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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病情还可以控制一下，但老人家的身体说垮就垮，没过一年，外婆已经被推入监护室里面了，几乎每次赵凌去看望老人的时候，外婆都是昏迷得多，清醒得少。以前可以在人家面前撒娇作秀，现在却永远的五米距离，触碰到的，只是冰冷的玻璃。赵凌在想，正是因为这种冰冷，使得所有人都怨恨医院，能拖就托，少不得都是像外婆这样没办法拖下去的被人送进来。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来说，都昏迷地认不清人了，却还是会叫着赵凌的名字，赵凌每每带过来的水果，却只是能让监护室里面的医生护士分享了。
厚厚的玻璃室，赵凌看着里面的躺在床上的老人，却心疼得要死。那么多管子一直延伸到被窝里面，头发全被剔了贴着大大小小的胶布，这么远，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听到的，只是那些被称为精密的仪器发出来枯燥无味的滴滴声。
似乎这样，还能证明着老人还活着的存在。
护士走过来，对着赵凌微笑道：“情况还算稳定，早上你外婆醒来过。”
赵凌有些激动地说：“是么？”说了两个字，却是又不敢问下去。
“我给你录音了，去给你拿过来吧”护士点点头，看着赵凌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主动说道。
刹那间，赵凌身体颤抖了一下。他能够明显地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不自然地战栗，因为录音曾是他以前几个月来天天都干的事情，现在突然听到这个词，反而有种被人抢了工作的感觉。而他现在，却不得不重新利用这个来得知更多关于外婆的消息，这个认识让他格外揪心。
谢过护士，赵凌将耳机插进播放孔，开始听起来。
好久没听到外婆的声音了，声音却全是嘶哑，整个带子都是喘气的呼哧声，赵凌听了几遍才能完整理解老人家的意思。赵凌摸摸眼角，对着护士笑着点点头：“还有人过来看过外婆么？”
护士翻开记录表，讲出了昨天王小蓉熬夜，早上已经回去了，今天早上是郝善和李秀江过来看了一下。
赵凌点点头。
看过外婆后，赵凌就回家了，但是回家前，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赵凌莫名地冷静了下来，就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这样贸然打电话，还是有些急躁了一点。刚想挂掉电话，结果已经被人接听了。
“是我……”赵凌说道。
那人愣了一下：“怎么今天有空找我？”
赵凌索性往回走，这里是市区中心医院，占地大，所以供休息的地方也多。他找了一处苍天大树下面坐着，现在是早晨，四周还没有人，最近一位还是穿着病服在散步的老人。所以赵凌没什么负担地放松了身体靠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就是和你聊聊，我四周没什么人。”
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声音，还有女人抱怨的声音，接电话的男人开始走动起来，然后男人似乎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才继续说话：“不是说了不要多加联系了么，你自己反而先沉不住气给我打电话。”
这还真是赵凌的错，但赵凌现在脸皮厚，难以说得羞愧，赵凌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我反悔了。”
那边是一阵寂静。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我们的交易我后悔了”赵凌这边谈笑风生，“我只是希望我要的东西能够尽早到手。然后我就把我的东西给你，咱们老拖着也不是办法。”
“我说你啊，做人诚信，咱们也得按规矩来不是。我们说好了要过阵子交手就不会框你”男人也没有不耐烦，但是语气里面的不满让赵凌听出来了，“我的人还在筹备，就快完成了，最近这边也查的紧，你要东西，我有了也难以给你弄过来不是？”
“呵——”真是翻脸的技术一套一套，赵凌也不是不相信这个人，只是相信多了，也是喂了狗，还不如自己多长个眼，小心行事，“规矩都是人定的，你我还不知道，手下小弟送个东西或者邮递一个，哪个都是方便……照你这么说，你现在还没弄到东西？”
就算是人家同意了，也得吊吊你的胃口，赵凌明白没有白掉馅饼的好事，两人随便拉扯几句，都准备好打持久战。赵凌就是今天脑子一时发热先打算摊牌了，骑上马还能临时退缩么，不是过家家，也有点骑虎难下的犹豫。
“瞧瞧你，我不过是打个比方，东西早就到手了，再说你要的也不是什么机密，我看你这么着急，是急着用？”
赵凌大方地承认了：“我女友家里情况不太好，我要尽快拿到东西，你需要的我也早就准备好。就等着你给一句准信。”
