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若风瞳——悠斋闲人
悠斋闲人  发于:201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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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公子的微笑变得有些不自然。

“是我当初考虑不周,那么……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手呢?”要赶在他离开之前哪!

这话说得急了。醉杀敛下眼眉,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划过。

“炎公子放心,钱收了我们是一定会办事的。”

“好吧,有劳醉阁主了。”心知今天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炎公子心中气愤又不能得罪听风楼,放在桌下的手紧了又紧。

事情到此结束,醉杀也懒得多呆,便礼貌地告辞了。

走出酒楼,阳光正好,暖暖地晒在醉杀脸上,他享受地眯了眼,眼底一抹精光倏地闪过。虽然在姓炎的面前那么说,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星到现在还没有动手。敷衍炎公子是因为听风楼个个护短,见不得有人质疑他们,怎么会给外人责怪自家兄弟的机会,不过……难道星那里有变?

在东胜国与云滇之间,一片原始森林静静地沉睡着。绵延数千里的山脉,沟壑暗藏,植被葱郁。这片森林太大,即使是当地的猎户也只敢在外围徘徊狩猎,不愿深入。所以没有人知道在茂林深处,却是募得眼前一片开阔,那像是一个专门清出来的小场地,什么也没有,但是在那里,可以看到直通一个巨大峡谷的入口。

百里山路,醉杀一路时而疾走时而施展轻功,也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山谷入口,他收敛身形,落下步伐,慢慢地步入谷中。本想直接回醉月阁,不想在密林中的小径上看见了一个黑袍黑发、身形挺拔的青年男子。

“龙?”醉杀挑起了长眉。

龙杀散漫地曲起一膝坐在径旁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岁的大树树枝上,闻见醉杀声音,便跳将下来,眨眼间已到了醉杀身前。

“醉,你今天去见炎龄了。”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似乎他本就不打算让醉杀做出任何回答。醉杀耸耸肩,看着他。

“让我挡回去了,可是星迟迟不动,不像是他的作风。”

“嗯。”龙杀点点头,望向了别处。沉默了许久,醉杀有些摸不着头脑,龙特地在这等他就为了说这句话?龙当然没有这么无聊,所以他只是耐心地等着。

龙杀的表情淡漠,瞳孔却没有焦距,像他这般总是能够将一切掌控手中的男人,这样的沉思难得一见。也许他也对星杀的变故没什么把握。林间静得连风都听不到,醉杀随意盯着之前龙杀安坐的大树,那粗壮的树枝上,树皮犹如刀刻,深深的,一道一道。不知名的藤蔓毫无章法地缠绕其上,死死地缚着,看不清下面困住的情形。

不知过了多久。

“星也许是遇到什么了。你那小朋友不是要去找娘吗?顺道看看星吧。他不久就会到久岩城的。”龙杀清冷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淌出。

醉杀闻言,脸上却破天荒地一红,低头清咳两声,神色间有些微的尴尬与苦恼。

龙杀看着他,宽容宠爱的笑浮现在脸上。很难想象,这样年轻的脸庞上,却会露出这样如慈父般的温暖。

“去吧。接下来的事,妖他们也可以解决的。”说完,龙杀就走过醉杀身旁,沿着来时的小径,在不远处拐上了岔道的另一个方向。

此起彼伏的山间一时寂静,山峦勾勒着天边,不时有不知名的飞鸟掠过。只可容一车单行的山道上,三辆宽敞的马车缓缓行进着。浅黄色的流苏打着浪,中间那辆马车的绯色门帘上还挂着一络金铃铛,随着马车的摆动不断发出清脆的声响。六匹青骢骏马昂头阔步,体态优雅。

打头的那辆马车虽然无什多余的装饰,可是进去之后会发现别有一番天地。底部尽数铺着白狐皮,宽大的床榻上,丝绒枕与裘皮垫一应俱全,此刻云风夙便慵懒地侧卧在床榻上看书。而在他身前的榻边,一个小小的人影正蜷缩着,自然是叶星瞳了。

叶星瞳独自一人无精打采地抱着膝,每过一会儿就嘟一下嘴,再埋怨地看一眼身后万分舒适的云风夙。

被叶小爷的幽怨眼神无数次洗礼过,云风夙终于再不能装没看到了。他放下书,无奈地看向叶星瞳:“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从今天早上出发开始,就一直没个好脸色是给谁看哪?!

