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先是绕着门口的花树徘徊,再是隔着门缝偷瞄……见着楚淮裳穿一身和自己差不多的大红衣袍歪在榻上,衣带已经全都解开了,长发也垂散着,这般随意自然的样子,越看越是好看。
徐小侯当下心如擂鼓,身上忽冷忽热,不知是个什么感觉。
他前思后想,还是不敢进去,预备要找间客房先窝一宿。
猛的转身,正与一人撞个满怀。
“哎呦,我说小爷,深更半夜,您不进洞房在这转悠什么呢?我家公子等您都快等睡着了。”
说话的正是楚淮裳的贴身小厮,名叫端午。
徐小侯一见被人发现了,当下赶紧扯谎。
“那个我正要进去呢!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徐伯重话还没有说完,就只见端午啪啦一下推开了房门,还同时扯开嗓门大声嚷嚷:“公子公子,小侯爷来了!”
这下,却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徐小侯爷硬着头皮往内室走去,绕过屏风,被桌上那成排的烛台耀花了眼,头晕目眩。
桌上一只托盘里摆着对玉杯,楚淮裳拿起一只,朝徐伯重举杯。
徐小侯晕乎乎的过去,也拿起来,却被桌脚被绊了一跤。交杯酒没喝着全洒了在楚淮裳婚服上。
“哎呀!那个……你还是先找人来换衣裳吧,我先走了!”徐伯重看着大红衣袍上的酒渍,吓得转头就要往外跑。
“给我站住!”
楚淮裳啪的一拍桌子。
他从一大早开始,忍到现在,已经忍了一整天了。冷声问道:“新婚之夜,小侯爷是打算要回翠重楼过夜吗?”
徐伯重一听,吓得赶紧转身解释:“没有!绝对没有!”
之后便再不说话,但也不敢再逃跑,愣愣的站在那。
楚淮裳无奈,叹了口气“我就那么招你讨厌吗?”
“没、我没讨厌你啊!”
“那你老躲着我干什么?”
“我……”
“你要是真心喜欢翠重楼的那个姑娘,你就把她赎身接回来吧!”
徐伯重一听这个,当下来了火气,脱口说道:“谁说我喜欢她了!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嚷嚷完了,才发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悔得直想把自己舌头给咬掉。
“那个……我刚才……”
正不知道怎么解释好,楚淮裳却走近了过来,直到两人之间都没了空隙。
“除了我,谁也不要?你可不能骗我。”
要命啊,楚三公子他又笑了。
怎么就那么好看呐!
两人离得那么近,红烛的火光跃动,气氛实在太过旖旎暧昧。
徐伯重觉得自己呼吸有点乱,甚至把持不住心神。
他见过那么多倾城绝色的美人,可最终,果然还是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能让他乱了阵脚,彻底投降。他果然还是只有面对楚淮裳的时候,才会连话都不会说,彻底忘了自己是谁。
一时之间,这么多年的内心挣扎全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也不想再去理会这一切对楚淮裳究竟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
“淮裳……”
他此刻,只想遵从自己心底最真的愿望。
于是一把搂住眼前之人,亲吻那个看上去十分漂亮的嘴唇。
其实,这么多年。
除了你,我谁都不喜欢!
……
大红的衣裳被解开,凌乱的丢在地上。
两人躺到挂了红色幔帐床铺之上,徐伯重心急的在楚淮裳身上乱摸。
“嗯……”
楚淮裳被碰到痛处,往后躲了一下。
徐小侯这才想起他身上有烫烙的伤,欲望顿时退了大半,赶紧坐起身来“让我看看。”
“不要紧,医官留了药膏,涂两天就没事了。”
楚淮裳却拉着他躺回床上,慢慢脱了衣裳,十分大方的让徐伯重看自己下腹的烙印。
徐小侯原本非常单纯的就是要看看伤处,结果一不留神,难免看偏了地方。
这回,实在一发不可收拾,直扑了过去,翻云覆雨的好一番折腾。还好他还算留了一分理智看家,小心翼翼的避开那处烫伤。
“淮裳……淮裳……”徐小侯爷做到情动之时,反复反复,不停的念着这个名字。就如他的爱抚一般,温柔而神情。“淮裳……我喜欢你。”
淮裳,我只喜欢你。
楚三公子躺在床上,淡淡的回应。
“嗯,知道了。”
“那你呢?”
