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三)——凤郎大猫
凤郎大猫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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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临风才揭开车帷,一个有点熟悉的粗豪男声立即惊讶地脱口道“真……真的是你!”。

左临风踏进车厢前已知车上除倪谦之外尚有两人,他凝神细辨那个男声,停了一下,才道:“兄台是……裕哥?”

这男子正是裕哥,他跟楚茜兼程赶到帝都,设法找到张朴后,将镖队被人屠杀,立秋被掳的事说出,张朴急忙报上倪谦,倪谦见事态严重,再三考虑下还是带同二人前来找左临风。

“亏你还记得俺来,你……你真是青帝……不……你……是瞎哥儿?”裕哥虽然早已知道左临风是谁,但看着眼前鲜衣华服,举动轻灵,一派顶尖剑手气魄的贵公子,感觉仍是非常古怪,这么的一个人,怎可能是那个落魄街头,任人欺辱的残废叫化?

“不错,青帝就是在镇上讨了三年饭的瞎叫化。”左临风的笑意里透着唏嘘。

裕哥抓得头皮也快破了,乱七八糟地道:“这……这……这是甚么一回事,堂堂青帝干么弄到要在小镇里讨饭?唏!你爱讨饭俺也管不着,可是你干么要耍小秋那呆子啊!”

“小秋?……我……我不是……”一说到立秋,左临风便心乱得不知从何说起。

裕哥气急起来,惯性地用教训立秋的口吻道:“你不是对他认真的,便不要害他!那小子跟你不同,没了他,你还可以风风光光做你的青帝,做你的少庄主!可是那条笨牛可被你耍得命也丢了半条,心里还是丢你不下,一听到都城有变,他死也要死回来找你,你怎能派人杀他的!”

倪谦忙连插口道:“徐镖师稍安无躁,倪某早已说过青帝绝不会伤害小秋的!”

南宫一鸣也急了起来:“小秋他出了事?杀人甚么的一定跟小叔叔无关!事情到底是怎样!”

左临风反而没有说话,似乎已猜到是甚么的一回事。

“他是啸天宫主,他的手下没他的命令,小秋怎会无端的被他们追杀!”裕哥说到这里,马车里一股冰寒的杀气猛地急涌,左临风冰封的声音随之响起:“裕哥,小秋他现在是生是死。”

那浓烈的杀气叫车内其馀三人心里发寒,倪谦见左临风动了真怒,忙按着他道:“风儿,问清楚再说。”

左临风吸了口气,情绪平伏下来后,笼罩车内的冰寒杀气方始消褪。

裕哥此刻呼吸才能回复顺畅,道:“这个只有老天爷才晓得,一帮啸天宫的家伙扮成强盗来杀小秋,后来他被一个叫猫猫的绿眼怪人救走,但那人好像也是啸天宫的,当时楚茜也在场,小茜你来说罢。”裕哥说到这里,左临风便听到一个俏甜但带些倔强的女子声音,将当日的情况覆述一遍。

五十三.报讯(2)

“到底还是避不了……我早应知道啸天宫不会放过他……”左临风重涩的声音沉重得像是拖着千斤沉沙相似。

“风儿,你迫走小秋是不得已的事,是倪哥没有好好保护他……”倪谦自责地道。

“不……裕哥说得对,小秋不是江湖中人,我不该接受他的……”左临风突然沉默不语,只有车厢外嗒嗒的蹄声响个不住,裕哥等一时也不知说甚么才对。

沉静下来的左临风远比他发怒可怕得多,表面上看不出丝毫激烈的情绪反应……是甚么情绪也收敛起来,就像酝酿中的风暴,谁也不知将会何时爆发,如何爆发。过了片刻,左临风才打破这片可怕的静默:“现在首要的事,是要到啸天宫里救人,即使他被人杀掉,我也要找到他,倪哥,代我告诉贺兰独笑,左临风弃战认输,他想要我的血,那就到啸天宫要罢。”

“小叔叔!”

