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是要上厕所吗，厕所在那边。”大叔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指向了教学楼。

我当即一脸黑线，感觉到无法和他正常交流，正踌躇着如何是好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钟叔，这孩子怎么了？”

是苏文，我猛然回头，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万陆。

“他好像是要上厕所。”

“不，我不是去厕所，我是……我是……总之我要出去。”我慌忙摆手，这大叔在乱说什么啊！

“这不是林跃然吗？”万陆像发现外星人似的看着我，“你一个人出校门就不怕和上次那样被坏人绑架，哈哈。”

呵呵，这玩笑我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好了，万陆别说了。”苏文只轻轻说了一句，万陆立刻识相地闭嘴，他蹲下身子，笑着看我：“你要出去干嘛？”

“买蛋糕……”现在只好老实回答了。

“哟，原来嘴馋啦。”万陆又插上一嘴。

我猛瞪他，从某种角度来说，万陆和林可鹏还真是像。

“我是给我朋友买的，今天是他的生日，我答应他的……”盯着苏文的眼睛，我的声音不自觉就小了下去。

苏文很认真的考虑了片刻，随后拍拍我的头说道：“我们陪你去买吧。”

“啊？”

“啊？”

万陆和我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钟叔，我们带他出去应该可以吧？”苏文压根没理我们，站起身问钟叔。

“这个……那早点回来啊。”钟叔为难的答应了。

“喂喂喂，你说了请我吃饭的，现在带上他你打算干嘛？是不是想耍赖啊，不想掏腰包了是不是！”

万陆一个劲的叫嚷着，苏文压根不理他，他笑着看我，问道：“你有没有吃饭了？”

我老实摇头。

“那我们先去订下蛋糕，再去吃饭。”苏文也没问我意见，自己决定了下来，我当然只能老实遵从。奇怪，苏文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干脆利落、可靠稳重？

“喂喂喂，别无视我！”后方是万陆锲而不舍的叫嚣……

第七章：完美入水

过马路的时候，苏文意外地牵起我的手。当时我只觉得一阵电流窜过身体，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当心。”苏文一直看着前方，像个大哥哥一般的叮嘱道，我抬头看向他，他的侧脸在阳光照射下映出了美妙的轮廓。不过，一过完马路，他就放开了手，幸好他放开了，否则我都快出手汗了……

我们先去了一家蛋糕店，选了一个十寸蛋糕，然后苏文带我们进了一家韩国烧烤料理店。进店之后，万陆用胳膊肘顶了下苏文的后背，笑道：“一开始不是说吃拉面的吗，怎么带我们来吃肉了啊，你良心发现，打算对我好点了啊。”

“不是为了你。”面对万陆的粘人攻击，苏文浇了他一头冷水，然后拍拍我的肩，“我是看林跃然最近训练辛苦，所以带他来吃肉。”

“啊！好你个没良心的，我就不辛苦吗？我看你对别人都特别温柔，我可是你的前辈，你怎么总是对我这么没礼貌！”明明二十多岁快三十的人了，脾气却和小孩子一样，果然没有愧对他那张娃娃脸。

没想到苏文拍拍他的背，拿他没办法似的说道：“我也只敢对你这么没大没小，谁叫我们熟呢。”

万陆一下子没了声，苏文又拍他两下后背，径自走去了柜台。我站在一旁，心中莫名的发酸，原来万陆和他关系很好……

“混蛋，这家伙就是叫人生不起气来。”万陆直摇头，一副挫败的模样。

不知苏文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点的菜都是我还是齐哲时喜欢吃的，所以导致我胃口猛增，吃的发撑。苏文似乎也没注意到我这边，只顾着和万陆挤兑了。

在烧烤店吃了没多久，我就起身要走，说是快上课了，必须先把蛋糕拿去宿舍。其实我是有些私心的，实在看不下去万陆和苏文那么有说有笑，我一句话都插不上。

苏文也没多说什么，起身送我，只有万陆有些闷闷不乐，对桌上那些肉类依依不舍。蛋糕店已经做完了蛋糕，本来我想要付钱，没想到苏文竟快了一步。

苏文接过蛋糕递给我，眯眼笑道：“是何亦生日吧，帮我和他说声生日快乐。”

“好……”我越发佩服起苏文，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万陆还非得凑上一脚，探头探脑地挤到我们中间，不悦地说道：“苏文，你在拉拢孩子们是不是，你看上我这个教练的位置了是不是？林跃然，回去和何亦说，今天他生日，我免费给他开一堂跳水私人训练课，别人找我上可都是要收钱的！”

苏文和我同时无奈摇头……

在放学之前，我同何亦完全没见过面，他应该是不知道我给他买了蛋糕的事情。今天训练时万陆果然没有食言，亲自下水给何亦做指导示范，搞得其他市队队员都羡慕嫉妒恨，我真是为何亦捏了把汗，生日千万别变成了忌日……

