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蒙脸上的绒毛好像又长长了一些，他亲吻迪蒙的时候，能感觉到那些柔软的羽毛，轻轻的拂在他的脸上。

“真是令人感动。”哈马列眼睛似乎比一开始亮了一些，“丑陋的鸟人迪蒙……”

“骚包的鸟人哈马列。”迪蒙面无表情的回击，“长话短说，若果有一天你堕天了，罪名一定是龟毛和啰嗦。”

哈马列悲悯的看着迪蒙：“我必须告诉你，七宗罪里没有龟毛和啰嗦，我堕天的可能，比你重回天堂的可能还要小，按道理来说……”

“你是不是应该把我要的东西给我？”迪蒙挑起一边的眉毛，打断他，“等我们离开了，你可以去找拉斐尔诉说你的大道理。”

哈马列望着澄澈碧蓝的天空：“可怜啊……”

被上帝赐福的伊甸园泉水，有着强大的可以驱散黑暗的力量。

给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灌下一瓶泉水，其效果不亚于让一个普通的人类喝下一整瓶的腐蚀性强烈的硫酸。

那是痛苦折磨的过程。

迪蒙坚决不让李开特观看泉水在他身上发挥效果的过程，他单独处在一个由哈马列造就的封闭空间，隔绝了视觉，隔绝了听觉，里面的迪蒙看不见外面的李开特，李开特也同样不知道迪蒙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唯一记得的，是迪蒙告诉他的，“不会有事”。

“究竟有什么用处？”大概过了几分钟，也许有几个小时了，李开特不知道，时间如此的难熬，哈马列的安静不但没有让他感觉到平静，他反而控制不了的烦躁起来。

“我知道他会恢复人形，力量会被削减，其余的呢？迪蒙为什么要单独呆在里面？”

李开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在他以为哈马列不会回答的时候，天使安静柔和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迪蒙不想让你看到，他认为，如果你看到那样的过程，并记住的话，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恶心……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那是怎样的过程，迪蒙的身体，会产生怎么样的变化……”

“不了。”李开特注视着不透明的结界，紧紧的捏着拳头，他想起眼睛失明的时候，迪蒙那种躲闪的态度，那个时候他只觉得生气，并没有想太多，现在，再次经历相似的事情，听到了哈马列的话，他忽然就有些明白了，迪蒙不想让自己看到他丑陋的一面那种心情。

以爱为名，强硬的揭开对方的掩盖住伤口的纱布，太过于不近人情，传递给对方的，也不是你的担忧和关怀，而是你的粗鲁强硬，带给对方再次的伤害。

李开特不敢肯定，当时自己的行为，有没有让迪蒙觉得失望。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迪蒙从未因为埋怨过他。

“结束了。”

哈马列的结界上溶出一个门洞，他看了眼李开特。

“进去吧。”

李开特没有犹豫，穿过了门洞，走到了结界之内，在他进去之后，门洞又重新闭合。

第五十章

他一时间没有看到迪蒙。

因为地上落满了黑色的羽毛，空气里还带着一股难闻的什么烧焦的味道。

“迪蒙！”他喊了一声，但是没有听到迪蒙的回应，同样，一目了然的结界内部，除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温泉，就是铺满了地面的黑色羽毛，迪蒙那样大的块头，不该看不到的。

“迪蒙，你在哪里？！”李开特不由的焦急起来，也许刚才应该让哈马列和他一起进来。

突然，李开特的目光顿住，他看着某处羽毛浓密的地方，没有迟疑，走了过去，然后轻轻的拨开了纷乱的羽毛，看到了里面昏睡的人。

“迪蒙……”

迪蒙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脸上还有着没有完全消退的痛苦之色。

他全身赤裸，整个身体表面，包括头发和脸面，都沾着一层黏糊糊的透明液体，掉落的羽毛被粘液粘在了迪蒙身体表面，乱七八糟，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硫磺一样的味道。

李开特把迪蒙鼻子嘴巴周围的粘液用手抹干净，他不知道迪蒙到底需不需要呼吸，昏睡中的迪蒙，貌似不受影响的样子。

他脱下外套，然后扶着迪蒙的滑溜溜的肩膀，让他坐起来，迪蒙的脑袋无力的外在一边，任由李开特折腾，而没有任何的反映。

接触到迪蒙裸露的皮肤的时候，李开特皱了皱眉，迪蒙的身体冰冷，就像一个……他猛然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这不可能，他看着迪蒙还皱着的眉头，坚定的把脑子里那个可怕的念头给驱散，然后继续他的工作——把迪蒙运送到几米之外的温泉中。

迪蒙比李开特想象中的要重的许多，他把迪蒙丢在温泉里的时候还在想，等迪蒙醒过来，一定要让他减肥，太重了！

除了提前被脱下来的外套，他的衬衫和裤子都被迪蒙身上的粘液给弄脏了，李开特干脆也脱了个精光，跳下温泉，方便给迪蒙清洗身体，顺便自己也放松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温泉的原因，迪蒙纠结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李开特松了口气，表情会变化，就说明他还有感觉，有感觉，迪蒙就活得好好的。

