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终于到了可以自己跳下自行车而不伤害自己的年龄了。十岁，既是一个值得纪念也是深刻的一年。早早睡觉而早早起床的他迅速地爬起来，发现隔壁的赵爸爸还在睡觉，然后潜伏上去，偷了一个早安吻，立马跑下楼。

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变一样，楼下赵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饭，赵爷爷则是出去练太极还没回来，臣妈一脸未醒的朦胧样子还不忘在逗辉辉——真不知道他到底生这个儿子是干嘛的。

“凌凌下来了！”赵奶奶招招手，赵凌赶忙坐在空的凳子之一，臣妈旁边，小脸往桌上一伸，深吸一口气“奶奶，豆腐脑！——”

赵奶奶将盖子掀开，一阵香油的诱人味道扑面，食欲大增。

臣妈突然一个身抖，将正在跪在凳子上的辉辉挤下去，然后霸占。辉辉瞪了臣妈一眼，屁颠屁颠转到赵凌旁边，哼了一声——赵爷爷不在。

赵凌当做没看见，谢谢赵奶奶，小白手转动瓷勺，小口嚼着另一只手的金灿灿油条，心想叫你逃，等下他看你怎么逃！

赵凌恶狠狠地想着，不争气地看了辉辉一眼，让你这么没用，赵爷爷不在了就这样没出息，你怎么收的那么多小弟啊！

辉辉也一抖，然后乖乖吃饭。

臣妈说：“今天辉辉你做后座，让凌凌坐前面吧！”

辉辉不乐意了：“那是我专门的座位。”

“叫你坐了你还不乐意了，啊？”

辉辉抬头：“臭老爸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啊，我想坐你不是说以后都让我坐嘛！”

赵凌笑眯眯。

争执一番，楼上赵奶奶探出头：“你们怎么今天那么慢啊，都七点五十了！——”

辉辉回头：“奶奶，今天臭爸爸不让我坐前面了，那是我的！”

赵奶奶：“小臣，这事还要闹这么久，让辉辉坐前面不就得了，赶快点，今天你爸还找你有事呢！”

辉辉得意地爬上前面的座位，接着赵凌也上去了，刚把小手一放在臣妈的小细腰上，明显感到对方在颤。

“走啦，奶奶再见！——”

赵奶奶挥手。

过了十分钟，赵凌下车，牵起辉辉的手，留下臣妈一脸古怪的表情，然后踏着上课铃声迈进学校。

切，赵凌就是不整你，他要让你在恐惧中一直不安，然后害怕哈哈哈……

赵凌从来不会给老师骂，但是老师也从来不会骂，最直观的就是。

数学老师瞄了一眼门口，提提眼镜，拉长声音：“哦，是赵凌同学啊，还有赵立辉。”

全班小朋友都闪着眼看着他们，期待而崇拜，想要扑上来。赵凌：“？”

“进来吧！”

班长大声说：“欢迎赵凌同学回来，大家鼓掌！——”

全班人举手，一片掌声响起，欢快热闹。

数学老师还说了什么，但是赵凌没有听见了，辉辉兴奋地拉着赵凌往后面走，还不忘和同学打招呼，一副领导的范儿。

赵凌：这么激动，怎么了？

然后他马上就知道了，上课还没一半，春光满面的薛老师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直接提走了他，数学老师挥挥手，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薛老师一脸兴奋，赵凌觉得背后好冷，他今天是不该……回来吗？马上他就猜到了一半，他被按上了一辆小车，车上是十来个同学，有高年级的也有小年级的，大家一看到他，全不说话了，用看怪物以及羡慕、嫉妒、雀雀欲试等各种复杂感情看着他。

“真是的，他不是好长时间没来了吗，怎么现在又来了……”

大家窃窃细语，连坐在他身边的小孩都忍不住挪位置。高年级几个坐在后面，只是沉默地往这边看，但是没有阻止。

他这是怎么了，人品差到整个学校了？

有人接着说：“是你自己害怕人家吧，人家有本事这么厉害，你就巴不得他不来吧！”

好样的额，给他平反了！

那人对着赵凌，继续说：“要是我，就正大光明！赵凌，我是不会再让给你的，我这次一定得第一！”

赵凌摸摸下巴，看来是什么他大概有底了，刚跟他宣誓的是曾经跟别人吹说自己学奥数的三年级第二，曾经跑到一班来单挑的——结果被辉辉的小弟们群围了。

有个不苟言笑的老师从前座上往后面一扫，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到了市重点小学门口，看着一队队排着整齐的队伍的孩子都安静走进大门。还能听见里面朗朗的书声，清脆而悠长，让人充满了朝阳活气。赵凌探出头，被老师又按回去。

赵凌瞪着大眼睛好奇而小声：“老师，咱们这是要干什么？”

那不苟言笑的老师默默看他：“比赛——”

赵凌歪头，又继续装，一脸你告诉他吧，他好好好奇啊！

老师：“数学，有奥数，口算……”

