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冷的要命。瑟瑟发抖，哀求好久王祈却一直不松口，还贴心的建议他可以窝在那旁的沙发，只是那是个两人沙发，就不知道你脚那么长好不好睡了……

当然不好睡！却比躺地板受寒强多了，王祈看他一个大男人蜷在那上头也有些过意不去，可他不习惯也不愿意，即便只是单纯的睡觉，身旁的位置也得是那个人才行，不然光是他心里那一关就过不去。

不知道还要多久？颇有种遥遥无期的无奈感。

总觉得洛威出现自己眼前的次数很频繁。

每到晚上九点就会接到他的电话，一开始洛威还会客气的说些，没打扰到你吧还是你准备上床睡觉了，哀呀看看我应该要早一点打过来的，但你也知道摄影师很追求完美我们下面的人当然也要舍命陪君子，可能以后等到我变成正牌摄影师也会这样吧，哈哈哈哈哈……

王祈发现第一印象很坑人。

初次见面在庭园拍照时的洛威离他虽然远，但人看起来很沉静、很斯文，谁知道他话很多，而且还喜欢傻笑。

王祈吃不惯路边摊，觉得他们调味料总是加太多。但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看着老板端来两大碗大肠面线。

「别光看啊，赶快吃吧。这家大肠面线可是很有名的，老字号，吃过都说赞。」

希哩呼噜洛威吃了起来，又看他始终不动手讪讪的笑了两声：「抱歉，还没发薪水前我只能请你吃这些，等发了薪水之后在带你去餐厅吃……看吃牛排还是烧肉好不好？」

王祈勉强笑了一下，吃了几口然后说：「其实你真不用请我吃东西，不管是这碗面线还是你刚才说的那一些，既然你的薪水不多那你自己吃饱就好了，虽然只有一点，但今天还是我付钱吧。」

「咦？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王祈——」

不理会，向老板指了洛威的方向掏出钱来。他一向不缺钱，父母每个月给的生活费一向用不太到，因为杨明有在做点小投资每个月都会进帐不少钱，他等于给他养了，拿了信用卡爱刷就刷。

连那公寓的房租也是杨明付的，而且一付就是一年，让他想傲气的搬出来都没办法。可是又能搬去哪里呢？想到林美莉那五坪大小的学生公寓，王祈就却步。

第四章02

原本他对未来毫无畏惧，谁教身旁有个如此强悍的男人。

现在眼前一片茫然，远一点的也就算了，他连明天、连后天都想不到。

「王祈！你也走太快了吧，真看不出来，你还比我矮一颗头。」

回过头，洛威在路灯下拉开大衣领口喘着。

笑笑的，脸还被路灯照的微微闪烁。

「你怎么……跟过来了？」

「咦？我不能跟过来吗？难道说你现在有事？」不好意思的搔搔脸颊，「我是想说我们今天的约会还没结束，想邀请你去我家看看上次拍的照片，就是在东海岸的时候，我不是让你表演沧桑吗？效果很好，你很有模特儿的天分。」

他听了一点也不觉得高兴，要知道他分明不是演技。

如果是他很开心的时候，冬天也能变春天。

不过王祈还是捕捉到一个敏感的字眼。

「约会？你说我们在约会？」

「是啊，难道不是约会吗？」窘然一笑，「说来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我约你的还让你到路边摊吃饭，你吃不习惯吧，听美莉说你之前的男朋友很会做菜，不然也会带你到餐厅吃饭，但我真的没有钱，刚才的面线也是你付的……」

「没关系。」赶紧打断他的话，王祈突然觉得头有点痛，「洛……呃……洛先生，请客这种事本来就是互相的，你是美莉的高中学长当然也是我的朋友，真的不用这么讨好我，就像我刚才说的，既然你经济状况不好，那你还是把钱用在自己身上好了，上次好像听你说你想要一台最新的相机，只是有点贵不如……把钱存下来也好。」