他果然是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李开特苦笑。

处于失去意识状态的迪蒙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自己扶着，李开特不确定迪蒙会不会沉到水中淹死。

水的浮力减轻了李开特的负担，即便迪蒙整个人都压在自己的身上，李开特也可以稳稳当当的站稳了，给迪蒙擦洗身体。

虽然已经尽量让自己严肃起来，不过每次把快要滑落到水中的迪蒙给重新安置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看着迪蒙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以及微微张开的嘴巴，李开特就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这么脆弱，任人揉捏摆布而不会放抗的迪蒙，不止戳中了李开特内心柔软的地方，也戳中了他的萌点。

李开特控制着迪蒙的右手，让他伸出食指，其他的手指头都屈起捏在手心里，然后让迪蒙的食指伸到迪蒙自己的嘴巴里——就像一个啃着手指头流口水的小屁孩一样。

李开特坏笑着，让迪蒙做出各种动作，捧脸娇羞的，对手指害羞的，甚至还更加坏心眼的让迪蒙做出一个挖鼻的猥琐动作……尽管因为某人处在昏迷中，所以表情没有变化，但这丝毫不能影响李开特恶作剧的兴致。

他使劲的捏着迪蒙的脸颊，把他的嘴巴扯的大大的，恶劣的说道：“放抗啊，嗯，你这个M……M？”

李开特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看着迪蒙那张无辜的脸，阴险一笑。

温泉的边缘，有一部分是平坦的岩石，微微向着温泉水的方向呈三十度左下方斜着，李开特把迪蒙拖到岩石上，让他躺着，然后把迪蒙的腿摆成M状，并且让迪蒙的双手交叠着，捂着他自己的关键部位。

“有碍视瞻。”李开特干咳一声，用手扇了扇风，把脑袋不河蟹的影像给扇飞，然后继续饶有兴致的让迪蒙的脑袋偏向左侧，下巴微含。

李开特水中走出来，一只手撑在迪蒙脑袋的一侧，另一只手把迪蒙的脑袋拨正，捏了捏迪蒙的鼻子，拍了拍迪蒙的脸蛋，喊：“喂，小M，醒醒。”

迪蒙没反应，李开特摸了摸迪蒙的身体，比起刚才冰冷冰冷的感觉，现在温热温热的，更接近人类的体温，但是还达不到迪蒙正常状态下有些滚烫的温度。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他扶着迪蒙，让对方从刚才可笑的姿态中解脱出来，半楼半抱的，重新把迪蒙拖回了温泉里。

李开特的双臂从迪蒙的腋下穿过，环绕着后备抱着迪蒙，迪蒙的胳膊则是无力的搭在两侧，而迪蒙的脑袋，则是歪歪的放在李开特的肩膀上，他们胸膛贴着胸膛，亲密无间，所以，无论对方发生任何细微的变化，另一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察觉。

所以，当李开特察觉到迪蒙身体某个部位产生的生理反应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无语，他喊了迪蒙一声，却没听到迪蒙的回应，迪蒙仍然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他的身上，李开特皱皱眉：还没醒？

他又喊了一声，甚至把迪蒙脑袋拨过来看了一下，确认了迪蒙还在昏迷之中的李开特，脸彻底黑了下来。

你丫的靠下半身思考的低级动物！

“噗通”一声，迪蒙整个人栽倒在水中，连个泡泡都没吐，直接沉到了水底。

不超过一秒钟，李开特马上把人给重新捞出来，皱着眉看着没任何反应的迪蒙，嘀咕：“不是装的？”

李开特真正的心慌起来，他拍着迪蒙脸蛋的力道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大，声音急促的喊着迪蒙的名字。

“对了，哈马列！”

知道现在不该犹豫，李开特用力抱着迪蒙，两人哗啦一声从水中起身，上了岸。

李开特穿好衣裤，看着赤露的迪蒙，为难了一下，想了想，又把衬衫脱下来围在迪蒙的下半身……关键时刻，那什么，讲究一下，只要不裸奔就好了。

但是看着衬衫被顶起小帐篷的部位，李开特纵是满心的担忧和着急，也禁不住青筋直跳，一把扯下某人腰间的衬衫，面无表情的迅速给他解决了，然后洗干净手，脸黑黑的背着只围着一条衬衫的迪蒙，费力的走到了结界的边缘。

“哈马列！”

李开特叫了一声，结界又像之前那样，融开了一个洞，李开特拖着迪蒙，走了出去。

哈马列等在外面，他看着迪蒙的造型神情未变，如果李开特现在心里不是那么着急的话，他一定可以敏锐的捕捉到“仁慈圣洁”的天使哈马列眼中一闪过而过的暗爽。

——所以恶魔先生，您不想看见人家的同时，人家未必会待见你，到底还有谁看见你倒霉不高兴的？

“他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哈马列头顶光环，神情悲悯：“在古老的过去，有一个国家，有一个国王，他和妻子生了一个公主，请来了国家里十二个……”

