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特的心态是平和宁静的，吃醋生气伤心失望什么的，虽然他自己也在纳闷着，不过还真是没有。
那种一阵阵的心疼，只是因为感觉到了对方心里的难过，所以，同样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这是契约的力量，还有就是，属于恋人之间……心意相通的奇异力量。
第四十六章
接着，故事里出现了梅兰克森和迪蒙之外的第三个主角，另一个时常让天使迪蒙露出灿烂的笑容的天使。
“阿拉斯特尔。”迪蒙平静的解释，“他是梅兰克森最重的罪孽。”
从他们的视角可以看得出来，梅兰克森对突然和天使迪蒙亲密起来的阿拉斯特尔怀中某种敌意，但无论是天使迪蒙还是阿拉斯特尔都没有感觉到。
阿拉斯特尔是一个很可爱的天使，少年的形态，脸上总是挂着太阳一样灿烂的笑容，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天使，但凡是幻境中有的天使，李开特看得到的，对阿拉斯特尔都抱着疼爱和宠溺的态度。
就连叛变之前的路西法，天堂中最美丽、最有权柄的一位，也会用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的宠溺口气叫着：“阿拉斯特尔，到这边来。”
路西法率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反叛，那一场天使之间的战争无疑是惨烈的，绝大部分像阿拉斯特尔这样的普通天使，都在战斗中陨落，阿拉色特尔能够完好无损的活到战斗结束，是因为路西法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将他囚禁。
迪蒙嘴角勾起一个恶意的坏笑：“也许阿拉色特尔是他和米迦勒的私生子也说不定。”
李开特嘴角抽了一下，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无语至极道：“路西法和米迦勒都是男人？”
迪蒙同情的摸摸李开特的脑袋：“亲爱的，你确定你能分得清你看到的那些天使的性别？”
回想在幻境不断变化过程中出现在梅兰克森身边的天使，包括拉斐尔和加百列，还真是雌雄难辨的占多数，就连天使迪蒙，如果不是因为李开特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恐怕第一眼也会疑惑对方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
当然，现在的迪蒙哪怕是一个婴儿也不会认错他的性别。
迪蒙继续说道：“性别之分，是在上帝创造了亚当，然后从亚当身上取出一块骨头造了夏娃之后，而在亚当和夏娃出现之前，天使就已经存在了啊，我亲爱的凯特，米迦勒和路西法的有一个孩子存在，那也是可能的啊~”
“所以……”李开特慢吞吞的总结，“天使是作为雌雄同体或者中性人一般的存在了？”
迪蒙的满不在乎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他的答案。
李开特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目光隐晦的在迪蒙肚子上扫了一下：“那么，宝贝，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孩子？”
迪蒙：“……”
“开个玩笑。”李开特淡淡道，“你不用太紧张。”
男男生子什么的，口味还是太重了。
迪蒙瞄着李开特的肚子看。
“我知道你很强大，有着作为人类的我难以想象的力量。”李开特察觉到恶魔那两道隐晦的视线，他表情没有一丁点的变化，仍然在专心的看着幻境中事情的进展，口气淡淡的说道，“但你最好别把注意打在我的身上，迪蒙，有些事情我可以妥协，有些事情，你想勉强我的话……”
他缓缓的转过头，看着恶魔，眼神锐利而冰冷。
迪蒙心里燃烧起来的不安分的小火苗噗的熄灭掉了，他做出双手投降的样子，求饶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亲爱的，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的心都要碎了。”
李开特嗤笑一声：“那就重新粘起来。”
迪蒙捂着心脏，控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真是太……”
“无情冷酷残忍可怕？”李开特冷笑，“你要是敢把从电视上学来的乱七八糟的词汇用在我的身上，那么我一定会把它们变成现实给你一次终生难忘的体验。”
迪蒙星星眼，崇拜道：“您真是太有气势了，请接受我的膜拜吧，凯特大人！”
李开特：“……”
没脸没皮的，才是天下无敌的。
“他怎么了？”
场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梅兰克森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猩红色，里面闪烁的，绝非理智友好的情感。
和他在一起的，不是迪蒙，居然是阿拉斯特尔。
他们离开天堂，飞向了人间。
阿拉斯特尔在梅兰克森的身后，脸上是单纯的好奇和兴奋，对前面梅兰克森身上散发出来逐渐浓郁的阴暗气息毫无所觉。
“梅兰克森……”流连人间美景的阿拉斯特尔终于想起了梅兰克森，他脸上洋溢着纯真的快乐和惊奇，显然是想和梅兰克森分享他内心的愉悦，然后当他转过头，看见前面的梅兰克森时，顿时失了言语，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梅兰克森，你的翅膀……”
剩下的两双翅膀，也完全变成了黑色。