这算是他委婉的拒绝。其实他也不是瞎子，尽管从小到大被杨明护在怀中，但凡有点智商都知道洛威这阵子的行为是「追求」他，但他不想点破，省的两个人尴尬到连朋友都做不成。

没有杨明了，他的世界必须用其他人来填满，以前只有美莉一个朋友也不要紧，现在不能再把自己当成城堡里无知的公主。

他不讨厌洛威，可是他还爱着杨明，尽管后者可能已经不爱他了。

「这是……在拒绝我吗？」洛威收起笑容，看起来有点颓丧。

「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但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把我的话当成拒绝，美莉那边我会自己跟她说。」

路灯下的洛威没有刚才看起来那样闪亮，只是黯然的喃喃念着：「朋友啊……这样有点困扰……」离开。

本来以为又要变成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没想到三天后又收到洛威的简讯。

这时候他已经被林美莉逼得把DVD全拿去还，并且在她的指挥之下把家里收的比较不像猪窝一点，勉勉强强找出几个没有发霉的杯子，替她倒上一杯饮料。

「我说我高中学长到底有哪里不好？除了是个摄影痴赚不了多少钱以外，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把高富帅改成高才帅不也很好？更何况他现在这么努力，成名赚大钱也是指日可待……你非要吊在一棵树上就是了！」

王祈有一搭没一搭的切换电视频道，以往的喜爱的八点档现在只觉得狗血无趣，必须开发新的兴趣，不然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扣掉睡觉的八小时勉强有事做外，其馀时间都是闲，闲到无聊，又不能看DVD自虐。

「说话啊，现在搞不理人这招了是不是，王祈小心我真的不管你！」

真的生气了。王祈偷偷在心里叹气，然后想了想，才把话问出口∶「美莉，你曾经有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吗？」

「怎么没有，我上次失恋你是没看我哭的三天不能见人是不是，我也知道被甩很痛苦，但你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就为了一个人破坏自己原本的人生？多傻！挥别过去最好的就是找的一个新的未来，学长人真的很好，你要好好把握啊。」天知道她当时接到王祈的电话时有多生气，为了他她还厚着脸皮跟人要洛威的电话呢！

「可是如果那个人原本就是你的世界呢……我没有要因为他破坏自己的生活，而是本身『他的离开』这件事就把我的生活给破坏的一干二净。有和你说过我和杨明之间的事吧，即便是我们两个吵架吵的再凶狠的时候，我也完全没有想过离开他。」

「但那都是以前，现在你必须正视这件事，你不知道吧，现在国企系传出一些他们的流言蜚语，说什么方小觉一直缠着杨明让他教他功课，然后两个男人就教到床上去……」这已经是林美莉润色过的版本，有些人的词用的更粗鄙，「而且我没跟你说，上次我在校园遇到他们他们手牵在一起，你——」

「不要再说了。」吼着打断林美莉的话，而后才发现自己又迁怒了，「抱歉美莉我只是……」只是不想知道现实。

他没有说出口，也不愿去期待，可是他心理有部分还是在叫腾。叫腾着：杨明会回来的，他上次不是还给你戴围巾吗？怕你没地方住还和方小觉挤学生公寓……他还想着，虽然不知道杨明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盲目的觉得杨明一定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

等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回来，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公然在校园牵手？恨死了，以前怕两个人被传出难听的话，他在外头对待阳明的态度就像很好的哥们一样，顶多杨明更像哥哥照顾自己罢了。

那个方小觉凭什么，让杨明被传的这么难听。

恨死他了，巴不得他现在就去死！

「王祈……王祈你没事吧？」

阴森的瞅了林美莉一眼，见到后者惊吓的神情才收起自己的眼神，总算明白那些想泼情敌硫酸的人是什么心情。

不过就是恨，加嫉妒，和十分厌恶！

顿时和林美莉之间的氛围有那么一丝不自在。

就在此时，洛威传来的简讯提示音打破空气救了他：“回去想了很多天，想和我成为朋友代表你不讨厌我这个人吧，那就让我厚脸皮一下吧（吐舌头）”

