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竹下寺中一老翁
竹下寺中一老翁  发于:2014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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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着,大脑里也是一片混沌,宋希诚浑浑噩噩地抓住齐宁的袖子,像是海难中遇到的唯一一根浮木。

齐宁沉默片刻:“所以上面准备怎么处理?”

陆先生叹气:“不管怎么说,这个事情我看也是空穴来风的谣言,应该是齐组长无意间得罪了什么小人。信函我已经扣下了,如果你需要的话,回头我寄给你。”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选了“空穴来风”这个词还真是巧妙……有了弱点才会让别人乘虚而入,所谓无风不起浪……

齐宁知道陆先生多半是念着上半年他女儿的绑架案,这次是还个人情,心领神会便由衷感激道:“这次多谢陆先生了,寄到我家里就好。”

“哪里的话,齐组长的人品我还是很了解的,何况J委主要抓的是贪腐,只要不是聚众赌博一类,这种私人小节我们一般是不会理会的。齐组长也不要被流言蜚语影响了心情,清者自清嘛。”

齐宁又寒暄了几句,挂掉了电话,对上宋希诚焦虑的眼神。

“没关系的,小事情。”齐宁关掉灯,重新躺回去。

宋希诚叹气:“树大招风,我就让你平时做人低调点再低调点,到底还是惹上麻烦了吧?”

齐宁轻笑:“其实就算陆书记不告诉我,也没什么,就算是上面查下来我也问心无愧。毕竟私生活组织原则上是不过问的,我一没大肆宣扬,二没欺男霸女,三没影响工作,我看不出他们能拿什么理由来压我。”

“这个事情倒也不完全是这样,有心的人想抓住这个事情做文章来整你,也是轻而易举。我说齐宁,不如你和崔队说一声把我调走吧,这样会不会好点?”宋希诚还是忧心忡忡。

齐宁搂住他:“放心了,为了这种事情睡不着觉说出去会被人笑死的,多大点儿事。睡吧,晚安。”

宋希诚半信半疑,不知道睡没睡着,呼吸倒是平稳了。

齐宁沉默地看着天花板,眼里渗出冷意来。好不容易才互通心意,好不容易才携手人间,这个时候出来搅局,简直就是自找苦吃。躲在阴暗角落里,只能以攻讦中伤作为自己升职的工具,这种人是有多可怜,又有多可鄙。在宋希诚面前满不在乎轻描淡写,不过是怕他担心,也怕他看到自己勾心斗角不择手段的样子。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把宋希诚派出去查那个男尸的案子,齐宁一个人回到办公室,拆开刚刚收到的快递,映入眼帘的就是已经拆封的信件,信封上匿名信三个字触目惊心。

齐宁戴上手套,拿出信。

整封信都是用A4纸打印出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敬呈B市J委领导:

关于对齐宁涉嫌个人作风混乱问题的举报

举报人:一名普通的干警,B市公安局。

被举报人:齐宁,B市公安局刑侦总队重案组组长,ZG党员,二级警督。

性质:个人作风混乱,以权谋私。

事实:被举报人长期与一名下属(宋希诚,重案组三级警司)同居,并且在工作中经常给予过当的偏袒关照,两人有同性恋情节,严重影响了人民警察和党员的崇高形象。

齐宁冷笑着跳过正文,直接看了结尾。

此人义正言辞,大有不惩办齐宁宋希诚,党国就不保的架势

“我希望J委能慎重考虑这个恶性事件,如果继续让齐宁留在刑侦一线领导岗位上,并且让他任意把表彰这么神圣的荣誉交给自己的情人,党的纪律何在,国家机关的威严何在?

相信J委会给广大B市局党员一个合理的交待。”

落款是一个忠诚的老党员。

果然是冲着月初宋希诚的表彰来的,而且……之前崔队曾经暗示过,可能还会把齐宁的警衔调高一级,这个人看来在B市局消息极为灵通。而且会无缘无故地举报,并且看出他和宋希诚的关系,说明他至少和他们中的一个非常相熟,而且很有可能有利害关系。

齐宁把信放回信封里,锁进第二个抽屉。

宋希诚的那个表彰,是他潜伏在传销窝点那么多天,冒着巨大的风险与犯罪分子周旋,最后几乎是用命换来的,竟然有人因为自己的偏见和嫉恨就要抹煞掉,多可笑。自己的警衔倒没有什么关系,在重案组的生活很轻松很简单,身边的同事绝大多数也都是很好的人。

只除了那个鬼魅的小人。

齐宁想了想,拨通了内线电话:“喂,孙皖生,中午有空么?找你商量个事儿。”

宋希诚沉默地跟着吕慎言走进那座普通的民房,见到悲痛欲绝的范永红,死者张伟的母亲。

“请节哀,我们过来是想再向你了解一下死者生前的行踪。”

范永红穿着朴素,眼睛早已哭得红肿,粗糙的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唯唯诺诺地说:“我一定配合。”

“所以案发当天早上9点,他曾经回过家,是么?”

