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得.滴墨承画——hakie榠柃
hakie榠柃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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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轩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这下可好,一个看书一个看人,间或隐轩给林清逸喂口甜食或将茶盏送到他手边,两人处下来倒也是相安无事。

将近四点多,林清逸才合上书边按着眉骨边伸手去拿自己的杯子,却刚巧碰上隐轩满含笑意的眼睛:“有事?”尾音上扬,形成一个轻巧的问句。

隐轩摇了摇头,伸手握住林清逸要取东西的手,略一收紧:“这才刚入冬,怎么就能冰成这样?”

林清逸摇了摇头:“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无妨。”话音刚落,隐轩竟然整个人俯身过来,用很薄的唇吻了吻他的眉心:“敲你瘦的,都不知道是不是陈玉升那家伙平日里亏着你呀?”

林清逸向后躲躲,无意义地看了他一眼,没搭话,只抽出手拿过白底青花的茶盏捧在手里安静地暖着。

4、隐家旧事

“我们家发家是在爷爷那辈。他老人家命好,有天救了套要被砸毁的瓷器。结果没半个月就有人要买下那东西,价码开得奇高。”说到这儿,隐轩顿了一下,有意等林清逸发问。可对方偏偏就是不咸不淡的看着他,没问询的意思却也没收回看他的眼神。

“啧,我说你还真是半点儿好奇心都没有。”龇了龇牙,隐轩也不觉得尴尬,笑了下继续讲,“可是呀,我爷爷死活不卖,父亲当时问他为什么,他老人家直接来了句那套东西不该给那么个满身铜臭的人。又是几个月过去了,爷爷的小古董店愣是三天两头地有生意临门。无论是买卖、代卖或是寻货,都算是些不错的活儿。”

换了个姿势,隐轩将喝完的茶盏放到桌上示意林清逸给他添茶:“要那套东西的人自然不少,可爷爷就是不松口。直到深冬的一天,外面是鹅毛大雪,有人敲了店门。”

“爷爷平时都是让伙计去开门的,可那天竟然亲自跑下楼去迎客,来的那个人……”隐轩停了下来,似乎是在努力回忆什么,“爷爷说,来的那个不是人,是九天之外的仙。到现在为止爷爷都不敢说那人是男是女,反而一直称那人空灵地像捧清泉。没给钱,他只是给了爷爷一幅画就换了那套茶具。画儿倒是装裱精美,一看就是极好的老物件儿。”

林清逸听到这儿笑了一下:“如果可以,我倒是真想认识一下你口中这位特别的老人家。”隐轩还想再说什么,外面突然就有人来敲门:“少爷,隐家公子,可以出来吃晚饭了。是在花园还是餐厅?”

林清逸看了下隐轩示意由他决定。“花园就好。”屋外的林夏应了一声便去准备。

“隐公子倒是很会享受。”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林清逸起身取过一边儿衣架上挂着的金皮压边缎面毛衬的披风系到身上,“走吧。”开了门,隐轩也不客气地先行迈出了茶室。

金玉糯米丸子,吊烧藕片,醋渍的生鱼片,还有白生生的清水豆腐汤。隐轩一撩前襟就坐到了圆桌的一侧,林清逸没再疏离地做到对面儿,而是与他隔了小半个人的位置,沾了石椅的三分之二坐下。

旁人不明白,林夏却悄悄地笑弯了眉眼:他家少爷是看那一笼精致的金玉糯米丸子放在那儿才挑了那么个地方落座。

隐轩冲林清逸一笑也不客套,执着白净的象牙筷就戳了个丸子塞到嘴里咬了一半:“嗯,不错!就是这味道淡了些。”

林清逸没理他,自顾自地认真对付面前的丸子,间或喝一口林夏刚给盛上的热汤。反而是站在一边的林夏开口解释道:“我家少爷口味清淡,不太沾荤腥,最多就是食用些鱼肉。而且……”说到这儿,他突然笑了开,“少爷一直坚持食不言寝不语,所以隐公子还是专心吃饭吧。”