“没有啊……”视线轻飘飘地落向别处,好像无理取闹的不是他而是云风夙一般。

“是不是晴儿跟去,你不高兴了?”云风夙试探地说。的确,本来兴致还是颇高的叶星瞳在看到中间那辆多出来的马车后,脸色就开始不对了。只是云风夙不很明白,叶星瞳不过与薛晴儿见过两次,第一次只是打了招呼,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第二次就是在寿宴上,俩人更是连话都没多说,这薛晴儿究竟是哪里让叶星瞳看着不顺了?

“是!”话扯开了,叶小爷也再懒得拐弯抹角,回头瞪着云风夙。“她去我就是不高兴了。你去做生意,带个女人算怎么回事?你们这里不是讲究未出阁的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她怎么就可以跟着你抛头露面?还是你认为让这么个女人跟着,除了碍手碍脚以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说到这里,叶星瞳的眼色突然变了,蔑看着云风夙。“还是云大当家在家温香软玉惯了,出远门也得带个暖床的!”

“星瞳!”云风夙皱了眉,低声呵断他。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连暖床都出来了。就算薛表妹对他有那个意思,可是自己这么多年也始终拿她当妹妹,连只手都没犯过,如何容得叶星瞳这般胡说八道。更何况万一话传出去,让薛晴儿以后怎么见人。

动怒的云风夙并没有注意到叶星瞳话中有什么别扭。被呵斥的叶星瞳更是气鼓鼓地将头甩向一边,再也不看云风夙。

片刻沉默。

纤长的手指轻揉太阳穴,云风夙慢慢舒展眉头,无奈地说:“好了,也不是我要带她。晴儿自己想出来见见世面,她自打来了我们家后还没离开过源城,老太太心疼她就同意了。我们这是商人世家,本就是抛头露面的,对这种规矩看得倒淡。你说老太太都发话了,我能不带上她吗?”语气已然是服了软。

叶星瞳还是不说话。他倒不是真的因为不喜欢薛晴儿,像他这样的人,不相干的不放在心上,也就谈不上什么好恶。只是想让事情以最简单的形式进行,这次答应云风夙,他也是有私心的,本想跟着云风夙再玩一段,顺便把私事了了。可是现在多个薛晴儿,他老觉得,事情可能会有些不同。虽然还不确定,但是不能掌握的变故,都是他们杀手最不愿看到的。

云风夙只当他还是闹脾气,也不再吭声。一路无话,叶星瞳看着窗外,云风夙看着书,可是这山路似乎越发崎岖了,车晃个不停的,把眼中的焦距都晃散了。

第7章

又行了一日,期间云叶二人都不曾搭过话,倒苦了跟着的下人,只觉得这天气真真越来越冷了,不然这令人不寒而栗的低气压是哪里来的。

虽说渐渐入冬,但周围的林子还是密的,发黄的树冠重重叠叠,慢慢显露出衰败之色。秋风扫落叶,耳听着林间濒死的秋蝉声嘶力竭的挣扎,满目极尽苍凉的景象。再往前进是那山谷窄窄的腹地,谷间的穿堂风狠狠地刮着,四周的山脉都挡不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耳中便只能听到这尖锐的风声。连蝉鸣都给压了去,莫不是终于熬不住了?