范永红又开始抽噎起来:“是的,他早上回来的,之前他叔叔从外地回来带了些土特产和旅游纪念品,他拿了东西饭都没吃就走了。”

吕慎言一边记录一边问:“他叔叔是?”

“就是他后爸……爷俩关系不错,经常会在一块喝酒。”

“之后呢?”

范永红深吸一口气:“之后我们就准备午饭,下午打了会牌,到了晚饭点的时候,我妹妹从另一个村子过来看我们,几个孩子也回家聚了聚,然后我就让我家老头把她送走了。”

“你没通知张伟一起来么?”

范永红捶胸顿足:“我打电话,但是他一直都不接,我以为他又去哪里鬼混了,就没再打。我怎么知道,他竟然就出了事,要是我当时坚持打他电话或者干脆出去找他,也许他就不会死!”

吕慎言试探:“他经常问你要钱吧?会还么?”

“他是我儿子,我的钱想给他就给他,”范永红有些生气,“哪里有亲妈给钱给儿子还要还的道理?”

“那你的丈夫和他的几个兄弟姐妹,有没有什么意见?”

“意见可能会有一点,但是他叔叔和他关系平时也不错,就偶尔发发牢骚,但是真的借钱的时候,一句怨言都没有。而且说句难听话,我们家的东西哪一件不是我置办的?”

宋希诚陷入思索,死者生前曾经遭到过捆绑也有搏斗的痕迹,而下午晚饭前手机就已经无法接通,那是不是说明他在遇害之前就已经被挟持到了什么地方?

齐宁之前说这个案子他已经有了头绪,应该快破案了吧?

虽然他现在应该没什么心情处理案子的事情,即使他嘴上说的再轻松,心里到底也是在意的吧?

第四章

午休的时候,孙皖生准时到了约定的茶社包间,推开门就看见齐宁站在窗口,躲在窗帘后面监视着街道上的情况。

孙皖生吓了一跳:“你拍谍战剧呢?”

齐宁回头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坐下。

孙皖生打了个激灵:“能别笑了行么?怪瘆人的。”

“下面给你看的东西,更瘆人。”齐宁也落座,递给孙皖生一副手套,打开那个信封。

孙皖生满腹狐疑地拆开来,就被里面的内容震住了:“齐宁……”

齐宁挑眉:“有什么想法么?”

“我到底是个痕检主任,你在我午睡的时间把我叫过来就是让我看这种东西?”孙皖生怒了,“何况……这个哪里看得出来是谁的?人家都说了是个党员刑警,会轻易留下指纹来?退一万步,就算他留了指纹,我也不可能动用数据库帮你去查他的身份吧?你是想把以权谋私落实了还是怎样?”

齐宁安抚他:“冷静点,我没有叫你拿去鉴定的意思。”

“那干嘛?”

齐宁慢条斯理地喝茶:“整个局里,我唯一说得上话的就是你了,遇到事情,我不和你商量,和谁商量?”

孙皖生嗤之以鼻:“我幼儿园的时候倒有点可能会信。不过,你为什么不和宋希诚商量,他不是另一个当事人么?”

“因为是真的,所以我不能找他商量。”

孙皖生安静下来,深思地看着齐宁:“你都想好了?这个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的。”

齐宁摆摆手:“那就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唉,好吧,如果你坚定地要在同性恋的道路上走到黑的话,与你不算很熟的我也只能默默祝福你了,”孙皖生又仔细看了眼举报信,“但是我实在不知道,除了祝福和精神支持之外,这个事情我能做什么。”

“我刚刚说过了,只是想找个人商量一下,说句实话,我一直忙着破案子,对局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知道的很有限。”

齐宁帮孙皖生斟满茶水:“我大概想了想,我和上面的关系一直都处的不错,那个人写信去J委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觉得单纯向局里举报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

孙皖生双手端起杯子,又立刻暗暗唾弃自己的受宠若惊。

“我的消息并不灵通,你知道的,不过……我倒是听到些说法,听说崔队好像又要升了,而他想在走之前,帮你调一级警衔。”

齐宁点头默认。

孙皖生想了想:“而今年的表彰名单,你报上去没有?是宋希诚么?”

见齐宁依然漫不经心,孙皖生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我想这个人确实是冲着你们来的,我的想法是,他和宋希诚可能确实有利益关系的冲突,而为什么针对你——很简单,因为你太讨人厌了,仅此而已。”

“我真的很不想去怀疑朝暮相对的下属,”齐宁静静地开口,“那会让我觉得做人很失败,人性很阴暗。”

孙皖生叹气:“你心里应该早就这么推断了,问我也不过是证实一下,对么?”

“快到点了,”齐宁按铃付账,“不管是谁,他很有勇气。”

“我听说你是个官二代。”孙皖生笑眯眯地调侃,“准备哭闹着扑倒你爸妈的怀里,然后高喊‘哦,爸妈有人欺负我?’”

