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若风瞳——悠斋闲人
悠斋闲人  发于:201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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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一个跳跃过了墙,云风夙站在树后,迟迟没有动手。其实说到底,他对叶星瞳根本谈不上了解,除了知道他是听风楼的星杀外,叶星瞳住进他家、跟着他来久岩、每日不见人影这种种的原因他都不清楚。虽然叶星瞳表现出来与他颇为亲近,真像是朋友,可是上次自己问他来历叶星瞳的犹豫多少是让他心中受伤的。

不错,一开始与叶星瞳交好是抱了利用的心思,叶星瞳虽然脾气暴戾但是心思单纯,凭他的手段不是不好骗的,可自己也不知怎的,那份功利心慢慢的有些变质,竟真的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二十五年的人生里,他持外主内都是一把手,黑道白道更是混得风生水起,可是再成功又如何呢?他甚至不知道有一天朋友二字也会出现在他的人生里。还道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就算有那么点寂寞委屈什么的还不是忍忍就过吗,他对旁人无情,却一向对自己更狠。可现在偏偏有了一个叶星瞳,他会对自己做别人不敢做的无礼之事,也愿意替自己花点小心思。而且,在叶星瞳面前,他可以不用隐藏心思,可以尽情使坏。不知有几次,看到叶星瞳毫无戒心的笑容,他都有种这样也不错的念头。反正生意够大了,反正炎龄那些个麻烦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人总该对自己好一次吧?所以能有叶星瞳这么个人陪在身边真是挺让他知足的。

但他没想到,到了今日,叶星瞳还是无法对自己敞开心扉,哪怕自己都做了那样充分的暗示,他也置若罔闻。

究竟,叶星瞳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呆在他的身边?一直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云风夙犹豫了、纠结了、烦闷了……

这些心思在他肚中千回百转的不知过了几遍肠子,说起来也不过眨眨眼的事。他眼睁睁地看着黑衣女子翻过院墙,本来不明对方意图还是不便出手,可几息后风中突然传来几声闷响。变了脸色的云风夙还未完全思考清楚,人已追过了墙。

明显是交过手了,叶星瞳站在墙边,半个身子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脸色。云风夙迅速瞥了一眼,见他没事,便朝着不远处气息不稳的女子追去。那女子捂着左肩,身形不复之前的敏捷。云风夙两个起跃就追上了她,女子反手将细剑劈向云风夙,却被云风夙夺过反割,左臂被叶星瞳所伤动弹不得,大大影响了她的行动,慌乱间抬起右手去挡。当真好利的剑,毫不费力的破开衣物,割进皮肉时连点声响都没有。女子剧痛间将手打开,“嗤啦”一声,整条袖子被划破,雪白的手臂上,三颗并排的血痣在微弱的月光下一闪而没,云风夙却有种双眼被刺痛的感觉,他猛地收住了攻势,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远去的方向,那还未回过神来的脸上……是震惊?

走回院内,一个小小的人抱膝坐在花圃旁的竹椅上。叶星瞳大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空手而回,眼中有戏谑,他以一种嘲笑的口吻说道:“云大当家几日不松筋骨,就生了懒筋不成?这也能追丢了?”

“连追都不追的人没资格说这话。”云风夙反击。

但是难得的,叶星瞳没对他这话再多做辩驳。视线摸索上叶星瞳的脸,月色太淡,衬得叶星瞳的小脸比平时还要白上三分,两只眼耷拉下去,少有的显得整个人颓废许多。

“在外面疯了一天,晚上就消停点吧。”说话间,人就已走了出去。再呆下去,他也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更何况今天,需要他苦恼的事远不止一件。

夜晚全面的静了下去。院中的几棵大树早已显露出一片枯败的景象,这就算是入了冬啦。云风夙一走,四下无人,连风都猖狂许多,刮得人脸颊生疼。身上的衣服在夜里就显得单薄了,刺骨的凉意蔓延到全身,让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风吹出来的,还是从那不安分的心里翻滚出的。

