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所归之猫——阡佰
阡佰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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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5点,纽约同往常一样出现全城大堵车的壮观景象,而亮银色的梅赛德斯奔驰无疑是这滚滚车流中最悲催的一辆,望着半英里之外的高速入口,林恩绝望地按着喇叭,可再高级的车此时也只能同蜗牛一样缓缓地向前蹭爬。当然,在落日的余晖完全封杀于混凝土的高楼之际,林恩终于挨到了通往伯灵顿的高速路口。霎那间,梅赛德斯像一只张开的双翼的天马,披星戴月地飞驰向绿山州北部那座湖蓝之城。

6.破门而入的“偷心者”

到达伯灵顿时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林恩饭都没吃直接就开到修理站,但那里早就大门紧锁人迹全无。无奈地在酒店挨过了一夜,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冲到Monroe’s Auto,却很不幸地被告知今天是塞西尔的休息日,他又像上次一样粘着大个子亚特套了半天近乎,终于在对方神经崩溃的前一秒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塞西尔的电话。林恩顿时比中了六百万大奖的彩票还要兴奋,马上就拨了过去,可等来的只有漫长的回铃音,亚特耸了耸肩表示无奈,林恩只得愣愣地坐回到车里,哀哉哀哉地在大街上闲转,只望能在这个四万人口的城市中,寻到那一个乱了他这辈子生活的身影。

车子不经意拐入了珍珠路,一个用碎片状彩灯堆起的蝴蝶型装饰牌映入了林恩的眼帘,Papillon就犹如一位宿醉的少女,揉着惺忪眼,向新的一天敞开了她粉嫩的怀抱。等等,Papillon?塞西尔的姐姐是不是在这里上班?由于当天的匆忙,林恩并没有将塞西尔所说的他姐姐上班的那家酒馆的名字听得特别清晰,但他还是停了车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成为了今日赏光Papillon的第一位客人。

还不到中午,酒吧里清静得很,除了在吧台整理着玻璃器具的调酒师,店里只有两位女服务员在打扫卫生,其中一个看到进门的客人之后主动走过来打招呼,而另一个头也不抬地依然摆放着昨夜打烊前倒扣在桌面上的椅子。

林恩找了一张小号的桌子坐了下来,服务员递过了餐单、酒单和冰水后便离开了,于是林恩得空打量了一下酒吧的整个空间。白天的Papillon就像是一家普通的饭店简约素雅,任谁都想象不出它会在每天日落之后像一只吸血鬼一样在人世间上演放荡的激情。林恩扫视着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位摆完椅子后又擦着桌子的服务员身上。

“打扰一下,请问……”那人回头的刹那间,林恩的眼睛里亮出了胜利者的兴奋神采。不错,就是她,黑漆长发,墨紫瞳仁,虽然不同于塞西尔的眼睛那湖水般的冰蓝色彩,但这两双眸子所散发出的夺魂摄魄的冷色光晕,非同血缘的人永远无法与之匹配,唯一与塞西尔不同的是,她的眼里似乎还蒙着一层暗淡的雾。

“请问塞西尔今天会过来吗?”林恩心里有了底,便故意装成熟知一切的样子大胆地问了起来。

“你说什么?”这位服务员好像没听清似的愣了一下,她放下抹布,侧过一只耳朵,目光同时警惕地审视着面前这个英俊的金发男人,红唇皓齿之间的香口胶被咀嚼得啪啪作响。

“你好,我想找塞西尔。”

“对不起,这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不不,我想您误会了,他并不在这工作,但是会每天过来接她姐姐下班,我想您应该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过来吧。”

“你是谁?”

“我叫林恩·佐朗尼,是塞西尔新认识的朋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他的姐姐吧,很高兴认识您。”林恩礼貌地伸出手。

菲丽丝并没有伸手回握,但听到塞西尔的新朋友这句话后,她眼波流转,红唇微启,又用一种不同于刚才的神态仔仔细细地将林恩打量了一翻,然后掏出了点餐本,媚颜中透出诱惑的笑。

“佐朗尼先生是吧?一看您就知道昨晚是错过了有约的佳人才来Papillon买醉,我们这里可是有专门为失意人疗伤的好酒哦。如果您愿意来上一杯的话,我说不定会想起一些关于那个叫什么塞西尔的人的事呢。”

“好,你们这最贵的酒是什么,我来一瓶。”

菲丽丝睁大美丽的眼睛,立刻记了下来。

“塞西尔确实几乎每天都来这里接我,但他今天不会来了。”

“为什么?”

“您不打算尝尝我们这的牛排吗,那可是Papillon的招牌呢。”

“好的,请给我来一份。”

菲丽丝继续点头记下。

“塞西尔到底为什么不来了?”

“他生病了,在家里休息呢。”

“病了?什么病?怎么搞的?”

“感冒?咳嗽?Whatever。牛排要几成熟?”

“随便。”林恩无暇顾及任何食物,他马上又掏出手机打过去,可还是无人接听。

“他怎么老是不接电话呢?”

菲丽丝抱歉地摇了摇头。“再来份开胃沙拉怎么样?”