“那……也行”那人咬咬牙答应了，“你什么时候要，我这人也是算义气，说给就给。”
赵凌倒是没想到这么难谈的事情就此解决，早知道还可以早些时候拿到？两人约好了时间后赵凌挂掉电话，抬起头，高耸的建筑直冲云霄。
心里面淡淡的喜悦还是难以觉察到的不安，赵凌大步跨前。
这天周末，没有去处的赵凌招来计程车，又跑到了郝国威这里的夜总会，很少早上来这里，走在路上，这里倒是没有遇上什么阻碍就一下子到了熟悉的房间。习惯了没事的时候过来，过了一个月，这个习惯也变成了可怕的条件反射。
掏出钥匙，想着郝国威应该已经起床了，很有自律的男人现在应该已经吃完早饭在办公，那自己在房间里面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红色的地毯如大片的血泊，一步步都是前进在前人倒下去的身躯上。
赵凌手里面的钥匙多了起来，总总加起来竟有七八把，找出被用得最光滑的插……进钥匙孔毫无阻碍。
拐角处出现一个黝黑男人，男人不由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赵凌叫了一声胡哥。
“郝哥没有在房间里面，要我带你去？”
赵凌微笑摇头。
黑炭脸踌躇一下，看赵凌一副平静的样子，眉毛舒展，有些相似的样子让黑炭脸恍惚了一下：“你……那我先走了。”
“胡哥再见。”赵凌将眼睛眯起来，露出白牙。
黑炭脸也和郝国威差不多年纪，却在此时有些落荒而逃，不明原因的赵凌耸肩，打开门。
然而到床上的时候，却发现屋里有人。
“郝哥？——”
赵凌刚开始还以为有贼盗窃，才发现是主人翁，衣服没脱就穿着正装倒在床上，硬线条顺着对方的颧骨下来，因为姿势不对，所以衣服已经皱巴巴的。这么不修边幅还是第一次见到，下巴都有短短的胡渣，毛毛刺刺的，可以扎人。
还是没有醒，郝国威不是这么一个没有警惕心小的人。
还在细细观察着郝国威脸蛋的赵凌没有想到，对方突然睁开的时候，在第一秒的时候捕捉到自己，眼里的冷淡竟然让自己怔住。
“你怎么来了？”赵凌让开，郝国威坐起来。
这还真是难说，难道想你了？
“这几天你别过来了，我这边有点事，可能照顾不到你。”郝国威没等回答拨开赵凌下床，松口领口将衣服脱了扔在一旁，走进洗手间后记起什么似的说起。
赵凌心里一蹬，挠心一样：“怎么回事？”
接下来是水龙头的开启声音，水声哗啦啦地流淌，赵凌细心听了一会儿，发现人家根被没有回话。过来十分钟，郝国威全部弄好了，走出来又原来赵凌熟悉的那么清爽。
郝国威俯身，摸摸赵凌的耳垂：“等会让人送你，记得别让我为难。”
赵凌点点头。
什么时候到了这么一个地步？
赵凌在只有一个人的房间里面呆了好久，还是将双层的席梦思掀开一角，一手支撑着，一手往里面慢慢探索，在闭着眼，往里面凹进去的地方碰到微微隆起的塑料，一点点剥离。
小小的新芯片……
里面却装着很多宝贝。
赵凌这一次倒是无心捕捉到的，不能怪他到处雷达一样的敏锐，只是郝国威从没有将机密点的文件带到卧室里面的习惯，赵凌几次怕对方会怀疑自己，所以也没有将自己的那些小玩意带过来。但是再怎么认真小心的人，也总是会有失误。赵凌原以为自己的小动作都没法看的，但是就这种不入流的见缝插针，还真让赵凌找到了一些东西。
看不懂讲什么，但是赵凌蛛丝马迹也能知道郝国威最近在忙一些事情。
将东西到手了，不过是一个和人谈判的砝码。
在互相欺骗与各种手段中，赢家谱写胜利的历史，赵凌在时刻遵循着弱肉强食的守则。
有个人曾经问过赵凌，你为什么那么在意。
赵凌后来没有回答，因为自己的渺小，如果就可以被这样忽略，一次次的请求，一次次地卑微，造成了反而是自己更多的退让，还不如多创造一些被注意的场景。至少不能在路上前进的时候迷失方向。
真是够可以冷酷的，赵凌将头埋进膝盖中。
“你怎么了？”
赵凌猛然抬起头：“啊，郝哥。”
去而复返的男人停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我将东西落在这里了。”
郝国威将床头柜上的钥匙拿走后，按住赵凌的肩膀，慢慢将他放在床上：“你今天有些不对，你有没有什么和我说的？”
赵凌能够感到对方的关心，但是没等自己想明白了，郝国威已经将被子盖到自己身上。
“那就好好休息一下”郝国威将头凑过来，手背触碰，两个人不同体温却碰到了一起，郝国威松了一口气，“是不是感冒了，无精打采？”
赵凌摇摇头。
郝国威看向手腕，这个男人似乎也在犹豫什么：“如果真的不舒服，打电话，拿点感冒药，反正你今天不上课，就在我这里睡一下。”
郝国威安顿好赵凌，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站起身。
“郝哥——”赵凌叫住对方。
郝国威恩了一声。
“你答应我……的事，可以再现在兑现么？”赵凌轻轻的声音，就如羽绒一般轻柔，若不是房间里面只有两个人，郝国威还以为赵凌不对着空气说话。
“怎么现在想要了？”郝国威没有在意，“先休息一下吧，我觉得你该好好休息一下。”
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准备上战场？
郝国威还是走了。
在赵凌生命中，没有任何痕迹留存。