赵凌可惜地撅撅嘴，这老师好淡定啊，人才啊！

时间不长，赵凌在的这一波是一个小时半小时的比赛，第一道提他一看：

“由数字、、（既可全用也可不全用）组成的非零自然数，按照从小到大排列。排在第_______个。”

……

赵凌一叹，认命地开始做题来，他松了一口气，幸好周围的都看起来是同龄人，不然要是薛老师把他弄到混合考生的考场，他估计会吐血。

万分感谢赵爸爸，万分感谢臣妈（呸），万分感谢大学的图书馆……

等赵凌腿软地出来，发现所有人都是兴奋地讨论起刚才的考题，但是高年级的还是很沉默地站在一边，不苟言笑的老师则是表情稍放松。

吐血，赵凌想找个电线杆画圈圈，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三年级第二跑过来，高兴地想要跳起来：“我最后一题不会哎，你会做吗？”

赵凌看着这个孩子蹦……跶的欢快样子：你去吧，他一定不拦你，你已经魔障了。

赵凌盯着自己的手，还是太弱了吧，将近四十的老人还这样子丢脸。看来还是得折磨一下臣妈啊——臣妈，某高级会计，一手的好数学外挂加敏捷的要气死人的头脑，赵凌私底下的奥数老师。

但是赵凌发现，他还是错过了什么。回到学校的时候，正好下课休息都做过课间操了，辉辉帮他拿了牛奶和蛋糕（课间）在他桌子上，但是主人却双手叉腰，和一群小弟们大笑，很反常的没有在狼吞虎咽。

“高老师高，高老师高，高老师叫我们做年糕，年糕做得很糟糕，气得高老师发高烧……”

“哈哈！！……”

赵凌一走过去，还没走到，马晓晓半途拉住他，一脸的我在西湖边上等了很久的样子：“小小……？”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我有好多事都没有和你说呢！”小小扭捏着手指头。

赵凌回笑：“我家里有点事，怎么，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对了我还真得和你说点事！”

两人说了一会儿，小小正开心地和赵凌诉说她家的小丽一来家里后，不久就生下了四胞胎。想要和赵凌诉说有多高兴地时候，辉辉那边的大嗓门立刻吸引了所有人。

然后畅快的笑声，有个女孩被推来推去，跌在地上。

“高老师哭了，哦哦——哭了，哈哈，小胖你弄的！”

“不是你推的啊，我看见了！”

赵凌上前一步，小小已经冲上去：“辉辉你又在欺负高小美了！”

辉辉一脸欠揍：“我又没有怎么了她，是吧！”

高小美甩开小小的手，倔强地抬头，跟赵凌撞上了眼神交流，然后捂着脸，跑出教室。

“人家不领情啊！”辉辉说，“小小你就别管她了，这个老妖婆，我就讨厌她！”

赵凌抿着嘴，往门口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小小又和辉辉闹上了，大家起哄。

“欺负女生有什么了不起，手下败将！”

“你才手下败将呢，你还是个貂蝉——只会对凌凌美人计，不对，小小你这美人计估计凌凌都不会中啊！”

小小红脸嚷着，发现今天气势因为赵凌而弱了，又是不甘心却只好咬牙坐回位置，没过多久，又回来扑上去，依然比辉辉日渐强壮的身躯就立马扑倒了对手，辉辉四脚朝天，哇哇大叫。

高小美得意的说：“你的激将法没有用哦，凌凌不会因为我这样儿，就放弃我的哈哈！”

周围的男孩子一哄而散，有人说：老大你就从了她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直到了薛老师走进班级，无奈地在讲台上敲敲黑板：“上课了，都回到位置上去！——高晓晓，你……下来吧，赵立辉快没气了。”

而高小美的座位上，还是没有人。

赵凌抬着下巴，渐渐入神。

中午赵凌留校，辉辉就陪着他补作业，但是辉辉没过一会就跑到操场上去玩沙子了。赵凌说了一句注意安全，然后就慢慢往教学楼走。然后发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在他们班的窗户口往里看。

要是你以为小学就没有不法分子，那就大大错了，这里的不法分子并且做得比较频繁。这一天没个铅笔盒，那一天没个书本，大了书包也顺走，要是你实在不走运，对不起了，把钱交出来吧。

赵凌快快几步，那边几个高年级的没有发现，因为他们前面还有个人。

高小美红着眼指着他们：“你，你们干什么呢，在我们班门口！”

高年级拽拽的：“小朋友，你管我们啊，回家睡觉吧！”

高小美：“我要告诉老师！”

赵凌都忍不住扶额了，你能不能换个啊。以前说告诉爸爸妈妈，现在说告诉老师，就换了个主语。连这气势都没有变。

高年级上前几步：“告啊，你告啊，想找揍啊！”说完，都笑了。

还有人说：“我好害怕啊。”