“我也是。”
第二日一大早,伺候梳洗的下人在新房的门外徘徊,不知道这个时辰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正在犯愁,一抬眼却撞见了楚淮裳。
“公子?”
楚淮裳正晨起练武归来,神清气爽的。见到下人们手里端着的东西,说道:“小侯爷累了,正睡着,把东西放在厅里就好,不用进去打扰。”
下人低着头近了中厅,把东西挨排放好,匆匆退了出去。
不日之后,府中下人之间总是在探讨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事件:这小侯爷与三公子,新婚之夜,究竟是谁压了谁?
……
——第一卷·麒麟卷·完——
第二卷:玄鸟卷
28.
呼延靳惜的房间里,箱箱柜柜都给翻得底朝了天。
将军大人搬了个小墩子坐在门口挡道,生着气,一言不发,偏偏还就是不肯走。
将军夫人在几个箱子之间来回转悠,支使丫鬟收拾东西。
丫鬟则是屋里屋外的忙活着,几次搬东西走动的时候被老将军的腿给绊得摔了跤,却又不敢吱声,爬起来继续忙活。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不能带了。哦,这个短刀,不能带。这些兵器小弩什么的也都不带。不然进不了宫门的。”将军夫人在预备带进宫去的衣物箱子里挑挑拣拣“这些……外袍衣裤之类的,料子不算太好,也别带了。娘前写日子请了灵工织坊拿贡缎给你新做的那几套,让天香给你送过来的,你都放哪儿了?”
“说!皇上万岁!快说呀!皇上万岁,万岁……”
此时的呼延靳惜正蹲在桌子上,对着挂在窗户上的鸟笼,不遗余力的教一只羽毛鲜亮好看的大鹦鹉学说话。
听了呼延夫人的问话,歪着头努力思索老半天:“嗯……啊……娘啊,我想不起来了。反正就在那几个柜子里,你自己翻吧!”转身又对着鹦鹉使劲的教“说嘛说嘛,皇上万岁皇上万岁。就这么一句,教好几天了都还没学会!你笨死了!”
就在这时,鹦鹉不乐意了,圆眼睛眨眨,开口说了来到将军府后的第一句话:“滚!!!!”
噗!
满屋子的人都给逗乐了,连一直板着张老脸的呼延将军都没能坚持得住。
将军夫人更是忍俊不禁,摸着儿子的脑袋问道:“你上哪儿弄来的这么只宝鸟?”
小呼延气得一把将那只鸟拎过来,拽它头上上的红色冠毛“徐家大表兄送的,他说一起进宫的人多,为了让我引起皇上的注意,就须得借助外力。让鹦鹉学会说好听话,等看见皇上逛花园的时候,就让它飞过去,把皇上引来。”
“伯重那点精神头,都用在这些事情上了。我看这鸟可没他说的那么顶用。别惹祸就不错了!”夫人东西收拾得差不多,领着丫鬟往外走,回头一把扯了呼延将军的袖子:“老爷别坐这儿生气了,您下午还要赴宴呢,快去换衣裳罢!”
