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说,换个见面的形式,赝品确实辨别不出暗使和‘主人’的气息。“你吃了‘主人’?”赝品忧恐。
“别说的那么恐怖。那种程度,连融合都算不上。”于其废话解释,不如让赝品一看他们的身世,一切都会明了。
赝品也曾追寻过‘主人’的来历,一直没结果,如今知道真相,没想到这般离奇。无怪乎他害怕‘主人’会离开他奔向深邃的宇宙,这是有据可寻的。知道‘主人’是在和同伴相聚,赝品不在剑拔弩张,缓和语气,感慨道:“你要是早点来,‘主人’会更高兴。”
“现在也不晚,他跟我走后自然就会舒坦。”
“你要带他走!”赝品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在暗使的旅行中不曾带走任何一个在光之宇宙定居的同伴,他只是来探访。没有前例,赝品也就没往这方面想,可眼下暗使破天荒的要带走‘主人’,赝品怎能不焦急。
“不必紧张,你不会孤零零一个人。‘主人’离去,我会留下来陪着你。”
“不可以!”赝品断然拒绝。
“有何不可?我不好吗?我很喜欢你。况且我和‘主人’本来就是一体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不要小瞧我。‘主人’就是‘主人’,不管你们以前怎样,现在的‘主人’是无可取代的。”
“的确如此。‘主人’进化出我们没有的能力,他跟我回去后,会为我们的繁荣带来新的力量。而你只是‘主人’的衍生物,与他和我们不是一个级别,无法在我的世界生存。我知道你离不开他,我可以分一部分留下来成为他,陪着你。”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主人’也不会跟你走的。这才是他的家。你已经是过去式,我才是他现在的家人。”
“这是你害怕面对离别而安慰自己的话。‘主人’未必会这么想。”
“我要见‘主人’。”
“没用的。就算你能挽留他,为了他的能力我也会带他走。”
“你终于承认了,这才是你的目的。”赝品愤然。
“是。但我希望他是自愿,这有助于能力共享,所以我不会让你接触他,干扰他的决定。”
“什么能力共享。‘主人’和你们的体积天差地别,融合后体积越大的一方,越占主导地位。你们分明就是要吃掉‘主人’。”
“听你这么分析,好像是这样。‘主人’对于我们犹如沧海一栗,融合后自然受到我们的意识主控。如果你把这理解成吃掉或杀死,我没话可说。这件事的主角不是你。你不能做主,也没能力做主……”
虚幻的场景被抹去,阴沉沉的海面再次浮现。暗使指着远处,“决定权在他。”
暗使说的好听,可不管‘主人’如何选择,结果只有一个。赝品忧心如焚,却无力挣脱囚笼,叫喊声也传不出去。
雨水停止下降,反之向上飞去。‘主人’所在的水包,化成硕大的水母,呼扇着身体脱离海面,载着‘主人’飞向云层。‘主人’在大水母体内被无数小水母包围着,它们干扰了赝品的视线,赝品无法判断‘主人’是自愿离开,还是被迫。总之是离他越来越远。
人形的暗使对赝品说:“既然你这般死心眼,我留下也无意。告辞。”
说罢,人形暗使化为水汽直上云霄,但囚禁赝品的水球还在。赝品依旧出不来,看样暗使是想把‘主人’远远带离地球后才肯放他出来。
没有留下任何话,没有任何预兆,‘主人’就这样走了。
“不可以!”
赝品撕心裂肺仰天呐喊。他不甘心,他不要独自留在没有‘主人’的世界。
许久之后,岳冬来了。他是跟着雨水流动的方向来的。常年身处险境,让他变得敏感,上扬的雨水虽然怪异,但没给他危险的气息,所以他才追到源头一看究竟。没想到意外撞见被困的赝品。他降落到赝品被囚禁的地方,他听不见赝品在说什么,直到焦急的赝品用血液在空中书写文字,岳冬才弄懂,赝品是在求他拦住‘主人’。
‘主人’遇难了吗?这世上还有能让‘主人’陷入危机的东西?赝品都被困住,他又有什么能力挽救他们,他也没义务救他们。说实话,他该幸灾乐祸,他们终于遭到报应,尤其是赝品,终于尝到失去亲人、挚爱的痛苦,可岳冬高兴不起来。这份报应来得太晚,他已经等得无力。他即不打算施予援手,也不打算落井下石,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看过了,便默默离去。
溺水者的希望,就算是根稻草也会抓,可连稻草也流走了。赝品失去了理智,将自己化为利刃不断冲击水球。留下来负责囚禁他的暗使,笑他白费力气,他却听不进去。明知是徒劳,他却不得不这么做,否则他会崩溃。也许他已经崩溃了,才会这样折磨自己。
第百八十章:转折
“你决定了。”
“嗯。”我从犹豫变得肯定。“你的邀请很诱人,可惜时机不对。我闯这么大的祸,就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成了逃兵,而且赝品无法在那边活动。以前我很想甩掉他,现在我做不到。他离不开我,我也需要他,所以我要留下来。等把这里打理好,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的去看你们,而不是过去逃避责任。”
信息交互后我和暗夜对彼此的世界有了透彻了解,甚至有一种一直在一起的感觉,所以这事从各个方面都能暂缓去他那边。
“也好。等你心无旁顾时,随时欢迎你到新家来。我在这里不能呆太长时间,会影响这颗星球的磁场。”
“咦?你要走!”相聚太短暂,我难舍的抱紧一只暗夜的分身。“留下一部分也不行吗?”
