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陈志航的。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预知能力啊，不然怎么会知道小美的小孩是陈志航的呢？」

某次他们恩爱完后王祈趴在枕头上问，杨明闭着双眼，夜光灯黄澄澄的让睫毛在他脸上呈现一道阴影，用手摸摸他，滑嫩嫩的，又用手摸摸。

「快点睡吧。明天又爬不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耶，快点，你是不是有预知能力，那你知道下期乐透的号码吗？说来听听，我好跟我妈说让她买。」

「说什么……赶快睡觉。」终于受不了他像蚊子的嗡嗡声，杨明反身压在她身上，一条粗重的手臂横在胸口，王祈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什么啊……我是很认真跟你说的耶，要是我有钱了吃香喝辣绝对少不了你！」

「我也是，所以睡觉吧。还是你要再累一点？」澄黄的室内杨明一双眼睛像也受的眼眸般闪闪发光，王祈可不想明天又瘸着腿上课，赶紧闭上眼睛。

虽然说起来很玄乎，但王祈还是坚信着杨明有着预知能力，再不然也是相关的超能力，这让他想起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他打算和班上的男同学一起去公园玩耍，玩什么忘了，但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杨明确不管不顾的拉住他，命令他：「不准去，你今天给我乖乖待在家，不然会有危险！」

为此他们当时还打了一场假，弄的身上伤痕累累也没兴致完了，隔天才听老师说：昨天下午公园突然出现一个喝醉酒的流浪汉，拿个铁棍看人就打，所以有不少同学挂彩。

医院里有好多头破血流缠着绷带的朋友，幸好，他和杨明打架顶多身上有着小擦伤而已，头破掉该有多痛啊。

还有，其实他很害怕打雷跟黑暗，有点胆小，可是每每到台风天或豪雨袭来时杨明都会在他家借宿，两个人一起睡在他的床上，手牵着手，他会一直胡言乱语，说什么：我会不会等一下就死掉，雷会不会劈进来打中我，会不会有鬼，我好怕鬼……

每当这时候杨明不会说什么，只是一迳握着他的手轻声说：「别怕，睡一觉就过去了，我会一直在这里。」

所以他从小就弯掉了吧。那时候完全不觉得两个小男生躺在一起有什么，手握的再紧有什么，连他轻轻的亲吻自己的脸颊除了痒的呵呵笑外也不觉得有什么。

还是很后来在同学们的大惊小怪终他才知道自己和杨明这样「不正常」，然后才懂得避嫌，然后一直走到现在……

晚上睡觉的时候悄悄把夜灯关掉，为的是光明正大搂着他的背睡，在他身后轻轻的吐出一句「我爱你」，然后觉得自己可能也有预知能力，因为他看到他们好远好远，画面没有间断的未来。

当然，这完全是王祈个人的痴心妄想。因为他活到二十岁，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都和一个人有所牵扯，自然就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唯一，又或者说，这个人的身影完全遮挡住自己的视线，充斥了，就看不见其他地方，人是很容易被眼前所见所欺骗，无关乎真不真实，好比海市蜃楼。

事情的发生很突然，完全没有预兆，他一如往常的在大学上课，课间和林美莉互损了对方几句，一个说对方没有自我完全是爱情里的俘虏，没志气，看的人都替他丢人；一个说对方吃葡萄不吐葡萄酸，顺带指了指班上公关的方向委碗的说大三还有联谊的机会。

今天是杨明的生日，王祈早就打算好要一展厨艺给他瞧瞧，为了这个他还特地番了食谱，请教了母亲大人，虽说不到烛光晚餐的地步，但也绝对温馨不已。

满怀了爱意在超市挑挑捡捡，坚持好的料理绝对要搭配最好的食材，很下心买了平常下不了手的高级牛肉，只祈祷自己的手艺配的上它。

回到两人同居的小公寓，一厨一厅两房，都情侣了自然住同一间卧室把另一间当书房用，盘算着今天杨明要上课上到晚上八点，绝对够时间让他准备浪漫，当钥匙在钥匙孔里轻巧的旋转时，世界都还是美好的。

