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家睡不好觉，觉得烦躁把火发在我身上也是正常的……”凌凡低着头咬住勺子，“谢谢学长愿意帮助我。”

“举手之劳，反正这栋宿舍我一个人住嫌太大。而且它距离一般学生的宿舍楼很远，你不用担心会吵到别人，更不会被人欺负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得先提醒你一声，我这个人性格不太好，”萧瞳笑笑，“我是直来直去的脾气，又倔强，从来不肯认输。你今后可能会觉得我是一块难吃的硬骨头，我先跟你打个招呼。”

凌凡一愣，从外表完全看不出萧瞳对自己的描述。

但是人不可貌相，这也是很正常的。

“我会试着跟学长好好相处的。”他想了一会儿，站起来，冲萧瞳恭恭敬敬的一弯腰，“学长，希望我们能好好磨合。”

萧瞳差点笑出来。

看来凌凡对前辈很敬重，连前辈的性格缺陷都不在乎。

至于好好磨合……

他在心里不怀好意的笑了。

第四十二章：校园篇·变故

同寝的生活比预想中更加顺利，凌凡的性格在原来的宿舍里不讨喜，却是比萧瞳想像中更加合胃口。他原本就容易暴躁，在学生会里整天处理各种琐事更是筋疲力尽，放学后的时间里往往没法控制自己的火气，稍不注意就会把别人惹毛。

但是凌凡不会。

多年照顾祖父母的生活，让他学会了通过对方的表情察言观色。他知道萧瞳每次发脾气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因为在学生会的工作上受了什么挫折，所以也从来不怪他，每天还会细心的准备好夜宵和洗澡水等着萧瞳回来，听他说说学校上层每天发生的事。

很多次萧瞳回到宿舍里，都看到凌凡等他等得太久，困得在沙发上睡着了。

萧瞳也不是没心没肺，他很讶异于凌凡与年龄不相符的温柔体贴。有很多次他是真的想跟凌凡表明自己喜欢同性，但是又怕把他吓着，逃走的话就很难追回来了。

于是，他只敢坐在凌凡身边，偷偷地吻他一下。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此这般两三次，凌凡就发现了萧瞳的举动。初次意识到萧瞳在干什么的时候，凌凡惊呆了，他不知道萧瞳这么做到底是出于有趣，还是说他真的……

他什么都不敢说，更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虽然大学的风气比高中开放得多，但高中早恋被发现而受到惩罚、被同学嘲笑、让祖父母伤心欲绝的记忆一直印刻在凌凡的脑海里，成为了他永不磨灭的伤疤。

他不敢再像高中那样主动的走出去，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并不讨厌萧瞳的举动，也不讨厌萧瞳这个人。萧瞳的确在某些方面名声不太好，他喜欢权力，暴躁易怒，有时还会对其他学生干部耍点小手段，可是他对待凌凡是很坦诚的。

无论他有什么不满，都会直接说出来，而不像凌凡以前的同寝那样，恶劣的把他的课本藏起来或者往他的床铺上洒水。

萧瞳活得自在而坦荡，这一点很让凌凡羡慕。

有的时候，人总是欺软怕硬的。萧瞳这么嚣张的人，校园里反而没有人敢跟他公然敌对，他比凌凡活得要潇洒多了。

就这样，也不错。

凌凡在想。

有了萧瞳作伴，凌凡自己在同学之间的存在感也逐渐上升了，大家就算卖萧瞳的面子也不敢跟凌凡过不去，再也没有人会看凌凡老实而恶作剧的欺负他。

这一点，凌凡很感谢萧瞳，不过当他提起这些事的时候，萧瞳总是甩他一个白眼外加给他一个爆栗，然后嗤笑一声：“这么小的事，有什么好在意的。”

凌凡在想，等到萧瞳毕业的那一天，是不是应该跟他好好谈一次。

他自知跟萧瞳有差距，唯一的特长就是在生活上对朋友多加照顾。至于超越友情的东西……他不敢想，他只敢让萧瞳自己去做决定。

如果毕业以后，萧瞳愿意等他的话……

那时，凌凡对自己的未来真的是有这么一点期待的，如果对方是萧瞳，跟他在一起生活也不是不可能。

＊＊＊＊＊＊

“萧瞳学长，今天放学后你会去学生会办公室吗？……啊，凌凡也在？”楚瑶开朗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的时候，凌凡正坐在树下为萧瞳的外套钉纽扣。上午的学生会议上几个学生代表意见不合，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打起来了。

萧瞳打架的本事不错，只是被扯掉几颗纽扣，算是很走运了。

看到同班同学，抓着萧瞳外套的凌凡一阵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萧瞳大大方方的冲楚瑶打招呼：“来坐啊，小瑶。抱歉，下午我已经请假了。”

