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国威似乎不想与郝善多说话，指着外面说：“来人，把他们弄出去。”

郝善不甘心地嘟喃着，似乎架不住老爸的强势，最终妥协了却还是撅嘴：“你那么凶吓着人家了，人家可都没有说什么。喂，你够了，哭什么哭，还是个男人不。真丢面子——”

门被关上了，房间里面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郝国威叹了一口气，将手伸过去：“凌凌——”

赵凌此时盖在脸上的被子很容易就被抽了过去，刚才来不及遮住整个身子，所以才让人抓住了头发，现在的所有触感都是头皮传来麻麻的声音，好生难受。一钝一钝的，仿佛抓的不是头发，而揪的是心脏，抽痛的厉害。

这样就受不了了？赵凌自嘲道，如果有一天全校都知道了被包养的丑事，那才是天大的讥讽呢。

郝国威揉揉躺在身边人儿的脑袋，眼里少许心疼，但是赵凌没有看见，他有些疲倦地已经闭上了眼睛，许是闭着太用力了，然后就看着睫毛颤抖的厉害。

“那人是谁？”过了不久，赵凌开口询问刚才没看见的人，不是他不知道，只是不敢去看。他只是以为郝国威这方面做的不错，以前还想着遇到前面郝国威的人，自己会怎么说。结果只能发现，自己紧紧拽着被子不能松手。

“不过是个小孩罢了”郝国威摸着赵凌，动作轻柔极了，似乎在安抚着赵凌。

“你真是坏，有了我……还不放过别人，呵——”赵凌闷闷的声音传来。

郝国威点点他的鼻子：“我会处理的。”

“别吓坏人家了。”赵凌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结果郝国威的手又伸了过来。

再次被撞开的时候，赵凌终于发现，是有人故意的了。

当初那个清爽的小男孩已经成长一个个子高大的男生，因为骨骼快速的增长，都有些面目全非，难以否认的是，样貌这样的，也很是出色的。就是眉宇间阴郁多了，一股子的煞气难以掩盖。赵凌没想到，郝国威原来好这种林黛玉狗血派的。

郝善竟然像是已经知道了，将赵凌护在身后：“你行了啊，我都答应你闹了一次，你自己不把握好时机，就该好好收手了。”

阴郁男呸了一口，立马什么烟雨蒙蒙都没了：“都是干这行的，怎么我就不可以动手了？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的，谁又是差人一等了。我和他的私事，你也插手。”

郝善低着头转动手下的木棍：“没办法，我作业还靠他，有本事你也来个前三试试？”

阴郁男气愤不已，只好瞪了赵凌一眼，匆匆走开。

郝善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真是不错的天气啊~”

赵凌抽动嘴角。

“这都什么世道，你也好自为之，我总不能天天守着你”郝善切了一口，“狗急了都咬人一口，我知道你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别自己给自己添堵。”

赵凌看着对方远去，盯着对方刚才扔在墙角的锈迹斑斑的木棍：“世界上，哪有比我更加不安分的主。”

赵凌回到班级以后，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想得多了还不小心绊了一脚，抬头看去，那个阴郁男冲着自己咧嘴。原来还和这个人同班了那么长时间，赵凌看看郝善不在自己位置上，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抿着嘴巴坐在了位置上。

真是麻烦啊，知道这人的存在后，对方也似破罐子破摔一般，赵凌完全没法忽略对方时不时投过来令人寒碜的视线，有些恶意中，也夹带了很多嫉妒，赵凌尽量不和人家起冲突，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不小心着了道。

赵凌看着阴郁男被按在墙上，狼狈的样子让他都忍不住笑了。

然后越笑越大。

这个阴郁男，还以为自己是好欺负的么？

阴郁男瞪大了眼睛：“笑什么笑，我落在你手上，就没想着活着走出去。”

赵凌摇摇头，摆手，让别人放开这个可怜的男生：“你走吧，我不为难你。”