这一顿下来,饭菜好吃归好吃,但却快要将隐轩闷出病来了。林夏只说了那么一句,林清逸更是干脆,连个音儿都没发出来,吃完丸子又补了几口别的菜,喝了两碗汤就再也不动筷子了,静静坐在一边儿看着隐轩吃。

在烧了两个火盆的花厅坐下,隐轩喝了口热牛奶出了口气,才悠悠地去瞧同样捧着热牛奶的林清逸:“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我可是把我家老头子的事儿都拿出来讨你开心了。”

林清逸修得纤细的眉毛一挑:“我是央着你讲了吗?”这一句话就把隐轩堵了回去,见他吃了黄莲一样的表情,林清逸莫名地感觉极是舒服,“我还能有什么故事?不过是被不知姓名的女人生下来,她将我卖给人贩子。开始是被送到一个有钱人家当长工,可陈班主见到之后非要把我买下来,价钱给得足够他们家再添三个长工了。从那之后我就一直跟着班主。”

他的语速有些快,但没有丝毫焦急也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单纯地在讲一个故事。

“你……不想找你的生母吗?”隐轩略有些尴尬地里头理了理下摆,语气迟疑。林清逸一耸肩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走到隐轩面前,抬手帮他松了领口第一枚盘扣:“隐家公子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抬手抚了抚领口,示意他开口。

“你找我,绝不单纯视为了听戏,这身唐装我想也就是这一两天赶制出来。我林清逸没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问话时,林清逸并没有看隐轩,而是走到了门边将门关好,转过身以后背抵住门柱轻声问道。

隐轩虽然心里惊了一下,不过面儿上却没有任何慌张:“清逸,你是戏唱多了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为了与你相衬确实是赶制了这身衣服出来,也不至于让你这么大反应吧?”

呼了口气,林清逸微低下头,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怎么了?”隐轩见他半天没反应,起身走到他面前双手搭上了林清逸骨骼分明的肩膀,低声问道。

“到底怎么了?”俯下身,隐轩将额头贴上林清逸的,这才发现他的体温低地吓人,甚至有些冰。

没有答话,林清逸扬手将隐轩推开绕过他快步走到桌边,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端起刚刚只喝了一小口的牛奶送到嘴边,又慢慢地放下:“我有些不舒服,明天还有我的戏,隐公子也陪了快一天了,请回吧。”

一听主人都已经下了逐客令,隐轩也没多话,说了声“明儿个一定捧场”,就推门离开了。

5、身份迷离

刚入冬夜里的穿堂风很凛,林夏刚进客厅就看到背对他站着的林清逸天青色衣服下摆被风撂了起来,雪白的衬裤也被吹地裹住了有突兀骨骼的双腿。

快步走上前去,林夏看了眼桌上那杯牛奶,眼睛就是一圆!连忙扶着林清逸坐下,也顾不上什么干净不干净抬手直接用袖口去擦他嘴角的鲜血:“少爷,您,您这是怎么搞的?身上哪儿不舒服?要不我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少爷您可千万别吓我。”

不悦地看了林夏一眼,一抬手,林清逸便将那杯方才被自己吐了口血进去的牛奶扫到了地上:“我没事,今天的事情,你也不许和任何人说。”林夏急急应下,又伺候着他洗漱、休息才算是完事。

而这边回到家的隐轩有些急躁,也不顾上礼仪,径直冲进了他爷爷的书房,直言问道:“那玉镯当真有用?”

一脸慈祥的白发老人家坐在书桌后,笑得眉目轻松:“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过了这个冬天我保证,你,梦想成真。”

得了肯定的回答,隐轩才皱着眉头退了出来,正往楼下走时刚巧遇到了隐漠。“父亲。”恭恭敬敬地问候了一句。隐漠点了点头,与自己儿子擦肩时轻声说了一句:“凡事都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听到这句话,隐轩一愣,在转过身去看时,常年冷着张脸的父亲已经进了自己的房间,冷白色欧风角花的门掩住了屋内的一切。

自小隐轩和父亲关系便不是很好,大约是因为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而死,才使得隐漠对这个独子无论如何都隔了个心结。是他的,也是隐轩的。

不解地摇了摇头,隐轩回到自己房中洗了个澡,又就这床头灯看了会儿书便安稳睡去了。

但早已躺下的林清逸却没有那么轻松,即使是添了两个炉子又加了床松软但暖和的压花被子他还是觉得冷,由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气,还有心肺处撕裂一般的痛!