“可以,你在那个本子上写什么都可以,我只想知道塞西尔的情况,现在有什么人照顾他没有?”林恩担心地问。

“照顾他?您看我现在只能忙着照顾您啊。”

“我是说其他人,比如……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菲丽丝突然哈哈大笑。“怎么可能?那家伙是弯的,哪来的女朋友?”

林恩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原来塞西尔是……呵,呵呵,呵呵呵……林恩不知自己为何如此高兴,面部笑肌震颤得不能自持。

“你,你确定?”为了掩盖自己勃勃的兴致,林恩赶紧猛灌桌上的冰水。

“那当然!我以为他换过尿布洗过澡的名义起誓,塞西尔的那个地方绝对不是为女人长的!”

“噗!”林恩连冰带水地喷了出去,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比珊德拉还要生猛的女人,冰冰冷冷的塞西尔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姐姐。

餐还没上齐,胡乱扒拉了两口沙拉的林恩便掏出了信用卡示意买单,在菲丽丝拿来账单之后他毫不犹豫的留下了50%的小费。

“麻烦你能不能把他家的地址告诉我?嗯,我只是想去看看他。”

菲丽丝静静地看了林恩几秒,最后微微一笑,在账单的背面写下了一行住址。

“非常感谢!”林恩抓起账单便起身离去,出门之际,菲丽丝在背后叫住了他。

“嗨,您忘了您的酒。”她晃动着手中的HAUTBRION说。

林恩转过头正襟颔首。“很高兴今天能认识您,这酒就作为见面的礼物请收下吧。”

“塞西尔,好久不见,所以过来看看。”

“嗨,塞西尔!我周末来伯灵顿办些事,正好在Papillon遇到了你的姐姐,她告诉我的你在这……”

“你好吗,塞西尔?纽约的空气太差了,我在伯灵顿呆了几天都不想走了……”

“Oh,shit!”

林恩一边开着车一边构思着待会见面时要说的话,可他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说都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滑稽地掩盖着内心的凛冽思念,他对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感到抓狂,他甚至惊异于自己能为了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同性奔波于纽约与伯灵顿的300英里高速之间。当然,他能深刻体会到那个人冷漠的外表之下有着一团非常人所能觉察的慑人烈火,自己悸动的心就宛如一块参杂着各种矿物质的岩石,在那人一颦一笑,亦真亦幻的举止言谈中历练成了情愫的真金。然而此刻的林恩也在介怀着,尤其是在刚刚得知塞西尔是也一名同性恋者之后,他们在彼此的心灵中占据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位置?

林恩看了看副驾驶座位上放着的一大包刚从药店买来的药,将车子驶入了联合北路。

“174号,2单元,应该就是这里了。”林恩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人开,又敲了敲,耳朵贴在门上,还是没有动静。林恩突然意识到塞西尔的姐姐说他生病这件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的心头,难道是晕过去了?他诚惶诚恐思索着又掏出手机打起来,清脆的铃音回响在室内,却依旧迟迟不见应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打第一个电话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了,如果那家伙真是因为生病无法接听的话,那他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林恩把手机放进裤兜里,后退几步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嗙”地一脚踹开了塞西尔家的大门。

然而仅在10秒钟之后,林恩便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当他以箭一般的速度冲进去查遍了公寓内的所有房间之后,“空空如也”是他头脑中想出的唯一一个与之匹配的词汇。我这是怎么了?他颓然地望向洗手间内的镜子,张狂的金发掩映着自己不羁的俊美面庞,然而,发尖勾勒出的一个又一个卷曲弧度仿佛在讥诮着自己一厢情愿般的愚蠢,仅仅三次的会面扰了他二十几年来从未乱过的方寸,那个人从未对自己现出刻意的亲近,可那种冰川雪莲般的气质,却恰恰是一种令自己身心都无法招架的蛊惑之毒,他强烈意识到自己已经步入一潭无法自拔的泥泞,然后义无反顾地陷下去,陷下去……

林恩疲惫地用双手支撑着水池边缘,然后打开水龙头,朝面颊掬起一捧又一捧的凉水,只希望那不停冲撞着心房的情愫赶快凝固下来。

突然,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猛地抓住了金发人脖颈的衣领,“嗖”地一下将他扯出了浴室,林恩就连同那满面的水珠一下子跌到了客厅的地板上。

“啊——”

“林恩?”冷水迷糊了双眼,但入耳的声音却是那般熟悉。

“嗨,塞西尔。”林恩一把抹掉脸上的水珠,迅速站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过来看一下,但你好像没在家,我突然想起……”

“刚才不好意思,门大敞四开的,我以为进来小偷了。”塞西尔好像并没有听进林恩的解释,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脸上写满了疲惫。

抑或从某种程度上说,林恩真的是个小偷,他偷走了某人的心。

“你上午半天去哪了?”

“去了趟超市,回来正好赶上堵车了。”

“那你怎么不拿电话呀?”林恩的言语里突然掺杂了质问式的埋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以为你……”

“你?担心我?”塞西尔冰冷地朝他侧视着。“没这个必要吧,我们,有那么熟吗?”

