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所归之猫——阡佰
阡佰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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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黑色羽翼

带着破碎灯光的酒吧生活永远是万千城市的迷途者迟暮后的最佳归属,尽管飞扬着的雪花匆匆收起了这个本来就人口不多的城市的行人踪迹,但珍珠路上的Papillon却因为其所拥有的那位妍媚妖冶的黑发美女从来都没有失了它的客人。

他把车停在了酒吧后面的专属车位,轻轻拍了两下已经严重变形的引擎盖一角,抬头望了望天。天空中依然没有月,但雪明显已经小多了,不再是那片片层层的棉絮,而只剩些星星点点的冰晶,在冷风的拉扯下漫无目的地坠落。他感到有些冷,使劲拉了拉领子,然后快步走向Papillon那对霓虹缠绕的蝶翼大门。

“嗨,塞西尔!又来接你的美人吗?”刚一进门,一位托着餐盘的火辣服务员便朝他抛了一个涂满金色粉影的媚眼。

他目光如水般流转,落一个淡漠的微笑后便径直来到吧台,要了一瓶啤酒。

“您的ID,先生。”吧台的服务生握着啤酒瓶子说。

塞西尔愣了一下,冷冷地朝那服务员望了一眼,然后从裤兜的钱夹里掏出了ID,甩在了台面上。那服务生刚要去拿,卡片却被一只染着妖红指甲的纤手一下子抽走了。

“把酒给他,我能保证这家伙已经年满21了。”莺歌燕舞中,一个涂着烈焰红唇披着泼墨长发的女人突然在吧台面前出现,漆色的眸子中交揉着炫紫般的光彩,就像两粒熟得不能再透的黑加仑。她的皓齿正在贪婪的咀嚼着一块香口胶,牵动得唇色更加妖娆,令人禁不住地想要吞吸吮噬。

服务生无奈地耸了耸肩,将啤酒推到塞西尔的面前,“砰”地起开了瓶子。

“呵呵,这家伙新来的。”美女熟练地从塞西尔仔裤的屁兜里掏出钱夹,将ID卡放了回去。

“干嘛不让他看?”

“我怎么能让别人随便就知道了你的生日?”她用纤指轻卷着塞西尔耳鬓的头发。“好啦,等我一下。”

塞西尔没有理会,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啤酒,他不时地望向酒吧角落里的那支乐队,电吉他在拨片的撩动中发出“兹兹”地声响,仿佛在与灯红酒绿中的男男女女一同享受着世界末日到来前的那最后一丝颓唐的欢乐。然而这破灭般的刺耳乐声甚至不能荡起塞西尔空洞的心房中那一丝最最微弱的涟漪,他和那位正在更衣室里换着衣服的美人一样,在许久许久以前就已经在那末日般的深渊中生存得麻木不堪。

“嗨,菲丽丝宝贝儿,这么早就换好了衣服是不是想要和我去狂欢啊?”一个肌肉暴突,纹身满臂的大汉截住了菲丽丝行进的方向,还不停地用他那短粗短粗的手指撩拨着她的黑漆长发。

菲丽丝有些厌恶地皱了下眉头,但仅下一秒她便换上了摄魂的媚笑,轻柔地拨下大汉那木桩一般的手臂,将朱唇凑近他的耳朵。“卡洛斯,我知道你总是能让女人兴奋地尖叫,但我今天晚上已经有人了。”说着她便一闪身,巧妙地绕过大汉敦实的身体,来到了塞西尔的身边。

“今天晚上我是他的。”

“我说菲丽丝宝贝儿,你怎么看上了这么个小白脸?”