可惜一入目就是万丈深渊。

杨明和一个不知道谁是谁的人叠在沙发上，上头的是杨明，下头的则是个衣物尽褪的贱人，嘴里还嗯嗯啊啊的喊着。双手再也无力拿着超市的包装，砰的一声，食材尽数在门口散成一团。

上头的人被惊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说：「你回来了，今天还真早。」

王祈上前揍了他一拳，瞪大了眼，努力不让泪水掉出眼眶。

第二章01

如果在今天之前有人告诉他说：杨明会出轨。他绝对是冷笑一声，然后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是现在……抱着头坐在咖啡店里，看着眼前的黑咖啡发呆。

心情比它还苦涩。

刚进来时他一脸杀气腾腾，连菜单都不看就跟服务生要了杯黑咖啡，以往他是不敢喝的，他喜欢吃辣也喜欢吃甜，唯独酸苦尝不得，甚至还不能理解这两种味道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用意，不是徒增人的困扰吗？

现在他才知道，「苦」这种味道的出现，其实是为了让人中和一下心底的酸，自虐似的吞了一大口，刚进喉咙就想把这黑水给吐出来，不过王祈还是忍耐了。

随后又在速食店坐了一夜。

林美莉觉得有点奇怪，王祈这几天都睡眠不足的样子，眼下有厚重的黑眼圈。

台上的教授明显对着这个方向折粉笔，王祈趴在桌上只差没打呼了，为了好友的期末成绩，林美利用一千多页的课本敲了他的头，王祈虽然低叫了一声，幸好教授可能念在他已经身体受损，就在精神上放他一马。

「你最近怎么回事啊，连大刀的课都敢睡，失忆了吗？」

「你才失忆！如果我会失忆也是被你敲的……林美莉，你差点就过失杀人了知不知道，一千多页的课本耶，还精装书皮……」

「可是你的期末成绩被挽救了。」拍拍他的肩，林美莉突然露出怪笑：「说阿，是不是夜生活太美好，你上次说要亲自煮菜给他吃，你那个爱妻好男人杨明更爱你了吧，所以晚上都不给你睡……」

觉得她的眼神很猥琐，可是王祈没有心思和她抬杠，他多希望她说的事就是他现在日子的写照，可是……每个晚上都只能在速食店度过的他只是睡眠品质不好，白天才需要补眠。

那天之后，他只有趁杨明不在时才敢回公寓，回去时连沙发都不愿意看就奔回房间，快速的洗澡，边洗边觉得恶心，然后装了一袋行李心里很酸。

想起杨明那天说的那句「今天还真早」王祈就崩溃，那个躺在沙发上浪叫的男生他看过，是杨明系上的小学弟，两个人好像是同一个家族，王祈还曾经和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

怎么这种「抓奸在床」的芭乐戏码活生生的发生在他身上呢？一般来说，狗血八点档要是有这种情节绝对是元配会扯着丈夫的骂骂咧咧，然后一直狂扇小三巴掌，接着那个丈夫就会挡在狐狸精前面，反而辱骂元配说：「你这疯婆娘在干什么！」

可是没有，王祈当时只是揍了杨明一拳就离开，连那小三的脸也只是匆匆一瞥，他有幻想过杨明会提着裤子一路追下楼梯求他听他解释，可是在他跑了三条街之后后面都没有人。

没有人跟过来，没有机会让他上演琼瑶戏码，他的世界崩塌了。

见他神色怪异，林美莉也收起开玩笑的心思认真询问，王祈一开始还支支吾吾，有种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他虽然娘可是还没有打算变成长舌妇的欲望，可是他越讲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诡异到一个极点，他和杨明将近二十年耶，那个小学弟顶多和他认识一年，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听人家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而且很容易见异思迁，七年之痒什么的。」

