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竹下寺中一老翁
竹下寺中一老翁  发于:2014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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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在停车的,可能马上就到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齐宁站在门口,外套随意地搭在手上。

“找我?”

何慕点头哈腰:“头,圣诞快乐!刚刚政委找。”

齐宁点头:“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把外套递给宋希诚,他快步向门外走去,“帮我泡杯咖啡,我待会回来。”

宋希诚认命地进齐宁的办公室,把衣服挂起来又泡了杯不加糖的咖啡,目光却瞥见他桌上一份文件。

“请调报告,申请人齐宁。”

宋希诚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轻轻笑起来。

齐宁回来的时候,宋希诚正坐在他的座位上,将手里的文件挥了挥:“要调去哪里,齐宁同志?”

感到巨大的尴尬,齐宁一把抢过来随手撕碎:“没有什么,你看错了。”

见他羞窘,宋希诚很体贴地起身把座位还给他:“有什么新任务么?”

齐宁满足地抿了口咖啡:“恩,待会开会的时候再说。”

昨晚宋希诚的告白过于决绝,齐宁差点被吓出心脏病,之后又是感动又是内疚又是欣喜,两人像是傻子一样互相看了半天,具有巨大纪念意义的夜晚莫名其妙的就过去了,什么话都没来得及互相交待。

“宋希诚,周五晚上陪我回去吃饭,怎样?”

宋希诚摇头:“不用了,你们家情况看起来比较特殊,可能会有麻烦,你就不用告诉他们了。”

齐宁随手打开一份文件档,抽出几张案卷:“我简直不知道拿什么来拯救你毫无下限的智商和你可悲的记忆力,回想下我母亲和你会面时的对话,你就应该猜到——我家人早知道了。”

“啊?”宋希诚一愣,随即就感到一股热气从脚趾一直蒸腾到头顶,一张脸憋得通红。

齐宁愉悦地看着他的反应:“走吧,出去开会。”

快打开门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齐宁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又很快地松开,宋希诚脸上还未散去的热度再度烧了起来。

“有新案子,开会!”齐宁站到大办公室中间,靠着宋希诚的办公桌淡淡宣布,口气轻松得像要发奖金。

“什么案子啊?”方娜娜打着哈欠。

昏昏欲睡的吕慎言也发牢骚:“头好歹是圣诞节啊……”

齐宁冷笑:“我唯一承认的圣诞节是9月28号,不好意思。”

“那是什么日子?”吕慎言突然发现自己文盲了。

宋希诚笑笑:“孔圣的诞辰……”

隐藏属性为孔门子弟的刑警队长继续发言:“就在昨天夜里,在市郊的河沟里有人发现一具男性的尸体,这个案子已经被正式移交给我们。”

“这么小的案子,为什么啊?”吕慎言气压很低地问。

齐宁很严肃:“大家有好像有个认知,好像我们叫重案组,就是要查大案要案高人一等的。但是大家不要忘了,我们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个刑侦中队,大案要案可以查,小案件就不能查了?我希望大家摆正心态,工作态度能更踏实一点。”

何慕他们都默不作声地听着,气氛有些压抑,宋希诚轻咳:“所以……男尸的身份查明了么?”

“据查,死者是一名30岁男性,职业是出租车司机。”

吕慎言抬头:“头,你说会不会凶手杀了司机然后劫车劫财?他的车在附近么?”

齐宁打开投影仪,把照片放上去:“这是孙皖生他们夜里去拍的第一现场,大家可以注意到尸身用一条旧被单包裹着,堤岸上没有提取到鞋印,因此被害人大概是从国道上直接被抛到河沟里的。”众人都觉得痕检的同志们实在是悲剧,平安夜还要出警,想也知道孙皖生现在的心情会有多差。

他皱着眉头:“他的车并不在附近,据查他的车就停在他自己的家里,方向盘上并没有提取到别人的指纹。”

“是不是可以排除劫车的可能性了?”

齐宁摇头:“只能排除案犯劫车销赃的可能性,也许凶手只是把车当做一种运输尸体的工具并且小心不留下指纹,那么杀掉这个人就是他的主要目的了。”

方娜娜耸肩:“他长得帅么?长得帅就是情杀,长得面目可憎就是仇杀呗。”

宋希诚提问:“监控录像呢?有死者或者车的踪迹么?”

“问题就在这里,难道你们觉得在郊区的农村会到处布置着探头么?”齐宁有些无奈,“所以这个案子,恐怕我们要从他的社会关系排查起了。”

“何慕、方娜娜还有老张,你们去调查一下他在单位的情况,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吕慎言、彭刚、李强,你们去他家里,了解一下死者的家庭环境及成长背景。宋希诚,你和我去银行,调查一下他的经济情况。”

开着车,宋希诚犹豫着开口:“齐宁,有的时候你也应该注意下工作方法,对同志们稍微和善一点,你这样,真的很得罪人啊。”

齐宁无所谓地笑笑:“随便吧,我又没必要去讨好什么人。”冬日的暖阳映着他的侧脸,似乎还是十年前那个倔傲不逊的少年。

宋希诚在心里暗暗叹气,如刀岁月竟然还没有把他的棱角磨平,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你做人太张扬,我就是担心有人在背后阴你。”

齐宁转过头看他:“担心我?”

