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但是我有，”萧瞳苦笑，“他接近你，是因为我是你的室友啊。说到这里，你肯定听说过一个传言吧？有人说，我有意将楚瑶培养成接班人，让他继任下一届的学生会长。”

凌凡点点头。

“那是楚瑶自己散布出去的消息。”

“！”

“小凡，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那个人的心机非常深，他很想要我学生会长的位置，而且一直在排挤其他竞争者，”说到这里，萧瞳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小凡，你是一个很单纯的人，我不想把你扯进这些勾心斗角的事里。楚瑶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如果你真想跟他做朋友，我无法阻止，但如果知道他伤害你或者利用你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我是不会对他客气的，到时候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凌凡怔怔地看着萧瞳，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很想从萧瞳的眼里看到他编造这些话的蛛丝马迹，可是那双神色严厉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刚才的那些事——楚瑶激动的情绪，苦涩的笑容，悲伤的叙述和清澈的眼泪都是演技吗？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接近身为萧瞳室友的自己，好距离学生会长的位置更近一步？

“但是……你跟楚瑶也走得很近啊……”他轻声说，“楚瑶发病之前，你们不是在树下……聊得很愉快吗？”

“那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毕竟楚瑶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至于他的人品问题，我不在意，”萧瞳笑笑，“其实，我是在观察，观察楚瑶到底有没有配得上学生会长的实力。如果他真的很强，我的确愿意培养他做接班人；而如果他空有野心却没有实力，到时候我会给他一点教训的。”

说到这里，萧瞳的火气基本也消了。

凌凡是无辜的，他哪里是楚瑶的对手，刚才一定是完全被楚瑶的凄惨身世所打动，一时同情才会去搂他的肩膀。

想到这里，萧瞳甚至对刚才发火的事情生出了一丝愧疚。

然而，凌凡却第一次知道萧瞳对楚瑶的真正态度。过去他一直以为，萧瞳对楚瑶这么亲热，可能是因为对他有好感，而事实居然完全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

萧瞳想将楚瑶培养成接班人，这是楚瑶自己散布出去的消息。

而萧瞳愿意容忍楚瑶的主动接近，也只是在观察他是否拥有继任学生会长的能力。

两个人都在互相观察和试探，而思想浅薄的自己居然完全被表面现象所迷惑，以为他们俩有着过分亲密关系。

凌凡啊凌凡，你实在是太愚蠢了。

想到这里，凌凡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

但是，他对楚瑶，却无法产生萧瞳那样的警戒心和敌意。楚瑶被疾病缠身，又身在那样的家族，脾气难免会有些奇怪，凌凡当然没有能力帮楚瑶得到学生会长的位置，不过，他不介意和楚瑶做纯粹的朋友。

第四十五章：校园篇·心愿

很快，楚瑶回到了学校里。

从那时开始，他和凌凡的关系似乎就微妙的亲密起来。两人共同上下课和吃饭的次数变多了，但是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那次花园里发生的事。

转眼到了年末，耶诞节前夕，广播社的活动也多了起来。那边的社员大多擅长交际，声音又动听，是各种舞会的主持人和负责人的大热门人选。

楚瑶想继任学生会长，当然对校园活动乐此不疲，他自告奋勇的接下了圣诞舞会的外联工作，负责寻找举办舞会的合适场地。

正巧，那段时间凌凡的课也不多，于是两人经常利用课馀时间东奔西跑，踏遍整座城市寻找场地，经常累得三更半夜才回来。

萧瞳虽然很不喜欢凌凡和楚瑶厮混在一起，但是他在学生会也是工作缠身，没空多干涉凌凡什么，只能提醒他不要相信楚瑶的每一句话。

一天晚上，两人因为离校晚，走完所有预备场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因此没能赶上末班车。

站在冷风瑟瑟的站牌下，楚瑶看看凌凡：“要不然……我们今晚就外宿吧？两个人住双人间，也花不了多少钱。”

凌凡已经冷得直哆嗦，没多想就答应了。

两人投宿在一间家庭旅馆，不大但是很温馨。楚瑶显得很疲惫，一进房间就瘫在了椅子上，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

凌凡为他倒了一杯热水暖身，自己先去浴室洗澡。半小时后他擦着湿发出来的时候，看见楚瑶抱膝坐在窗前，肩上披着毯子，正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夜景。

“小凡，”听见凌凡的声音，楚瑶回过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小凡，我……觉得好累。”

“我知道，忙了一天你也辛苦了，”凌凡摸摸他的头，“赶快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恢复精力的。”

“真的吗？”楚瑶苦笑，“但是我很害怕，我每天晚上，都很害怕自己……会一睡不起……”

