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竹下寺中一老翁
竹下寺中一老翁  发于:2014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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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宁沉默地坐在宋希诚旁边,看着他毫无吃相地大快朵颐。

“吃慢点,别噎着。”

宋希诚白他一眼:“我早饭都没吃,现在都下午四点了,你饿死我算了。”

齐宁难得的好脾气,接过他们带回来的咖啡,把一整包砂糖都倒了进去。众人都一起看他,吕慎言傻傻地问:“头,你不是只喝黑咖啡么?”

没人回答他,何慕抵着头啃着自己的蛋挞,开始发短信:“头刚刚紧张得低血糖了……”吕慎言接到短信,顿时恍然大悟,拍马屁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头,你吃么?”

宋希诚好笑地看着永远状况外的吕慎言、恨铁不成钢努力扮鸵鸟的何慕还有眼刀无数的齐宁,开始后怕起来。

差一点,差一点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了。

“头,你们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休息?这个案子让我们来审?”何慕善解人意。

见齐宁想点头,宋希诚赶紧拉住他:“这个案子我从头跟到尾,还是让我善始善终了吧。不然有头没尾,不是很遗憾么?”

“你刚刚体力透支太大,不要强撑。”齐宁拍拍他的肩膀,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没事的。”宋希诚对他笑笑,开始闭目养神。

他们回到局里,远远的,宋希诚就在走廊上看到老张,刚想挥手打招呼,老张却急匆匆地躲开了。宋希诚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看齐宁:“老张怎么了?”

齐宁神色如常:“不知道,可能有点急事吧?”

“哦,那我们去审讯室吧。”宋希诚笑笑。

齐宁不知道,每次他撒谎的时候,虽然表情神态都一如往常,可他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因为太想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眼神才会格外的咄咄逼人。

竟然是老张……宋希诚心里不无苦涩地想。

这个案子涉及到四个犯罪嫌疑人,范永红、杨建国还有刚才逮捕到的杨某与李某。

范永红作为主谋全程在场,自然是审讯的重点。

“张伟和你是什么关系?”何慕的声音很平稳。

范永红麻木地回答:“他是我儿子。”

“你什么时候开始谋划杀害张伟的?”

“大概一个月前。”

何慕与吕慎言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惊讶:“那你给我们说说案发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早上他给我打电话,说中午要来家里吃饭借钱,我和老杨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在当天动手。他联系了村里的两个小流氓,给他们一人一万,让他们来帮个忙。”

“然后呢?”

范永红看着自己的指甲:“然后吃过午饭,他果然又开口要钱了,我和老杨就趁他不注意把他捆起来,扔在小房间,本来想立即就叫那两个人来的,但是我妹妹又突然要来吃晚饭,加上又是大白天,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太大,我们就把他锁在房间里,没去管他。”

吕慎言打断她:“所以当你的妹妹和子女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张伟被捆绑着在隔壁的房间里,就隔着一堵墙?”

范永红点头:“那个房间一般都不怎么用,就存点家里不用的东西,所以平时也很少会有人进去。吃饭中途,老杨会进去拿酒,顺便看看张伟有没有逃走。”

在一旁记笔录的宋希诚顿住了,他从来没想到一个女人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杀掉,还能如此平心静气,如此心安理得。

大概也是对张伟失望到了极点吧?宋希诚继续动笔,心底深处有些酸涩的情绪涌上来。

“说说你的杀人经过。”

“张伟不是我杀的!”范永红陡然激动起来,“他不是我杀的!是那两个小伙子动的手,我没杀他!”

“请回答我们的问题,张伟是怎么死的!”

“九点多的时候,老杨送我妹妹回去,我的其他小孩也都各自回家了。我就打电话给那两个人,让他们过来,然后他们就把他闷死了……我当时看着难受,就让他们立刻把他带走,后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何慕叹口气,开始问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你杀他的动机是什么?”

范永红捂住脸:“我这个儿子,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吃喝嫖赌好吃懒做,所有不好的事情他没有一样不沾的。因为他爸爸死得早,我带着他改嫁,总觉得对他亏欠,所以什么都顺着他,结果把他宠坏了成了今天的样子。坐牢就算了,出来以后还染上了毒品,为了吸毒从我这里拿走了多少钱?”

她抹抹眼泪:“我们也就是小康人家,有多少钱给他败的?他弟弟妹妹也大了,都要娶媳妇建房子,对我偏袒张伟的事情虽然不明说,但我知道他们肯定都有意见。我不能只顾着他一个人,其他什么都不要吧?所以从去年开始,我就有意少给他钱,开始拒绝他,结果……”

她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大:“结果他开始殴打我和老杨,拳打脚踢,有一次甚至还拿板砖砸他后爸。还威胁我们,如果不给他钱,就把我们老两口还有弟弟妹妹全都杀掉。”

“你为什么不报警?”何慕也觉得很惊悚。

“他是我儿子,何况家丑不可外扬,一般人谁会让自己的儿子坐牢?”