“滚。”齐宁付了帐便起身离开。孙皖生认命地把信收好,准备带回去鉴定。

宋希诚和吕慎言蹲在乡村的某个小摊上,等着面条上来。

宋希诚用纸巾细细把桌子擦一遍,又用开水烫了烫碗筷,抬头就看见吕慎言拖着下巴,深思地看着他。

“怎么了?”宋希诚笑笑。

吕慎言充满向往地看他:“S市的姑娘也像你这么善解人意秀外慧中贤惠懂事么?”

宋希诚失笑,摇了摇头:“不啊,S市男的比较……呃,会做家务。”

“要有你这样的,男的也行啊。”面上来了,吕慎言眼睛一亮,“别说,这个面还真的挺香的。”

宋希诚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肉丝,丝毫没有饿感。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再实地侦察一下。痕检的报告说,车里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第二方的足迹手印甚至毛发。我有点怀疑,运送尸体的工具到底是不是那辆车。”

吕慎言加了点醋:“不过,尸体是被发现在国道旁的水沟里啊,用车子不是最方便?”

“从小路走,也很方便吧?”宋希诚指指乡间蜿蜒的小路,“你看,如果从国道抛尸,被监控探头拍到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九点多十点的时候,车流量也不少。但是走小道的话,不仅没有探头,而且深夜农村习惯早睡,产生目击者的可能性会更小。”

吕慎言放下碗,急匆匆地要起身:“走,我们去勘察一下。”

宋希诚笑了:“先吃完吧,反正又跑不掉。”

“万一有痕迹呢?车辙什么的?”吕慎言充满希望。

宋希诚低头吃面:“昨天下雨了。”

吕慎言泄气,坐回去吃面,宋希诚笑着安慰他:“但是起码可行对吧?吃完面,我们可以顺着几条小路走走,看看都能通往什么地方。”

这个时候早已过了饭店,除了他们之外,只有小摊子的老板,一个极其和善的大婶。

“大妈,”宋希诚和颜悦色地打招呼,“我想向你打听个事儿。”

“啥事儿啊?尽管问。”大婶本来穷极无聊地打着毛衣,听到有人问话,顿时精神起来。

“你知道张伟家住哪儿么?我们想找他有事。”

大婶很诧异:“张伟?你们找他什么事儿啊?”

宋希诚目光闪烁:“也没啥事儿。他现在在家么?”

“小伙子,你不知道吧?他前两天,被人杀了。”大婶神神叨叨。

宋希诚站起来,满脸惊恐:“真的假的?”

大婶靠近他:“小伙子,说句实话,你是来讨债的吧?”

“你怎么知道?”宋希诚就着她的话往下说。

“范家那个张伟,吃喝嫖赌样样在行,而且我听说……”大婶压低声音,“他好像还吸毒,这几年把他妈那点私房钱都花的差不多了。这么大的人了,媳妇也不好好找一个,唉。”

吕慎言也很焦急地问:“那你说他几人愿不愿意还钱?他和我们说他妈很有钱,肯定还得起的!”

“切,都是他自己吹的吧?他也不想想,他妈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嫁去人家老杨家,又生了三个孩子,哪个不要买车买房?如今这个世道,他妈就是再疼他,能管他几年?何况人家老杨头就没意见么?”

宋希诚和吕慎言互看一眼,付了帐:“多谢大婶。”

他们快步走回抛尸现场的水沟,发现确实有几条隐隐绰绰的小路,旁边是大片的麦田。

“好像没有小麦被践踏的痕迹,应该不是从麦田穿过去的。”宋希诚蹲在田埂旁观察了片刻。

“那应该就是从小道走的吧?”吕慎言发短信让何慕他们赶紧去查查张伟吸毒的事情,“唉,这些人怎么老是想不开去吸毒呢?那就难怪他钱花的那么快了。”

“因为他们不懂生命有多可贵……”宋希诚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也柔和起来,“看来齐宁还是猜对了。”

“头说什么了?”吕慎言好奇。

宋希诚指向某条小路:“他说,这个案子很简单,很有可能就是一起因钱和积怨导致的家庭纠纷。你看,那条路是不是杨家人去邻村的必经之路?”

第五章

“宋希诚,你带秒表了么?”吕慎言很激动地问他。

宋希诚点头:“手机里自带的程序。”

“好,那我现在就试着从范永红家走到邻村,然后看看中间折到这里需要多久。”

宋希诚沉默地站在那里,冬日午后阳光正好,晒得人身上懒洋洋的,让人忍不住地想打瞌睡。吕慎言沿着田间的小路一会快走,一会小跑,他的无忧无虑反而显得宋希诚心事重重了。

如果每天都可以只是这样单纯地查案该多好,没有压力没有烦恼,没有流言也没有中伤,宋希诚站在暖阳底下默默感慨,却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发冷。

电话响了,吕慎言气喘吁吁的:“我刚刚是以快走的方式直接到了邻村,范永红的妹妹家。马上我过去,你看我是小跑好呢还是慢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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