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他也会自己去买咸酥鸡或麻辣臭豆腐吃，并且发现自己可能会越来越喜欢，这让他心情变好不少。

然后洛威凌乱的家也越看越顺眼，至少杯子上的黄垢他费劲的洗掉，洗不掉就买新的，焕然一新的屋内让他有成就感。

「洛威，谢谢你。」

王祈靠在墙上轻轻的说，有一种把恶气一点点吐出来的爽快感，洛威在那头欣赏自己拍的照片，就是有点遗憾自己没有一台好相机。

第五章01

人生总是充满了很多巧合。

例如，突然想喝牛奶的时候超市就有买两瓶鲜乳一瓶半价的优惠活动；才刚想到好久没打电话回家就接到母亲的来电；难得出外旅行却遇到好久不见的朋友；所以决定转换心情逛超市的王祈就这样遇见杨明。

有一个六度空间理论，我们最多通过六个人就能认识一个陌生人。在王祈的解读下是，每个人之间都有一个既定的缘分。既然你和一个不知道ABCD的人都只要通过六个人就能产生连系，那原本很亲密的人呢？

如果那个人还和你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学校呢？

于是现在的巧遇根本不值得惊讶，这不算巧合只是一种必然。

他想装做没看见，却挪不开眼，目光太炽热，把杨明的注意力也招过来。

「我看这个牌子网路上比较多人推荐，不是之前听说有个品牌用人工牛乳鱼目混珠吗，学长你看换这个好不好？」

杨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愣愣的与王祈对视。

方小觉疑惑的顺着他目光，那头的是稍嫌憔悴的王祈。

他以前也远远看过这个人，甚至在家聚时和他同桌吃饭。那时候他就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不寻常，过于亲腻，王祈老是想抢杨明盘子里的东西吃，而杨明也宠溺的任他取用。

王祈感觉上是个高傲的人却可以笑的那么孩子气，杨明对他人的眼神都不算热络偏偏遇上王祈就能柔的化出水来。

那时候他很羡慕，也明显感觉到这两个人和他是一路人，都喜欢男性。他因为胃病的关系没办法吃下一整份餐点时，都会希望有个人可以皱着眉对他说：怎么又吃这么一点？这时候方小觉强忍着胃疼再小吃几口，接着对方就会心疼得让他别再自虐。

所以他很羡慕他们，一开始他完全没想到要成为那两个人之间的第三者。为什么？根本没有空间。哪怕周围有再多人，在那两人的眼中就只有彼此，对视着，即使有两个眼瞳还是只能显现出一个人的模样。

真的，一开始他只是远远的看着，心里生起的也不是嫉妒，只是希望未来也能遇到人生中这么一个人。可是杨明真的太好，他已经习惯畏畏缩缩即使成为大学生这种坏习惯依然没改过来，一开始还有人愿意和他攀谈，后来就累了，因为他很容易感到恐惧，每个回答都有可能成为句点。

谁愿意和个人交谈都要相张老师一样开导对方？要不是有杨明，方小觉真要觉得期待已久的大学生活也要被自己毁了。

可是杨明不同，幸亏他遇见了他。在他孤伶伶的身在大群体中时杨明总是能找到他，即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漠不算亲切，但他很有耐心，也很细心，聚会后也会传简讯给他问他到家了没，他每次都会回答到家了，有一次突发奇想的回了个：还没，可能还要在等一下……然后杨明的电话就过来了，那头是一番嘱咐。

除了自己的家人外，从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明知不可为，他内心还是产生了些许妄想，本来是很小很小的种子，却在一次次的特别中赋予灌溉。

事情爆发在那一天，杨明突然告诫他要他别赴一个以前邻居哥哥的约。

而他也是脑袋突然发热，就这么问出口：「学长，你要我别去，是因为……是因为那天你想约我吗？」见杨明听了他的话收起表情时他原本还想打哈哈说：抱歉，我开玩笑的别当真……没想到杨明却一脸凝重的对他说：