叶星瞳无精打采地埋下头,整个人蜷成一团。

嘀嗒……嘀嗒……

有什么细微的,在寂静中渐渐清晰起来。

被身体遮住的腰侧,黑红的一块似乎还在漫延,不断顺着衣角滴落的鲜血,慢慢在冰冷的土地上汇成一片。

第二日天未亮,云风夙就起了。

事实上,他根本是一夜未眠。昨晚翻来覆去的,眼前不断闪现黑衣女子两次刺杀的情景,尤其是那三颗血痣。

那三颗血痣……他曾经见过的,就连位置都不曾变,可是现在,却出现在一个绝不可能的人身上。

沉思一夜,云风夙头疼地起床,用冷水泼脸,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云铎就睡在同院,云风夙一起,他也就跟着起了。连忙收拾,为云风夙送上茶水。

漱过口后,云风夙端着茶杯皱眉。云铎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这两日一切事务顺利,柴过那也没出现问题,可从今日主子意外地早起就可看出,云风夙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云铎,这几日……表小姐的身体怎么样了?”云风夙看似平常地问道,他关心薛晴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昨日大夫还说表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明日就可停药。丫鬟也上报说表小姐的脸色好了许多,就是有点没精神。想来是想家里与老太太了。”

“嗯。我知道了。”云风夙慢吞吞道,不再开口。

今天的会议,气氛比平时沉闷许多。先是刘长丰意外缺席,再来炎龄一扫之前爱理不理的样子,言辞上颇为咄咄逼人,而云风夙更是比平时还要沉默。这两位大佬明显的心情不好,弄得其他人惴惴不安。好不容易结束,大家都解脱般松一口气,争先恐后地告辞。

云风夙也是二话没有就要离开,却再次被炎龄叫住。

“云公子今日,似乎精神不太好。”炎龄话中似有所指地说道。

“昨夜受了些凉。”云风夙随意回答。突然发现炎龄今天是一个人来的,那个往日总是跟着、给人感觉阴沉沈的“哑巴”表妹炎愁女并没有来。

“令妹今天怎么没来?”

“她也受凉了,我让她在家休息。”不知为什么,炎龄今天说话时,一直直瞪瞪地盯着云风夙,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到什么一样。

云风夙没心思和他废话,当下就想告辞。炎龄却紧逼了两步,追问道:“那么云公子知不知道,昨夜……刘长丰死了,同时被杀的还有他的保镖呢?”

刘长丰死了!

云风夙表面不动神色,心中听了却是一惊。他之前怀疑刘长丰想背叛炎龄反向自己,可是到达久岩后,除了来接他这一回,刘长丰再没主动找过他,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与以前毫无不同。他也一时就把这个心思放下了。

可是现在,刘长丰突然死了。谁杀的?为什么?炎龄又作何要特地告诉他?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刘长丰的保镖他见过,就是那个纸片一样的怪人,看也知道,功夫是不差的。能这样无声无息地把二人杀了,他眼前突然浮现叶星瞳那张苍白的脸。

叶星瞳数日不见人影……

刘长丰昨夜被杀……

叶星瞳昨夜晚归……

还有后来他心中总有一种古怪却说不出来,现在想来,那时候,叶星瞳为什么没有留下黑衣女子……

他站在阴影中的样子,他蜷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他难得那样没精神不反驳自己的话……

云风夙阴沉着脸,掉头疾步走了出去,一个字也没对炎龄说。这似乎复制了数日前的情景,只不过这一回人少了,氛围更是大不一样,心境也自不相同。再次被丢下的炎龄满脸漠然,眼中是满满的算计。