“我留下来,他会不安的。”
“谁让你吓唬他。”赝品被暗夜囚禁的事我知道,他们的对话我也一清二楚,我知道他在恐惧什么。
“你对他的心意,我已经感受到。你无法惩罚他,可他做过的事也无法让你释怀,就当是见面礼,我替你惩罚他。”
“可我没有能给你的饯别礼。”
“你的存在就让我不虚此行,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故事,已经让我有了精彩的收获,我会把这些转告给他们。”
“真好。你那边生活的好和睦,用这里的话说就是到了圣人的境界。”他们崇尚的是平和,我追求的是精彩,所以我生出无数事端,我何时才能达到他们那样的境界?
“你送我走吧。”
“嗯……”
暗夜体内的磁场产生变化,与地球引力相反,他逐渐升高。我在他体内抱着他恋恋不舍,送他到大气层外。他的速度在太空中骤然加快,片刻间就飞出地球,飞到比月亮都远的地方与他的主体汇合。
“加油!你会幸福的!”暗夜零星的小分身们不断鼓励我,跟我告别,直到最后一个与主体融合。暗夜很体贴,为了不掀起宇宙风给地球表面带来伤害,他选择缓缓离去。
我静静的目送他,感受他的宏伟。他真的好大,地球和月亮都被他囊括,有生以来我首次感到自己渺小。这种渺小没有让我自卑,反而觉得踏实,一想到远方有如此宏伟壮丽又可靠的亲戚,如同找到靠山,怎能不踏实。
暗使的来访令我感触良多,身世大白让我对自己的存在有了新的定位,我重新振作起来。遥望幽蓝的地球,想起人类的一句话:八百年前是一家。追溯到数亿年前我和这上面的生物可都是一个整体。我并不孤独,我也不是独一无二,我只是比他们多了点东西而已,正因为如此我更应该照顾他们,体谅他们。他们曾经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现在都是我的后代。角色的转变使我对事物有了新的认识和动力。
我返回地球,没有马上找赝品,先处理别的事,再去放他出来。暗夜最后的一部分在见到我后,放开赝品,用空间传送的能力与太空中的主体汇合。暗夜就是利用这种能力才摆脱黑洞的引力回到这个空间,而我重生后也觉醒了这种能力,但没有暗夜的强大,传送的距离有限,所以说我的能力在暗夜他们那里不值一提,可不明就里的赝品还为此忐忑不安。
终于获得自由,赝品没有欢喜,而是充满质疑的盯着我问:“你是谁?”。
我知道,暗夜的模仿力太强,他无法分辨真假。加上暗夜临行前的话,赝品被吓到。
“在暗夜面前,我没什么值得夸耀的能力,我有的他都有,他没必要带我走。”我的解释并没有让赝品安心,他依旧将信将疑。他的身子因为纠结的情绪而颤动,充盈泪光的双眼,透露着他希望我是真的,想要拥抱我的双手被怀疑牵绊住。
无法识别心爱的‘主人’,赝品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
我见任何解释都无法消除他心中的疑惑,干脆跳过,我改变话题道:“自从我清醒后,一直没有机会谈你我之间的事。暗夜的来访,给了我启迪,今日之果都是从你我的孽缘开始,为了弥补今日之祸,必须先解决你我之间的问题。”
话题突转,赝品顿时变了脸色。他过往对‘主人’所做的一切,连乞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在‘主人’清醒后从没为那些事道歉,因为那没用,他只希望在‘主人’有心情理会这件事前能尽量弥补,只有实际行动才能让他获得少许乞求宽恕的资格。然而暗夜的到来虽然让‘主人’振作起来,却也打乱他的计划。在没做出任何恕罪的成绩之前,眼前的‘主人’不论真假,这个话题都令他害怕的想逃。
我凝望心慌的赝品,看得出他很恐惧这件事,可逃避只会让问题更加严重,今天一定要把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其实,他的顾虑有些过头,我的重生不光是一场灾难,也有好的一面,尤其对他,我要对他说的千言万语此刻化为一句:“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充满真诚歉意的话,那轻触脸颊的手。赝品呆愣住,茫然的盯着与他近在咫尺的‘主人’。疑问混杂着期待,如潮水般在他心中翻滚。他不懂这句本应由他来说的话为何‘主人’要对他说?
