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敢惹自己不爽的话，那就拖着他一起进入地狱吧。

人类轻描淡写的想着。

话说，虽然一向表现的很温和体贴的人类忽然有这种恐怖的想法很不可思议，但是，亲爱的凯特，你是不是少考虑了那么一点点——地狱本来就是恶魔先生的地盘，死也要拉对方进地狱……你确定这不是为了表达你至死不渝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爱的方式？==

按照蒙娜的要求在金色大门之外下了禁制，以免某些事情进行到一半被不知情的店员们打断。

“只是谈话而已，又不是什么机密，为什么还要下禁制？”李开特疑惑，看看迪蒙，迪蒙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人类无语了一下，他还以为对方对于蒙娜的所作所为已经了然于心，做好了可以应付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果然太高看他了么？

蒙娜站在迪蒙和李开特的对立面，这个距离，如果是交谈的话，有些远了。

她笑了一下，做出一个拉弓的姿势，在李开特惊讶的注视下，她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金色的弓，没有箭，只是弓而已，对着迪蒙和李开特。

“这是……”李开特完全搞不明白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疑惑的看向了迪蒙，然后微微的愣了一下。

恶魔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神情漠然，他唇角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那样的弧度，与其是说笑容，不如说是嘲弄，是轻蔑，并且不屑一顾的。

即便是他的轻蔑和嘲弄，如果你以为是因为你，在下一刻似乎也会产生自作多情的羞愧。

他明明看着你，你却没办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你的影像，看着他，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要低到了尘埃里。

这样的迪蒙对于李开特来讲，是陌生的，但李开特并没有觉得恐慌，也没有似乎被拉远了距离，无法触摸到对方的疏离，看似冷酷而无情的地狱魔王，在李开特的眼里却比平日的恶魔的更加有魅力，轻易的吸引了他的视线，他不敢肯定，如果第一次出现自己的面前的，是此时此刻的迪蒙，自己到底会不会在当时就动了心。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男人，地狱的魔王，拥有让人为之折服的魅力和资本，只要他想，无论是谁，都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亲吻他脚下的土地。

臣服么……李开特眯了眯眼睛，笑容有些冷，他握住了迪蒙垂在身侧的手，有些烫的温度，但还没到让他不舒服想要松开手的地步。

散发王八之气的恶魔因为人类的动作分了一下神，他没来得及从“魔王”的身份转变回“流氓的堕天使”，转头看着人类：“你今天很主动。”

他声音冷淡，表情冷漠，但人类心情复杂的发现，他居然能从恶魔的话语中听出他说话时的心情……是愉快的。

蒙娜松了一口气，如果迪蒙再不移开视线，她一定会因为承受不住对方强大的威压而跪下的，那样子的话，可就糟糕了。

她没再犹豫，满弓、松手，一道强大的气劲破开空气，在蒙娜双手离开弓弦的那一瞬间，化成一道金色的羽箭的形状，对准了迪蒙和李开特，所过之处狂风席卷，被恶魔视为珍宝的家具全在恐怖的龙卷风里瞬间变成了碎片。

迪蒙偏头，把李开特拥在怀中，红色的眸子里看不住任何的情绪波动。

金色的箭矢没入了他的眉心，迪蒙神情依旧平静无波，蒙娜消失了，狼藉一片的房间也消失了，视线里一片纯净的白色，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迪蒙的下巴搁在李开特的肩窝，感受着人类身上传来舒适的温度，眼中笑意弥漫开来。

他还是真实的存在的。

“喂。”李开特瞪大了眼睛，要不是他的下巴也搁在某恶魔的肩膀上，现在也一定是傻乎乎的大张着，他戳了戳了恶魔的背，眼里带了一些茫然，“你难道不该解释一下吗？迪蒙。”

第四十五章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绿草如茵，百花盛开，蜂飞蝶舞。

幽静的、搭着葡萄架子的小径，一窜窜颗粒饱满晶莹透亮的葡萄，还有许许多多的水果，挂在枝头的，落在草地上的，不分季节，李开特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部都出现了。

这里有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木，攀援的藤蔓植物，芬芳的花朵和种类丰富引人垂涎的水果，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各种植物。

让人舒适的空气和温度，带着沁人心脾的芳香，不仅仅限于鲜花，还有绿草、树木、泥土，以及各种的水果，没有季节之分的奇异空间。

你见过和平相处的天敌吗？你能想象一只兔子躺在一只狮子的肚皮上睡觉的场景吗？

看着苹果树下和谐相处的两只，李开特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啊。”迪蒙的眼中带着怀念，“真是好久不见了……伊甸园。”

所以，他们不但没有因为蒙娜的一箭受到任何的伤害，反而到了传说中上帝创造出来的、亚当和夏娃的诞生地，伊甸园？

“跟我来……”迪蒙松开李开特，拉着他的手，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多少有些别扭，不过既然是在远离了世俗的伊甸园，那么，李开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他并不反感这个表示亲昵的小动作。