“天呐……”李开特低声呻吟，几次想要打断哈马列，都在哈马列悲悯众生以及宽容温和的眼神攻势之下败阵而归，他闭上了嘴巴，很内伤的听完了哈马列的“睡美人”，看着笑容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哈马列，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像王子一样给迪蒙一个真爱之吻吧？”

哈马列露出一个很文艺青年的表情，深情的叹道：“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它能拯救世人，也能拯救你的爱人……”

在哈马列对“爱”喋喋不休的阐释中，李开特看着迪蒙的睡颜，勾勾唇，眼中流露出闪亮愉悦的光芒：“迪蒙公主，现在由你的王子殿下将你从漫长的睡梦中拯救出来吧。”

……你确定“迪蒙公主”醒过来看见自己的造型和你的姿势，不会兴奋的以为王子殿下你是在对他进行某种猥亵行为？

至于为什么会“兴奋”……大概是欲求不满吧。

李开特低头，温柔而小心的在迪蒙的嘴唇上轻轻一碰，然后有些紧张的看着迪蒙的反映。

“公主”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眼皮缓缓的张开，朦胧的漆黑眼眸里是王子英俊的倒影……

等一下，黑的，眼睛。

“公主”眨眨眼，忽然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脸颊泛红，羞涩的、小声的、深情的呼唤：“哦，我的王子殿下。”

李开特手一抖，“咚”的一声把迪蒙给扔到地上，见鬼了一样跳起来，眼神诡异的看着一脸哀怨的“公主”。

“虽然很不想怀疑你。”李开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忽视旁边正对着他脉脉含情欲语还休娇媚动人的迪蒙，盯着哈马列眼角抽搐的问道，“你究竟对他动了什么手脚？”

“我们同为天父的孩子，我们同为兄弟姊妹，我只会爱护我的兄弟姊妹，怎么会伤害我的兄弟姊妹呢？”哈马列给了李开特一个安慰的眼神，“不要担心，亲爱的凯特，迪蒙只是暂时变成了普通人，他生病了……”哈马列的话说到这里，可疑的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轻的说道，“公主……病……”

李开特看着明明非常想黏到自己身上偏偏很努力的故作矜持羞涩样子的迪蒙，眉毛抖动一下，有些艰难的问道：“大概……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哦，我的王子殿下。”迪蒙双手捧着脸，一副为之痴迷的表情，“你是如此的高贵，如此的迷人，我的心啊，在悄悄的悸动，我的爱情啊，在悄悄的悸动中悄悄地诞生了，那都是为你啊，我的王子，我的凯特，我的爱……”

我的王子，我的凯特。

迪蒙不止说过一次，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么让李开特蛋疼的，真是……恶心透顶了，他应该把迪蒙现在的样子给录下来，等迪蒙恢复正常的时候，也恶心一下他自己。

李开特愤愤不平的想。

一点都不好笑！

“很快。”哈马列微笑，李开特敏锐的从圣洁的天使眼中捕捉到一丝幸灾乐祸的得意，这让人类青年肯定，迪蒙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百分之百是哈马列故意捣乱的！

迪蒙，你到底有多不受欢迎？倒霉的时候人人都想过来踩你一脚，连善良温和好相处的天使也不例外？！

哈马列把迪蒙和李开特送到了人界，并在迪蒙清醒过来之前迅速的离开。

迪蒙眨眨眼腈，从“自己现在是公主”的错乱记忆中清醒过来，李开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戏谑道：“公主殿下，现在要不要随在下回到您的城堡里去？”

所有的记忆，包括他昏迷的时候，李开特把他从一堆羽毛中拯救出来、为他清洗身体、捉弄他，当然，还有最后那件亲密无比的事情，包括自己做的糗事，他全都记的清清楚楚。

他看着李开特清澈温暖的瞳孔，那里有自己的倒影，一个黑色眼睛的迪蒙，有些陌生，但又非常的熟悉。

他听见英俊的男人笑容温暖的对自己说道：“欢迎回来，迪蒙。”

然后，他们互相拥抱，轻轻的亲吻对方，没有太多的语言，只是默契温馨的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迪蒙轻笑：“能够和你拥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我的凯特。”

第五十一章

作为一个人类在人间活着，因为有所爱的人在身边陪伴，所以恶魔并没有觉得有多困扰。

况且，这种状态维持的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十几天而已。

他们相爱，他们在一起，十天，半个月，一年，他们可以在人界，也可以到地狱或者龙族、人鱼、半兽人的地盘上……只要李开特喜欢，迪蒙高兴，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迪蒙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内心，是从所未有的宁静祥和，对物质、对金钱、对财宝的贪婪之心，也在这样平淡但并不平庸的日子里，变淡了。

五年、十年、十五年……

时间对于一个堕天使来说，千年万年，也只不过弹指一瞬，对于人类，则是沧海桑田。

李开特从睡梦中醒来，身边是男人依然英俊年轻的睡颜——为了迁就他，迪蒙学会了睡觉，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

时间是早上六点钟。

李开特想要起床，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放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用力，把坐起来一半的李开特，重新拉扯到了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