胆的将凤主劫上青冥峰去,只能动用那些表面是正当商人,暗里隶属啸天宫的徒众,以货运的形式,把凤主暗中运走,虽然这样走被发现的机会较少,但花的时间却多了许多,加上因领头的褚灵飞失踪,队伍躭延了两日,凤逍遥出发虽晚,仍能从后追上。
其实凤逍遥不太担心救人的问题,真正麻烦的是如何摆脱啸天宫的追击,平安送凤主跟戈勒昂等人会合,但不管怎样也好,这次的“窃玉偷香”,他凤逍遥也是做定了的。
追踪了半天,天色已将全黑,凤逍遥竟追到江边去,只见渡头上,一艘商船在沉沉暮色中缓缓开出,空了的盐车正往回走。
凤逍遥忙避到暗处,以免被驾盐车的啸天宫往众察觉,待盐车去后,凤逍遥才从小路转出,暗叫“麻烦”,从盐车上那丝淡到几乎察觉不到的馀香中,他几乎可以肯定,凤主就在那艘商船之上,可是船已离岸甚远,他轻功再高,也没可能飞到船上去。
可是怎能就此错失救人机会?凤逍遥心念急转间,瞥见江畔还泊着几艘打渔用的小艇,确认四下没人监视后,匆匆在岸上留下记号,立即弃马上船,解开系船的绳子,竹篙一点,小艇箭也的朝江心驶去,到有渔人发觉小船被偷时,凤逍遥早已去得远了。
在凤逍遥的操持下,小艇去得飞快,不过他并不急于追上商船,因为江上并不是个救人的好地方,故此他只是遥遥跟在商船灯火映照不到之处。
然而在寒风飒飒的大江上吃风,实在不是甚么好玩的班事,凤逍遥有些后悔在林家只是顺手牵了些金银做盘缠,没多牵上两瓶老酒来驱寒解闷。
就这么一直跟到半夜里,江边一艘轻巧的快船从河弯处驶出,一面以灯号为讯,一面迅速驶向商船,商船看到灯号便停了下来,到快船靠近时,一条跳桥搭架到两船之间,凤逍遥的心急跳起来,快船看来是接走凤主的!到明天商船泊岸,即使官府中人到船上搜检,也再搜不出甚么来!
当跳桥搭好的一瞬,凤逍遥倏地感应到凤主的心灵呼唤,他更不打话,脚下全力运劲,手中竹篙猛地一撑,小艇船头一昂,倏地速度激增,快得像要标离水面似的,顷刻间破开数十丈的江面,奔向江心停着的两船!
当商船上的人抬着凤主从跳桥过船时,急遽的水声响起,两边船上的人众人立时有所警觉,只听得“忽喇喇”的怪异“浪声”中,大片比人还高的“浪头”,蓦地从原本平静无波的江面上,墙壁般高高扑起,一条黑影从壁立的波涛上破浪飞窜,炮弹一样往快船轰去!黑影未到,那汹涌的水壁已当头卷到较小的快船上!
两边船中不乏高手,虽是变故骤起,仍立时出手,竹杆索鈎等一齐往浪头上那艘“水上飞艇”招呼,谁知一团凤凰飞舞般的银影寒光猛地从船头爆起,竹杆索鈎尽数被冲霄的剑气绞碎!
眼看小艇快撞上快船时,小艇的轨道突然由直撞改为微微右倾,只是将快船撞开了些,贴着快船的船舷檫过,跳桥却被震飞,桥上的人全被抛跌,那艘小艇已极速从两船之间穿过。
当小艇冲入灯光所及处的一刹,商船和快般两边,数名啸天宫护法手执兵刃,不约而同的朝小艇上的一条紫衫人影人出手!各人以兵器在空中组成一面严密无比的光幕,自上而下向敌人扑击!眩目的强烈剑光再次闪现,船上灯火虽多,但在强烈的剑光下亦为之失色!只见人影在剑光中此起彼落,双方兵器发出的的破风声响个不绝,寒光连闪间,那几名啸天宫的高手,一人中剑落水,其馀的被硬生生的迫回船上,那小艇在交战的劲气推动下,速度不减反增,飞鱼也似的晃眼没入黑暗的江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