“等等，迪蒙，有人……”李开特看着远处正往这边走的白色身影，想要拉着迪蒙躲在一边，然而迪蒙只是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迎面走来的……亚当和夏娃已经被上帝赶出了伊甸园，那么除了天使和上帝，谁还会出现在伊甸园里？

李开特有些紧张，当他和迪蒙距离对方不到两米的时候，李开特已经考虑好要怎么和对方打招呼了，然而白袍赤脚的漂亮天使对两人视若无睹，径直从两人的让开的小径上走了过去。

“他看不到我们。”迪蒙的解释证实了李开特内心的猜想，随后，他们又遇到了几个天使，李开特惊讶的发现，除了漂亮的雌雄莫辩的陌生天使之外，他居然还看见了几个熟面孔……

“阿斯蒙蒂斯……利卫旦……”李开特喃喃，“他们的眼睛……这里是幻境？”

阿斯蒙蒂斯和利卫旦还在地狱好好地呆着，绝无可能在几天之内就突然大彻大悟，洗清罪孽，重回天堂，那么要如何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幻境。

“那把弓……”李开特想起来，以眼神询问迪蒙。

“是……时空之矢的力量。”

“我要听完整版的。”

“……是梅兰克森的时空之矢。”迪蒙摸摸鼻子，“其实我觉得这并不重要。”他耸耸肩，“本来我们不会中招的，嗯哼，美色误人。”他若有所指。

李开特毫不留情的揭穿他：“你不需要转移话题，你那点小秘密，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然，迪蒙还没笨到傻乎乎的把这句话说出口。

“哦，看，那是我。”迪蒙指着一个方向，笑的分外开心，“我都不记得原来的自己看起来这么傻。”

李开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眼清泉，穿着白色袍子的天使，打着赤脚，跪在泉边的草地上，低着头，好像在和谁说话，虽然看不清楚脸，但那个身影李开特不会认错，是迪蒙。

是天使迪蒙。

远处有另外一个天使喊了迪蒙的名字，跪在草地上的天使迪蒙回过了头，看见对方，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黑发黑眸，全身散发着平和圣洁气息的天使，笑容纯净，眼睛弯弯的，有着不通世事的无辜和天真，李开特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曾经的迪蒙。

“完全是两个人。”

他喃喃的说道，看着天使迪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有些亲切，有些陌生，却不觉得疏远，他的神情不自觉的柔和起来，偏头看着身边的迪蒙，笑容温暖：“原来你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啊？”

迪蒙挑眉，没一丁点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说道：“那当然，谁都有过美好的童年时期，不是吗？”

美好的童年时期……

难道你指的是自己作为光屁股的小天使的时候？

“梅兰克森！”天使迪蒙的声音重新把两人的注意力给拉了回去。

李开特的视线牢牢地锁住小跑着接近天使迪蒙的身影，梅兰克森，久闻其名，终于能够看见真人了，虽然这里幻境，不过并不妨碍李开特对梅兰克森的认识。

和想象中的一样，漂亮精致的天使，身上是纯净的光明气息，亚麻色的头发，碧绿色的眼睛，腼腆的笑容，明亮而羞涩的眼睛，坐在天使迪蒙的身边，轻声的和迪蒙说着什么，时而会因为迪蒙的话发出快乐的笑声。

看出来，他们两个的关系很好。

“他很喜欢你。”李开特说道，然后露出一个像是嘲弄的笑容，“不过很显然，另外一个笨蛋显然不知道。”

“唔。”迪蒙望天，没有反驳李开特的话。

“我该庆幸你开窍比较晚么？”李开特面无表情的说道。

“啊。”迪蒙发出意义不明的单音节词，继续望天。

“呵……”李开特轻笑一声，然后没了下文，迪蒙眼睛偷偷的瞄过来，人类没有笑，正貌似认真的看着泉边的俩天使的互动，虽然理智告诉他也许……大概可能……警报解除了，不过魔王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果然，他的视线才飘到李开特的眼睛那里，对方就眼神凌厉的看了过来，揪着他的衣领，热乎乎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口气阴森的说道：“你如果敢告诉我，发现了对方的爱意，你感到惋惜感到后悔，因为在你的心，同样给梅兰克森留了一个位置……”

他掐着他的脖子，“我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炸毛了。

迪蒙看着凶狠的人类因为怒火而显得分外明亮的眼睛，从胸腔里爆发出一阵愉快的笑意，他咧开嘴巴，让这股突如其来的笑意从喉咙里溢出来，一阵阵，一声声，先是低低地笑着，接着笑声越来越大，他忽然一把将人类拥入了怀中，紧紧的抱着他，没有丝毫缝隙的亲密接触，迪蒙因为笑声而起的颤动，连同他的快乐和满足，如此清晰的传递给了李开特。