高小美正对这赵凌，似乎没想到人家也在，慌张地转头就跑，这跑的姿势还怪异的很。高年级一看被吓跑了，更是得意。然后赵凌还没来得及躲，就被发现了。

赵凌立马表示自己不认识他们，害怕地快步往来处走。还听见那几个高年级似乎在笑话他。

等到他觉得可以回来了，打开教室门，就发现自己的桌子上的漂亮蓝色铅笔盒不见了。

赵凌：……

高小美坐在前排呜呜地哭，都没有注意他。赵凌没来得及哀悼自己的东西，小心地凑上去，再看看自己周围没人。

高小美现在已经瘦了很多，人也穿的漂亮，但是很不合群，再加上和辉辉一个班，这简直就是在这里受罪了。辉辉刚开始还不会理她，结果这小妞真是倔牛一头，老在十几米外偷偷地看，以为他们都不知道（不过赵凌估计，发现她的人数绝对小于等于三）。

有时候被发现了，辉辉就鼓动大家一起笑话她，但也只是说说，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今天还推人了。赵凌决定回去好好教育一下辉辉。

高小美摸着自己的腿，赵凌就看见她腿上有蓝红色的药水痕迹，围着一块破了皮的伤口，看来是早上弄得。

高小美胡乱抹着自己的眼睛，然后愣住。

赵凌：他去，他怎么一直在找欠啊！

赵凌战战兢兢地往回走了几步：“我出去吧，你——当我没有见过你吧！”

高小美看着他，哭着说：“你，你们都得意了吧！”

“我……”赵凌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这明明不是他的错吧，为什么我他这么没底气。好吧，辉辉的这个错误的确有他一部分推导的。

高小美站起来，一拐一拐地走过来，然后往门外走，背影及其萧条。

“高——小美”赵凌叫住她，“喂！”

高小美的背影停下来了，回头瞪他：“你还想要怎么样！”

“我会让辉辉不那么针对你的”赵凌摸摸鼻子，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但是一想起昨天高叔叔还给他的那盒，比辉辉妈妈给的还大还好吃的豪华巧克力，自己都没有脾气了。

高小美气呼呼，似乎一点也不相信他，然后，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赵凌苦笑，然后叹了口气，坐在自己的凳子上，两条腿拖着晃来晃去。都没有做题的冲动了，赵凌趴在桌子上，胸口憋闷地厉害。

好讨厌的感觉哎！赵凌无聊地想着，慢慢闭眼。

于是，赵凌和辉辉的第一个战争爆发了。那一天，赵奶奶烧了很好吃的焖烧茄子，嫩嫩软软，炸牛排，酥香美味还有一盘鸡蛋汤，赵奶奶兴奋地表示，这是一个双黄蛋。惹得臣妈频频偷吃，而赵奶奶担心地看着前面互相背对背的两个小孩。赵奶奶自己在来回走，都把她自个儿绕晕了。

赵奶奶趴门上，再转过头来，都没发现桌上的某菜少了一半：“这俩孩子怎么回事了？”

臣妈悠哉：“小孩子嘛，都这样，谁知道凌凌干什么了。”

赵奶奶一脸的肯定：“怎么会，是辉辉欺负了人家吧，这孩子总是不知轻重，我早跟你说过不要这么教孩子。看吧，人家早晚出事，这事我得跟老王说说。”

臣妈自言自语：“他这是父债子偿吧……”

赵奶奶：“？”

晚上七点，赵爸爸和赵凌的家。

赵凌吐了一口浊气，赵爸爸摸摸他的头，赵凌抬头：“我不是特别想吃饭，爸爸。”

赵爸爸点点头，然后下楼，过了一会儿，端了一碗热腾腾泡饭上来，放在赵凌桌上：“我还没说你丢东西呢，你到自己在闷气。”

赵凌吐吐舌头。

“好了，吃完就赶快写作业”赵爸爸走出房间，“早点休息。还有，让让辉辉，他年纪还小。”

赵凌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是要针对他的。”

赵爸爸：“那就好……我想，辉辉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了，有作业抄。结果你又不在你奶奶那里写。你——别闹别扭太久了，别人不知道，我还是知道你的脾气，别把别人的火撒在辉辉身上。”

赵凌点点头，然后看着自己面前叠得高高的书，然后感受着这冷清的一个人的时候。

真是，太讨厌了。

第17章：过渡

高小美，你也许就是另一个我，我恨你又不忍心抛弃你。  x月x日

赵凌都快哭了，前几次的小考还有期中考试他都错过了，以前必须做的作业还有今天的简直就要逼疯他了，抓狂自己的头发，赵凌口吐青烟，倒在桌上。

门被打开了，赵凌烦躁地说：“爸爸，我马上睡觉，不会晚的。”

没有声音。

赵凌转过头，就见辉辉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手里抱着枕头还有烂菜叶的本子若干。一身斑点狗花纹的睡衣还宽宽松松露出一个肉色小肩，嘴角还有一圈奶渍的他蓬松着头发，瞪着红肿肿的眼睛看着赵凌。赵爸爸的身影一闪而过，似乎还对他笑笑。

赵凌松了一口气，看看时钟，向他招手，辉辉马上跑向他，停在他面前，什么都不说。

赵凌又只好下来把另一只大笨椅子移过来，辉辉立马开心地爬上来，然后马上又装成不高兴的样子。

“好吧，今天是我不对，我和你说声对不起，我不应该把气撒你身上。”赵凌投降了，不用看，这美人计算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