“别说傻话！”凌凡一惊。

“是真的，小凡，我的病是治不好的，我害怕自己随时都会死掉。但是我还没有好好念完大学，还没有挣到很多钱给爸爸妈妈，还没有为家里争取到耀眼的荣誉……我想做的事情还有好多，所以我不得不耍一些手段，让自己更快的达到目的……”楚瑶哽咽着，“小凡，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你知道的吧？我之所以接近你，只是因为你是萧瞳学长的室友。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但是你却一直在容忍这样的我，对不起……”

凌凡愣了一会儿。

楚瑶是真的累了吧？所以，才会突然说这么多感性的话？

但是，凌凡知道自己是无法让楚瑶达到目的的，因为萧瞳在学生会的事他完全不懂。他只是把楚瑶当做纯粹的朋友，希望他因为被病痛折磨而变得脆弱不堪的心，不会太寂寞。

“小瑶，很晚了，”他冲楚瑶笑笑，“快去洗澡吧，明天一早还要回学校。”

楚瑶呆呆地看着凌凡，想从他淡然的微笑里看出什么。

但是，他什么都看不到。

凌凡是很清楚自己的本性的，但是，他不在乎。

无论对方性情高洁或者卑鄙无耻，他都能用相同的淡然态度看待对方。楚瑶不禁在心里苦笑，凌凡这样的性格啊，总有一天不是害死自己，就是害死身边的人。

带着一丝无奈的情绪起身，他揉着略微晕眩的额角走进了浴室。

今天大概真是太累了，他真想……立刻就能躺下睡过去……

凌凡看着浴室的门被关上，心中有种莫名的忐忑，无法放心让自己先睡下。楚瑶一个人在浴室没问题吗？他真的仅仅只是疲惫，还是事情另有端倪？算了，还是等他洗完澡一起睡吧，醒着等一会儿的话，假如真的发生什么事，自己也能马上知道。

坐在其中一张单人床上，凌凡玩弄着手机。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五十分钟……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楚瑶还是没有从浴室里出来。

门关得紧紧，里面一丝声音都没有。

凌凡抬起头，有些担心的看看浴室，犹豫了一会儿，下床走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小瑶，你还好吗？”

没有任何声音。

“小瑶？小瑶？！”

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凌凡加重了敲打的力气。可是无论他怎么敲怎么喊，浴室里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到了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后退几步然后冲上去，用身体的力量硬是撞开的浴室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热气腾腾的浴室里，楚瑶一丝不挂的倒在地上，混合着鲜血的热水从他身下蔓延开，流淌在地面上，恐怖场面的触目惊心。凌凡的大脑空白了一秒钟，才突然惊醒过来，赶紧冲出房间去找人。

半个小时以后，楚瑶被送上了救护车。

这已经是他一年之内第二次发病，而凌凡也从急救人员口中也终于得知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血友病，一种遗传性的血液疾病。它终身无法治愈，症状是患者体内的血小板严重缺少，任何一个小伤口都会导致血流不止，有时就算没有受伤也会突然发作。

在飞驰的救护车里，楚瑶颤巍巍地抓住了凌凡的手。

“小凡，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不会的，小瑶，坚持住！”凌凡紧握住他冰冷的手指。

“我……会不会就这样……流光全身的血，然后死掉……”楚瑶眼神涣散，怔怔地望着救护车的顶板，“……但是，我不愿意啊。萧瞳学长只是因为同情我，才愿意让我接近他，可是……我更希望得到他真心实意的认可，希望他心甘情愿的把学生会长的位置留给我啊……”

凌凡感到一丝悲伤。

对普通人来说，学生会长，这样一个学校中的干部位置根本无足轻重，在将来的人生里还有更甜美更茂盛的果实等着他们去摘取。但是，楚瑶可能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他的人生随时都会结束，所以才会对这个位置如此执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它……

心里酸酸的，这一刻，他从未如此沉痛的，为楚瑶不幸的命运而感到难过。

第四十六章：校园篇·表白

幸运的是，这一次楚瑶恢复的很快，三天之后就出院了。

而他为圣诞舞会挑选的场地也让校方很满意，学生们即将在那里度过一个愉快的圣诞之夜。

舞会当天，因为楚瑶大病初愈，主持人由广播社的其他成员代替。舞会的气氛非常愉快，不过凌凡不喜欢热闹的场面，和要好的同学打过招呼之后就离开会场，一个人在外面的花园里闲逛。

他喜欢寒冷的天气，冷风会让他的头脑清醒，适合独自散步，以及思考。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看见远处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是萧瞳。

他抬头望着清冷的月光，一边摇动指节打拍子，一边哼着歌。

凌凡以为他很专注，连忙准备转身走开，不想打搅他。然而还没来得及想好要往哪儿走，萧瞳居然转过身来了。

“小凡？”他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最近两人各自忙于学业，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却连打一次照面都很难。