我用手轻触这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平心静气的,真正的看他。感到他的困惑不安,我不在逃避,不在隐瞒的告诉他:“你所做的一切确实伤到我,伤到许多无辜者,可把你变成这样的是我,是我的残忍和任意妄为把你逼到这一步。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
短短几句话,赝品被震撼的无法成言,而我要说的并不止这些。
“我知道我被你惯坏了,变得依赖你,那也是你要的效果。可是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的是我除了依赖,还很在乎你。这种心情是在神将你送走时,发现的。神作的太可怕,乃至我醒来后被现状吓住。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那时我仿佛变成两个人,一个是神,很强大,支配整个身体,一个是我,渺小的犹如一粒尘埃。可我知道所发生的一切,整个世界都因我陷入混乱,充满不幸。这种罪恶感让我害怕的不敢和神抗争。可是眼见你被送走,想到以后在也见不到你,我更加害怕,这种恐惧甚至盖过了负罪感。我觉得我在变大,变得比神大,变得盖过他,变得把他完全吞掉……”
赝品有感意外,他知道神的囚笼会破掉是‘主人’回来了,可他没料到‘主人’能抗争过神是因他。这是何等殊荣,就是应为太美好,所以他从未这样设想过,对他而言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欲奴的死确实让我很讨厌你,可那都是我没有教好你才酿成的悲剧。你是我生下来的,我该对你负责,虽然这点是在暗夜来访后我才醒悟的,可因欲奴的死而对你的恨意,在这些年,你的付出中已经淡化,我只是不愿意承认,而且我知道不管我如何对待你,你都不会离开我,我就利用这点不断刁难、折磨你,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我很坏吧!”神的所作所为足以见证上梁不正底梁歪,要说赝品作恶多端,也是从我这遗传过去的。
赝品摇头,被体谅的他,感动到落泪,压抑不住感情的驱使他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我,在我耳畔哽咽道:“这就够了,不要再说了。你让我无地自容。”本该是他来忏悔,是他来乞求宽恕,如今受害者却在向他请罪,让他情何以堪。
不在言语,只是彼此依偎在一起,用身体感受对方。许久,赝品放开我,定定的看着我,极其认真的问我:“你是‘主人’吗?”
我昏。暗夜替我处罚他的好意,反而给我造成麻烦,貌似连我一起惩罚了。看样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身份都遭到赝品的质疑。我只能说:“用你的心体会,让时间证明一切。”
太过美好,反而让人起疑,但在这份质疑中赝品强烈希望是真的。
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被伤感和疑惑消耗时间。暗夜的来访惊动了许多人,王文宇和白都来询问这诡异的天气是怎么回事。我没隐瞒据实相告,真相令他们惊奇,尤其是白。我的身世也间接解开他的身世之谜。白变成吸血鬼之前就和人类与众不同。那时他和我都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就不难解释,他返祖了。他的祖先身体中就含有不老和纯白的因子,在他这一代被激活,但是带有缺陷,无法与原始的我相提并论,可搁在人类中又变得扎眼、另类。
王文宇对这种生命起源有自己的理解,如果说数十亿年前大家都是一个整体,今日物种的多样化只是原始生命残缺体分裂出来的毛细分支,那么他是人类,还是吸血鬼,或是其他什么,都是正常存在。如同神创造的那些生物,与其说是错误,不如说是衍生出新的物种。
王文宇超凡的理解力,说中我的心事。我一直在为神所制造的生物而困扰,如今想来,它们更加没有错误。只是它们过于强大,会给已有物种带来危害,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下定决心搬家。强悍的生命到那里都能生存,我将神域中所有生物都搬到月亮上。弥补错误的最好方法就是远离容易犯错的地方,但这不表示我是在逃避。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流星对地球的损害非同小可,我充分利用自己的能力来减少流星对蓝色故乡的伤害,这才是我该做的事。
搬家时,赝品问我,岳冬怎么办?我早已决定不带他走,这里才是他的家,有我们的地方对于他而言都是地狱。我们谁也无法弥补对他的伤害,谁也不想让他带着满身伤痛消失,所以谁也不要接近他,这才是对他的弥补。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做了一件让岳冬忌讳的事。他已经不在是人类了,经过这么多次进化,连我也难让他变回人类。非人的他很难在人类中寻获心灵寄托,为此我自作主张为他选了一个同伴留下陪伴他。如果岳冬肯接受,这对他们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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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之中最容易立足,因为你的出身无从查证,只要有本事必然能成就丰功伟业。可惜对于身怀绝技却心死的人,这种机会等于放屁。岳冬甩掉赝品后漫无目的飞行,不知不觉来到他的故乡。京城早已一片荒芜,他坐在废墟上茫然发呆,暗自神伤时,光秃秃的荒地上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女子,令他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女子不可思议的左顾右盼,最后发现他,又惊又喜的唤他:“太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