呼延将军被夫人拉着走,偏又发作不得,边走边对着夫人叹气嚷嚷:“我好好一个儿子,都被你们给教坏了……”
大丫鬟绯衣又清点了一次各个箱子里的东西,最后终于收拾好了一切,回头一看,呼延靳惜还在欺负那只不成器的鸟。
“哎呦我说少爷,您别拔了,那是只红葵鹦鹉,好歹已经开了口会说话的,慢慢教导,总会有起色。它身价可贵着呢,全仗着那冠毛上的一撮红添彩。回头一不小心给拔掉了,那不就跟乌鸡没两样了。”
呼延靳惜想想,也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随即点了点头,放过了那只不争气的傻鸟。
“说起来大表兄还说会在我进宫之前过来看看,到今天也没见他人。”
“恐怕他是来不了了。昨天二表少爷过来府里给夫人送东西,我跟他闲话几句,听说咱大表少爷前天在城东新开的那间风月楼定了雅间喝花酒,还请了许多人,连宁王都在内的。谁知不凑巧的,那日整好南相刚斥责了御史府的官员办事不力,说近日官员在朝堂上精神萎靡,私下放纵行事,要御史府大力督察百官风纪,用力的肃整一番。御史府的人不敢耽搁,当日傍晚监察大人就决定速查若望城的花街柳巷,但凡官员做了有碍风纪之事,一并拿下法办。于是当晚下了调令,要卫尉大人拨调人手过去给他搜捕用。”
“卫尉?”呼延靳惜一听,立即说道:“那不就是淮裳哥哥吗?
“可不就正是!”绯衣点头“结果调拨的人手过去了,正好就把咱家小侯爷给搜出来了……那些人都是楚大人的部下,消息自然立即就过去了。”
“捉奸在床?”
“呃……那倒没有,不过就是喝酒下棋。所以才只是罚奉三个月。”
“还好嘛!”
“但是楚大人心里不痛快,搬到卫尉衙门去住了,小侯爷现在挖空了心思哄人回家,可惜楚大人连面都不见他。所以他自然没空来找你。”
呼延靳惜看着这只刚开口说话就是个“滚”字的傻鸟,说起来,它是跟谁学的这一句呢?
绯衣放好了东西,自己也打算走了,忽然想起件事情来,回头又拉住呼延少将军问道:“少爷,我问你,那天我们去宗正寺待选,结果你中途跑了去茶楼上和小侯爷喝茶看景,耽误了时辰,最后一个才进去的,我看那里头的官都要回家了又硬被你给拉回来,脸色那叫一个不好看……可是后来,人家怎么就选上你,让你过了关呢?”
说起这个,呼延靳惜嘿嘿笑了几声:“这个啊……也是大表兄教我的。他让我晚点回去,说早了那就人多眼杂,等别人都走干净了,我就进去。然后……给看我画像问我学问的那三个人,一人五百两银子。他们就让我选上了。”
其实,重点也在于,他诸多的条件都很符合,给银子,是为了确保万全嘛。
绯衣听了,十分的无奈:“少爷,您可真是有钱没地方花了。”
“嘿嘿,你还真说对了。大表兄背着淮裳哥哥偷藏私房钱,被我发现了,所以,这一千五百两,是他贿赂的。不花白不花!”