再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两外的两只翅膀，还有他猩红眼睛，完完全全的展露在阿拉斯特尔的面前。
“为什么会突然变化？他已经完全堕落了？”李开特不解的问道。
“不，不是堕落，而是魔化。”迪蒙平静的叙述，“此时的梅兰克森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阿拉斯特尔……”
“梅兰克森……”阿拉斯特尔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惧怕的不是梅兰克森会伤害自己，他惧怕的是梅兰克森的变化，显然他和迪蒙一样，知道堕落和魔化的区别，“醒一醒，梅兰克森……”
他本可以转身逃走，但阿拉斯特尔只是后退着，不断呼唤着梅兰克森的名字。
“不可原谅……”梅兰克森喃喃，原本没有焦距的眼睛，钉在阿拉斯特尔的身上。
李开特忽然有些烦躁，因为走神，他似乎错过了一些关键的东西，梅兰克森为什么会突然间魔化？是什么刺激了他？
“迪蒙……”喊完对方的名字，李开特有一瞬间的茫然，他本来是要说什么的，但是到了嘴边，好像受到了某种禁制，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他要做什么！”李开特的语气里，带着他自己没有察觉的怒气和惊惶，他死死的盯着逼近阿拉斯特尔的梅兰克森，心里有个声音拼命的大声喊着，不要这样做，停下来！他甚至有种上前阻止梅兰克森的冲动。
然而幻境只是重现过去发生的事情，或者说制造幻境的主人，让你看到的，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东西，你无法参与，也无法改变。
“凯特……”迪蒙声音轻柔，拥住李开特，他试图去阻止李开特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李开特眼神挣扎了一下，最后温顺的把头埋在迪蒙的肩窝里。
源自灵魂的痛苦叫声，伴随着从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李开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看到了……被硬生生从背上拔出的翅膀，染红了天地的鲜血，陨落的天使，被野兽撕碎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他看得到……
仿佛是被刻在了灵魂之上，即使转过头，即使闭上了眼睛，依然逃脱不了，那罪孽深重了一幕……不可饶恕，简直就像……是自己亲手犯下的杀戮。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李开特脸色苍白，眼里带着迷茫的神色，盯着迪蒙的眼睛，同样是红色，迪蒙是宝石一般光彩夺目的漂亮，而魔化的梅兰克森，则是带着死亡的气息，令人绝望、战栗。
迪蒙的手从李开特的左臂外侧绕过他的后背，扶在他的腰上，让他能够靠着自己，另外一只手则是握着李开特的右手，温和的注视着他。
茫然无措的心仿佛有了着落，李开特闭上眼睛，重新把脑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全然信任且依赖的靠在迪蒙的身上，放松了身体。
“不问了。”
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迪蒙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手掌在他后脑勺上，一下又一下的抚摩着他的头发。
“之前我不太确定，不是有意瞒着你，现在我更加肯定了某些猜想，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的，你现在想知道，告诉你也没什么。”
“嗯。”
“你和梅兰克森之间，有着某种……联系，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然后我违背了自己和梅兰克森的约定，到炼狱中去了一趟，梅兰克森已经不在那里了……哪里都找不到他，地狱没有，天堂也没有。”
“你以为我是谁？”李开特笑了，半睁着眼睛，“和乐正歌一样，作为阿斯蒙蒂斯分身一样的存在么？”
“不一样，凯特，乐正歌不是阿斯蒙蒂斯，但你，也许是梅兰克森。”
李开特眉头皱了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因为迪蒙的话激荡的情绪平复下来，以免冲动之下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话来。
纵然如此，他也无法控制自己不用带着冰冷的怒意眼睛对着迪蒙，也没没办法让自己此刻的语气更柔和、更温暖一些。
“那又怎样？我不感兴趣！”他冷硬的说着，态度咄咄逼人，“迪蒙，我是谁。”
那样凶狠的神情，迪蒙几乎要以为，如果自己不能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那么眼前的人类一定会和他说过的那样，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也许他真的会这么做也说不定。
恶魔自以为幽默的想着，眼中弥漫着能将人溺死在内的深情，他的唇角挂着奇特的笑意，虔诚而着迷的看着眼前的人类，用低沉的、惑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的王子殿下，凯特，永远都是。”
李开特就真的如高傲的王子一般，平静、傲然的注视着恶魔，脸上的神情绝称不上满意，那样子，好像在说：就这样？还不够呢。