“二哥儿别鲁莽!”倪谦和南宫一鸣同时劝阻。

“倪哥,我不是鲁莽,是我的心没法静下来,又怎能应付贺兰独笑?与其白送性命,我宁愿留着这条命,至少可以救回阿秋和十一郎。”左临风的语声尽管冰凝一样地冷,可是那份激烈的焦灼与执念却似烈火般狂暴,他绝不容许啸天宫再次夺去他重要的人。

南宫一鸣细想之下,左临风避而不战亦不无道理,裕哥更是马上认同:“对啊!救人要紧!比武甚么的有啥了不起!”

倪谦忽然道:“本来我可以等到你比武之后才告诉你小秋的事,二哥儿有没有想过,为何倪哥明知会扰乱你,还要这样做?倪哥怎会想不到你会为小秋放弃这一战?”

左临风微微一愕,却没有说话。

倪谦握着他的手道:“以你的聪明,不难猜到我的用意……只是你太在意小秋,老是觉得亏欠了他,所以情愿死在他身边而已,告诉倪哥,不将此事暂时隐瞒是甚么原因?”

左临风深呼吸一下道:“倪哥不想我死在贺兰独笑或是啸天宫手里。”

“好,说下去。”倪谦温言鼓励。

“只有过得了贺兰独笑这一关,我才有闯宫救人的资格,因为我对那个人毫无把握……不,是毫无办法才对……”左临风微现惨淡的笑容。

“连你也毫无办法?那人是妖怪吗?”裕哥瞪大眼叫道,在他和楚茜心中,四子一帝,尤其是青帝,已强到不是人类的地步,做梦也没想过世上有比他们更强上许多的人。

“倪某不会武,想像不到那人有多厉害,但才子告诉我,那人可怕的地方不止是武功,而是二哥儿从小心灵已受那人的秘术控制,在那人面前,二哥儿连反抗的馀地也没有……”倪谦道。

“那不是糟透了吗?”这次就连南宫一鸣和楚茜也叫了起来。

“连就是二哥儿必须跟贺兰独笑对上一仗的原因……”倪谦还未说完,左临风抢先说道:“是爹要倪哥来报讯的么?”

倪谦点头微笑:“果然瞒你不过,一眼便看出你倪哥不会懂得这些江湖之事,才子是想你知道你的性命有多重要,更想你从贺兰独笑的秘术中找出应付那人的方法,救自己也救小秋。”

“我明白……但是,外面那位朋友听够了没有?”左临风说到一半时,突然提高声音。

“怪不得别人说瞎子的耳朵特别灵,人家只听到一点点罢……”清冷而微带稚气的嗓音响起的同时,马车同时戛然停下,原来已到了紫霞峰下。

“兄台是赤岭宫的人?”左临风从车中飘身而出,落在路旁一株枯树旁,对树上坐着一名面罩白纱的白衣异族少年道:“兄台是赤岭宫的人?”

“你猜猜。”少年眨着月光流泻似的银瞳,佻皮地一笑。

“兄台身怀清冷虚寂之气,声音尚在弱冠之龄,除了星宗主的师弟,魔圣的关门弟子月圣子寂月之外,再无别人。”左临风还有一句没说出的,他跟寂月未曾见面,但灵神早已有过接触。

“你猜谜儿的本事倒也厉害,师父本来叫我来接你到别处去……”

左临风点头:“寂月刀法如月华在天,无尘无碍,以洗心炼灵为先,用于追踪,一经月圣子的灵气锁定,百里之内,不管目标逃到那里亦是无所遁形。”

寂月夜月般的眼晴笑得灿亮:“啊哟哟,你这瞎子文绉绉的,称赞起人来可真好听,寂月的功夫还未到家,不过要找你可特别容易,尤其是这一次,你的灵气强了好多哩!害得寂月也很想跟你打一架。”

左临风转向倪谦笑道:“幸好我刚打消了避战的念头,否则肯定被这位少爷硬捉了去。”

寂月竖起食指摇了两下,咯的一笑:“师尊才不会让阿月有动手的机会呢!瞎少爷你要是溜掉,师尊生气起来,顶多将峰顶那批无聊人一古脑儿的炸掉。”