他一贯的促狭让宋希诚顿感无力:“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觉得不安。”

齐宁轻笑:“大概是一段新的人生开始了,所以有些懦弱惶恐吧?”

“我不懦弱……”宋希诚反驳,“这叫做第六感好么?”

“那个支行是他的开户行,车停过去。”齐宁指指前面,转移话题。

宋希诚无奈地看着他和银行的工作人员交涉,最终顺利取出死者的账户信息。

“真是个败家子,”齐宁嗤之以鼻,“你看,过一段时间就有一大笔钱打给他,可能三万可能五万,然后在一个月之内这笔钱就会一点点地花光,然后再打,周而复始……除了这笔钱他的卡上没有一点进账。”

“谁打给他的呢?”宋希诚询问着旁边的工作人员。

银行职员动作很熟练:“哦,是个叫做范永红的女人。”

埋首看消费记录的齐宁似乎早有预料:“唔,是他母亲。”

听到那两个字,宋希诚的表情僵了下,愧疚和刺痛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齐宁挑出几张材料递给那位职员:“能帮我复印一下么多谢。”

他起身站到宋希诚身边,在别人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轻轻扣住他的手,然后轻声低语。

“你一定来自温郁的南方……”

在宋希诚反应过来之前,他松开宋希诚,对着工作人员致谢。

只留给宋希诚满腹的不解和手指的余温。

第二章

他们并没有花多少工夫就查到这个叫做张伟的男人在当地是一个臭名昭彰的恶棍,早年曾经因为聚众斗殴致他人重伤被劳教两年,放出来后他母亲资助他一辆车就做起了出租车生意。

吕慎言那边也传来消息,张伟自幼父亲早逝,他母亲带着他改嫁去了一户姓杨的人家,因为他母亲勤劳肯干,继父那边的家境也慢慢殷实起来,后来又有了两三个孩子,一家人的生活过的还是挺和美的。

“可能是愧疚吧,他母亲特别疼他,经常会贴补他点私房钱,他和继父兄弟姐妹的关系倒是比较一般,谈不上多差,就是有些客套。”吕慎言在电话那头唠唠叨叨,宋希诚怀疑他是不是连人家祖坟在哪里都已经打听出来了。

齐宁打断他:“那案发当时,也就是24日晚9点到10点,他家里人的行踪呢?”

“当时他姨妈正好去他们家做客,他母亲继父和其他兄弟姐妹都在陪姨妈吃饭,大约9点半左右他姨妈离开,他继父一直把他姨妈送到隔壁的村子。”

“好的,继续在那个村庄调查,看他家人说的是否都是实情。”齐宁挂了电话,漫不经心地耸肩,“其实这个案子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宋希诚诧异:“你不是一向很反对提前下定论的么?”

齐宁笑笑:“这个案子要破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有些痕迹太明显了。”

“比如?”宋希诚狐疑地挑起眉梢,在他的感觉里这个案件最多也就是有些头绪的阶段,怎么都不能算告破在即吧?

齐宁没有回答,看了看表:“快六点了……叫他们也都各自回去,明天再查吧。”

宋希诚手里掂量着车钥匙,看齐宁群发短信。

“那我们去买菜么?”

齐宁摇头:“太晚了,我们找家店吃饭,然后随便逛逛吧。”

宋希诚感到自己的耳朵发热,这个安排听起来实在很像约会,齐宁又轻声说:“你来B市那么久了,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吧?”

于是他们决定开车去吃涮羊肉,结果又不幸地堵在立交那里。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的车流,车灯霓虹灯将这个城市的夜晚渲染得如同白昼,不耐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毕竟每一辆车里都有一两个急着回家的人。

宋希诚突然笑出声来,齐宁看他:“堵车很好玩?”

宋希诚摇摇头:“我是在想,这么多人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不急。”

“大概因为我们都不饿?”齐宁的脸在光影下显得斑驳,“你知道现在这个感觉让我想起什么?”

宋希诚猜测:“应该是什么小资文艺的东西?”

“你小时候喜欢天文么?也不一定是去天文馆什么的,躺在阳台上看星星一类的也算。”

“还好……”宋希诚努力回想,“我小时候好像对昆虫一类的更感兴趣,加上小时候家里住的是小弄堂,鸽子笼一样,哪里有阳台什么的,伸出头去看见的全是晒的被子衣服。如果说小时候有什么娱乐活动,也就是打乒乓球或者和我姐姐一道去游泳。”

“很有你的风格,经济实惠还省力气。”齐宁伸手指向车河:“你不觉得这个情景很像是银河么?我们这个位置就像是猎户座。”

宋希诚苦笑:“我连金牛座都不知道,哪里知道猎户座。话说回来,你是什么座的?”