第94章：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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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没有奢求，所以走开的时候，才不会那么难受，赵凌放松自己，任由发软的手臂被挪出被窝，然后被一只冰凉的手托起。轻轻的按压，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没有感冒，不过看着有些营养不良。”那人将赵凌的手重新放回被窝中。
“他不太对劲。”
医生噎住，就算一个感冒也没什么，给你这么急叫过来，还仅仅是因为你一个觉得不对头……这年头当个没执照的医生就罢了，还从没遇过这么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毛病。但医生又不是吃素的，看郝国威虽然面上不显，还是上下小心观察了一番，才下定论。
“这位……”医生还从没有在郝国威的床上给看过病人，这边刚开口，郝国威就挥挥手，医生就赶忙随着主人出了房间。
动作都是轻得很，生怕吵醒床上的赵凌。
再说赵凌，本来不困的，结果一躺下去就不知不觉睡过去，手里拿着东西都没有放好，一个激灵发现有人在屋子里面，连忙将放松身体，被窝就被掀开了一角。真是赵凌这辈子最为煎熬的时候了，刹那间冷汗就直接贴着衣服硬生生被逼了出来。这医生好端端的，非要拿着东西走到远离门的床边，赵凌刚将有些僵硬的手松了，就被拿了出去。
那手还有因为握太久而发热的迹象。
他不知道是否还留着握着东西的凹陷痕迹。
不同于医生传来的消毒水味道，郝国威的手是温热的，干净得没有任何气息，被医生递过去给男人握住的时候，赵凌就能感到热量源源不断地顺着手上的脉络传到大脑。
虽然有那么多的东西可以使手温暖起来，但是碰到的是活物，才有点舍不得。
“那就先挂个吊瓶，等他醒来的时候再让人和你联系。”
医生手脚利索，赵凌刚想叫他住手，一阵刺痛过来，刚有一点温度的手立刻降温下来。也没有握紧拳头，就轻轻地针插进来，要不是一直持续的液体往里面输送，赵凌还真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后来，房间里面还是一个人。
赵凌睁开眼，一听到关门声就将针管拔掉，血珠一串串流了出来，赵凌扑倒在床上呕吐。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注定不在一起，郝国威，你可曾在这近两年中，看他吃过半片西医药片么，又可曾见过他住过半次医院么。无力的身体还是能够咬牙支撑起来，即使跌倒了也代表不了永远的失败。赵凌拿过床头柜上的棉签，按在针眼上，再穿上拖鞋，拿起杯子和头顶挂在架子上的药水瓶走到洗手间。
没有交流，没有坦白，赵凌也懒得解释什么，反正对方也不会注意这些。
冰凉冷却的水顺着光滑的池壁，飞溅出来的少许带着空气的流通让赵凌觉得身心通畅。也许赵凌都没有发现，自己看着滴水的眼神，凉得令人惊心。仿佛那不是看着水流，而是看着自己的流逝生命。
再将杯子剩下三分之一留着放回原处，而药水瓶已经却都流干净，一滴不剩。
床铺上面，那个黑色的类似于小卡片的芯片静静放在那里，只需将被子再掀开少许，就能发现这个秘密，然而芯片还是在那里好好的。没有人动弹过。
“总是有人会和我合作。”
赵凌穿好衣服，将身上的褶子都一一抚平，走了出去，一个光头的男人像以往一样靠在墙上。
“这么快就醒了？”光头男人上下打量一番，“不是还要打点滴半小时么？”
“啊，你说这个”赵凌伸出手，苍白的肌肤在白天也亮着灯的楼道中依旧显得那么无力，却意外地显示出一股子的味道，“没事，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哦。”光头男人也没有说什么，起身，将有些驼背的身板支了起来。
赵凌盯着自己的针眼，然后抬起头，正好与光头男人对视上。
“筷子……”
第三天，蓝晴打来电话，在电话中主动提出来请求，赵凌却推脱要考试了，到时候再约时间去看老人家。两人都在电话里面没有继续说话，冷场了一会，赵凌才说：“我家里情况有些复杂，所以……”
“没，没关系，你不用解释，我能理解。”
恍然若失……
蓝晴突然有种觉得赵凌和她都不会再谈起这个事情，就像以前一样。
他们彼此相识相知，在一起就像老朋友一样，但却一直很默契地遵守着一项原则，就是从来不会过多探究对方的生活，每次都是主动提出，却不会侵入各自领地。
有这样谈恋爱的么？
蓝晴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遥远。
考完试后，赵凌明显心不在焉，倒是蓝晴拿着考试抄下来的答案和他在对，发现又升一步的蓝晴激动地直跺脚。
“我这次可能进前三十，三十啊”蓝晴激动地说，掰着手指头数着，“呐，如果按照赵凌你以往的名次来说，我完全有可能哦。如果你没有失常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