「那我就约你吧。」

这句话后，所谓的心虚全消散无踪，他只知道那颗种子发芽了，没有再钻回土里的道理，只可能越来越茁壮。

＊＊＊＊＊＊

为什么还要一直看！

那算是什么眼神？

不要告诉我那是怜惜那是心疼还外加不舍！

原本的怅然若失一消而散，与杨明对视的越来越久他就越火大。

现在不是下班高峰期，超市里人群三三两两零零落落，也幸亏如此他俩长时间的对看才没引起侧目。

没好气得把眼睛撇开，这才看到杨明身旁的方小觉。

说起来方小觉得身高和他差不多，也就一七五左右，但是他比他瘦很多，好像风刮一点就会像风筝一样在天上遛圈似的，这让他倒尽胃口，他不喜欢他现在看他的那种眼神。

防备，恐惧，微微拉着杨明的衣摆想吸引他的注意力，也不想想当初谁才是从畜生道轮回来的那一个。撇开头，发泄似的推着购物车。

「小祈——」杨明想追过去，却发现身下有个不大不小的阻力，转头一看，方小觉满脸的害怕。

「学长……我们换这家鲜乳喝好不好……」

「小觉……」

「我查过资料，这个牌子真的对身体比较健康，所以我才叫你换的，之前那个……就舍弃了吧，只是人工牛乳。」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几分意有所指的味道？杨明微挑眉，王祈的身影消失在结帐柜台。

离开了吧，不知道他现在和林美莉过得好不好？

还是会不是滋味。但这对王祈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自己已经给不了他什么，若要说，大概也只会剩伤心欲绝。

人不可以这么自私，杨明，你已经拥有他二十年还想要怎样！

「学长……」

方小觉还怯怯的拉着他，眼里分明写着：拜托，不要丢下我，拜托。

杨明软化眼神，摸摸他的脸颊：「没事，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就换吧。」

「恩。」笑了，又挑挑捡捡几样食品，今天学长说要做牛奶火锅呢，说是上次看到电视上的料理节目介绍的，就想试试看。

对，他不用担心，杨明已经在他身边了。

走在他身旁，杨明不得不放些心思在方小觉一直不肯放手的衣角上。

＊＊＊＊＊＊

王祈越想越气，把刚买的东西全甩在沙发上，咬了咬指甲又觉得不解气，只想找东西来摔。

把桌上的物品全推到地上，散落一地有些还破碎了，轻脆的声响唤回他一点神智，想着等一下还要清理于是缓了把柜子上的东西也摔烂的冲动。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有那种眼神？谁才是受害者啊，他现在甚至还没搞懂自己被抛弃的原因，杨明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在屋内疯狂咆哮，等到都开始喘气了才缓下劲，然后觉得自己真是有够没用。

一开始居然还琼瑶的想，也许杨明会跑过来抱住他，把他狠狠揉进怀里，然后无止尽的道歉道歉，他会欲迎还拒，一直说着滚，滚给我滚，可是杨明当然是不放开的，之后他会大度的原谅他，两人手牵手一起走回爱的小屋。

他跟方小觉根本就是对小夫妻，一起出来购物就算，还穿着同款POLO衫，不知道这样很引人注意吗，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很恩爱就是了！

他想狠狠的刮壁纸，把抱枕里的毛絮全都抽出来，拿球棒砸烂电视和冰箱，把这个家搞得面目全非。越想越郁结，干脆出门冷静一下！

春天的风还是冷的，只是不用再穿羽绒大衣，清冷的空气沁入脾肺，深深吸进两口再慢慢吐出，不是说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吗？怎么这棵树那棵树都还是秃得这么难看？

掏出手机指头在林美莉的名字上打了个转，随后想到后者最近说交了一个男朋友让他有事别打扰她尽管去打扰洛威，又滑了几个连络人的名字，在洛威上头看了很久终究还是将手机收回口袋。

狡兔尚且有三窟，他却无处可去。

走进公园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休息，却发现几张椅子上不是有流浪汉就是有情侣，唯一一张还被疑似是中年失业的上班族老头坐走，不禁觉得自己运气真是背的要命。

