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他叫潘靖。”

“哈，你连省队的都得罪过，我从前怎么没发现过你这么有胆量啊？”

废话，你没发现的事情多着呢。

“是我太笨，不小心说错话了。”先贬低下自己，好跳过这个话题。

正在我们两个聊天的时候，潘靖从食堂门口走了出来，我立刻拉着江子西跑开了。

苏文没有和潘靖一起出来？也就是说他们只是吃了一顿饭而已，也有可能他们只是有事情商量而已，或许是我多心了……

虽然这事我也没再深究，不过江子西却牢牢的抓住了我的把柄，那就是潘靖。每次在省体校看见潘靖的身影时，江子西总是一脸坏笑，然后拼命的在言语上攻击我。我气的嘴直抽抽，算了，我一个心理年龄大你那么多的成年人就不和小屁孩计较了。

陆上加强训练大概进行了两个星期，苏文带我们回游泳跳水馆进行综合评定。自从开始分组训练之后，江子西和我的陆上水上训练之比变成了8：2，一天接触水的时间比别组的队员少了许多，而今天整场训练都在馆场中进行，想到不用再受到魔鬼式的折磨，难免有些兴奋。

一进馆场就看到万陆正在逐一纠正队员们的姿势，我立刻注意到正在休息的何亦。这些日子训练都非常辛苦，基本上回到宿舍就是睡觉，与何亦聊天的机会都变得格外少。何亦也注意到了我，他冲我挥手笑笑。苏文拿着记录板稍后赶到，他带我们去了人群较少的一个跳水池，指了指上面的七米跳台，说道：“上七米台去试试103B。”

“我先去。”江子西抢先一步说道。

没想到苏文立刻阻止了他：“慢着。这次你们两个一起上去。”

“啊？”我和江子西同时惊讶的叫出。

苏文像是觉得我们的表情很奇怪，挑挑眉问道：“以前没组过双人？”

“不是没组过……”江子西一脸尴尬，嫌弃似的用手指戳戳我的方向，“只是没和他组过。”

“哦。”苏文低下头沉思了片刻，而后抬头笑道，“那你们上去试试吧。”

喂喂，苏文你到底有没有听我们说话……

上台前我偷瞄了一眼苏文，心中不由空落下来。

从前苏文和我都在省队时，我们的双人跳是队里有名的，在很多团体赛上获得过佳绩。那时的我以为这只是巧合，我并没有花功夫去配合他的动作，我认为他也是一样。直到后来他告诉我，他总是在背后注视着我跳水的身影，记住我的每个动作，甚至入微到细节，为的就是能和我一起站在上面。组双人时，是他一直在配合我，所以我们的双人跳才会那么优秀。

而如今，我站在上面，苏文却只是站在下面，虽然依旧是注视着我，但他看到的身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

如果那时我接受了他的帮助，我们就不用隔的这么远了……

“怎么了，和我一起跳就这么不开心！脸臭死了。”江子西轻轻地打了我的肩膀一下，才把我从回忆中唤醒。我甩甩头，打起十二分精神，回应他一个平日里的笑容。

“没有的事，我们就试试看吧，我相信你。”

江子西的脸红了一瞬，立刻撇过头不再看我：“切，谁要你相信了。”

两个人可谓是完全没有合作经验，而且也是临时被告知要跳双人跳，所以我真的没把握能跳好。再加上以前双人跳时也只是苏文在配合我，而我的个人经验几乎为零，心里难免有些小小的不安。

可这么多日的训练，也不能一点成效都没有，不管怎样，尽力而为吧。

“待会我说开始后一起助跑，然后我会跟着脚步的节奏数数，数到四时一起起跳。”我站在跳台后方，边伸展肩部边叮嘱道。

江子西似乎仍不怎么信任我，口气中充满质疑：“你待会该不会只跟着自己的步子数，完全不顾我吧。”

“烦死了，我也会留意你的脚步的。”我不耐烦的摆摆手，然后站定，“要准备开始咯。”

江子西也站好了，苏文在下面看我们准备妥当，便准备吹哨。正在这时，江子西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苏教练为什么让我们跳双人，我们参加的明明都是单人跳，就算是比较我们的腿部力量，难道单人跳就看不出吗？”

他这一问，我也奇怪了。侧头看他的时候，哨声已经响起，我转回头，说道：“先跳再说。预备开始。”

口令一下达，江子西和我同时起步，我用眼角余光扫到了他的步长。虽然可以看到，但仍比较吃力，毕竟是第一次合作，两个人的步长并不是很协调。

“一、二、三……四，跳。”再数到四的时候我已经顾不上去看他的脚步了，只能凭着感觉，去感受他与我是否同步。最后的跳字出口后，我已经起跳，但他似乎比我晚了一拍。在空中已经无法挽救起跳先后的问题，而且因为同时要注意同伴的脚步和自己腿部的力量，我的心思无法集中在一点，结果两个注意点都没抓住。