一句话,使林恩从崖边纵身坠落到了深渊的谷底,他愣愣地站在那,任未干的水滴顺着脖颈冰凉地滑入胸膛。

“也许没有吧。”他生生挤出了一丝苦笑。“不好意思,大周末的来打扰你,还弄坏了你家的门,我这就去找维修公司叫他们来换锁。哦,我今天遇到你姐姐了,她跟我说你身体不适,所以我顺道买了些药,也不知对不对症,你自己看说明。”

林恩转身向门口走去,随即又回过头来说:“以后出门还是拿着点手机吧,出现紧急情况的话,也好及时与人联系。那个……就这样吧,再见。”

塞西尔低头望向茶几上各式各样的药瓶,又打开了放在旁边的手机,25个未接来电,无一例外的来自于刚刚离去的那个人。他茫然地把头探出窗外,入眼的却是金发的拥有者落寞地走向汽车的身影,他站在客厅里恍惚无措地矗立了几秒钟之后,毅然抓起了扔在桌上的车钥匙,冲出了家门。

7.猫有九命

林恩漠然地开车前行,今天天空很晴,梅赛德斯的银灰却在阳光下彰显着暗淡,就像里面坐着的他的主人,心中的寂寥已无可付诸于言语,连那头从不被驯服的发丝都跟着打了蔫,失了色。其实这样也好,他自言自语地说,就像吃了颗定心丸,起码不再彷徨不再困惑,不再踌躇彼此是否是对方的菜。然而下一秒,当他不经意地望向后视镜时,镜中映射出的深蓝色福克斯使自己本已经归尘入土的心再一次鲜活了起来。为了辨清车中的人,林恩减慢了速度,福克斯一下并入了左侧的快车道跟了上来与他的梅赛德斯并驾齐驱的行进。他感到他在朝这边看,冰蓝色眸子穿射了玻璃窗的阻隔,清冷的眼神使林恩握住方向盘的双手不经意地颤抖,他强迫着自己保持镇静,转过脸去刻意不做理睬。这时,福克斯突然加速,超过自己后并入了右车道,然后“吱”的一声猛然停住。林恩立即踩死刹车,手刹也在瞬间被拉起,还好,在距离前面的尾灯仅有半公尺时,银亮的奔驰小跑也戛然顿住了车轮。

“喂,你疯啦!干嘛突然停车?”林恩冲过去大喊。

塞西尔轻捷地摔上车门,直视着对方并不作声。

“嫌上次撞得不够爽是不是?”林恩尽可能地装出轻蔑。

“撞坏了我给你修。”

正常行驶的车道上突然停住两辆车,后面的车辆不得已只能统统变道,驶过两人时司机们纷纷抱怨地鸣笛,有人甚至还鄙视地朝他们竖起了中指,当然周遭的一切在现在这两人的眼中都已无任何席地可占。

塞西尔的眼睛里又泛出了那种似曾相识的粼粼波纹,一点一点地漾过林恩的全身,连他那颗惺惺作态的心也被洗得得湿嗒嗒软绵绵。

“塞西尔,你这是何苦呢?”

“我这几天有点不舒服,脑袋乱哄哄的,能不能跟我回去呆会?”

林恩靠着车门踌躇不语。

塞西尔轻揉着额头,叹了口气说:“门没锁,我不想真有小偷进去,上车。”

林恩以前听靖一解释过一句词,叫做“一物降一物”,当时他还完全不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但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却无疑使这句话精准地验证在他的身上。从小到大,不论是在原先的孤儿院还是在被领养后的乔治庄园,从来都没有人能拿得住这个顽劣乖张的独行者,我行我素向来都是上天赋予他的独特品质。然而现在,银光闪闪的梅赛德斯跑车乖乖跟在深蓝色福克斯身后五米之内,就像一个在学校犯了事的顽皮孩子,被家长扯着耳朵拽回家中。

下车后两人再也没有对彼此言语,就这样一前一后不尴不尬地进了门。

“坐。”塞西尔指着沙发对林恩说。“想喝点什么?”

“咖啡吧,谢谢。”

塞西尔点了点头,除去大衣、围脖和手套,走进了厨房,林恩也紧接着跟了过去。

“实在抱歉,你的门,是我踢开的。”

“呵呵,劲还挺大。”

“我这就打电话报修。”

“不用了,家里还有备用的锁,我一会可以自己换上。”

“哦。”林恩默默地点头。“诶?你到超市去买什么了?”

“咳,也没什么,主要是给菲丽丝买点速冻食品,别看她老大不小的人了,其实很不会照顾自己。”塞西尔把咖啡倒入两个杯子。“要加奶和糖吗?”

“要的,谢谢。”

塞西尔为其中一杯加入糖奶,另外一杯却依然留着苦涩的深褐。

“原来你姐姐叫菲丽丝啊,你们两个长得还真有点像呢,就是性格大不一样,她说话,嗯,挺幽默的。”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塞西尔突然警惕地问。

“没有啊,没说什么。”

塞西尔回到客厅,将冲好的咖啡递给林恩,自己只喝了一口就又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把从超市买来的东西统统放入冰箱,又取出了工具箱和备用锁,蹲在门边更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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