阴郁男跌倒几次，撞翻了几个破筐，如丧家之犬一样仓皇逃窜，消失在小巷深处。

阴影中仿佛藏着一个巨大的怪兽，幽幽的蓝光闪烁着噬人的兴奋，夜风夹着血腥味远去，稍纵即逝。一个令人难忘的声音传来，让赵凌刹那间停住了脚步。

“我心软，你搞错没有，我像是心软的人？”

赵凌像是在问对方，又像是在问自己一样，哼了一声：“不过都是一个可怜的人罢了，我可怜之处不过是欠人之情总归得还，他可怜不过是莫须有的虚荣心罢了。”

侧耳倾听了一番，赵凌被说教得焦躁，他往巷子深处看了一眼：

“行了，我又不是经常来这里，我不会暴露你的身份，只是想吓唬一下那个人罢了，省的我做事的时候都有尾巴跟在身后，甩都甩不掉。郝国威答应我的又怎么样，我只是不想再有一条命在手上而已。你可以当我妇人之仁。你这么说来，我还真有脾气了，别让我莫名其妙背上人命。我是那种看着像容不下别人的？”

赵凌一步步坚定地往前走去。

“你也别老是这么频繁地和我接触，你有你的事情，我也有我的，咱们还是见机行事得好。”

回到家后，意外发现自己衣服背上有一道红色的油漆被弄上了，赵凌无奈之下拿了一把小刀轻轻刮去，然后又到车库里面找了一点汽油，忍住扑鼻的恶心味道，小心粘了棉花轻轻揩拭，可惜颜料太过扎眼，而衣服本身的颜色又淡。弄了大半宿，赵凌只好忍痛将它扔掉了。

如果就像买衣服一样，哪些不喜欢就换一件新的该有多好。

可是如果人生却只有一条遮羞布，没了就更坦荡荡，赵凌苦恼极了，只好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灯，心中乱如麻。

真是，伤感情啊。

第92章：看望

……

……

……

赵凌提着水果袋等着电梯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蓝晴对着他打招呼，一旁的女人也对他微微而笑。

阳光泻下，蓝晴的身影和女人的叠加在一起，许是阳光驱寒，给冰冷的地方增了一些温暖的色调。所以让无聊的赵凌刹那间就记住了这个画面，但是这样的画面带来的是更多的惶恐与不安，赵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没想到上天会这么眷顾他，只要一有懈怠与退缩，这个女人就会出现。

以前太过于胆小，让这个一直操心家庭的女人含恨终生，一次次的谈话，也不过是增加了更多的心理负担。爱之深恨之切，这么复杂的情感是赵凌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感受过到过。所以要逃离。而等到逃离够了，如倦鸟归巢，却发现，自己仍没有能力给予什么。

初中的时候赵凌没能去蓝晴家，这有各自双方的原因，蓝晴家他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时蓝晴家里面不久后就遭遇了一次家庭战争，东西虽没有被破坏多少，作为一家之母好强的阿姨来说，这样的精神状态还不如不让别人过来徒增看热闹的人。

面对蓝晴有些支支吾吾的借口，赵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那个家早在前世蓝晴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卖了，所以赵凌要直面这个还依旧是熟悉人的户口主人时，心里面的状态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赵凌想着，自己是再也不会去那里拜访了吧？

就算不知道，听听楼下八卦的三姑道婆就知道了，蓝端舜和家里面的老婆打架了，三天没有回来。在外面昏天酒地，真是作践啊。

作为一个提供非常有力证据的门卫还说的很大声：“我天天守门还不知道人家回来没有，根本连个鬼影都没有，估计蓝端舜是出去又和女人鬼混罗。我看他钱赚得多也没有办法。”

三姑道婆嗑着瓜子继续八卦道：“真是作死了，这么好的老婆不要，天天给他省钱，自己倒好，脖子上手腕上金项链金手表戴着出去鬼混，最后都送给没脸的。瞧瞧这家子，让小孩都不好好读书，现在看着成绩好，到时候也是会被拖死的。”