我的起跳不够高，那时我也顾不上江子西的起跳，只能在翻身旋转时注意他的动作了。所幸的是，我们的空中动作都还可以，所以以个人来看，动作还算优美。但如果是以双人来看，我不用看都知道有多糟糕了，光是入水时的声音就有明显的前后间隔，更别说打开身体时的动作了。

这一次，是一败涂地。下了跳台后，我阴沉着脸，都没力气开口说话。

苏文抱着胸看了我们一会儿，最后笑着说道：“这次江子西表现不错，起跳的高度较充分，但要想在比赛上获胜，仍是不够。”

原来江子西的起跳还不错。我默默的苦笑一声。

“林跃然，虽然你这次起跳并不好，最后脚腕的力量也没用上，但我知道你是因为在数步子，所以分了心。”苏文开始说我的问题了。他说的没错，可是我的心里还是很不爽。

“可这不是借口。”苏文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我吃了一惊。以为他会继续安慰我，没想到他说出了我心中所想，“这就充分说明了你的训练效率不高，如果你的腿部力量真的加强了，那么就算分了心，也不可能跳的这么差，你还有待提高。”

我点了点，然后无力的垂下了。

“苏教练。”江子西开口问道，“如果你要看我们的训练成果，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做单人跳，而是临时让我们组双人，这样反而看不出什么啊。”

江子西的这个问题问的很好，我也有同样的疑问，虽然这样做能知道我训练不够，但最终的训练成果则完全看不出。苏文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苏文抱着胸，用手指敲着眼眶，眼睛飘忽不定的看着前方。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眯起眼笑了笑：“如果你们想知道理由，我可以告诉你们是为了比较你们之前的差异，也可以告诉你们是为了培养你们成为队里稳定的双人组合，或者再编个什么理由。不过我不打算骗你们，其实我是为了一点私心。”

江子西的嘴巴张成了圆形，而我的心则是咯噔一下。

他这话在暗示什么，还是说我多心了……

“好了，我也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了，接下来我们开始训练。”

“咦，苏教练，你不打算告诉我们是为了什么吗？”江子西轰的一下炸开了，也难怪，这简直就是被人耍了一番的感觉……

苏文掏出记录板，翻了两页，头也没抬：“都说了是私心，怎么可能告诉你们。”

好吧，苏文的话永远都是这么让人无奈……

第十三章：全省锦标赛（一）

一个月说长也不长，分组训练已经接近尾声。这天早上，苏文难得比我们来的晚，他朝已经开始跑步的江子西和我招招手，示意我们停下。

“这次分组训练马上就要结束，这一个月里你们多少有些进步。”苏文一手拿着记录板敲打着另一手的掌心。

什么叫多少有些进步，我都能感觉到腿上硬邦邦的肌肉了。

“明天开始，你们的训练就恢复正常，之后苗指导会给你们布置新的任务。还有，万教练让我通知你们，这次期末好好考，文化成绩太差的话就不能参加之后的比赛。”

这个消息之前已经从何亦那里听说了，而且就算给我突袭测试，小学六年级的卷子我也一定不会考不好。倒是身旁的江子西，一脸担心的模样，我看他八成是文化成绩不咋地。

“今天早上就先跑800米，然后做三组全蹲半蹲、压腿和仰卧起坐。”苏文下达指令，江子西和我立刻跑了起来。

之前我一直担心苏文看穿了我，不过自从那次双人跳之后，苏文似乎又没再暗示什么，也许他是为了其他的私事才会让我们跳双人，应该与我的事无关……

接下来的一个月，所有市队队员又在一起训练，大家都已经清楚自己的弱势，在训练时也是有了目的，有了重点。从那之后，江子西和我就很少来往，他重新和秋阳、彭余家走的近，而我则和何亦一起行动了。

之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苏文来，我还担心他是不是回国家队了，还好在开赛前几个星期他又出现了。

离锦标赛开赛的日子越来越近，大家的训练也越发紧张起来，而且又正值期末考试，成绩和训练都不敢放松。看着大家忙碌的模样，我想起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期末考试一结束，正常的学生都开始了暑假，而我们则继续留在省体校训练。万陆告诉我们，暑假里可以选择不回家，留在省体校继续假期训练。当即我就决定留在学校，我可不想再回那种家，看到不想看的人。

还有两天便是全省青少年跳水锦标赛的开赛日，万陆他们已经帮我们报好了名，在清点报名人数的时候，我才知道江子西因为文化成绩不过关，所以没有报上名。

虽然江子西的性格不怎么招人待见，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免为他可惜。他的能力很强，潜力也很高，却在这种地方绊了一跤，心里一定很郁结。

不过即使上不了场，江子西还是强烈要求当日一同前去，万陆他们最终还是答应了。我想他们也一定很可惜，这么优秀的少年不能上场。

比赛前一天的晚上，我和何亦都睡不着，最后聊起天来。

“跃然，明天的比赛你紧张吗？”

我想了想，笑道：“不紧张，但是很兴奋。”