“哦？～真可惜，我还有几份未完成的报告，想请学长指点一下呢。”楚瑶一边露出惋惜的神色，一边却大大方方的坐在了萧瞳旁边。

于是，他和凌凡一左一右，把学生会长大人挤在中间。

“没关系，报告带来了吗？在这里看也可以。”萧瞳笑着说。

凌凡心里很不是滋味，楚瑶看起来天真开朗，有时候却会露出别人看不懂的一面。他在自己班上的时候总是跟凌凡走得很近，号称他们是你我不分的好碰友。可是，一旦楚瑶看到萧瞳，立刻就会把凌凡扔在一边，好像跟他根本不熟悉的样子。

楚瑶很受欢迎，有无数朋友，也许他心中的朋友是有一个排名的吧。

凌凡在想，自己大概只是楚瑶在朋友圈中的备胎，平凡的他和优秀的萧瞳，在楚瑶心目中的地位肯定是不一样的。

“你们先聊，我突然想起来要去图书馆借一本书。”他勉强笑笑，站起来转身离开，而专心讨论报告书的楚瑶和萧瞳，都没有对他的离开表示挽留。

这不是凌凡第一次觉察到了。

萧瞳和楚瑶有种特别的亲密感，前者对后者也格外耐心。

楚瑶长得可爱，又是年年拿奖学金的优等生，有人说萧瞳准备培养楚瑶做接班人，成为下一届的学生会长。

只是这样而已吗？

凌凡摇了摇头，真傻，自己跟萧瞳又没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去管他的私生活？他这个寄人篱下的平凡学生，哪有资格干涉学生会长跟谁走得近？

把萧瞳缝完扣子的衣服叠好放在树下，凌凡默默地走开了。

第四十三章：校园篇·病痛

然而，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发觉有点不对劲。

四周好像很混乱，不远处有人在呼叫，而萧瞳和楚瑶坐的那棵树下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好多人都在焦急的拨手机。

凌凡连忙冲过去，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树下，萧瞳紧紧抱着楚瑶，而楚瑶双目紧闭，苍白如纸的脸上毫无血色，令人触目惊心。

“楚瑶这么了？！”凌凡急忙问。

“小凡，你来了！”看到他，萧瞳似乎松了一口气，“赶快，已经有人叫了救护车，你帮我把小瑶一起抬到校门口去好吗？”

凌凡连忙点头照着萧瞳说的去做，一番忙乱之后，楚瑶、萧瞳还有学生会的几个干部全都上了救护车，一起赶去医院。

“小凡，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你一个人先睡吧。”临走之前，萧瞳冲凌凡抱歉的笑笑，然后拉上了救护车门。车子闪烁着急救灯呼啸而去，凌凡呆呆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噩梦。

原来，楚瑶患病并不是传言。

凌凡第一次体验到了生与死的恐惧。

楚瑶请了半个月的假，同学们都说不清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只是有人看见他正坐在树下和萧瞳讲话，突然就流出鼻血不省人事。而学生会也是三缄其口，听说是楚瑶的自尊心很高，再三拜托知情者保密，不要让人知道他的病情。

凌凡很担心楚瑶，多方打听才勉强搞清楚楚瑶所住的医院。但是具体的病房号不清楚，他只能趁有一天下午没课的时候溜出学校，来到医院的住院部楼下四处逛逛，看能不能碰见楚瑶。

楼下有一座漂亮的大花园，正当凌凡漫无目的的经过一处蔷薇花丛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了那个耳熟的声音：“凌凡？！”

他回头一看，楚瑶居然真的出现在了花园里。他披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一个人坐在长凳上，看见凌凡也显得十分惊喜。

可能因为大病初愈，楚瑶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他本来就长得很可爱，此时更是显得惹人怜爱，来往的人都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

就连凌凡自己，也不能例外。

他走到楚瑶身边坐下，两人开心的聊了起来。半个月没有去学校，楚瑶对学校里发生的事很感兴趣，缠着凌凡一件一件的说。但是，他似乎不愿意谈自己的病情，当凌凡在讲述校园生活的间隙，想借机问问楚瑶自己的情况的时候，他总是会不露痕迹的敷衍过去。

如此这般一个人像唱独角戏似的，凌凡过了不久就说得口干舌燥。

“我去买饮料。”他冲楚瑶笑笑。

楚瑶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凌凡并没在意，留着楚瑶一个人让他专心打电话，自己去小卖部买汽水了。

＊＊＊＊＊＊

让凌凡没料到的是，当他拎着两瓶汽水从小卖部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居然是楚瑶对着手机大喊大叫的画面。

他好像情绪非常激动，吃力的喊着什么，孱弱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感觉到凌凡的视线，他转头看了一眼，就匆忙按掉了电话。

然后，他坐在长凳上，急急的喘着气，苍白的脸颊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红晕。

“怎么了？”凌凡连忙坐到他身边，放下汽水为他轻轻拍背，“是谁打来的电话，让你这么生气？”

楚瑶起先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眼角溢出一丝泪水。

凌凡很吃惊，楚瑶哭了？在学校里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单纯开朗而乐天的样子，似乎从来都是与负面情绪绝缘的。