菲丽丝听后哈哈大笑,她猛地搂过塞西尔的脖子,朝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挑衅般地眯起眼睛。“没办法,我喜欢。”

“好吧,亲爱的,祝你今天晚上玩的愉快,如果你确信这个鹌鹑一样的男人能让你快活起来的话。”

“他会的。”菲丽丝还不忘朝那愤愤转身的大汉抛出一个性感又轻蔑的飞吻。

整个过程塞西尔都没有参与一句对话,一个眼神,他依然悠闲地坐在高脚凳上,任啤酒沁凉地舔过喉结,只是在菲丽丝亲了他一口以后,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拂去落在苍白面颊上淡淡的唇印。在菲丽丝抛出飞吻的同时,他也正好喝干了瓶中的酒,站起身将钱压在了酒瓶底下之后,拿起外套,颀长的身影在Papillon那充满瘴气的音乐和灯光中淡然而逝。

“喂,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啊,话这么少。”跟随着塞西尔走出酒吧的菲丽丝问。然而,还没等对方开口,她便指着塞西尔的车突然惊呼起来。“哦,我的上帝!你去参加极品飞车啦?”菲丽丝说着伸出手拍了拍被撞得变形的车门。

“下班的路上撞的。别动那镜子啊,我还没弄好呢,暂时用铁丝拴住的。”

“啧啧啧,撞成这个样子,你惹到什么人了?”

“没有,我都不认识她。”

“是个女的?很猛啊,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她。”塞西尔又检查了一下车的各个方位。

“都成这样了,还能开吗?”

“发动机没事。”

“喂,你有没有伤到?”菲丽丝好像突然才意识到这点,扯着塞西尔的领子就往里看。

“哎呀,没有啦!受了伤怎么可能还跑到这里来接你!”塞西尔一下挡开了菲丽丝的胳膊。

“嘿!我是你姐耶,关心你一下不行么?”菲丽丝使劲嚼着香口胶愤愤不平地说。

“你有那个闲时间好好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成天和不三不四的男人搞在一起,早晚把自己搭进去。”

菲丽丝倚靠着汽车,看着弟弟又重新加固了一下左后视镜,她不置可否地嘿嘿哼笑。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了,菲丽丝刚要上车,却听见塞西尔在身后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等一下,让我先进去。”

菲丽丝居住在伯灵顿治安最混乱的“老北区”,这里混居着黑人和大量索马里等国家的难民。塞西尔曾好几次建议她换个安全点的地方,可她却总以上班不便为由拒绝搬家。其实真正的原因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菲丽丝在酒吧已经工作好几年了,即便是个端盘子倒水的服务员,这么长时间下来也理应有点积蓄,可是这位被称作Papillon“黑色羽翼”的大美女直到现在还穷得连辆像样的二手车都买不上,她每个月的那点薪水除去水电房租就几乎都花在了抽烟喝酒上,偶尔还会为了摆脱空虚寻求刺激偷偷地来点毒品。塞西尔在一个暗夜亲眼看见菲丽丝为了一点大麻被几个黑人瘾君子当街揩油的情形,从那以后,他便一直紧盯着姐姐,亲自接她下班,不论多晚。

破烂的福克斯停在了一栋老式二层公寓的门口,菲丽丝到家了。

“不进去坐会吗?”

“不了,看到你房里那一堆堆酒瓶子我就心烦。”

“呵呵,我会收拾好的,不信你下次可以来突击检查,反正你有钥匙。”菲丽丝打开车门,但随即又转过身来捧住塞西尔精致的脸颊,在腮边轻吻了一下,她翕动了一下朱唇,似乎想要道出千言万语,但最终情感只潦草地汇集成了一句最无创意的告别。

“晚安,亲爱的。”

“嗯,晚安。”

菲丽丝默默地上楼去,塞西尔并没有立即离开,他将手肘支到副驾驶的座位上,透过车窗观察着二楼菲丽丝家的窗户,直到里面遮起了窗帘明起了灯,塞西尔才再次拧动了马达,驾车绝尘而去。

