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听了动静，都走了出来。邵宇忍着痛想解释，包租婆已拉了路佳的手过来，恶狠狠的道：“你要再敢纠缠，我就告诉你们学校老师说你诱奸少女！”

邵宇懵的说不出话来，平日的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语都来不及出口，电视剧中的请求和成全也来不及念，包租婆已拉着泪眼婆娑的路佳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邵宇长吸一口气，脚步难以移动，在原地站了许久，血顺着他的脸颊下滑，已染湿了他的衣服。他鼓起勇气走上前，伸出手想敲门，门却开了。

杨承上提着一个行李袋，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大门再次无情的重重关上，掩去了里面震天的骂声。

杨承上按了电梯，抬头看着数字跳动，电梯开了，他走了进去，又偏过头去看邵宇，“下去吗？”

邵宇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颊上的血迹又让人看了心惊。杨承上掏出纸巾递给他，“擦下血，这大半夜别人看到会吓死的。”

邵宇接了过来，“你怎么也出来了？”

“刚刚听到骂声了吧？”杨承上无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路伯母怪我知道你们的事却瞒着，就把我赶出来了。”

“好兄弟，连累你了！”邵宇拍拍他的肩膀。

杨承上撇嘴，“也没什么，只是这么晚了，不知道该睡哪去。你呢？今天晚上不能回宿舍了吧？”

邵宇低头看看衣服上的血渍，“估计有点悬。”

电梯降的速度不快，到了一楼，两人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不算大的商业街，都是卖些饰品和宵夜，邵宇心中郁结，长舒口气，说：“喂，要不要我请你吃宵夜？”

杨承上笑，“失恋了所以想喝酒吗？”

邵宇一脸被猜中的表情，有些沮丧。

“我没兴致。喝酒对胃不好。”杨承上拎着行李袋往前走，“还不如你出钱请我睡一晚上。”

“喂，杨承上，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杨承上转过声来，眼神清澈平淡，“我早就劝过你，你自己不听。所以，我现在为什么要有同情心？”

旅馆不算很好，胜在有独立的浴室卫生间。邵宇照着镜子擦干了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衣服上的实在擦不掉，便脱下来用一次性的肥皂给搓了个干净。

赤着上身出来，杨承上已经将被子铺好，拿了本小说躺在了床上。邵宇揉着额头忿忿不平的道：“没想到包租婆那么狠心，痛死我了。”

杨承上挑眉，“她没有拿菜刀将你宫了就该笑了。路伯母平日脾气就不太好，所以说话有些过分。”他突然又笑了，语气凉薄，“不过也没有说错，她爱财，而你确实是穷。”

邵宇怔了一下，一股无名火涌入胸腔，似乎要爆发出来。

“她早就给路佳安排了路，要让她高中毕业后，就去国外镀金。”

“路佳没有跟我说过。”

“没说吗？”杨承上有些意外，看着他瞪着自己，又有些好笑，“你气什么？没结果的爱情，何必这么执着？”

“你根本不喜欢人当然体会不到。”邵宇看杨承上掏出烟来点上，心情烦闷的伸出手，“给我一根？”

杨承上丢了一根过去，邵宇爬上床，掀开被子躺到他身边，杨承上给他打火机，他摇了摇头，烟咬在嘴里，并不点。

跟路佳的过往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盛夏暖春，那个可爱的女孩子似乎正微笑着向自己走来。

心房乱糟糟的，又有些无力。

“如果我有很多钱……”他喃喃自语。

“嗯，励志的想法。”杨承上嘴角勾了勾。

邵宇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通，未来什么形状，还是一无所知。只知道现状并不会改变，如果他不放下这些努力读书，努力去通过那场改变命运的考试，那一切都是空谈。

代表“路佳”的，也会离他越来越远。

房间彻底的安静下来，只有杨承上偶尔的翻书声。

烟味弥漫四周，邵宇繁杂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对于以后的安排也慢慢清楚明了。

他丢下嘴里的烟，拉着被子往头上捂。

“不就是失恋嘛。”装成满不在乎的语气，其实里面含着些微的苦涩和不甘，“明明老子又高又帅的……”

第 3 章

路佳没有再出现过，路伯母跟她休了学，办了去国外的手续。杨承上向学校申请了宿舍，但因为毕业将近，安排不下来，所以也暂时只能去邵宇的宿舍挤挤。

邵宇对此事也算心怀内疚的，分了半张床给杨承上。洪宣对此挤眉弄眼，笑道：“怎么？握手言和了？”

“这兄弟仗义！”邵宇竖了个拇指，转过身搂了搂坐在床上看书的杨承上，“值得交往！”

杨承上呆了一下，抬头瞪了他一眼。邵宇还是嬉皮笑脸的，额角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杨承上，你那么闲啊？都这种时候了还看武侠小说？”

“嗯，反正也不想上大学。”