马车里正被摇得昏昏欲睡的叶星瞳突然睁大了猫瞳,倦意眨眼间褪去,湿润的眼中一派清明。踏上正读书的云风夙刚要说话,忽的眉头一皱,眼神如刀般剜向车门,寒意刺骨。

车门阻隔了视线,可是挡不住两人的敏锐。感觉到身下的马车突然停下,云风夙起身拿了挂在墙上的乌光宝剑,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美玉精雕的脸上竟比平时更冷了些,让人不敢直视。实在是……云大当家这两日这不爽着呢,谁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撞上来。

外面已经打起来了。四五十个黑衣人将他们的三辆马车团团围住。不过云风夙此次带的十个下人虽说人数不多,却各个都是以一挡几的好手,一时倒也杀得不相上下。唯有中间薛晴儿坐的马车上,两个娇俏的丫鬟小脸煞白,浑身发抖地坐在马车上,连叫都叫不出来。要不是下面云家的还争气,护着她们没让黑衣人近身,怕是当场就要晕过去了。

“少爷,这些黑衣人也不知什么来路,看样子却是专冲我们来的。”刚刚逼退一人的云铎回身微微气喘地对云风夙说道。

云风夙冷冷地颔首,这荒郊野外的,要遇到那不开眼的胡子倒是说得过去,可此地的胡子要都有这般手段,就算官府不管他也断没有不知道的理。呵,自己竟成了香饽饽吗?真当自己不做点什么便是好欺负的?你若要自己犯上门来,便怨不着他拿你们泻泻火。

宝剑出鞘,乌光暗转,锋芒毕露。这不起眼的乌剑,却是出鞘即见血的!

知云风夙已出了手,车内的叶星瞳慢慢坐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狠辣的冷笑。不着不急地出了车。本就是势均力敌的两方,因为云风夙的插手而开始出现一边倒的趋势,那墨袍墨发、一言不发的冰山,所过之处必有黑衣蒙面人应声倒地。

这事态已然是用不上他了,可是巧了,叶小爷这几日心情也不是十分舒爽,这送上门来的沙包,不能让你云风夙一人用了。嘴角冷笑、眼中狠戾的人儿一步迈出,眼前一花,人便已入了战场。星杀惯用暗器,但平时为了不暴露身份却极少用那代表他身份的七星针,身上各色暗器数不胜数,旁人难以想象那简单的装束间到底是如何藏了这许多杀器。看不清他如何的动作,可是身形飘忽穿梭,双手如飞叶摘花,眨眼间就摘走了那些人的命。他宛如死神,执着看不见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人命。毕竟是专业的杀手,几息间,杀的人竟还超过了云风夙。

事态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这两人的表演,那些下人一个个也慢慢退了出来,知道自己留在里面也不会再有什么用处,只围着薛晴儿的马车,以防宵小靠近,惊扰了表小姐。

的确是完美的演出,两人虽然手段不尽相同,却是一般的快狠。下人们看得惊叹不已,少爷的本事他们这些心腹自是知道的,不曾想那看着秀气乖俏、精雕细琢、娇生惯养的叶少爷竟也是个厉害不下他们少爷的,平时却是走了眼。

当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场内时,没有人看到,那正中装修精致的马车内,一只玉手轻轻掀起窗上挂着的竹帘,一双时常带笑的媚眼此刻却是神色复杂地盯着场中杀得兴起的两人,尤其望向云风夙时,黑白分明的瞳中柔情与哀伤并存,有什么被不断吞噬翻滚,纠结得难舍难分。

等马车边再没有一个黑衣人站着了,云叶两人才慢慢走回中间的马车,云铎迎上前慰问两人,云风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往前走两步,云风夙突然回过头,刚好叶星瞳也看向他。看到叶星瞳那比平时还要更明亮的眸子,云风夙禁不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叶星瞳看上去有些兴奋,大概有气也撒得差不多了。看清云风夙的表情,先是撇撇嘴,然后自己也耐不住笑出声来。自此,两个成年人很幼稚的冷战算是告一段落。殊没有发现,身后的薛晴儿看着两人的互动,眼中一抹难以掩饰的阴沉闪现。

“啪!”