夜色已深,除了偶尔擦身而过的车辆,大街上已见不到任何行人的踪迹。清雪车早就停止了作业,路面也已不再湿滑,这辆深蓝色的福克斯就在两旁堆积着厚厚皑皑的白雪的公路上挥洒着它破败的身影。塞西尔又回想起了菲丽丝临别时那美丽与残破并生的眼神,他不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那颗在很久很久以前便被命运的羁绊破碎了的情感叫她如何再去组织今后平凡生活中的万语千言?他的姐姐曾经有着一双叫嚣撒旦的黑色水晶眼,瞳仁中散发出的每一个灵动的眼神都能编织出一个生动的故事,只不过,再明亮的黑色也会因多舛的童年而渐渐蒙罩上灰褐的薄雾,生动的故事也慢慢转化成了颓圮的生活,那幕幕不堪回首的过往使她过早地成熟又过早地开始衰老,亦或是会使她在无声的太息中过早地死去。

All around me are familiar faces

Worn out places, worn out faces

Bright and early for their daily races

Going nowhere, going nowhere

And their rears are filling up their glasses

No expression, no expression

Hide my head I want to drown my sorrow

No tomorrow, no tomorrow

And I find it kind of funny

I find it kind of sad

The dream in which I‘m dying

Are the best I’ve ever had

I find it hard to tell you

‘Cos I find it hard to take

When people run in circles

It’s a very very

Mad World

Mad World

……

幽魂般的音乐从音箱中传出,晦暗彷徨的旋律在狭小的空间内盘桓一周之后,统统钻入了塞西尔的大脑。伴随着Alex Parks挣扎般的苍哑声线,他将车拐进了挂着Monroe’s Auto牌子的汽车修理站,打开了那已经上了锁的大门。

林恩抓着杂草一般的金毛从客房里走了出来,昨天晚上他并没有睡好,这是这位向来都沾枕头就着的公子哥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夜里,他感觉自己好像迷迷糊糊地做了许多梦,当然具体梦到了什么他现在一点也记不清,只是感觉混沌的黑暗中有一个人,一个男人,清瘦的身影,莹白的面庞,还有一双散发着光与冷的眼睛,神秘而幽深。等等,那双眼睛,不就是来自昨天遇到的那个人吗?那副臭拽的样子怎么会被自己做到梦里去,不过,梦中的他好像并不是那么拽,明媚的双眼,挺直的鼻翼,素淡的薄唇,清清涩涩中又充斥着一种禁欲般的诱惑,并且林恩似乎还依稀记得围绕在那梦中人周围的是一种令人抗拒不能的魅惑呻吟声。

“早安,帅哥。”林恩来到厨房,看到维克多坐在餐桌旁正吃着煎蛋土司。

“早。”林恩接了一杯自来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之后就开始猛灌。

“你怎么了?怎么把自己搞得像肾亏一样,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林恩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没有答话。

“嗨,早。”安东尼奥也裹着睡袍揉着惺送的睡眼从房间里出来了,他拍了拍林恩的肩膀,便径直走向了维克多,一下坐到了他的腿上,两人紧接着便来了一个缠缠绵绵的早安Kiss。

林恩靠着墙无奈地翻了一白眼。“我说你们俩悠着点好不好,别怨我像肾亏,就你们两个昨天晚上的动静谁能睡得着?维克多你属种马的呀,折腾了大半夜都不见消停,还有安东尼奥,浪叫得简直像个bitch一样,呻吟声都传到我的梦里去了。”

“那不正好圆了你的春梦吗?再说,我要是个bitch,你就是son of bitch。”安东尼奥罗狄从冰箱里取出橙汁,又加了几块碎冰,坐到餐桌旁瞟着林恩享受地畅饮。

“林恩,你在我家住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突然睡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神情就惶惶忽忽的。”

“啊?有吗?”

“不会是受不了和女朋友分手的寂寞,昨天改向珊德拉表白被拒了吧?”

“我再说一遍,我和珊德拉那个生猛女之间什么都没有!”

“不是跟珊德拉,难道是遇到了别的妞?”

