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特一阵无言：“别告诉我阿拉斯特尔是继梅兰克森之后又一个迷失了自我的天使。”
迪蒙耸耸肩，笑道：“就是这样。”
“所以，梅兰克森想告诉我们什么？”李开特指着面容狰狞可怖的阿拉斯特尔，这个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天使样子的折翼天使，正在用残忍的手段，把乐正歌的灵魂一片片的撕碎。
“既然找不到你，那就拿你帮助过的人开刀好了，我不能幸福，他们也不能幸福！”阿拉斯特尔冲着蒙娜狰狞的大笑着，神态癫狂。
“我知道蒙娜要做什么了。”李开特冷静的说道，“报仇，杀掉阿拉斯特尔给乐正歌报仇，她不找你帮忙，不找地狱的任何魔王帮忙，不是因为你们的力量不足以抵抗阿拉斯特尔，而是因为，她不相信你们会为了她，对昔日的同伴，那么多天使曾经喜爱过的阿拉斯特尔下狠手。”
“这不是阿拉斯特尔的本性。”迪蒙淡淡的说道。
李开特笑：“你去和蒙娜说，看她听不听的进去。”
迪蒙沉默了一下，略为无奈的看了眼李开特：“亲爱的，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安慰我饱受摧残的玻璃水晶心？”
“不差这一点。”李开特无情的说道，“我对易碎的玻璃水晶心没爱且没耐心，你确定你是玻璃水晶心？”
迪蒙笑容迷人：“亲爱的，你听错了，我的内心，可以为你承受整个苦海的重量。”
“那您还是先找个能盛得下真个苦海的容器吧。”李开特嗤笑。
迪蒙叹口气：“我从来没发现，梅兰克森也有如此狡猾的一面，把难题抛给我来解决。”
阿拉斯特尔是无辜的，乐正歌难道就不是无辜的？过失杀人也要负法律责任，是谁，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蒙娜要阿拉斯特尔承担的后果，是彻彻底底的死亡，永远也别想再生，而迪蒙，也许还有路西法，或者还有上帝，绝对不希望看到上诉情景出现。
一个，难以解决的大麻烦。
如何消除蒙娜内心的仇恨？她可是连自己的灵魂都能堵得上的，如此的拼命，不计后果，就是为了报仇，哪怕和阿拉斯特尔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追追寻寻，从人间到地狱，从人类到魔女，忘尘又恢复，终于和恋人相聚，没想到迎来的，却是落入深渊的绝望，由梅兰克森帮忙而得到的好运，再也没有了，世界上，没有让她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阿拉斯特尔，必须死。
幻境开始模糊，这是脱离幻境的前兆，李开特和迪蒙十指相交，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
“我怕现在来不及了。”迪蒙眉头微微皱起，“也许是梅兰克森预料到了什么，所以在消失之前，交代了蒙娜，蒙娜才会射出那一箭，但时间上，似乎有些晚了。”
“你是说，蒙娜有可能已经发动了‘人鱼之心’和冰龙珠的力量，阿拉斯特尔或许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
迪蒙点头，只需要几分钟，他们就能看到幻境之外发生的一切，有关梅兰克森和阿拉斯特尔的恩怨，都能做一个了解了。
“我是说，如果，如果蒙娜已经成功达成了她的目的，你会怎么做？”李开特问他，这也是必须要面对的一种可能。
“但愿她手下留情，不要赶尽杀绝。”迪蒙叹气，“路西法和米迦勒会发飙的。”
李开特黑线，无语，这时候就不能严肃一点嘛我说恶魔先生！
幻境之外，蒙娜用自己的鲜血画好了魔法阵，她站在魔法阵中央，口中念念有词，对正脱离幻境的迪蒙和李开特不作理会，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迪蒙只看了魔法阵一眼，脸色倏然变化，神情凝重起来，他无法接近魔法阵，只好提高声音对着蒙娜喊：“停下，蒙娜！”
咒语接近尾声，蒙娜睁开了眼睛，看着迪蒙和李开特，鲜红的嘴唇绽放出妖娆的笑容。
“蒙娜，要这是一个老的没有任何完整记录存在的魔法阵，你确信你画的是正确的？如果有一丁的错误，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停下来吧！现在还来得及！”
迪蒙尽可能的做出一副会有很严重后果的凝重表情，李开特也不由的担心起来，问道：“会有什么后果？世界会毁灭？”
迪蒙想了想，认真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李开特：“……”他现在忽然有种想要痛扁眼前这个恶魔一顿的冲动。
迪蒙又道：“不过我说的是真的，这个魔法阵真的已经很古老了，就连是我，也只见过一部分而已，还可能是记录的并不准确的一部分。哦，撒旦呀~”迪蒙感叹，“当初我看到这个鸡肋的魔法阵的时候，可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人花如此大的代价来发动它……蒙娜，别告诉我你已经完成仪式了。”
蒙娜抬头看着他们，人鱼之心和冰龙珠在她身边环绕，笼罩住蒙娜的，是不祥的红色光芒，魔法阵使蒙娜的声音变得空灵飘渺：
“失去爱人的悲伤新娘，为了天使许诺重新相聚的一天，自愿堕入地狱。”
“天使告诉新娘：当你进入地狱，会忘记所有，重新开始，记忆会被封印，直到感觉到爱人的气息，当你们重新团聚，重回人间，你就会失去所有黑暗的力量，成为普通的凡人，我的祝福与你同在。”