清脆响亮的一声,毫不留情。人便随着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几米外。容貌颇为俊美的青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捂着自己一片红紫的脸颊,眼中满是惊恐与慌张。炎龄明显觉得还不够,上前又一脚踹上青年的心窝,人再落地时已经晕了过去。

两旁的下人都是头颅低垂、毫不做声,谁也不敢在此刻招惹家主,免得惹祸上身。

“给我扔出去!”炎龄一身咆哮,转身回了房,再没看一眼那曾经他最疼爱的男宠。等炎龄的身影不见了,小人们才刚上前拖着晕过去的青年往外。领头的小厮目光隐晦地瞟了眼紧闭的房门,低声催促着:“快快!赶紧的,把人扔远点,免得老爷再看见他。”

回到书房,怒气难消的炎龄一甩袖子,将书桌上的物件尽数扫下桌子,才坐回太师椅,闭着眼喘气。

过了许久,慢慢平息的他睁开眼,对着空荡荡书房,突兀地出声──“愁女。”

“主人。”

房中竟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回复,好像传自半空中,颇为诡异。

炎龄没有说话,几息后,一个玄色裙装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容貌倒是颇为温婉娟秀,可是年轻的脸上神色冰冷,眼中的空洞似乎只为了一种情绪──冷漠。

“伤怎么样了。”

“有主人的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白痴,仗着些宠爱竟敢派人埋伏云风夙,哼,那么好杀就不是云风夙了。”说起刚才的青年,炎龄已经不再那样愤怒,脸上是满满的不屑与嘲讽。

女子垂下眼。

“最近诸事不顺,听风楼的变故已经让我的计划失了第一步,现在云风夙的警惕性一定更高。你最近不要出门,就呆在府中好好休养。”

似乎有些犹豫,但女子眼中闪烁一下,还是小心地开了口:“我不是他的对手。”

“呵,我知道。”听到纱女这么说,炎龄却毫不在意,像是早就心中有数。

“我不懂,主人。”

炎龄抬眼看她,纱女立刻低下头,不做声。片刻后──

“我自有安排。你退下吧。”

说完,炎龄再不看她。低着头的纱女咬住下唇,无声地退了回去。

房中再一次陷回寂静,浓郁的熏香升腾,紫灰色的烟雾自香炉中嫋嫋散开,弥漫了整个房间,模糊了谁的冷笑。

翌日,蜿蜒的山道终于见了尽头,云风夙一行人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

“叫……花……镇……”

叶星瞳站在城门下,看着城门楼子上刻着的三个大字,字倒是很中规中矩,就是这名字看得他嘴角抽搐。还有这么看不起自己的城镇?难道这城中当真全是叫花子?说不定还是祖传的手艺……

他回头看看云风夙身上那上好的丝帛,暗自吞了口唾沫,像云风夙这样的大财主走进去,还不得扒得连亵裤都不剩。

云风夙当然不知道叶星瞳心中的诡异想法,所以交代好下人,他就率先让车夫驾马车入了城。

出乎意料地,没有看到遍地叫花的情景,相反,城中景象与叶星瞳的想象简直是天差地别。叫花镇非但不穷,反而非常富庶,宽敞的主道一眼望不到尾,两边全是商家店铺,贩卖声此起彼伏,简直比一般的边城小镇还要热闹得多。叶星瞳坐在马车上里得目瞪口呆。这么有钱还叫这种名字,这不是……那啥的荒吗?

云风夙看着叶星瞳扒着窗沿往外看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能当年他也曾经被这个名字唬到过。于是就坐在他身旁给叶星瞳解释起来。

“叫花镇原来叫寿城,虽是边城,但是商业很发达,尤以皮草生意与药材业闻名。但其实这种城镇并不少见,所以那时候的寿城还没有这么繁荣。主要是因为寿城有一个特产──豆腐花做得特别好,来往的人是一定要尝的,后来传着传着,这豆腐花的名号反而盖过了本业。人们说起寿城的第一映像都是满街叫卖豆腐花的情景。于是城民就干脆把名字改成了‘叫花镇’,因为名字特别,反而给人的映像更深,慢慢的,这名头越传越响,叫花城的买卖也越做越好了。”

叶星瞳恍然大悟。

“我们先找家客栈休息一下。你要是不嫌累,我们还可以去尝尝这的豆腐花,的确是很不错的。”

“好啊。”

做豆腐花都能做出这么大的名头,叶星瞳还真是被勾出了兴趣,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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