自刚才在客厅吐了口血后,林清逸觉得喉咙里有种甜腥的味道。在大约十年前,这种味道他是很熟悉的。哮喘——那个几乎要了他命的病——几乎每夜他口中都是这种味道。

整整一夜,他几乎没有睡着过。第二天清晨林夏来喊他起床时,这个素来没人叫一定能睡过头的人竟然已经收拾妥当坐在了窗边发呆,口中默念着什么。

见林夏进来了,他也起身将本来披在肩上雪白暗绣锦缎的外衣穿好,细致地,一个一个将盘扣扣好。林夏没有说话,只是把披风从衣架上取下来给自家少爷穿好。

“我直接去戏班,晚上也不回来了。你自己记得吃饭。”林清逸交代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点飘渺。虽然担心,可林夏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又紧了紧披风的领口,才送他上了停在门外的黄包车。

临近午时,林夏正在给自己准备简单的午饭,听见门外一阵喧哗,还伴着昨日来陪了自己少爷一下午的人在喊着林清逸名字的声音。

用湿热的棉布擦了擦手,林夏拿过放置在一边简单到没有任何装饰的木盒快步走到庭院开了门。隐轩没有再穿那件唐装,而是换回了一身黑色西装,手上挂了件儿带毛领的风衣。

林夏礼貌地笑笑拱手道:“隐公子,我家少爷一早就去了戏班,您要是去麻烦您把这个盒子给少爷送去,他晨里走得急给忘了。”隐轩接过盒子在手里转了转:“就这么个盒子?”紧接着笑着点了点头,“成,我还正愁没个理由去后台找他,现下这不就有了。”说完,隐轩握着盒子将手收了回来:“我一定会亲手交到他手里的。”

林夏低头道了谢没有再多说话,合了院门重新回到了后厨。见林夏空着收回来,一直藏于阴影内的的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再说隐轩,到了戏班后台献宝一样捧着那木盒去林清逸专用的化妆间,远远就瞧着门口里这两个人,都是打手扮相,见着有人过来也没有任何动作。隐轩正想推门,手还没摸着门框,精致三层楠木雕花的门却先从里面打开了,出来的,正是扮好了的林清逸。

青衣襦裙,头上没有过多的头面而是围了块白色的头巾,竟然是一副青衣的扮相而非花旦。

隐轩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正想开口说话,陈班主却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巧妙地挡开了隐轩:“雅逸公子收拾好了?别说,就算不唱旦角也是我【揽月楼】的台柱子。估计今儿个这看戏的都不会去瞧紫云衣她们了。”

雅逸公子抿唇轻笑了一下,全然没有男扮女装的违和感,分明就是个新嫁的小妇人。陈玉升拉着他的手拍了拍:“快去台子旁候着吧。”雅逸公子点了点头,一瞬间似乎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隐轩一眼,才轻摇漫步地去了台子旁。

隐轩被那一眼看得明显愣住了,握着木盒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是真的很奇怪的眼神,读不出任何情绪却又绝不是平日冷漠的淡然。

果不其然,那天晚上听戏的人都惊于雅逸公子难得的青衣,而非紫云衣的花旦。

6、似水年华

隐轩没有去前面听戏,而是拖了把椅子就坐在雅逸公子专门用的化妆间门口等着,木盒被斜斜地置在腿上。

直到谢了幕,雅逸公子才疲惫地走了回来,完全没有去看隐轩所在的位置,拉开门就准备去卸妆,这厢西装革履的隐轩站起身正想说话,眼角便扫到一个花旦打扮的女孩冲了过来,直冲到雅逸公子面前二话没说借着冲来的劲儿挥手就甩了他一耳光!