因为他的语气感到好笑，王祈赶紧回个：“不要这么说，这是我的荣幸。”

“哈哈，你说话果然很正经……但我是说真的，我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你不介意现在替朋友送一下宵夜吧，我把我的住址发给你，拜偷（膜拜状）”

“已经没钱了？现在还没月底……”

“嘿嘿，上次相机拿去修理，幸好前几天的面线钱是你付的，不然我这几天可能连泡面都没的吃，救救我吧，朋友！”

果然是个摄影痴，连吃都顾不上。

「美莉今天先回去吧，我还要送宵夜给洛威。」

「送给谁？……学长？等等，王祈你前几天不是才跟我说你对洛威没感觉吗，干嘛还这么殷勤？喂，王祈！」

第四章03

这么晚一般餐厅早就已经关门，王祈只好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点的卤味摊，想着洛威可能真的快饿死了，随便夹夹就夹了一整篮。

他家并不难找，跟计程车司机说了地址后随便拐几个弯就到了，才发现两个人住的地方才十五分钟路程。

难怪他那么常来找他。

说是四楼四号房，王祈脸上三条斜线的看着这个房号，尽管他不迷信也觉得不吉利。

按了电铃，听得房内那人啊啊，我马上开门，然后就是一阵乒乒乓乓，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但根据那摔倒的东西还「哎呀」了声，王祈能肯定那摔的绝对是洛威。

果然，开了门他就见他举着一只脚。

「抱歉，家里有点乱。」

这是有点可以形容的吗？才刚从门外望进去，王祈就想吐槽。

洛威住的房间不大，据说也是两房一厅一卫一厨，但每个空间都小小的，而且浴室的形状还特别奇怪，是三角形。洛威告诉他，这是因为他的房间刚好在最底端，所以才切得这么奇怪，不过不要紧，别看它房号四又四楼听起来很不吉利，但这不吉利可是反应在房租上，只要别人的一半价钱。

见他下巴翘起来的模样王祈就想笑，也不忍心吐槽，他当然要算你便宜啊，这根本就是不足一间房的空间，别说浴室，连那厨房都很像是硬塞进来的，如果在里面煮饭即使抽油烟机再带劲味道也绝对会传到客厅。

然后又四处凌乱。洛威勉勉强强才在沙发上挪出一个位置让王祈坐，什么不可思议的物品都堆在上头：杂志啊，衣物啊，包包啊，还有些七零八落的纸张，跟看起来黏黏有点恶心的卫生纸以及便当盒。

洛威又在厨房铿铿锵锵一阵，好像有什么锅子还是刀子掉下来的惨叫声，然后满是烟蒂的桌上才摆了一个盘子跟两杯水。

「抱歉我家只有水能喝……啊啊，放心放心，这是矿泉水倒的，绝对不是那台好久没洗的饮水机。」

可是杯子很脏，王祈盯着黄垢内心很挣扎。

「你会抽烟啊？」指了指桌上的烟灰和烟蒂。

「啊啊，恩，我擦一下。」从沙发上那堆物品中抽出一条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抹布，王祈有种会越擦越脏的感觉。

此地不宜久留。才想着要找什么借口赶紧离开，洛威就一边咬着卤味一边哭着说：有朋友真好，王祈你真好，我已经有三天没吃到泡面以外的食物了，今天更是泡面都没得吃，好幸福，我以后要是成名了一定会报答你，天天给你卤味吃……