“啊？”邵宇一怔，脸上的笑瞬间僵了，“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不想上。”杨承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神平静无波。洪宣凑了过来，“难道你想追随佳人奔向资本主义国家？”

杨承上摇头，对他的玩笑回应的一本正经，“我不喜欢路佳。”

“真的假的？”洪宣好奇，“邵宇，那你往日都冤枉人家了。亏的我还想放《失恋阵线联盟》给你们听呢。”

邵宇拍拍他的头，把他赶到一边。

苦逼的高三党自习回来，时间已过了十点半。杨承上洗了澡进屋，邵宇端着一碗面递上来，“还是热的，快点吃。”

杨承上愣了一下，洪宣怪叫道：“同人不同命啊！邵宇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跟你同学三年也没见你给我买过宵夜啊。”

“去去去，今天不是也带了你的份吗？”邵宇把碗往杨承上手上一放，拿了脸盆毛巾出门洗澡去了。杨承上慢慢将面吃了，躺在床上时差不多到了十二点。

灯早息了，邵宇摸黑爬上床。天气热，床上只有一张薄被，邵宇扯了一半过来，透着月光看到杨承上睁开的双眼，轻声问：“还没睡着？”

杨承上往里挪了挪，声音有些哑，“想抽烟。”

“啧，你到底有多大的烟瘾啊？”邵宇挨着他躺下来。床太小，两个人睡有些挤。幸好杨承上体温一直偏凉，不然这大热天的他肯定受不住。

“初中开始就学了，不抽难受。”他又往里挪了挪，手伸到枕头下拿出烟盒，叼了一根，火光一闪，他深吸一口。

“还真胆大。”邵宇抓着他手臂蹭了蹭，头几乎搁在了他颈窝上，“你身上居然没有烟味。”他似乎觉得好闻，又往前凑了凑。

杨承上捏着烟的手抖了抖，眼神闪烁，一时间想躲，却退无可退，只能僵硬的任他凑过来。脖子上的皮肤碰到的他的鼻尖，杨承上不可抑止的抖了抖。

“你很冷？”邵宇有些诧异。

“不冷。”杨承上猛吸一口烟，让躁动不已的心平静下来，“帮我拿个东西弹烟灰。”

邵宇侧着身往床边探，“好像没有什么……啊，就这个吧。”他递过来一个小纸盒，“原来放饼干的。”

夜晚很静，邵宇轻声说：“杨承上，你真的不打算读大学吗？”

“嗯。”

“那你想做什么？去打工？”

“也许。”

“是你家缺钱吗？”邵宇凑了过去，语气坦然，没有犹豫。

杨承上失笑，“也不算。喂，你这问题问的太过分了，要是让我产生自卑感了怎么办？”

“屁，你那心跟我的一样坚韧。我被包租婆那样对待也没有玻璃心呢。是呢，我没钱，没钱就不能跟她女儿谈恋爱，但是我会努力，努力达到金龟婿的标准！”

“然后去娶路佳吗？”

“不一定，也许到时候她根本就嫁了呢。”邵宇眼睛亮晶晶的，眉峰上扬，一副自信的模样。

他也许没有好的家世，没有很多家产，买什么用多少钱都要思量着来。听到别人近乎侮辱的言语，心里也会难过。

但是却并不因此而心折。

他依旧简单，依旧勇往直前。

没钱又怎么样呢？

我会努力的！

自卑才是最廉价的存在。

杨承上看着他模糊的轮廓，心湖某一处泛起了涟漪，越阔越大。他将烟捻灭，放到纸盒里。

“笨蛋，你还真是百折不挠。”

邵宇笑了，“你才知道么？杨承上，你还真是个不错的朋友。我的目标是B大，你来吗？”

“我不上大学。而且以我的成绩，也考不上那里。”

“喂，你不是那么泄气的人吧？”

“嗯。你以前不也是当我不存在吗？我平凡，没有那么远大的目标。我只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杨承上没有笑，透着月光也能看到他认真的脸。

邵宇盯着他看了一阵子，身体突然软下来，叹了口气，“这样真的好吗？不读书出去，出人头地的机会就要困难得多。”

“是么？你有奋斗的目标，我没有。”杨承上伸手揉了揉眼睛，“所以出人头地什么的，并不是我想过的生活。”

邵宇跟杨承上其实是一个市的，不同县城，一个在南一个在东，离的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语言还不通。

邵宇父母是个体商户，在县城一条街上租了个店面卖水果，卖的还不错，供邵宇读书还不算吃力。他有一个姐姐，大他五岁，已经结婚了。

高考的日子很快就到来，有的人已胸有成竹，有的却茫然失措。

邵宇在考场没有碰到杨承上，考完试时却在学校门口看到了他，还是穿着学生制服，身材已经拔高了不少，以前才到邵宇肩膀那儿，现在只差他半个头了。

邵宇爱剪寸头，觉得显得精神，杨承上却喜欢偏长一点的头发，但也只到耳朵那里，留一点点刘海。

他手上捏着一瓶矿泉水，站在烈日下，表情平静。

“考的怎么样？”邵宇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就问。

杨承上将水递给他，看到他拧开喝了一大口，才微微笑道：“笨蛋，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考的不怎么样，能拿到毕业证我就烧香还愿去。”