声音不大,闷响。但三人都知道这种耳光最痛,最狠。

“你他妈就是个婊子!”女孩尖利的嗓音如同玻璃被指甲划过一般让人毛骨悚然,“明明是个男人,成天打扮得和女人一样,晚上是不是还要陪着男人上床?你干脆直接去窑子里卖肉算了!!你在【揽月楼】唱戏根本就是脏了这戏台子!!!”

后面还骂了些什么,林清逸只是偏头听着,面无表情。紧接着紫云衣就被几个武生拉了出去。

隐轩一直在一旁听着几乎傻了,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连忙走到林清逸近前想握他的手,猛然才发现他扶住门框的手已收紧到骨节发白,修剪平滑的指甲甚至已经扣入了结实的实木内,指尖也渗出了鲜血。

“清逸,”低吼了一声,隐轩忙将木盒塞到了一边候着的人手中,双手握住林清逸的手腕慢慢拉拢到自己面前:“清、清逸,放松,这样下去你的手会受不来了的,清逸,放松,乖……”边说着,隐轩边一点点揉着林清逸每一个已经僵硬的指节骨。

“没事。”大约是回过神来,林清逸说话间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受了阻力,再抽,隐轩攥得更紧。

没有多余的话,林清逸要过他人手中的木盒,引着隐轩进了化妆间并将门关上。

在镜前坐下,林清逸扫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放手,我要卸妆。”语气清淡,与平时无异。隐轩痞痞一笑,一把抱起林清逸后两人又一同坐到了椅子上:“我帮你。”就着自后环住林清逸的动作拿过一边的油和棉布开始帮他卸去脸上的油彩。

因为是第一次做,下手难免不知轻重,几乎将林清逸眼角薄嫩的皮肤擦红了才卸干净。

没有说什么,林清逸起身用温水又洗了把脸才去看桌上放的木盒:“是林夏让你送来的?”隐轩应了一声也饶有兴趣地凑过去看着那盒子:“这里面是什么?”

苍白的手将盒子的搭扣扳开,里面垫了不知多少层锦缎,层层叠叠地在木盒内堆出了好看的褶皱。而在这中间所放的,不过是一粒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火红色药丸,隐轩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林清逸动作迅速地一把抓住送到了自己嘴里,连咀嚼都没咀嚼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隐轩吓得连忙取了水送到林清逸手中,看着他喝了下去才微微呼了口气:“又没人争,你急什么?也不怕把自己噎到。”

稍候,林清逸在化妆间的里间换了身暗绣竹节,袖口、领口都掐了两指宽兔毛的长衫,下摆刚及脚面,一双略厚的白毛毡鞋很是清秀。隐轩皱了下眉:“林夏瞧着挺机灵的,对你也算尽心尽力,没怎么就是不见他叮嘱你多穿几件儿?”

林清秀扣领口盘扣的手顿了顿,回答道:“他只需保证我活着便好。”这句话说得很轻,但隐轩却觉得心尖一颤,不可抑制地一把抱住了林清逸:“他不管,我管!”说完,又紧了紧这个温暖的拥抱,“暖和了吗?”

林清逸笑了开来,不同之前,是由唇边一直漫到眼底的笑,暖软地如同【江南小筑】的糯米丸子。

“好了,”林清逸自己抬手紧了紧隐轩又为他披上的风衣,轻声说道:“回家吧,你送我。”林清逸率先迈开了步子,隐轩一笑,也大步追了上去,握住林清逸的手放在自己西装口袋里。

没有任何挣扎,林清逸就由着他这么牵着上了一直等在外面的黑头车。

在【清雅别院】的门口两人分别道了晚安,林清逸将衣服还回隐轩身上,并帮他将扣子一一扣好,才跟着前来接他的林夏进了院门。

靠坐在床上,林清逸皱着眉喝完了那碗黑得和芝麻糊一样的东西,抿着嘴身子僵硬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靠回了软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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