如果没有爱意，如果不在乎，如猫一般，温和、优雅，但骨子里透着疏离冷漠的男人，怎么会用这样粗鲁、露骨的方式，气势外露，凶狠、强硬地威胁？

李开特眯了眯眼睛，用力推开迪蒙，双手仍然抓着恶魔的脖子，然后把对方拉向自己，堵住了对方大笑不止的嘴巴……

无论是对于被动接受的迪蒙还是主动“啃”上去的李开特，这个亲吻都决不能称得上温柔，就算是暂时占据了主动地位李开特，也得承认，用力过度，嘴巴似乎……破皮了。

算了。

李开特眉头皱了一下，嘴巴有点疼，他松开钳制恶魔脖子的双手，打算放弃这个冲动的缺乏理智的亲吻。

然而看出了他的意图的迪蒙却不允许这个亲吻此时停下，他一只胳膊环绕着对方劲瘦的腰身，让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另一只手轻轻的按在对方的后脑勺上，重新占据了主动的地位。

恶魔轻柔小心的动作表达出内心对于人类的重视和珍惜，正是接收到了他所传达的心意，所以李开特在推了一下没有推开对方后，就不再抵抗，而是温顺的闭上了眼睛，专心应对起来。

……话说，虽然是幻境，旁边的两个天使看不见你们没错，但是每次都这样旁若无人，乃们会不会太没压力了？

要不是突然传来的惊呼声打断忘情的两人，这个甜蜜的亲吻也许能持续更久。

李开特脸色有些发红，眼神漂移了一下，漫不经心的说道：“呃，发生什么事了。”

迪蒙回味似的舔了舔嘴皮子，他这个动作让人类青年无语了一下，不过脸上的红晕仍然没有消退就是了。

“梅兰克森，你在做什么？”

另外一个天使，神情犹疑，眼里带着困惑。

而在泉边，迪蒙天使正枕在梅兰克森的大腿上睡的正熟，梅兰克森脸上染了红晕，碧绿的眼睛里透着惊慌，但好像顾忌着睡着了的迪蒙，所以身体略显僵硬，不敢有过大的动作。

李开特疑惑：“他怎么了？”

枕着梅兰克森的大腿睡的正香的迪蒙还是被吵醒了，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纯黑色的眼珠子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透着刚刚睡醒时的迷茫和呆愣。

“梅兰克森……”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声线低柔，倒像是在撒娇一般。

李开特似笑非笑的瞧了身边的迪蒙一眼，长长的叹道：“童年啊~真是美好的童年啊~”

“哈，凯特……”迪蒙扶着额头笑的无奈又无辜，看着李开特揶揄的眼神，干脆转移话题，摸着下巴疑惑道，“我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一次是睡着了，这次嘛……”他暧昧的舔了舔嘴皮子，一副“你懂的”色迷迷的表情。

李开特无视之，猜测道：“不会是趁着你睡着偷吻了你吧？”

迪蒙难得尴尬了一下：“啊，是这样吗？”

幻境展示给他们看的，似乎就是梅兰克森难以对迪蒙诉说出口的爱意，因为在那个时候的迪蒙眼中，梅兰克森是同其他天使一样存在的兄弟姐妹，是家人，都是天父的孩子，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感情。

场景不断的变化着，从伊甸园到天堂，路西法的堕天，天使们的混战……神创造新天地，精灵、人鱼、矮人、龙族……以及人类，各界逐渐形成，接着是人类对神父的背叛，供奉神以外的偶像，天降洪水，漂浮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诺亚方舟，重新开始的新世界，人界和其他各界分离……

一幕幕，像全息电影一般，两人身临其境，李开特是初次经历，对迪蒙来讲，则是再回首。

变化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时光流逝，爱成了执念，妒忌衍生，终于有一天，四翼的天使梅兰克森惊恐的发现了自己如那些堕天的同伴一样，洁白的羽翼染上了不洁的黑色，然而又不完全相同，他一半的羽翼，彻底的变成了黑色，还有另一半的羽翼，仍然是纯洁的白色。

迪蒙神情复杂：“这些……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以为他只是因为兄弟的堕天而伤心……”

梅兰克森对于自己身上的变化选择了隐瞒，他收起了黑色的翅膀，展露出来的，只有依然是圣洁的纯白的一双翅膀。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迪蒙静静的看着幻境中彷徨痛苦的梅兰克森，眼里流露出了难过的神色，“凯特，你说的对，是我太迟钝了。”

李开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该吃醋？该为迪蒙对梅兰克森的重视难过？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难过”这种属于脆弱的情感会在迪蒙的身上出现，然而他看到了，但迪蒙的难过却不是为了他。

李开特想，他难道不应该感到伤心失望吗？

按道理是应该伤心失望的，不是吗？

如果不伤心，那么……李开特面无表情，右手放在左胸，这个位置那一阵阵酸涩的心疼又是什么？

他转头看着恶魔英俊的侧脸，右手从胸膛离开，握住了迪蒙的垂在身侧的左手，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带着安慰性质的眼神，温柔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