天使是指梅兰克森，悲伤的新娘是指蒙娜。
“哪里是破碎的灵魂的归处？”
“也许只有当我落得同样的下场……”
“但在这之前，我要带走无法原谅的仇人……”
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光线从融合的人鱼之心和冰龙珠里流淌而出，注入蒙娜脚下的魔法阵里。
“开始了……”
蒙娜轻笑。
“谁也拦不住我。”
痛苦的叫声骤然响了起来，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李开特惊讶的睁圆了眼睛，看着蒙娜前方的魔法阵，一个脑袋，或者说一个人，正被不知名的力量，生生的从地下给拽上来。
“阿拉斯特尔。”李开特喃喃，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传说中的真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阿拉斯特尔不甘心的冲着蒙娜吼叫，做着徒劳的挣扎，想要挣脱那股不知名的力量，“你该恨的，是梅兰克森！”
蒙娜冷酷的看着他。
“阿拉斯特尔！”迪蒙喊。
阿拉斯特尔脸上露出痛苦而扭曲的神情，他嘶声惨叫，听到了迪蒙的喊叫声，猛然转头，怔愣的看着迪蒙，怔愣只是短的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他的事情很快被极致的痛苦取代。
“迪蒙——”
阿拉斯特尔痛苦的叫喊，李开特看见了他眼里渗出的液体，一滴滴，由浑浊的暗红色，化成了澄澈的透明。
“我回不去——”
他宛如迷失了自己的可怜孩童，因为痛苦而扭曲的神情之下，隐藏的是一颗茫然而悲伤的心。
“对不起——”
在最后一刻，悔悟了吗？
李开特看着专注的一次次试探进入魔法阵的方法的迪蒙，叹息一声，怎么全都是到了最后的时候，才会悔悟，才会后悔？
上帝在哪里？他不管自己的孩子们了吗？
仿佛是感觉到李开特的所想，迪蒙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神色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们的父——”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李开特，那种眼神，让人类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心中涌动着莫名的哀痛，不知为何，他现在一刻也不想让自己的目光离开迪蒙。
你要做什么？
李开特嘴唇动了动，他以为自己问出了口，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迪蒙在他嘴唇上亲吻一下：“不能让他死，我也不会。”
然后，李开特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远离了迪蒙，远离了魔法阵。
迪蒙闭上眼睛，六翼全部展开，李开特被遮蔽了视线，他看不到魔法阵里的阿拉斯特尔和蒙娜，也看不见迪蒙的表情，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迪蒙巨大的、纯黑色的六只羽翼。
光芒刺目，固执的睁着眼睛的李开特，眼里只剩下了一片纯净的白，他听得见风在耳边鼓动的声响，他听得见两个有力的心跳声，那是他的，还有迪蒙的，除此之外，阿拉斯特尔的惨叫声，蒙娜夹杂着冰冷的怒火的声音，还有最后新加入的陌生声音，以及模模糊糊的一声“路西法”，都从李开特的世界消失了。
只有他和迪蒙的心跳声，如此亲密的，贴合在一处。
迪蒙。
我在。
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
那是，来自心灵的最直接的对话。
各种声音，纷纷挤入了耳朵里，李开特知道，他重新回到了人间。
有谁不声不响的在他身边，李开特朝着热源伸出手，这样的热量，是迪蒙没错，但是对方躲开了。
“迪蒙？”李开特疑惑。
“嗯，我在，亲爱的。”迪蒙的声音很正常。
“怎么了？”
“结束了。”迪蒙语气轻松的解释，“哦，我就说阿拉斯特尔一定是路西法和米迦勒的嗯哼，瞧，哦不不不，你没瞧见，看到路西法把阿拉斯特尔带走，米迦勒的脸色有多奇怪……”
米迦勒也来了？他怎么不知道。
“上帝会哭的，米迦勒居然没能按照他的旨意把阿拉斯特尔成功给带回去。”迪蒙喋喋不休的说着，把李开特没有看到的主动解释了一遍，“哦，这下子蒙娜可真的就是普通人了。”迪蒙的声音带着一点嘲讽，“尊贵的米迦勒大人好心的抹去了蒙娜过往的记忆——这可不是梅兰克森的封印，以后再也不会恢复了，啧，这是为了蒙娜好。”
李开特脑子有些混乱，他的眼睛还是看不见，现在不是去整理发生的事情的时候，还有……
“迪蒙，我问的是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拉着我的手？”
他语气强硬，神色坚持，就算是暂时失明，迪蒙也别想有什么瞒着他，想随便拿话搪塞他，是行不通的。
如果是平时的话，李开特一旦认真起来，迪蒙一定不敢再瞒着，会老老实实的把事情全部交代了，但现在迪蒙似乎分外的坚持，李开特怎么板脸，怎么威胁，迪蒙都只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正面回答李开特的问题。