训练完毕之后，我也先何亦一步回了宿舍。在宿舍里挂了彩纸，点了蜡烛，安置好了蛋糕，我就躲在门后，只等何亦回来。我忽然觉得自己变得相当无聊，竟会干些这种事情……

何亦开门的一刹那，我从门后跳了出来，把何亦吓了一跳。何亦先是退了几步，然后大笑着上前把我抱起，转了好几个圈。当时我就一个想法，我得赶紧增肥了……

吹蜡烛的时候，何亦要许愿，我在旁边怂恿道：“就许我要进省队。”

谁知何亦摇摇头说：“还不如干脆许另一个。”

“什么啊？”

“我要永远照顾林跃然，呼……”蜡烛一下全都灭了。这孩子是多有抖M……

虽然在何亦生日那天，我的行为比较幼稚，一点都不像个二十一岁的成年男子，但何亦真的是个好小孩，心地善良，又为我着想，说实话我也希望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只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何亦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学习和训练中度过了一个多星期，每天和同样的人接触，多少对他们熟悉了些。就说当初欺负我们的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江子西，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我知道他的跳水成绩在市队是数一数二的，基本已经定为下一批进省队的预备运动员。另外两个孩子，一个叫做秋阳，一个叫做彭余家，和江子西的关系要好，跳水成绩也还可以，我看过他们的练习，水平算中等，但潜力没有江子西大。

至于何亦，我发现他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不敢跳，比如第四组的向内翻腾动作，他总是会跳的特别远，因为怕撞上跳板或跳台。我经常告诉他不用害怕，正常情况是不会碰到跳板跳台的，当他依然不敢。我浅浅的意识到，何亦其实不是真心想要跳水，说不定他并不喜欢跳水……

在五月末的时候，万陆宣布要进行一次练习赛，让我们回去好好准备。这次进行的是十米跳台的练习赛，我对我的基础动作挺有信心，但是对于这具身体的力量素质就不怎么有把握了。所以在练习赛前两天我特别要求苗景江给我加强训练。

苗景江一开始不同意，他大惊小怪地问：“林跃然，你基本动作熟练了吗，一味的加强力量素质训练可不是明智之举啊。”

“苗指导你放心，基本动作我都练熟了，但我就怕自己没有这个体魄支撑起这些动作。”

“哎呀，小鬼，你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啦？可还是不行啊，我可一直是你的指导，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着呢，虽然这些日子你的表现的确不错，但也不能证明你在比赛的时候不会出问题啊。”苗景江依旧咬着不放。

我急了，皱眉说道：“苗指导，我的基础动作真的没问题，你就相信我吧。”

“我不信……”

“我信。”不知什么时候，苏文已经进了教练室，他微笑着拍拍我的头，继续道，“苗指导，不如把他交给我，我会有分寸，不会落下他的基础动作的。”

“啊……”苗景江想了想，为难的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好吧。不过就这两天啊。”

“嗯！”我猛力点头，然后转身对苏文鞠了一躬，“谢谢苏教练。”

苏文揉揉我的头发，说道：“别急着谢，接下来两天你可能会很累。”

“不要紧。”当年的特训我都挺过来了，还怕这个。

“那今明两天，我们每天进行三小时的额外训练。六点的时候，到跳水中心来。”苏文难得不笑，表情变得格外严肃，我深吸一口气，用力的点头。

跳水中心是省队的专用训练场地，平常人一般不能进来训练，现在这个时间省队的队员们都去吃饭，一般到七点的时候还会有人进来训练，所以现在跳水中心的人只有寥寥几个。

当我来到跳水中心的时候，苏文已经到了。他正站在十米跳台上，背对着我。看来他是要做向内翻腾的动作，我站在下面没有叫他，准备看他接下去的动作。老实说，除了在电视上，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他跳水的身影了。

苏文展开手臂，双腿蹬了几下，最后一下时蹬跳了起来，高度很高，在空中的姿势优美连贯，他做了三周半的空中旋转动作，在五米台之上已经将身体打开，从容不迫而又笔直地入了水，水花几乎没有，一个完美的407C（向内翻腾三周半抱膝）。

如果我是评委，这一跳一定是十分，起跳时脚腕的力量恰到好处，空中的姿势连贯流畅，在刚过七米台连五米台都不到的位置便已经打开了身体，之后的动作在时间上是绰绰有余，最后的水花处理的非常好，身体几乎是直线入水，整套动作可谓又快又好。果然是国家队的水平……

第八章：眼是星辰

直到苏文跳上池岸，我仍在出神地望着水面。

“你来啦。”苏文拿过一边的毛经擦脸，随意地问道。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刚才那一跳很漂亮，可以得十分。”

苏文手中的动作一顿，然后笑出了声：“呵呵，谢谢，没想到你已经有评委的水平了。”