“抱歉，我的脚步声吵到你了吧。”凌凡抱歉的笑笑，萧瞳却毫不在意的走上来拉住他的手“哪儿的话，好久没看到你了，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

手指和手指碰触在一起，冰冷而干燥的触感非常鲜明，就像触电般的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不约而同的收回手，彼此都有些莫名的尴尬。

四周一片寂静，皎洁的月光仿佛是轻柔的薄纱，轻轻覆盖着万物。

萧瞳不敢去看凌凡，因为就在凌凡走到这里之前，他正在思考一件重要的事。那件事让他感到既紧张又兴奋，想到如果顺利的话结局会如何，他居然高兴的忍不住哼起歌来了。

然而，正当他准备说这件事的时候，凌凡却抢先开口说话了。

“萧瞳，你真的没想过要让楚瑶做下一届学生会长吗？”

居然在凌凡口中听到那小子的名字，萧瞳只觉得像是有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我要是说没想过，又怎么样？”他没好气的反问。

“你应该也知道，楚瑶他，可能随时都会……所以，如果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凌凡犹豫着说。

“怎么，”萧瞳冷冷地问，“你是在逼我？”

“当然不，我只是希望你考虑一下。”凌凡连忙摇头。

萧瞳冷冷地看着他，沉默许久，冷哼了一声：“小凡，我可不希望你在我面前，拼命喊着其他男人的名字。”

凌凡一愣。

然后，他看见萧瞳的脸慢慢凑过来。

他条件反射的闭上双眼，嘴唇感觉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脑袋轰的一声大了，他一瞬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这，这里可是外面！

很早就说过，凌凡知道萧瞳常常在偷亲他，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这是两人一直没有捅破的窗户纸，凌凡曾想过当萧瞳毕业的时候跟他开诚布公，却没想萧瞳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

“小凡，”萧瞳轻声说，“明年我可能就会去国外留学，所以我等不到了。刚才，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既然命运让你自己跑来了，我就干脆把自己的真心说出来吧——我，很喜欢你，而且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凌凡呆呆地看着他。

那副又蠢又可爱的样子让萧瞳哑然失笑，他把手在凌凡眼前摇了摇：“怎么，第一次被同性表白，吓傻了吗？”

凌凡恍然回神，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我只是……”

他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高中时代的阴影再次从脑海中浮现，萧瞳过去那么多的偷吻，让他对今天的表白并非惊讶到不能接受。但是，他却不敢接受，他怯懦了太久，已经忘记该怎样放手去追逐想要的东西了。

“怎么了，小凡？”看出凌凡眼中的犹豫，萧瞳连忙问，“你讨厌我这样吗？还是我吓到你了？”

凌凡摇头。

他想了一会儿，轻声开口：“小瞳，谢谢你。你抢在我之前说出了心里话，让我很惊讶也很感动。”

萧瞳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凌凡扭捏着，声音气若游丝：“其实，我也是……”然后，他抢在萧瞳开口之前，接着说，“不过，你先听我说！我……想跟你说一些我以前的事……”

萧瞳睁大眼睛，一脸期待。

于是，凌凡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讲述起了自己高中时代，那段悲伤又荒唐的往事。

听完以后，萧瞳就忍不住捧腹大笑，顺便用报应论把凌凡教育了一顿。

说完之后，他一把搂住了凌凡的肩膀：“小凡，别再难过了。我们两人冥冥之中注定要相遇，所以不管你以前遇到过什么事，今后我都会好好珍惜你的。”

说罢，他又低头吻了凌凡一下。

凌凡双颊绯红，不好意思的挣开了萧瞳的怀抱。这里是室外，随时都会有人经过。

萧瞳愣了一下，看出了凌凡的羞涩。但是这样的羞涩反而令他更加觉得凌凡的可爱，也不管对方泛着红晕的双颊，他不由分说的，再一次抱紧了凌凡。

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都被他们抛到脑后去了。

然而谁都没有预料到，就在不久之后，一切的故事，都即将迈向悲剧的最终章。

第四十七章：校园篇·阴谋

三个月之后，新一届学生会干部的竞选即将开始。

此时的凌凡和萧瞳已经正式交往，而凌凡依然和楚瑶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一切似乎都发展的很顺利。不知为什么，楚瑶在耶诞节那时发病之后，就再也不提想当学生会长的事，凌凡只以为他是想通了，也就没有刻意提起这件事。

初选中，楚瑶的名字当然也在内，不过同届中优秀的学生很多，他的竞争力并不是最强的。按照这样的势头，估计当会长是没指望的，做一个普通干部倒是没有问题。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连一向不关心竞选的凌凡也当时的战况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