原是前来迎接左临风到紫霞峰去的烈缺,此时正偕同连山秋雨愁二人掠至,听到寂月的话全都大吃一惊,只有没到过峰顶的南宫一鸣一时没会过意来:“峰顶的无聊人?”他停了一下才惊呼出声:“你们竟然……”

寂月望望烈、秋三人道:“谁叫你们惹来许多笨旦?师尊光看着山下的车啊马啊已经讨厌死啦,反正火器也是从波沃玛那家伙手上劫来的,花光了也不用可惜。”

秋雨愁和烈缺面面相觑,他们早查知波沃玛偷运了一批火药火器进城,却一直找不到那批火药的下落,想不到竟是被赤岭宫夺走,如果他们真的用来对付峰上各路的江湖豪客……

他们越想越是心寒,左临风反而没有半点惊惶失措,还轻松地笑着称谢:“多谢魔圣暗中相助。”

寂月傲慢地回应:“你们怎猜想得到师尊的目光和手段,他才不是帮你们……”

众人不明所以间,左临风道:“魔圣是不想西突厥独大,借此狠挫地们一下,以维持西域诸国的平衡,故此魔圣不会贸然以火器做出彼此无益之事,再次挑起中土和西域的纷争。不管怎样,在之前的动乱里,叛军少了这批火器,免去帝都里许多军民伤亡那是不争的事实。”

深悉西域各国状况的秋雨愁暗叫惭愧,他虽熟知西域局势,洞察力仍比不上左临风迅快清晰。

五十三.报讯(3)

寂月银亮的瞳眸好奇地把左临风从头到脚的看了一趟,突然从树上跃下,拉起左临风的手,笑得好不亲热:“厉害哩!你这瞎子知道的倒比这些开眼的还多!”

左临风有些无言,他虽然他不介意,但被人瞎子长瞎子的说着总不是味道,可是寂月笑语天真,实在叫人很难生他的气。

寂月忽发奇想:“你做师尊的徒儿好不好?师尊的心意阿月最清楚,他最喜欢你这样又强又聪明的人,阿月也很喜欢你,不想你被师尊杀了取血,最多阿月吃亏点做你的小师弟吧,我带你到西域玩去,谁也不敢欺负你,谁笑你眼瞎我给你揍他……”

虽然看不到寂月的表情,左临风也感觉到寂月的友善亲近,那是纯粹来自灵觉上的感应,是任何伪装也伪装不来的。左临风有些奇怪,寂月虽是贺兰独笑的徒儿,但所修的功法,身上的气息和特质却是截然相反,完全不带半点邪道气质,单凭贺兰独笑可以培养出一个跟他完全不同,但又厉害非常的徒儿来,此人高明之处更是令人畏惧。

左临风就像跟朋友说话一样:“阿月的意思我已尽知,但我和你师尊的事,只能由我们自行解决,阿月明白么?”

寂月耸了耸肩:“阿月不是不明白,只是舍不得,你的灵气吸引着阿月,阿月觉得很舒服,很想留在你身边。”

寂月的话,在烈缺等人耳中,简直就是直接的表白示爱,面色全都变得古怪之至。只有左临风明白,寂月喜欢的,不过是玉种或是凤血散发的强烈灵气而已。

左临风怕寂月多说多错,忙向寂月做个有请的手势道:“还请月圣子为左某引路。”然后转身对倪谦一揖道:“二哥去了。”

“倪哥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倪谦才刚说罢,寂月的人已平地拔起,像朵白云般冉冉飘飞,一面向左临风道:“阿月要走啦!”左临风只好展开身法,追上前去。

烈缺向倪谦说了一句:“有劳大人转告他们,决战地点已改。”马上跟在铁衣秋雨愁等人身后飞快掠走,只剩下倪谦和裕哥三人。

裕哥看着寂月和左临风宛如御风飞行的身影,目定口呆,呆了半天才自怨自艾地喃喃:“天啊!老子从前怎不学好轻功!如果可以追上去看这一战,这一辈子也没白活了!”