“说不定他昨天遇到了个会勾魂的帅哥呢!”安东尼奥喝完了果汁,离开了继续吃着早餐的维克多,朝林恩眨了眨眼睛后径直走向了浴室,他边走边褪掉身上那件天蓝色的丝缎睡袍,诱人的胴体在关门前的一瞬间毫不吝啬地完全展现在了林恩的视野里。

他晃晃中又想起了昨晚的梦。

3.汽修工与公子哥

两天之后林恩又接到了珊德拉的电话,说事情已全部搞定,但因自己没有时间要林恩帮忙找地方去修车。原来Geico保险公司的人这两天已经派专员过来做了调查,并与处理该交通事故的警察做了接洽,对方言之凿凿地说珊德拉毫无过错,并希望保险公司尽快予以处理。Geico无计可施,珊德拉的凌志上的是高保额全险,再加上福克斯所投的保险公司的赔付,这个疯女人这次还真能捞上不小的一笔,美人计就是好用,林恩不禁怅然,只可怜那个开福克斯的家伙,车被毁成那样不算,明年的保险费用还会因此大大提高吧。林恩回忆着第一眼见到那个叫塞西尔的人时他夹着烟倚树而立的孑然身姿,来到了珊德拉家的车库,红色的凌志火鸟一般地冲向了市区。

说起伯灵顿,林恩来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除了那些娱乐性的消费场所,别的地方他还真没怎么留意过,在市内转了大半圈也没见什么修车的地方,林恩后悔出门时没带出GPS,他拐了个弯,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个写着Monroe’s Auto的标志牌被自己幸运地捕捉到了。

林恩将车停在了修理站门前的空场上,刚要进门的他注意到了角落里停靠着的一辆深蓝色福特福克斯,怎么都觉得有点眼熟。林恩走近一瞧,正是那个人的,车看来已经修好了,撞得坑坑洼洼的地方已经被吸平,后视镜也换成了新的,只不过车面并没有喷上新漆,那些停留在上面的大大小小的擦痕向世人诉说着它来自于那场车祸的疼痛。原来这家伙也跑到这里来修车啊,伯灵顿还真是个小地方呢。林恩嘴角一撇转动了修理站的门把手,一个长着狭长细眼的黑发劲男接待了这位红光满面的的金发公子哥。

“有预约吗?”在林恩讲完自己的需求后,黑发男人细着眼睛板着脸问。

“哦,还没有。”

“好吧,让我看看。”他掏出了一个记录册。

“三天后的早上8点过来吧。”

“三天?”让珊德拉知道了准得骂自己是废物。“不好意思,嗯,麻烦您能不能再快一点,我每天上班开着这样一辆破车会影响市容的。”

细眼男人没理林恩,径直走到工作间门口朝里面大喊:“嘿!亚特!今天活多么?”

“后面还排着三辆呢,老大。”一个身高两米有余的大块头扛着把扳子说。

“里奥,你呢?”

“抱歉门罗,我也没空。”

这个叫门罗的男人用铅笔在记录本上划了两下,把铅笔夹到耳朵上后又喊起了名单上的下一个。“塞西尔,塞西尔!”

听到这个名字时,在接待室悠闲地敲着桌面的林恩像触电般地激灵一下弹了起来,他一下子冲到操作间门口,在每辆汽车之间油腻腻的夹缝中寻找那丝清丽。操作间里充斥着嘈杂的噪音散乱着繁杂的器械,任林恩如何睁大双眼也捕捉不到那抹与这里的环境极不相称的身影。直到门罗又扯着嗓子大喊了两遍之后,梦境中的身影才如磷火一般从一辆车底钻出,激活了这悬浮着油渍的晦暗空间里那沉沉的死气。林恩没有想到,今天的他竟然躺着与自己见了面。

“今天忙不忙?”门罗的嗓音大过操作间里的任何一台机器。

“不忙。”塞西尔从滑轮板上站起来,顺手摘掉了护目镜和mp4耳机。

“那就去看一下这位老兄的车吧。”门罗说完便离开了。

同第一次在雪中的见面一样,塞西尔依然站在原地并不前行,可林恩早已把持不住自己的双腿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嗨,又见面了,没想到你是做这行的。”

“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替人来修车的,嗯,你出来看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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