一路快走回住所,云风夙几乎都想施展轻功的了。过去种种被忽视的细节,此刻串起来,全都顺理成章。

叶星瞳杀了元猛完成任务,本已离开源城,却又突然回头,住进云家没几日刘长丰就来了。在码头第一次见面,虽然很不耐烦却还是耐心等在自己身边看他和刘长丰说话。奶奶大寿前夜,自己被黑衣女子第一次暗杀时叶星瞳同样晚归,第二日在宴席上,叶星瞳失神不知在看什么……云风夙你难道忘了吗?那可是星杀。

飞也似的冲进叶星瞳居住的偏院,清清冷冷的一个人也没有,地上只余数片枯残的黄叶,多日不见打扫的样子。

木门就在自己面前,轻轻一推就开的,可是云风夙突然失了抬手的勇气。

云铎几人终日跟在自己身边,仅有的几个丫鬟也都是贴身照顾薛晴儿的,只有叶星瞳,独来独往惯的,谁又来照顾他呢。自己成天忙着事情,知道他在外面玩儿,想着随他去吧,却忘了要关心一句他的饮食起居,猛地记起,那人不是在源城就已身无分无了吗?那他这几日到底是怎么过的,就算可以偷,他那样大大咧咧的人,哪里照顾得好自己?认识叶星瞳那么久,他也不过就那么两件杏色衣服换来换去的,入了冬都不曾添。他总是觉得叶星瞳对不起自己在先,可其实自己也从来没有真的关心过叶星瞳、照顾好叶星瞳。

昨夜,叶星瞳是如何一身单薄地在寒风里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的……云风夙不敢想下去。

门没锁,一个指头就开了。阳光灌进房内,让他看清了床上的人儿。

叶星瞳上身坐起,被子裹到胸前。脸上还是那般玩世不恭的笑容,让云风夙觉得分外刺眼。

“云大当家这么忙,怎么想起跑我这来了。”

云风夙刚踏进一步,就让房内浓郁的熏香呛了一口。他走到床边,叶星瞳只能仰起头看他。

“怎么点这么重的香,不难受吗?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点香的。”

叶星瞳冷笑起来,“说什么以前,我和你也没认识多久吧?其实我很喜欢点熏香的,云大当家要闻不惯还是早点离开吧。”

“我是来看看你的。”

叶星瞳愣了一下,随即口气更加不客气,“现在看到了,请吧。”

云风夙却不为所动,打量着他的脸色,“你是不是不舒服?”

“嘿,您抬举我了,哪里有什么不舒服,我就是疯了几天觉得没意思了,想好好睡一天,麻烦您别扰人清梦行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良久,云风夙最终叹一口气,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就出了房门,还特地帮叶星瞳关好了门。

直到确实听不见外面的脚步声了,叶星瞳突然大出一口气,掀开了被子。

腰上药上了一半的伤触目惊心,几团沾满血迹的纱布就堆在旁边,还有药瓶,这一片狼藉刚才都让棉被掩了个严严实实。妖杀给的疗伤药不会令人察觉药味,可是他需要熏香来掩盖血腥味。

重新打开药瓶上药,叶星瞳死死咬着牙,冷汗自额头滚落,湿了满脸,但他没发出一点声音。

正当叶星瞳痛得头晕目眩时,那安静的木门猛地被推开,房门外高大冷峻的男人逆光站着,仿若剪影。叶星瞳不自觉眯起双眼。

第11章

叶星瞳抿抿嘴,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云风夙再次踏进房内,那一览无遗的伤口让他不禁怔住。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真的看到时的心疼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云风夙站在原地,努力地克制自己的表情。其实他是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还能做出什么表情,就像他不知道,再往前走一步,看得再清晰一些,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一样。胸腔里猛地被扯去了一块,它到底被扯去了哪里?

本来还在等着云风夙的逼问或者呵责,谁想云风夙自进来反而不说话了,就那么站在那。叶星瞳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瞬间又让云风夙的脸色吓了回来,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叶星瞳惶惶不安,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压力很大有没有?要说什么就说嘛,搞得一副我把你家搞破产的死人脸是想怎么样啊?