赵凌还知道，蓝阿姨脸上的伤痕将近一个星期才好掉，而蓝晴却再也没提起让赵凌去她家做客的消息。

这会遇上了，也不知道，这位蓝阿姨是怎么想的。

“是赵凌啊”蓝阿姨先开口说道，“来医院干什么来的？”她将女儿拉过去，站到赵凌面前。怕是说话得一会儿，三人就挪开位置到边上不挡着别人过道。

蓝晴站在一边，不太好意思地笑笑，算是打招呼。

“我啊”赵凌指着电梯，刚才等她们过来，一拨人已经上去了，现在得等下一趟，还好这电梯有三四个，等不多久就可以坐上了，“我外婆住医院了，所以去看看老人家。”

赵凌手里提着的是早上赶集农夫挑担子过来卖的，卖相虽然不好，但是口感非常不错，也没打多少农药，吃着让人放心。以前蓝阿姨就经常教导蓝晴好节约用钱，所以蓝晴从没有动过什么不安分的念头，顶着素面朝天的脸蛋就度过短短几十年生命。这辈子更好，不用和那些专门坑爹的化妆品打交道，赵凌没少暗自庆幸。

将苹果塞到蓝晴和阿姨手里面，赵凌笑笑，露出白牙：“真巧，阿姨你们也是过来看人的？”

“你外婆得了什么病？”虽然几次面没见，蓝阿姨这么问有些不妥，但是赵凌知道对方爱女急切，估计人家心里面恨不得将自己的生辰八字调查个里里外外，再挖个上上下下几辈人，讨到年龄工作背景才善罢甘休。所以赵凌说了病情。

蓝阿姨点点头，满意赵凌的坦诚，而此时的赵凌也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对方精神还算不错，就开口道：“我外婆还算幸运，不过是遇到了好医生而已。”

蓝阿姨说：“还真是得遇上个好医生啊，那就不用担心什么了。什么时候让蓝晴陪你去看看你外婆，这么久没去看，都怪不好意思的。”

蓝晴脸红了。

赵凌倒是没有想到这么久远，现在才发现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这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直视对方的眼睛：“蓝晴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可以去看看老人家，外婆也很喜欢蓝晴，老是说起她。对了，阿姨来是——如果有什么帮忙的可以跟我说说，我家里面正好有和医院里的人认识，到时候可以打折什么。”

蓝阿姨笑了：“那还真是麻烦你了，我是来看看情况的，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不客气了。”

这一笑使得赵凌全身充满了精力，连刚才有些怯场的心思都没了，看着又一拨电梯正往下面走，赵凌抓住机会说：“就是这地方医生太少了，我外婆年纪大，不愿意做手术，都是在吃中药。后来那个医生说，还是慢慢调理好，本来是身上的一块肉，要是多出来的割掉还好的，但是割掉原来有的反而少了才是不好。我外婆乳腺癌，那个中医大夫就老是夸我外婆有主见，没有做手术，所以现在中药调理身体非常好。”

蓝阿姨作惊奇状：“还有这种说法？”

赵凌款款而谈：“可不是嘛，乳腺癌得连着腋窝下面的淋巴都得挖掉，但是有些都是好的也被弄没了。阿姨，您看，原先好好的，做了手术后，少了一块防御的地方，还要元气大伤，到时候西医还有什么化疗放疗，身体上还要受刺激折磨。我外婆隔壁有个床铺的人有个做完放疗，现在一碰到阳光就害怕，说是用光线照射后皮肤都娇弱了好多，更别经不起太阳直射，连大夏天都不敢穿短袖。人家现在可羡慕我外婆了，所以我外婆逢人就夸自己厉害。”

仿佛就跟前辈子一样，蓝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段，而蓝阿姨插个几句，赵凌对于这样的聊天满意得不得了。等蓝阿姨她们走出电梯对赵凌挥挥手的时候，赵凌还觉得意犹未尽的样子。赵凌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有没有那么夸大，到底有没有被人听进去。