“猫猫,把鬼火给我。”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立秋没精打采地道。

猫猫嗷的一声,将短刀“月寒沙”递给立秋,短刀才一入手,立秋已觉刀上冷煞之气侵肌入骨,他心中有点发毛,但瞧了半天,也不觉再有何异样,于是手起刀落,一只雪兔的头像切豆腐般无声无息的被切了下来,立秋不禁喊了一声:“好家伙!用来切菜硬是要得!”

取得“月寒沙”后,二人重新将阿呆的遗骨埋好,闹了半晚,天也快亮了,立秋在水潭边找了个避风处生了个火,叫猫猫捉些甚么回来当早饭,自己趁机弄干净尿湿了的裤子。

谁知裤子还未烤乾,猫猫已嘴衔着一只野兔,两手各抓一只雪雉,猎犬般敏捷地飞跑回来,立秋慌忙将裤子塞到一旁,问猫猫要过刀来,他也不管此刀珍贵,只是贪图宝刀锋利,几下已将野味去毛剖腹,再用雪水擦洗干净,从怀里掏了把从厨房里摸来的盐,塞到野兔和鸡肚子里,放到火堆旁煨烤,自己也缩在火旁取暖。

见猫猫仍在全神贯注地把玩着短刀,立秋连忙背着他火速穿上裤子,一面叮嘱:“这儿真是冷得死人……猫猫,你记着回去时小心点,别让人发现鬼火啊!”月寒沙刀柄上本来有金丝缕刻着“月寒沙”三个篆二字镏文,可惜立秋二人瞎字不识,猫猫管把短刀唤作“鬼火”,立秋也就由他叫去,可怜当年名震江湖的神兵“月寒沙”,就此变成“鬼火”——猫猫的玩具,立秋的切菜刀……

“为甚么?”猫猫睁着圆圆的眼睛道。

“要是你的爷爷们知道了,也喜欢“鬼火”,将它抢去了去岂不糟糕?”立秋在三绝庄总算见过不少宝刀利刃,“鬼火”的来历虽然有些那个,但肯定是柄宝刀无疑,日后要逃跑也多一件防身利器。

“不要!不要抢我的鬼火!”猫猫紧张地把鬼火死命攥紧不放。

“那么猫猫就要好好藏着,没人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玩……是了,我们不如到远一点的地方玩儿去,那便不怕被人发现。”立秋那会甘心就这么被关着,充当牢房里的下仆?这些日子里,他一直设法想要开溜,但每次走远一点便被猫猫硬拖了回来,他真的不懂猫猫为何乖成那样,不用关着他也不会跑掉。

猫猫的头又摇了起来:“不行,除了这附近,外面的路很古怪,怎么走也会在原地转圈儿,一定会迷路的!爷爷知道我乱跑,会打断猫猫的爪子,好痛!”猫猫说时十分害怕的样子。

立秋心想啸天宫一定像三绝庄那样布下迷阵陷阱,于是试着问:“你试过了?”

猫猫登时眼圈红了,委委屈屈地点头:“有一次猫猫追兔子玩,去远了走不出来,饿了几天,爷爷们找到猫猫,很生气,打断了猫猫的腿,好痛好痛,好多天都动不了,没人理猫猫,好饿好怕……”

立秋见猫猫怕得声音也有些呜咽,泪水在眼眶里直转,可见他那次被折磨得有多凄惨……立秋不禁难过得抱着他连声安慰:“别怕,猫猫乖乖的,爷爷们再不会打你。”心中恼火得将元老会那些长老们全都操了个遍。

“猫猫不乱跑,草蜢哥哥也不要!会打断腿的!猫猫怕怕……”猫猫躲在立秋身前,害怕得直打哆嗦。

“知道了,哥哥不跑。”立秋这才知道,猫猫一见他走远便抓他回来,原来是怕立秋受到惩罸,可是立秋却叫暗暗叫苦不已,不知怎样才能说服猫猫逃出啸天宫找左临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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