“那个,我…我,就是一个,不小心…哼~”

不等叶星瞳把话说完,云风夙大步上前,接过叶星瞳手中的东西,低头细细为他处理起来。疼痛一下子重新俘获了叶星瞳,他一声闷哼,咬牙低下了头。

等好不容易包扎完毕,叶星瞳一身亵衣早已汗透,就连云风夙的头上都布满汗水。

叶星瞳轻轻喘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云风夙望着那张惨白的脸,情不自禁举手抚着他的脸颊,粘腻的触感像是落在了他的心上。星瞳,为什么要这么乖?为什么要瞒着他?为什么疼也不说呢?

他的指尖很凉,冰丝丝的很舒服,叶星瞳抬眼看他,总是神采飞扬的猫瞳里水光潋滟,咬破的嘴角处一抹殷红,在煞白的脸上分外惊心。

恍若鬼迷心窍般,云风夙低下头,衔住了那鲜红的唇。

触碰到的瞬间,他轻轻叹一口气,心口丢失的一块似乎终于回来了,让他有种圆满的感觉,还有他不愿为旁人所道的喜悦。

浅尝即止的吻,轻柔迅速得叶星瞳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云风夙退开,他还傻傻看着云风夙。

“这个是惩罚。”话虽这么说,脸上的微笑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什…什么?”

做坏般用指腹按着刚刚才品尝过的位置,眼睫幽黑的眸比平时更多了分暗哑,“惩罚你什么事都瞒着我。”

叶星瞳有些许慌乱,云风夙这样意味不明的暗示令他措手不及,更何况,这个“瞒”的含义究竟是?云风夙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这样话讲得一半一半,很让人崩溃啊!

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叶星瞳还是决定装傻到底。

“咳,我、我瞒你什么了……”眼睛却不自在地瞄向了别处。

云风夙皱了眉,“到现在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吗?星杀!”

说话间,他大力地将叶星瞳的脸扳向自己,狠狠地压了下去,未待叶星瞳做出任何反应,最后的话音已消失在两人的唇齿间。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温柔,云风夙显然是将一腔恼怒都倾注在这个吻中,二话不说地上来就直接撬开牙关,一片攻城略地。叶星瞳意识过来就想挣扎,无奈他个子本就比云风夙小,再加上刚受的重伤,哪里是云风夙的对手。两人七手八脚、撕来扯去的没一会儿,他反而被云风夙整个人按倒在床上,双手也被扣紧,动弹不得。他气急败坏地用舌头想将口中那凶猛粘腻的异物顶出去,哪成想云风夙坏笑一下,口中猛地一吸将他的舌头反带了回来,两相纠缠,倒像是叶星瞳自己送上门去的。气得叶星瞳直翻白眼。

热吻许久,直到叶星瞳满脸通红喘不上气了,云风夙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他,但姿势不变,始终保持着压倒状态。

本就是重伤在身,此刻叶星瞳浑身无力,连瞪他都没心思了,只是一味地喘着气。一时间,两人都静默地看着对方,房中只剩下断断续续地喘息声。

慢慢地,叶星瞳缓了过来,面对云风夙神色复杂。这到底,算什么呢?

“你究竟想干什么?”

云风夙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将人揽入怀中。躺在床上,两下无言。

过了片刻,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低下头,原来叶星瞳经过一番精疲力尽,此刻已沉沉睡去。云风夙痴迷地用目光勾勒着怀中人的睡脸。他究竟想干什么?今天以前,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

“我只是,再也不想放开你了,星……”

轻轻地,轻轻地,因为充斥太多感情而反而显得平静的话语,叹息般的呢喃,这样陌生的身不由己。也不知,能不能一直传入某人的梦里。

等叶星瞳睡醒时,天空已被夜幕笼罩,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刚想开口,就不禁皱了眉头。喉中干渴得厉害,像吞过火般。不仅如此,四肢也酸软无力,很明显,他这是发烧了。也是,刚受的伤,昨晚又吹了好久的风,可不得生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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