蓝阿姨叹了一口气，摸摸蓝晴的肩膀，看着头顶的电梯号一直停在了顶楼，心里想问这叫赵凌的孩子知道了什么。但是回过头一想，嘱咐了蓝晴好几次，女儿也不像和赵凌通过气的样子。想了一会儿才对着蓝晴说：“妈妈还是不要做手术了。”

赵凌说得那么仔细，看来他外婆也真是得个病，你说人家一个老人都不愿自己开刀做手术，自己才不过四十多。以后的日子那么长，要是说做手术就做手术，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这会儿，蓝阿姨已经动摇了，她还在考虑要不跟着赵凌去看看他外婆，了解一下情况，到底是不是真的动这个麻烦的手术。

蓝晴说：“他不会是骗人的吧？”

“你小时候还不是中医治好的”蓝阿姨按着下去的按钮，“我回去还是先问问你太外婆，看她怎么说，毕竟没人比她更有水平了。如果她能开药给我吃吃，我还可以少花些冤枉钱。”

蓝晴点点头。

“华琴——华琴”不远处护士台的一位护士跑过来，一脸的焦急，“都给你排号弄好了，怎么看你都没过来。”

蓝晴愣住了，抬起头看着护士一眼，再看看自己母亲脸上犹豫不决，自己上前一步，将母亲往后拉一下：“阿姨，我妈妈今天不舒服，想推迟。”

“这看医生不过几分钟，很快的。”

“阿姨——是我妈妈看病，又不是你，你那么热心干什么？”蓝晴抬起头。

那护士呵呵一下，没把小姑娘的话当真，反而看向蓝阿姨。这一动作气得蓝晴想踹她。

蓝阿姨微微一怔：“恩，回去我会和蓝端舜说一声的，今天就麻烦你了。我再好好想想。”

那护士有些皱眉：“都想了这么久还没想好啊，这手术最好早点做哦，省的到时候扩散啊。我这好不容易给你挂的号，请的还是最好的医生，你别到时候弄烦了大夫，人家下一次就不给看了。”

蓝晴一听火上来了：“你怎么说话的，诅咒人是不？”

护士被吓得往后退一步：“我这是好意——”

“看你这样就不是个好人，我妈妈还要你好意，假心假意”蓝晴将母亲拉走，立刻按下往下走的楼层，让电梯关上门，“一家子乌烟瘴气，没个好东西。”

“真是好心没好报。”那护士哼了一声。

看着电梯一层层往下移动，蓝阿姨莫名其妙地指指蓝晴的脑袋：“好好说话不就行了，怎么火气那么大？到时候我真的会去开手术，人家不给主刀怎么办？”

蓝晴闭闭眼睛，握紧了手中的苹果：“啊，我刚才说什么了么？我就是不喜欢她而已，看她儿子更不爽。”

“你啊。”

蓝阿姨却毫不意外地想着，回去后，估计又要给蓝端舜好生说一通了。

这种整天整夜的吵架的日子，可怎么不让自个的身体变差，长期的郁结啊，长在胸膛的这个肿瘤，可又是如何是好。要是赵凌知道蓝晴的家庭是表面完好底下是如此残破不堪一击……哎，希望蓝晴以后不要怨她妈妈了。

赵凌这孩子看着不错，倒是让自己挺有亲近之意的。瞧着就比蓝晴要懂事多了，人家一人来看老人家，而蓝晴却要自己逼着过来陪妈妈壮胆。

蓝晴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赵凌虽不是个好人，但也不会拿自己的家人开玩笑，他刚才的话的确都是真的，倒也没有诅咒外婆。李秀江在暗地里告诉了他关于外婆的病情。只不过外婆得到是骨髓癌，已经晚期扩散了，感染到肺的时候，引起了赵凌中考时候的几天几夜高烧，脑子都要糊涂了，外婆却一直记着隐瞒着不让赵凌知道而已。

第93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