邵宇捏捏他的肩膀，“说的那么悬。那我跟你一起去，怎么样？”

“心不诚的笨蛋，菩萨不收的。”杨承上抿着唇往外走，“邵宇，我饿了，请我吃饭。”

考试的压力已经全部松懈下来了，邵宇将三年来的东西都收拾了，书本当废纸卖了，笔记给了关系较好的学弟，用不着的东西送人的送人，扔的扔。等最后整理出来的，也只够塞满一个密码箱的。

杨承上的行李比他的还轻便，邵宇拿了电话本出来，“喂，你把你家的电话号码记下来，我到时候打电话给你。”

杨承上愣了下，“不用了。”

“啊？”

“放假我去找你玩。”杨承上微微笑道。

之前邵宇带他去过一次，他记得路。

“真的？”邵宇眼睛一亮，“我们那有座山，国家一级保护区，我到时候带你去玩。”

杨承上点头。邵宇往床上一躺，“啊啊啊，睡了三年的狗窝，平时嫌弃的要死，怎么现在居然有点舍不得了呢。”

“笨蛋，别一语成谶，学校没考上，又跑回来复读。”

“杨承上，你诅咒我！”

毕业晚会是在第二天晚上举行的，节目早就排练好的。邵宇报了一首歌，他曾经跟人学过半个月的吉他，所以借了把上台去耍帅。

杨承上拿着杯橙汁，端坐在下面看他摆了架势，开始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表白的情歌在他沉厚的嗓音下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杨承上想着时间若是提前几个月，又或者是那天晚上的事没有发生，那邵宇现在肯定会用这首歌来给路佳示爱。

如果是那样，那今天晚上，邵宇那家伙就不会板着脸，一副苦情的样子了吧？

如果是那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进展的这么快。

杨承上拍了拍额头，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连动作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更何况灯光是特意的昏暗。

额头上的手指向下压了压，压掉那些繁杂的思绪，以及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难过。那些刻意被压抑住的情绪都涌上面孔，让那张平凡的脸一瞬间有些扭曲。

他最初的畸恋，一直埋葬。

直到此时此刻，听到那人的声音就在耳边，才敢稍微表露出来。

万劫不复的深渊像是要将他吞噬。杨承上轻轻的笑了，扭曲的脸慢慢平复下来。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笨蛋，从一开始，不要靠近我就好了。

第 4 章

晚会进入了一个又一个小高潮。或许的束缚的太久，每个人玩起来都有些疯。邵宇下来时，已经在台上唱了两首歌，又在走过来的途中被人灌了三大杯啤酒。杨承上闻到他喷过来的酒气，微微皱了眉。

邵宇扶着他的肩膀，脸色有些红，“杨承上，你不喝酒吗？”

“嗯，容易醉。”

“嘿，你还真没趣味。”邵宇坐在他身边，闭了闭眼，有些懊恼，“哦，毕业了居然没有人表白，还真是失败！”

杨承上面不改色，“你希望有？”

“当然啊。虽然不太可能会在一起，但是还是会有一点优越感啊……”邵宇笑吟吟的凑过来看他，“有人喜欢自己，是很高兴的事嘛。”

杨承上不理他，低头喝自己的果汁。

“喂，我们等下溜出去再喝一场吧？”

“不去。”

“为什么不去？多好的机会啊。”

“我会醉。”

“那就看着我喝，我们今晚不回宿舍了，出去住宾馆去！咱也要奢侈一回！”邵宇声音压的低，和着些模糊不清。

杨承上骂了声“笨蛋”。

晚会散的晚，已经到了十二点钟，夜市却刚好是最热闹的时候。两人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要了一些烧烤和啤酒。杨承上被邵宇劝的不耐烦，勉强喝了半瓶啤酒。

邵宇有些醉了，却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真的带着杨承上来到一家宾馆，开了一间房。

宾馆的服务员看到两个男的来开房，有些惊讶。邵宇坦然的接过房卡，进了电梯。

房间的设备比旅馆要好的多，有电视有空调，还有浴室。杨承上洗了澡，出来看到邵宇已经瘫在床上不想动弹，皱眉摇醒他，让他去洗澡。

浴室的水声很大，杨承上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睡倒在浴室，拿着遥控器有一搭没一搭的换台，似乎每个节目都没有看进心里。

以前睡在一起的情况很多，除了最初的不适应，后来慢慢的也放开了。

但今天晚上，以前的那种紧张感似乎又回来了，让他心慌意乱。

邵宇足足洗了半个小时才出来，腰上就围了条浴巾，红着脸说不小心将衣服都给弄湿了。杨承上瞄了他几眼，眼神接触到腰部，挑眉问：“你没穿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