吕慎言出言讽刺:“一般人就会把儿子杀了?”

“我也是终于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不是他把我杀了就是我被他逼疯,我还有一大家子,我不能死,所以我只能把他杀掉了。是我对不起他,从小没好好管教他,也赚不到那么多钱去供他,说一千道一万,我就不应该把他生下来!”

宋希诚走出审讯室,一眼就看见齐宁站在走廊上等他。

“有安排?”宋希诚挑眉。

齐宁笑笑:“今天31号,明天又是新的一年了,不要庆祝庆祝?”

“啊……真快啊。”宋希诚有些恍惚,“这日子过的,浑浑噩噩的。”

齐宁把玩着车钥匙:“正好元旦有两天假,我们今晚先出去吃顿好的,然后明后天的活动再安排?”

刚刚办完一个案子,宋希诚心情也跳跃起来:“好,那我们去吃川菜吧,大蓉和怎样?”

“行。”

两个人点了五六个菜,闷头就吃,齐宁打开两罐王老吉,递一罐给宋希诚:“干杯。”

宋希诚笑:“为了新的一年?”

“大吉大利,升官发财?”齐宁戏谑。

宋希诚侧过头:“这样吧,你升官,我发财,两样都不耽误。”

齐宁努力和手里的小龙虾奋斗:“这样好,安排很合理。对了,”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皮夹。

宋希诚没接:“那是什么?”

齐宁很认真地看他:“我听说你们S市的男人是不管钱的,思前想后我觉得我应该自觉把所有财产上缴,来表达我的诚意。”

宋希诚脸立刻烧了起来,连耳朵都被烧的滚烫。

“你……要交也是我交给你吧?不行,我交给你。”

齐宁摇头,很坚持。

宋希诚挫败:“凭什么?你凭什么觉得应该我管钱?”

齐宁伸手比划:“就凭身高?职务?”

“驳回!”宋希诚没好气。

齐宁托着下巴想了想:“就凭你烧饭洗衣做家务,你比较需要用钱……”

宋希诚一股气噎在胸口,忿忿地把钱夹接过来,低头吃菜不想再看齐宁的脸。

齐宁却握住他的手:“今天你把我吓死了。”

宋希诚喃喃道:“对不起,我……”

“我理解。”我也是警察,我当然理解,换做我应该也会那么做的。

宋希诚了然地笑笑,岔开话题:“不过你也真是的,就你那种枪法竟然还敢开枪,明明旁边有那么多特警。”

齐宁格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让别人决定你的生死,我不放心。”

终章

冬季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在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宋希诚微微睁开眼睛,注意到身边的齐宁还没醒,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想起床做早餐,却被尾椎的痛感搞得一个踉跄。

身旁的人好像也醒了,伸手把他拉回去,宋希诚挣扎了下,但到底还是没抵御温暖被窝的诱惑,默默缩了进去。

“外面下雪了……”宋希诚呢喃。

齐宁揽住他的腰:“想去看雪么?”

宋希诚摇头:“太冷了,而且还不知道会不会有警情呢。”

“新年第一天,不会那么背的。”

宋希诚感慨:“又是一年了,日子过得真的好快。”

齐宁轻笑把头枕上他的肩膀:“人生不就是朝生暮死嘛,能走动么?”

宋希诚耳朵一热,转移话题:“说起来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节了,今年过年你有什么计划?”

“你的计划就是我的计划……不是说好了去s市么?”

宋希诚咬唇:“我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怎么对我都是理所当然的。我主要是怕他们对你不礼貌。”

齐宁轻吻住他:“我把你抢走了,他们打我骂我哪怕杀掉都能理解……”

宋希诚不再回话,依然有些不自然地回应他。

绵长的一个吻之后,齐宁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上次那首诗还记得么?我为你读完吧……”

你一定来自那温郁的南方,告诉我那儿的月色,那儿的日光;

告诉我春风是怎样吹开百花,燕子是怎样痴恋着绿杨。

我将合眼睡在你如梦的歌声里,那温暖我似乎记得,又似乎遗忘。

……

一定要走吗?请等我和你同行。

我的脚知道每一条平安的路径。

我可以不停地唱着忘倦的歌,再给你,再给你手的温存。

当夜的浓黑遮断了我们,你可以不转眼地望着我的眼睛。……

—— 预言 by何其芳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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