“兴奋？现在的跃然真的很了不起，不仅开朗了，胆子大了，跳水也变的厉害了。”黑暗里，我听到何亦笑了。

“你也是啊。今天我看你跳第四组向内动作的时候，不像以前那么害怕，离跳台近了很多。”

“我要是再不努力些，就真的追不上你了。”

我抿抿嘴，心里很温暖。

何亦翻了个身，大概是撑起了身子：“江子西这次参加不了比赛了，谁叫他以前老是欺负你，这是报应。”

这话听着有些刺耳，我反驳道：“别这么说，江子西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坏。”

“可是今天我看到用很怨恨的眼神看你，他好像很嫉妒……”

“唉……他已经不能参加比赛了，我们就别再议论他了。”我摆摆手。

“好吧……”床沿动了一下，何亦躺下了身，“但你还是要小心点。”

“睡吧。”我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第二天乘着大巴到达比赛馆场之时已接近中午，吃过午饭后，大家稍稍做了些练习，预赛便开始了。

参加比赛的还有许多其他市的代表队，练习的时候我也观察了一些人的表现。这次比赛有部分省队的运动员参加，但并不是很多，毕竟这种省级的比赛，重在挑选市队的优选队员。

预赛时，动作是指定的，S市队的运动员完成的都不错，只刷掉了几个人，不过其他队的运动员就被刷掉了不少，最后总数只剩下了一开始的一半。

因为预赛时分组进行的，所以花费的时间不久。这次锦标赛只设了三米板和十米台两项比赛，我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只报了十米台的比赛。作为第一场的十米台半决赛便在预赛结束半小时之后进行。这次的比赛时间比较紧凑，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中场休息室里大家也闹哄哄的一片。

我和何亦坐在角落讨论着之前动作上的问题，江子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

“喂，林跃然，转过来。”江子西在后头拍了拍我，让我转过头去。他的手里拿着本小札记，嘴里咬着只笔，皱眉往下看我。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侧过身去面对他。

“刚才你跳的真烂。”

他这话也太欠揍了，虽然我是没发挥全力，但也不至于用烂来形容：“等会半决赛我会好好跳的，那就这样，再见。”

说完，我便要转回身去，他一把拉住我：“等等，你先看看这个。”他把札记递到我面前，晃了两晃。我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预赛时我在一些细节上的失误，不免有些惊讶，我抬头茫然看他。

“你写的？”

江子西撇开眼，红晕立刻蔓延到了耳根，他慌慌张张的撕下手札，在口袋中摸出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颗大头针，狠命地往墙上一扎，然后转头就跑：“自己看吧，我走了。”

这孩子还真是莫名其妙……

从墙上取下了那张纸，发现纸上的字歪歪曲曲，勉强才能认出，我抽抽嘴角，果然是出自小屁孩之笔，不过还真得感谢他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

“江子西写的？”何亦的脑袋从后面凑了过来。

我尴尬的笑笑，点了点头，将纸凑近何亦：“是啊，字还真丑。”

“呵呵，是啊。不过没想到他还挺关心你的。”何亦瞧了瞧纸，又坐了回去。

“嘿，他只是把我看做竞争对手。”

“何亦，林跃然！”门口忽然传来万陆的声音，“你们还在这里聊天，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比赛了，给我出来下水练习！”

眼尖的万陆一下就瞄到了呆在角落的江子西和我，火气冲冲的把我们拉出了休息室。

第十四章：全省锦标赛（二）

半决赛共二十位选手，分为两组，每组前五名可进入决赛，预赛时的第一二名已直接进入决赛，所以第二天的决赛共有十二位选手角逐。

何亦和我被分在了两组，所以我无法知道他那边的情况，而苏文则在比赛开始后仍未出现。

第一第二轮动作是指定动作，规定十名选手的动作是107B和407C。现场共七位评委，计算分数时是在技术分的基础上去掉两个最高分，去掉两个最低分，将剩下三个分数的平均分乘以难度系数。

我在第五跳，不前不后的位置，也是个很难出彩的位置。但在我之前的运动员都犯了些大失误，分数不佳，轮到我时，因为前面四个人的影响，心理上也难免有些压力。第一二轮下来，我的总分是160.5分，排在第六位。

这个分数又在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我有些着急，坐在椅子上用毛巾盖着脑门，头垂的低低的。

江子西在第二轮动作结束后从观众席上跑下来，匆匆忙忙丢给我一张纸，又匆匆忙忙跑了回去。我看了看纸上的内容，是我前两轮动作上的失误，最后还加了一句“加油”。我无奈笑笑，将纸条塞进了运动服的口袋。

第三轮开始直至第六轮都是自选动作，之后的四轮我选择的动作分别是207C（向后翻腾三周半抱膝）、626B（臂力向后翻腾三周半屈体）、407B（向内翻腾三周半屈体）、6245D（臂力向后翻腾两周转体两周半），难度分别是3.3、3.5、3.5和3.6，其中第五轮中的407B是第四组向内动作中的最高难度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