迪蒙挑挑眉毛：“亲爱的，你想让我吻你吗？”
李开特眼角抽了抽，有些恼火的说道：“不是！”
迪蒙茫然了一下，那还有什么？他有些无奈：“亲爱的，你是要玩‘猜猜我的亲亲宝贝在想什么’的游戏吗？”
李开特放弃了和他沟通，悲哀的想，我果然不该对他期待太多的。
他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既然可以肯定对方的心意，别的似乎都成了形式上的东西，如果挑明的话，怎么都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了吧？
类似那种你喜欢我到底是因为我可能是梅兰克森还是因为我是李开特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问出口的。
太没意义了。
如果他连这点自信也没有的话，那还是别勉强再把这场跨越种族（人类和恶魔）的爱恋继续下去，老老实实的回到人界娶媳妇儿生孩子得了。
他内心期待的，只是一句……
“我爱你。”
哦，没错，一句表白而已，他只是想听一听……呃，等一下……
“你说什么？”
迪蒙若有所思，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原来你想听的是这句话……”
虽然听到了想要听的内容，但此刻李开特的内心不全然是喜悦和满足，根据他对恶魔的了解，接下来的绝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果然，恶魔貌似很振奋的说道：“亲爱的，如果你喜欢，我每天可以对说一千遍‘我爱你’，但是只有一个人表白是不公平的，凯特，来吧，不要害羞，尽情的向我倾诉你满满的爱意吧~”
李开特：“……”
“我爱你，凯特，你爱我吗？”迪蒙深情款款的注视着人类。
李开特脸上有些狼狈，控制住自己想要落荒而逃的欲望，努力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不要闹了，我们会再次错过重要的情景的。”
迪蒙如同牛皮糖一般贴了上去：“亲爱的，我爱你，现在再也没有比亲耳听到你对我说‘我爱你’更重要的事情了，凯特，宝贝~”
上帝啊，你收了这个妖孽吧！
人类青年满面通红，事情的发展方向显然超出了他的预计，他发现现在的自己再也没办法和从前那样冷静淡定的应对来自恶魔的攻势，对方的热情和深情几乎让他招架不住。
迪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非要听到人类亲口说出那三个字，他似乎发现了某种乐趣，与其说他是想听到对方的表白，还不如说恶魔是喜欢看着人类无措窘迫脸红羞涩的可爱样子。
第四十七章
幻境中的情景没有大的变化，梅兰克森犯下杀孽，来自天父的圣洁光束笼罩着魔化的天使，唤醒了他的神智。
大错酿成，梅兰克森堕入炼狱，无时无刻不在忍受来自肉体和灵魂的折磨，不知过了多久，从堕天的迪蒙第一次的看望，到两人之间的约定。
梅兰克森的意识飘游在人间，见证沧海桑田的变化，他的心境在变化，灵魂也在改变，然后是和阿斯蒙蒂斯的谈话，给予蒙娜的帮助——让痛失恋人的蒙娜由人类成为魔女，忘记前尘往事，禁制解除的条件就是，与恋人灵魂的重新相遇，所以才有了后来蒙娜对阿斯蒙蒂斯发动的进攻。
在这之前，炼狱中的梅兰克森已经消失了。
不是他放弃了对自我的惩罚，而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有些东西不再执着，有些东西看的通透，他的灵魂，即便仍然伤痕累累，但在岁月的洗涤之中，已经逐渐恢复了最初的澄净，上帝原谅了他，因而他得以重回天堂，至于他自己有没有原谅自己，这个问题，只有当面问一问梅兰克森了。
“现在怎么办？”李开特问迪蒙，“我们怎么走出幻境？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
“不。”迪蒙盯着炼狱里表情隐忍着痛苦的梅兰克森，“幻境的主人想要展示给我们的东西没有结束之前，我们仍然会呆在幻境之中。”
还有什么？
阿拉斯特尔。
梅兰克森的心结。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够被原谅，而我，仍日日夜夜在人间沉浮，不得解脱？”
在梅兰克森从炼狱离开之后，消失了许久的阿拉斯特尔，那个因为梅兰克森惨死的天使，第一次出现在梅兰克森的幻境里。
他的面容已不复当初的纯净，他的眼眸再也不是快乐阳光的颜色，它们变成了沉郁的黑，吸进了所有的光亮，倒映不出任何的影子，如同宇宙的黑洞一般，被它吸进去的一切，都落得无法得知的下场。
“弑兄的该隐，上帝惩罚他吸食鲜血，永远不得生活在阳光之下，梅兰克森也应该受到同样的责罚！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阿拉斯特尔嘶吼着，他盯着炼狱中沸腾的岩浆，遭受着苦痛和折磨的梅兰克森已经解脱了，他要梅兰克森继续承受折磨，但是哪里都没有梅兰克森的影子，阿拉斯特尔近乎癫狂，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蒙娜和乐正歌身上，唇边露出了诡笑。
“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怨恨？”李开特有些不解，“他会被梅兰克森杀死，也是因为他自己主动放弃了逃走的机会，那个时候，虽然害怕，但他却没有任何的怨恨，我不懂……”
迪蒙叹息：“人类的生命是短暂的，人类的世界却延续了万年之久，它的复杂多变，即使人类自己，恐怕也不能说的清楚，对于长久徘徊于人间的天使来讲，人界是一个远远比地狱更要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