「我就不是！」大吼着反驳了林美莉，随后才发现自己迁怒了，连忙低声连说：「抱歉美莉，我今天还是先离开好了，情绪有点不对，不太对……」

狂奔而去，希望藉由奔驰的快感来遗忘一切，最后只换得一身疲累，以及喘不过气的痛苦。

「王祈你这个笨蛋！还待在速食店做什么，走，回我家，我那里虽然小但给一个人打地铺的空间还是有的，你别嫌我不会做菜跟家里乱就好。」

王祈像弃犬一样被林美莉领回家，她的家空间不大一般的学生宿舍约莫五坪左右，和有杨明的那个小公寓完全不能相比，林美莉的摆设也很一般，一张双人床，一副书桌椅，两三个柜子以及衣柜冰箱电视各一。

「你就躺在地上吧，今天好好睡，我给你一条棉被跟一个枕头，什么都不要想，先让你的黑眼圈消失。」

说是这样说，王祈却因为思虑过重翻来覆去，反观林美莉已经开始打鼾。

他头一次和杨明以外的人一起睡觉。

以前，连毕业旅行的时候，即使两人不同班还是会在同一间房，更诡异的是他们都刚好是多出来的两个人，所以住的都是双人房。

即使两个人也可以叨叨絮絮好多事，第一次不在父母的身边出外过夜总是兴奋的，王祈他的话很多，从小就是，而且还贪吃懒惰，也是从小就是，其实吧，有时候他都会想说那么完美的杨明为什么会喜欢他，可是又觉得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没让他喜欢也奇怪，也就理所当然的接受。

国小的事他也有点记不清，可是入学那天是杨明带着他走的，他小时候有点内向，除了杨明外没有其他朋友，而杨明明明和他同年纪，却像个哥哥似的，一直以来都在帮助他。

他功课不会他教他，他被人欺负他帮他出气，和人吵架也会听他诉苦，好吃好玩的都会第一个想到他，印象深刻的还有一件事，国中的时候有一次因为很想要一个模型，一时鬼迷心窍偷了父亲的钱，差点被藤鞭抽昏的时候也是杨明替他挡着，还转头过来对他说：「笨蛋，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什么想要的先跟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想被打？」

笑笑的，没有责备，只是心疼。

为什么这样的杨明不要他？虽然他也很爱杨明，可是他想，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啊，可是他猜杨明一定更爱他，如果他喜欢他有百分之百那么多，杨明就会是百分之一百零一，怎么样都要多出一层，明明是这样，明明是这样啊……

林美莉的棉被有女孩子特有的香气，他拿起来盖在脸上，不想哭，绝对不想哭，错的人又不是他为什么要感到难过要想哭？

早上起来看他身上的被子湿湿的，林美莉叹了口气。

第二章02

王祈厚着脸皮站在公寓前面，钥匙他没有丢，毕竟这里的房租他妈也付了一部分，实在没道理让人捡了个鸠占鹊巢的便宜。

看了看门外的鞋子，只有一双拖鞋，于是王祈大胆假设里头只有杨明在内。他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他们的鞋子放在里头鞋柜，客人的只能搁在门外，那天是他太雀跃了，才没发现门外还有另一双陌生的球鞋。

转动钥匙，心情之沉重和那日截然不同，在听见门开的「喀擦」那声他差点拔腿就跑，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走了进去。

杨明正好在沙发上看球赛，　听见门口的动静就转过头来，接着不痛不痒了一句：「喔，你回来了。」

这个态度让王祈怒火中烧，立刻炸锅！

「他妈的杨明你这混蛋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杨明的语调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反而转过头去沉浸电视，被彻底忽略的王祈一时之间气从中来，太过气愤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眼泪就这么委屈的掉下来。

去你的，哭什么哭。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发不出声音，若有也是可悲的哽咽声，这样他这场架还没吵就输了，所以王祈调息忍耐着。