王祈忙说不用了，他其实不喜欢吃卤味。

洛威就说，不喜欢吃卤味没关系你喜欢吃什么，如果是什么鱼子酱牛排还是黑鲔鱼的他也会请他吃。

王祈又说没这么夸张吧，只不过是一包卤味，你吃的开心就好了。

于是洛威弯起了眼笑，那模样使王祈贪恋，忍不住希望这个画面能定格久一点，焦距全在那双眼睛上头，其馀的五官则被拼凑出另一个人的样子。

杨明，又是杨明。

一大包卤味花了王祈三百多块也多亏洛威吃的完。肚子已经有些微凸，王祈担心他会不会吃的太多，他摇摇手说：「没事没事，是你特地买来给我吃的，再多我都吃的完。」

王祈没回答他，洛威也赶紧转移话题说既然你都来了要不要干脆一下那天拍的照片。领着王祈到暗房中，只开了一盏暗暗的红灯。

王祈很惊讶，因为这里面是满坑满谷的照片，而且整理的比外头还要整齐。

「那里夹的一排就是，你看看第三张的你背影是不是特别沧桑。」

王祈拿起来看，其实整个画面主角是那片海岸才对，洛威洗成黑白照片，更突显了浪花与岩石间的色差。远处有个人颤巍巍的走在防坡堤上，他的身影出现在照片上的最右端，小小的，却好像能解读出他的挣扎。

要不要跳下去？不跳，继续在世间挣扎着；跳了，如果未来其实很光明那怎么办？

王祈很意外，居然能在照片里回想当时的自己。不过洛威的神经是不是有点粗？他这样要摔不摔的，要是真的摔下去怎么办，也亏他拍的下手。

忽然想起以前某张被受争议的照片：一只秃鹰环绕在一名饥饿的非洲儿童上头，准备等他饿死想用大餐。

也许艺术家的思维他这种平凡人无法理解。

「不错吧？」洛威脸上难得露出得意的笑。

「真的拍的很好。」虽然他不懂摄影，却也知道洛威很有天分。

再翻了几张照片，其他的也不能说是不好，只是没刚刚那张惊艳，王祈也就随便看看就说要回去。

洛威好像有点失望，茸拉着脑袋像只弃犬。王祈只好提出不然看看你房间好了，结果在一秒后果断后悔。

他房间，除了那张单人床上有个棉被做成的「人形」外，其他都像被抢匪洗劫过似的，衣柜更是塞到关都关不起来，唯一安好的放置的就只有他的摄影器材。

「你真的很喜欢拍照耶。」

「当然，为了能够拍照我什么事都会做。」

能够有这么一个全神贯注的事物真好，不由得有些欣羡。

他算是和洛威又恢复交往。

为了避免他真得饿死，王祈特地买了一大箱泡面送他，还是那种有真空包装肉片的，洛威感动之馀还小小腹诽的说∶「祈祈，你要让我变成木乃伊啊。」

祈祈是洛威给他起的绰号，他抗议了很久，但捱不住对方依见到他就叫他一次，任凭他怎么冷脸都嘻嘻哈哈的带过，几次之后王祈也随遇而安。

决心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总算又重新去见学校的老师，有两次不小心远远看见杨明的背影，一看到立刻拔腿就跑，其实那么远，他视力又不是二点零，光凭一个背影也不能确定那人就是杨明，可王祈就是杯弓蛇影，他怕他看到又会上前去求他。

除了这件事他偶尔也会和林美莉逛街，在他半明示半暗示的情形下两个人不再提起杨明，连听到路人讲：阳明山，还是王阳明都会很敏感，但他们都没有打破对方的尴尬。

而他有时候也会主动去洛威那里当他的清洁工。

理由是：他看不过去了！

洛威果然像他简讯说的一样把他当朋友，每晚的热线已经没有，也不再殷勤的要请他吃饭，只是常常在领薪水没几天后又没钱，没钱就传简讯跟王祈哭，王祈也真的很闲，只要自己有空就买东西过去给他。

有时候他看着洛威吃，随手就替他把几本杂志叠好，发现那些不是摄影杂志就是工作用的时尚杂志，有时候他还会翻几张他被刊登的照片给他看，说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可是他灯光和角度调很久……王祈是个门外汉，只能愣愣的点头。

有时候他会和洛威一起吃，也是饿了，看他吃的那么开心也拿筷子吃几口，一开始还有点不太习惯，觉得太油太咸太甜。可当他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人一个念头的时候，王祈就会拼了命把食物给吞下肚，搞的洛威还以为他在做什么大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