第五章02

洛威惊讶的看着来访者，王祈只说一句打扰了就低头走入。

「我可以自己倒水喝吧。因为太闲了，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你家附近，想说刚好口也渴了，你的饮水机上次我才帮你洗过，杯子也是。」王祈碎碎念着喝了一口水，洛威在一旁觉得有些好笑，于是环胸靠在墙上。

王祈很少会下午过来，见他满脸不自在的模样不禁有些得意。

「你不会是想我了吧？不然怎么会不知不觉走来这里？」

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有些恼羞成怒。见状，洛威赶紧安抚：「别反应这么大啊，朋友之间连开点小玩笑都不行吗？你先随便坐，今天刚好没工作，我正好可以洗一些之前没洗的照片。」

打了个极致的呵欠，洛威在他面前越来越随便……好吧，是随性。

其实他家也没什么好坐，电视翻来覆去就无线四台加公视，狭小的空间加昏暗的灯光带给人无形的压迫感，日光灯闪闪烁烁，这个洛威可以再懒一点！一边想着一边出门去五金行，随手拿了他放置在玄关的钥匙。

没有梯子只好在桌子上加张板凳，摸索着，有些恐高，但还是咬紧牙关，如果有心没有做不到的事。

费了好一番功夫连汗都应景的滑下两滴，开启开关看光明顿时充斥整个空间，这个时候王祈突然有点想笑，情不自禁的那种。

「什么事这么好笑啊？」

他的动静太大，让洛威不得不出来关心一番。

「没什么，就是你的电灯坏了，我帮你拆下来换。」

「喔，谢谢啊。」忍不住又看了他几眼，依旧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王祈也不想解释，被当成神经病也好，因为他真的在得意一件很无聊的事。

翻了翻洛威的冰箱发现某人的生活真是无品质可言，没办法只好在泡面里加一把青菜和鸡蛋，这三样东西还全都是他拿来给洛威的，热气冲上脸颊，烤成一片嫣红。

洛威刚进客厅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娃娃脸的少年半讨好半得意的端着两碗面看他，明明是泡面却被他搞的像山珍海味似的，匆忙的吸了两口还被烫到舌头。

「你以为你的舌头铁做的啊？」

「因为太高兴了，没想到你居然会亲自煮饭给我吃，本来我还在猜今天是咸酥鸡还是铁板面。」

「你比较想吃这两样东西吗？」

「当然没有。」赶紧摇摇头，「就是没想到，所以……特别开心。」

又弯着眼睛笑。好喜欢。掩饰的低下头吸面，殊不知他这种样子全被洛威看在眼里，他边笑边吸面，面汁喷的满桌都是也不嫌脏。

「两个星期之后我要和朋友去山上露营，顺便观星和拍些照片，要跟我一起去吗？」

王祈想了想就回答好，他的露营经历停留在国二那一年。

那是学校所举办的活动，他理所当然的又和杨明同一个帐篷，后者真的很厉害，三两下就搭好一个帐篷，三两下就用现有的食材煮出一桌美味的料理，惹得别组频频眼红的往他们身上瞧。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就是感情很好，好到他上厕所都要杨明陪活像小女生似的，那时候他为杨明骄傲，还拍胸脯跟他保证以后谁嫁给你就是谁的运气好，如果我是女的一定非你不可。

「你就算不是女的也行。」那时候杨明好像还说过这句话，但他没留意，晚上他被赶到帐棚角落睡，身旁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杨明，还记得自己抱怨怎么位置这么挤杨明你过去一点，可是杨明只是弯着眼睛看他，顿时他就什么都不想抱怨了。