这才意识到我说错话了，这不等于自己暴露嘛！我立刻装傻挠头：“跳的这么好，谁看了都会说是十分的，哈哈。”

也不知苏文听没听进去，他举着水壶喝了点水，然后说道：“先热身。”

“哦……”苏文果然一丝不苟，一点都没变。

等我做完了热身体操，期待着他下达训练任务时，他忽然问我：“练习赛上打算跳什么？”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好了，反身翻腾一向是我的强项，所以我想都没想就说道：“反身翻腾三周半抱膝。”

“原来是307C，不会觉得难度太高了吗？”苏文的眼中流光闪烁，我却看不透。

的确，在众多高难度动作中，难度系数达到3.4的307C，由于动作的质量，稳定性不容易掌握，一直是跳水运动员的瓶颈。我的强项是反身跳，但那只是曾经，我的身体素质已经变了，现在的我不是齐哲，是林跃然，我想试试用这具身体我能否完成这个高难度动作。

“嗯，只是在练习赛的时候试试。”

“你也喜欢反身跳。”苏文的语气不像是在问我，倒像是自言自语。我不敢回答他，怕越说越错。苏文也不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我静静站在旁边等他下达任务。片刻之后，他又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今年十二岁？”

我点点头，不知他想表达什么。

“十二岁就跳307C，很有能力啊。”苏文笑道。

我立刻慌张地摆手，嘟哝道：“只是试试而已……”

“上去跳一个试试。”苏文完全无视我的反应，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没办法，我只好爬上了十米台，在上一次的教训之下，我已经特别留意自己反身时的动作，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他发现端倪了。

我站在十米跳台上，闭目深吸了两口气，再睁眼时，眼睛紧紧盯着前方。抬起手臂，面向池水开始蹬跳，起跳时明显感到力量不够，跳的不是很高，反身后特意将肩膀垂的较下，这样一来我既没有在起跳上争取到时间，也没在技术上赢得足够的时间，入水时身体还没完全打开就落入了水中。

水花四起，我的心凉了一片。爬上池岸之后，我的脸色阴沉的很，苏文托腮站在池边，注视着一切。我看了看他认真思索的表情，心里失落的很，不是因为他看到了我落魄的一面，而是因为我使尽了全力依旧没有跳出理想的动作。

“这次你的肩膀太低了。”苏文放下手，凝视着我，“是故意的吗？”

“不是！”他也未免太精明了，不过我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上次只是意外，我平时都不会抬高肩膀的。”

“那就只能说明你不适合这个动作。”苏文立刻下了结论，“至少以目前的你来说。”

“所以我才想加强陆上的力量训练啊。”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慌张了。

苏文一脸平静的和我对视着，我丝毫不退缩的回视着。以前的我能做到，现在我为什么做不到？

“林跃然，你在急什么？”苏文忽然冷静地问道，“我看你似乎想要迫切证明什么，可就算再多给你十天，你的力量素质也不可能突飞猛进。”

被苏文的话吓了一跳，一时怔住。他这么一说，我发觉自己真的有些操之过急，可是我自己都未有察觉，他却发现了……

对，我的确想早日进入省队，所以才这么急着做目前不可能完成的动作，想要尽快证明自己有实力，但我似乎忘了，现在的身体和当年的齐哲不一样，这具身体比以前的纤细，因为欠缺训练，所以在完成一些动作的时候比别人吃力的多。

“我只是想尽快进入省队……”渐渐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苏文。

那头沉默了，一双手忽然按在了我的头上：“不如把动作换成107B，虽然多数人都会选择这个动作，但要是能成为这个动作上的佼佼者，进省队的希望肯定也会很大。”

我缓缓抬起头，看到苏文带笑的眼睛，心中莫名的笃定。最后我还是被苏文说服了，107B（向前翻腾三周半屈体）有助跑动作，相对的减小了我脚力不足的影响。

但我的脚力仍是致命伤，这个小家伙从前肯定很少走路，否则腿怎么细的和竹竿子一样，这可有的训练了……

这次训练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柔韧度训练，速度训练和腰腹力训练。由于腿上力量不够，所以将压腿、负重原地短跑加大了一倍的训练力度。

我在场地上做的满头大汗，苏文就在一旁拍手鼓劲，恍惚间，我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省队特训的日子。那时，他也是在旁边为我拍手鼓劲，而我就在训练的空隙瞄他一眼冲他一笑。

此时此地，我也无意识的转头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看见了，也回我一笑，但笑容却是陌生的……

“现在你最大的致命伤是脚力，当然我并不是说你没有其他问题。要在短时间内加强腿部的力量，只能先进行超负荷训练，等到训练赛那天，你不用特意寻找这两天训练的感觉，照着平时蹬伸就行，那个时候你会发现，步子能跨得更大，蹬伸时会不自觉地用上更大的力。起跳问题以解决，空中动作和入水时间就会充分，到时候你再考虑怎么处理视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