“哦。”李开特淡淡道，“不问了，我突然不感兴趣了。”
“……”迪蒙的声音很苦恼，“亲爱的，你觉得外表和内心哪个更重要？如果二者只能选择一个，抛弃另外一个，你又会选择哪一个？”
李开特：“……”
“你毁容了？”
迪蒙：“嗯哼哼，等你眼睛恢复了，就可以看到了，亲爱的，房间太乱了，我们到你的房间休息一下吧~~”
一根棍子递到了李开特的手里。
李开特：“……”扶我一下你会死？
第四十八章
对于迪蒙可能发生的变化，李开特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不会因为对方毁容就变心分手什么的，不可否认，如果一开始迪蒙就以某种丑陋的姿态出现的话，李开特一定很现实的鸟都不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之后，表面上的一些东西，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如果对方因为自己毁容就产生“我这个样子根本就配不上他，所以还是分手吧”这种奇怪念头，李开特一定会狠狠的鄙视他的。
李开特想了一下，他看上的男人，还不至于这么没品，如果迪蒙胆敢对他说：“亲爱的，我毁容了，我自惭形秽，我配不上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你，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李开特一定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然后二话不说把某欠抽二货给踢飞。
“我得去医院一趟。”李开特说道。
“去医院做什么？”迪蒙在他旁边，距离李开特三米远的地方，给病号削平果吃，现在李开特的房间已经被列为店里的一号禁地，除了老板和店长，其他员工一律不准入内，吃的喝的东西么，让跳跳放在门外。
李开特很怀疑：“你就这么见不得人？”他越来越好奇，迪蒙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连人都不愿意见了。
他恶意的猜测，该不会变成钟楼怪人了吧？
迪蒙对李开特的猜测保持沉默。
这更加诡异了，迪蒙不趁着李开特看不见大吃豆腐，居然只是老老实实的随身照顾……太不正常了。
而且，李开特感觉到，迪蒙似乎不想让他的眼睛恢复的那么快，所以李开特才决定去医院一趟，至于迪蒙同意不同意，李开特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目的，是想让迪蒙坦白而已。
“因为某人明明有能力治好的我的眼睛却阴暗的不帮忙。”李开特咬了口苹果，斜着眼睛往迪蒙所在的方向瞄——即使什么都看不到，该鄙视的时候，还是要让对方知道的。
“哦？某人？这里除了你还有别的人类么？”迪蒙装傻。
李开特站起来，开始脱衣服。
迪蒙低声呻吟：“亲爱的，你别这样……”
李开特脸上的表情很疑惑，但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他淡定的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然后摸索着，打开衣柜，从叠放整齐的衣柜里拿出睡衣，换上。
“我只是突然想睡觉。”
李开特面不改色。
“嗯，你刚才想说什么？”
“……”迪蒙，“没有。”
躺在床上，背对着迪蒙的李开特，唇边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但很快就隐去了。
“对了。”李开特翻了个身，扭脸对着迪蒙发出声音的方向，“一起睡吧。”
迪蒙：“……”
这下他知道，李开特绝对是故意的……但是，这么好的机会，迪蒙开始心疼加肉疼，拼命的忍着几乎溢到唇边的那声“好啊”，咽了口唾沫，声音听起来很隐忍而难耐：“不了，亲爱的，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
“我就没心情了。”李开特的笑容很残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那个时候，你还是独守空房的好。”
迪蒙：“……”算他自找的。
李开特理了理被子，闭上眼睛，唇边带着惬意的微笑，没过多久，呼吸就绵长起来。
黑色的影子笼罩着人类青年熟睡的面庞，投下来的黑影渐渐的放大，这说明影子的主人正在缓慢的接近着熟睡中的人，李开特额前柔软的头发飘动了一下，那是迪蒙的气息喷洒在了他的面庞上。
影子像一副光和影组成的画作，定格成为静态，不再发生变化，迪蒙的接近，止于这个短短的、亲密的，但对恋人来讲，还远远不够的距离。
迪蒙口中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凯特……”
李开特的双手露在被子的外面，原本是安安静静的放在柔软的被褥上，但是下一刻，迪蒙的叹息才从口中溢出，那声“凯特”还没有完整的在空气中传播开来，那一对安安静静，放松的手臂，乍然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呈合抱的姿态，迅猛的接近上方的那人，誓要将他一次禁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