“刚才……是我父亲打来的电话。”楚瑶轻轻地说。

“你父亲？他来询问你的病情吗？”凌凡下意识的问，同时也觉察到一件奇怪的事。楚瑶这次显然病得很重，但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父母现身，更没有亲人来向学校询问过他突然发病的事。

听见凌凡的问话，楚瑶干笑一声。

“他……怎么会问这种事呢……”他轻轻地摇着头，“那个人，只是来关心我什么时候出院而已。自己的儿子不健康，在学业上落后，对他来说……是非常丢脸的事。”

“怎么会这样？！”凌凡大惊，虽然他没有享受过父母之爱，但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寡情的父亲？他是冷血动物吗？

“小凡，家务事，外人是无法理解的，”楚瑶苦笑，“我父亲的观念，也是他所在的整个家族的观念。那个家族对每一名成员的要求都非常高，从身体上到心理上都是，父亲要求我不但要容貌出众，性格完美，学习优秀，也必须有一副健康的体魄。但是最后一点，我却从出生的那一天就无法让他满足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凌凡喃喃，“所以，你的疾病难道是……？”

“是先天性的，遗传自我的母亲，”楚瑶苦笑，“我父亲很后悔娶了一个患病的女人为妻，但为了家族的面子，他不愿意丢脸的去离婚重娶，也不能将我抛弃。所以，对他来说，我们俩是他人生中的污点，也是他所在的整个家族的累赘……”

凌凡无言以对，他知道世界上确实有很多自己不理解的事。

而这些是，是他这种外人无法干预的。

想了一会儿，他伸手揽住楚瑶的肩膀，想以这种方式给他一点温暖。楚瑶愣了一下，但是没有挣开，而是靠近凌凡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在同学们面前，他是聪慧开朗，完美无缺的楚瑶。但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终于在凌凡面前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第四十四章：校园篇·真相

耳边，传来一记重物落地的声音。

凌凡一惊，抬起头，看见有一个人正站在距离自己和楚瑶的不远处。那个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萧瞳。凌凡和楚瑶本身自然没有什么可疑的关系，但是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亲密的搂在一起，看在萧瞳眼里自然是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萧瞳本来就是心高气傲的人，自己暗恋的凌凡居然跟其他男人抱在一起，让他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萧瞳学长！”看见萧瞳，毫不知情的楚瑶连忙站起来，“你怎么……”话音未落，他就发现萧瞳不太正常的脸色，立刻知趣的收了声。

“学生会派我来探望你，不过，看起来你的情况很好，就不用我多费心了，”萧瞳冷笑着捡起掉在地上的塑胶袋，走到楚瑶面前，重重的丢在长凳上，“喏，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楚瑶一惊，连忙摆手：“不不，东西就不用……”

但是萧瞳根本不理他，一把拽起了凌凡：“你，跟我走！”

凌凡莫名其妙：“你干什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

萧瞳冷笑：“干什么？问你自己！两个大男人白天在花园里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你以为不是一男一女就能肆无忌惮了？”

凌凡更加莫名其妙了：“谁搂搂抱抱了？楚瑶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我……”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刚才楚瑶伤心流泪的样子，连忙回头笑笑：“楚瑶，别难过，大家都是同班同学。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帮。”

楚瑶看着他，露出一丝惊讶又感激的神色。

萧瞳越发怒不可遏，死命捏住了凌凡的手腕：“闭嘴！再敢说一句我揍不死你！跟我走！”

“好痛！——”凌凡在体格上根本不是萧瞳的对手，挣了几下都挣脱不了，只能一边跟楚瑶匆匆打招呼，一边被萧瞳使劲拖走了。

一离开医院，两人就在大马路上争吵起来。

“你为什么在楚瑶面前发这么大的火？他是病人，需要静养的你不知道吗？”凌凡不高兴的问。

“为什么？”萧瞳冷笑，“要是我不发火把你拖走，再过几秒钟他就要钻到你怀里去了吧！”

“萧瞳！不要羞辱别人！”凌凡提高了声音，“你根本就不知道前因后果，别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我不知道？呵，我会不知道？八成他是在跟你说自己的家族如何冷漠，他和他们母亲在家里是怎样受到父亲的冷眼相待的吧！”萧瞳继续冷笑，“小凡，不要忘记我是学生会长，我对同学个人情况的了解，要比你深得多！”

凌凡愣住了。

原来，知道楚瑶家庭秘密的不止他一个？

看着凌凡呆呆的样子，萧瞳不知不觉就消了火，语气也逐渐温柔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凌凡的头发：“小凡，我知道你很单纯，也很善良。但是好心肠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更加不能看透某些人虚伪的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凌凡怔怔地问，“难道楚瑶的话……？”

“他的话当然是真的，他身世的确很不幸。但是他并没有逆来顺受的接受自己的不幸，而是把它当做一种博得朋友同情的道具，以此来拉近自己和对方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故意在接近我？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