齐宁撇撇嘴角:“摩羯。”

宋希诚其实也没什么概念,打哈哈:“挺好的。”

齐宁很认真地看他:“是挺好的,据说是最长寿的配对。”

宋希诚耳朵又热了下,不再搭腔,一起等着堵车结束。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当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怎样的状况都不会感到无聊,也许那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吧?

“马上过年……我还是决定陪你回S市一趟。”齐宁打破了安静恬淡的气氛。

想到电话里母亲抽泣痛斥的声音,宋希诚心脏一下子沉了下去:“我估计他们不可能想通的,还是不要麻烦了,如果他们冒犯你什么的,岂不是过年都不痛快。我准备带点东西回去给我姐姐,就算是拜过年了。”

齐宁很严肃地看宋希诚:“宋希诚,如果我们想长长久久地一起走下去,有很多阻碍用逃避的方法根本是解决不了的。既然你有勇气告诉你爸妈,为什么就没有勇气争取他们的原谅呢?”

宋希诚深吸一口气,感觉眼眶又有些不争气的湿润:“你是不懂他们那一代人的想法的,你爸妈能接受可能是因为他们有文化见过的世面多,而我爸妈只是普普通通的工人,大学都没有读过,他们哪里会明白什么恋爱自由性别取向,他们只知道同性恋就是变态,就是精神病!”

齐宁突然揽过他,抱得很紧:“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在任何时候,只要宋希诚听到齐宁的道歉就会立刻平静下来,宋希诚闭上眼睛额头贴着齐宁的肩膀,觉得既疲惫又安心。

“不管他们怎么做怎么想,我还是会陪你回去,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十年……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让你做这种二选一的选择太残忍了。”齐宁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暖意,还有一贯的坚定,“虽然很不情愿,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我爸妈如果有机会也可以和他们谈一谈,同龄人之间的交流对情势可能会更有帮助,对吧?”

宋希诚咬唇,轻轻点了点头。

齐宁松开了一点,有些迟疑地吻上他的额头,接着是鼻梁,最后是嘴唇。蜻蜓点水一般,并不深入,但却让人感到无比的温存和战栗。

就在这美好的一刻……

身后的车喇叭大作,宋希诚猛然推开齐宁,发动挂档踩油门,脸已经变成了红色交通灯的颜色。

齐宁看着重新活跃起来的车流叹息,深感天意弄人。宋希诚则面红耳赤地开着车,时不时注意下倒车镜,就是不看齐宁那个方向。

也许在他以后的人生里,每次经过这个路口,都会想起这个夜晚还有身边的这个人。

在圣诞节的当天夜里,齐宁同志可喜可贺地将同住关系演变成同居关系,虽然实质上并没有超越纯洁关系的突破,但也已经争取到了同床共枕的客观事实。

两个人关着灯躺在床上,都已经睡意朦胧,齐宁突然笑出声来。

宋希诚有些不自在地问他:“你突然笑什么?”

“我在想,如果贿赂下民政局,有没有可能给我们办张结婚证。”

宋希诚踹他一脚:“说什么呢?”

齐宁闷哼:“看在你美梦成真的份上,我就原谅你的暴力行为了。”宋希诚还想继续施暴,齐宁突然问:“不知道你今晚会不会继续做梦,里面还会有我么?”

想起自己曾经那么二的把做过的梦全都告诉齐宁,宋希诚恨不得用枕头把自己闷死,他没好气地回答:“会,可能会把你大卸八块也说不定。”

齐宁闷笑:“不错啊,谋杀亲夫,像是你的风格。”

“我怎么没发现齐宁你是这么油嘴滑舌的人呢?不要逼着我后悔。”宋希诚翻身,“我要睡了,明天还要起早上班呢,晚安!”

齐宁轻轻在他脸颊上吻了下:“晚安。”

大概是因为齐宁就睡在他身旁的关系,宋希诚一夜无梦,睡的无比酣甜。

直到快12点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第三章

齐宁接起电话:“喂,你好,我是齐宁。”

那边有点犹豫:“方便说话么?”

宋希诚揉揉眼睛坐起来,由于是深夜,电话那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齐宁打开床头灯:“可以。”

“我是陆雅茗的父亲,打电话过来就是想给你提个醒。”

陆先生在J委工作,宋希诚一听顿时睡意全无,一种不祥的预感闪过心头。

齐宁倒是很淡定:“怎么了?”

陆先生有些吞吞吐吐,很难启齿的样子:“有人写匿名信过来举报,说你个人作风有问题。”

齐宁愣了下,随即冷笑:“他有没有说什么类型的作风问题?”

“他说你,咳咳,和同性下属有非常暧昧的不正当关系。”陆先生好像是在单位加班,齐宁可以听见翻阅文件的声音,“还提到了宋警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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