「怎么了？」洛威疑惑的盯着他猛然沉下来的脸色。

「没什么，」摇摇头，「只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那样笑了？」

「笑？哪样笑？」洛威揉揉自己的脸颊，扭曲的脸惹来王祈的笑意。

「嘿，朋友，你才是别笑得这么夸张吧。」说是这样说，却为了让王祈能笑的更开心洛威揉脸揉的更大力。

揩掉眼角的泪珠，这样好像也不错。

两个星期很快就到来。

王祈到洛威家集合的时候还被笑东西也带太多了吧，你是要去几天？王祈看了自己三、四包行李狡辩道：「我们这不是要去野外吗？就怕临时有东西买不到，到时候你就不要求我。」

坐在前座，七人的休旅车又去接了三个人，都是男性，年纪在二十五到四十岁之间不等，洛威向他介绍，其中一个三十七岁的是他一名摄影师朋友，其他两个则是朋友的朋友。

三个人的打扮都很有个性，那名摄影师续了一头及肩长发还有山羊胡，颇有种艺术家的颓废风格，另外两个一个是家中型企业的行销经理，仪容也较整齐，另外一个则自己开一家小工作室，接一些设计Case。

名头听起来都很大。只是一介大学生的王祈感到格格不入，所以一路上的风景他都看的很清楚，从钢筋水泥到郊区的荒凉再到一片绿意，之后体认到物以类聚这个道理，Gay的朋友也都是Gay。

「洛威这个是你新骗来的小朋友啊，是不是处的？你试用过了没，还行吧。」说话的是那个设计师，名叫陈志雄，王祈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

什么叫骗什么叫处什么叫试用？横了洛威一眼，后者赶紧解释。

「厚，陈哥你在说什么，祈祈是我的朋友啦，他很单纯，而且对我也很不错。」洛威表情有点尴尬，看了王祈一眼，他只好扯扯嘴角要笑不笑。

开始后悔答应这趟旅程，幸好只有两天一夜。

找了块较平稳的地扎了两个帐篷，都是三人帐，王祈只能在一旁听从指示，为首的是那名行销经理，他让他们唤他Jaff。

他们找的地方刚好靠近一座小溪，风夹带水气吹的有点冷，可是离水源进洗东西比较方便也比较安全，附近还有几组一同进来露营的人，和人打了声招呼，开始升火。

洛威和那名摄影师绮夜衣到现场就拿着相机不见人影，不想和陈志雄说话他便问Jaff有没有哪里需要帮忙，受了指示去清洗带来的蔬菜和水果，偏头一看，也有几个人和他做一样的事。

「哥哥，你们也是来看星星的吗？」一对姐妹花对他甜甜一笑，似乎很兴奋，王祈也被感染好心情的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哥哥再见。」

心情大好的把洗好的物品交给Jaff，一看到陈志雄又立刻倒胃口，偏偏有人还很不会看人脸色，一直过来和他攀谈：什么你和洛威认识多久啦，有没有去过某某酒吧，有没有男朋友啊，单身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我一个月案子要是接多一点就有不少钱，像上个月就……

烦死了。难怪他这么不喜欢和陌生人交际，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是这样，明明那个Jaff看起来这么正常，这个陈志雄怎么烦成这样，他对他的薪水和工作一点兴趣都没有，王祈只好一直冷着脸。

连洛威回来了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第五章03

对方也是个神经粗的。一回来就和大家夸这里的风景有多好多好，什么鸟动物还虫子的很多很多，晚上一定更漂亮，走远一点还有什么什么，这次一定会拍到很多好照片云云……

真无趣，就不该答应过来。连带着食欲不振，总共只吃了两块肉片和一点蔬菜，王祈往别的地方逛去。

没走多久就听到每个地方都笑语晏晏，没有对比还不觉得，一比较就发觉自己很寂寞。搞什么啊，洛威这家伙，一有相机就整个把他丢下不管，之前杨明都不会这样……搞什么啊，他居然还在想这个人！

他觉得自己一定被下蛊了，不然怎么会不论寂寞难过还是开心的时候都想那个人！

找了颗大石头做了很久，挥开好几只想爬到他脚上的虫，山林间突然很懂那些诗人的孤寂感。

「祈祈你回来啦，刚才去哪？」

回去营地后洛威问，正想开口回答又看见陈志雄那张猥亵的脸，真的觉的很恶心：「没什么，走走看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