而杨明也不管他，两人之间的空间有着诡异的沉默。

最后还是王祈受不住了，主动开口。

「你那天是什么意思，那个人……那个在和你做……的混帐是不是你的直属学弟？」

「是又怎样？而且他叫做方小觉不是混帐。」

「谁管他叫什么名字！杨明你会什么还这么冷静，你不觉得自己做错事了吗？你和他……你们被我抓奸在床，你就没有什么话好说吗？你、你难道就不解释一下吗？」

「要解释什么？你那天不是都已经看见了？」

杨明的直白反而让他说不出话来，杨明一直很有这种让人接不下话的能力，他无时无刻都很冷静，也很早熟，当一般小孩还在要玩具要零食要玩乐的时候，他总是冷冷淡淡的坐在一旁，好像什么之于他而言都没什么价值，除了他，除了他王祈，他一直以为除了他以外的事物对杨明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所以他现在是错了吗？为什么杨明要用那么冷淡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就是一棵树，就是一只蚂蚁，甚至一盏无生命吊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听杨明说：「我会搬离这里，你可以回来睡了。」

＊＊＊＊＊＊

「杨明真的那样跟你说？」林美莉瞪大眼，眼前是个颓丧的王祈。

「恩。」

「怎么会……」杨明和王祈感情的分裂除了当事者外最惊讶的应该就是林美莉了，身为唯几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对杨明的占有欲和保护欲有时候感到相当夸张。

比如说，刚入学的时候她还以为杨明和她同班呢，想说班上居然出现一个冰山帅哥，太美好了，还差点就一见钟情。结果一个星期过后才知道某人是保护过度，怕王祈在新环境不适应，舍下自己的课程来陪他。

再来，有时候她亲腻的和王祈勾肩搭臂，旁边就会出现一个人理所当然的将他们俩相连的肢体分开，好像她是什么病菌还妲己在世。

有的时候她都会觉得杨明实在太夸张，可又由衷的为王祈感到高兴，毕竟是她的好朋友，见到他好也会欢欣，并且这两个人让她看到爱情也是可以这么你侬我侬，很强悍。

她知道他们不是没有吵过架，但大部分都是王祈自己在那边耍性子，再不然就是杨明管太多，不准他夜唱夜游抽学伴联谊。

纵使如此他还是觉得被爱着的王祈很幸福，就跟他常说的：世界上那么多人，偏偏只有杨明和我从小长到大，大概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很矫情的一句话，却不由得替他感到真实。

然而……

「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什么意思？」

「你说过你完全没有杨明变心的徵兆对不对，什么突然有莫名奇妙频繁的简讯，或者对你更献殷勤，都没有对吧？」

王祈想了想，然后认真的点头。杨明除了他以外几乎没有别人的号码，至于现殷勤……他相信他对他「太好」，没办法「更好」。

「那就对了啊，既然没有小三徵兆，突然家里冒出一个人不是很奇怪吗？这下我们必须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先说说大胆假设好了，我现在脑子就想倒四、五种可能，什么中邪，得绝症，被仙人跳，要给你大惊喜……」

「是给我惊悚吧。」王祈冷冷吐槽。

「随便啦，你认真想一下有什么可能，我也觉得这件事有鬼，只是不知道什么地方有鬼。」

王祈也这么认为。

一开始的震惊、消极过后，就是深重的困惑。

到底为什么？

那天出门前一切都还是那么自然，好吧，也许有个不自然的地方，就是他亢奋了。一想到今天是杨明生日，自己要洗手做羹汤，顺便再幻想幻想下他会多惊讶，多开心，心情就很好，恨不得早早回家。

时间再往前拨一点，生日前一晚他们也有过情事，他趴在床上让杨明从身后进入，他的肛门因为一直有在使用的关系现在已经进入的十分顺利，而杨明一直很在意他的感受，一向都是缓慢的抽插，除非他主动开口要求，不然两个人就像老夫老夫似的，没什么激情。

完事后他还撒娇的让杨明替他清理残留的精液，温热的水缓缓的冲刷，虽然觉的翘着屁股有点好笑，可是只要偏头看到他专注的神情，王祈就觉得幸福，就觉得自己的情欲又被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