且说这呼延少将军因为使了贿银,于是宗正寺的保荐名单顺顺当当的报了上去,毫无悬念。
审核之后,宫里定下日子,各家的公子们都准备好了贴身衣物以及惯用的物品,在统一的时间里,被各式的车轿送进了宫门。
到了这个时候,剩下待选的就不那么多了,只有一百,编作五组,每二十人分住一处宫苑。
暂时住上十天,习惯一下环境,每日先练习一下宫中规矩,约略熟悉一下宫廷生活的禁忌。
之后才由负责三选的医官宫监之类的前来,选上的留下,选不上的自然是送回去。
剩下个三分之一,再由南相过目一回,最后的最后,才送皇上跟前去。
听起来实在是麻烦的很,但是在呼延靳惜心中,只要进了宫,他就离皇妃的梦仅有一步之遥了。
乐得心里都开了花,完全无视自己父亲的一脸阴霾之色,搂着鹦鹉笼子欢天喜地的跳上了车轿,带着家丁丫鬟一起,浩浩荡荡向着皇宫出发了。
家丁以及丫鬟自然是不许进宫的,带着他们主要是为了进宫之前检查物品时候搬箱子以及上下打点跑腿。等到呼延靳惜完全进了宫门,自己身边用惯了的下人,是一个都不许带进去的。
他听着绯衣在他跟前叨叨不休的叮咛嘱咐,最后还塞给了他好些银票,说是夫人交待给他的,见着了不好说话的人,就拿银子办事。总之是让他再三保证了绝不惹事生非,这才不甚放心的离去了。
刚一进宫,呼延靳惜就转了向,说起来,在北漠落陵关外的战场上,都没有迷过路,进了皇宫门槛,倒是被那些十分相似的飞檐楼阁双雀高桥弄晕了头。
他所在的这一组二十人,被分在了莫邪宫,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只觉得是路过一座又一座的宫殿,穿过了一处又一处的回廊,绕过了花园之后还途经一处水阁。走路走得肚子都饿了,却还是没走到那个莫邪宫。
幸好是有宫监引领着,又是和一群人在一起走,不然,就一定丢了。
呼延靳惜正饿得眼晕,那位上了年纪的公公却特别的话多,个性也烦人,唧唧唧歪歪歪,是一路走一路说,就没停下来歇过一会儿。
这简直比绯衣还要罗嗦!
呼延靳惜实在听不下去,接连着往后撤,想着躲的远点,听见的声音也就不那么吵了。
这时,却忽然听他怀里的红葵鹦鹉又开口了:“烦死了烦死了!”
这讲的,还真就一众二十个人的心里话。
只是,人家公公不乐意了。
“谁说的?!这话谁说的!!!”顿时夸下了一张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老脸。
公公身后的一种公子少爷们全体摇头往别人身上看。
呼延靳惜坠在队尾,吓得赶紧把惹祸的大鹦鹉往背后藏。
“说!到底是谁!”公公不依不饶,一路的从前往后走,边走边看这一个一个的年轻小公子。直走到了最后,来到了呼延靳惜身边。
小呼延急得不行,可是那鹦鹉却在他身后使劲挣扎扑棱翅膀。
“公公,是我说的。”这时,一个长得十分好看清雅的少年公子站到呼延靳惜身前,先一步认了错“可能是我今天穿的这身衣裳颜色鲜亮些,总有蜜蜂小虫之类的在我身边嗡嗡的绕,赶了两回偏又飞来不少,气得急了,才说了句烦。公公不要见怪。”
那少年公子笑起来极是好看有人缘,一番解释下来,公公也就点了点头,不再追究,转身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家族的公子,骄傲、任性惯了的,但是,进了宫,还是要守规矩的嘛!
皇上说……“
另一番折磨人精神的叨念开始,呼延靳惜看见危机解除了,才悄悄的把大鹦鹉拿到身前来。
又再凑近了到那位好看的少年公子身边,悄悄的道:“方才,真是多谢了啊!”
那人冲他笑笑。
“我叫呼延靳惜,你名字是什么?”
“参商,陆参商。”
29.狩猎游戏
累的呼哧带喘,那莫邪宫终于是到了。
这座宫殿,地处颇偏,也不甚华丽,甚至有点古拙的沧桑感,但有一个好处,屋子多。八成就是专供选妃用的。很注重实用价值。
二十个人住,两人一处院子,还挺显宽敞的。
小呼延觉得,方才那位陆姓兄台十分的合了眼缘,人很爱笑又不讨厌,看着便十分的好相处,于是便提议与他合住一个院子。
那陆参商果然也极是和气,欣然答应了。
他们两个人分到的是靠西边的一处院子,挺大,但是里头伺候的只有一个年纪小小的小太监,还挺怯生。小呼延试着与他攀谈几句,那小家伙抿着嘴,能用点头摇头解决的问题,就一定不会开口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