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帅没来你这吗?”
“来过,见下官在休息也没进屋就走了。他刚出门你们没碰上吗?”
龙图哪想到柳青云这么快就走了,他来时急匆匆赶路,确实没注意路上的行人。龙图不死心的问:“那大帅呢?”
“这个时间要找大帅当然是到大帅府。”
“大帅不在府里。”
“噢?大帅休息过来啦?年轻真好,下官和大帅在沙漠里走了一天才回到沙城,这会儿下官还全身疲惫,大帅已经缓过劲出府了?听说龙大人带兵和副帅找了下官一天一夜,这会想必刚回来吧,龙大人不去休息,还这么有心的跑到下官这里探望下官,真是令下官佩服,感……”赝品本想在门口把龙图糊弄走,结果话还没说完,被龙图一把推开。
龙图本不耻赝品的虚伪话和自我高看,在听赝品废话时龙图向屋内扫视一圈。赝品住的屋子不大,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全。龙图在这确实没见岳冬的影子,他也无意久留,可躲在柜子后面的岳冬发现怀里的腰带不知何时滑到地上,露在柜外一部分。只要他不动,龙图也就当赝品乱丢衣服。本来嘛,男人就是很随性的,收拾屋子是女人的事,他本人就经常把自己住的地方搞得乱糟糟的,可岳冬心虚,生怕这会暴露他,他忙用手扯回露在外面的腰带,这一幕正被龙图瞧见。
龙图大喝一声:“谁在那!”
龙图喊这话时也没经大脑思考,纯粹见到什么说什么。而且行动至上的他,不止动口还一手挥开赝品闯进屋。赝品没想到岳冬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而更麻烦的是柳青云也去而复返。
柳青云虽然在赝品住处听见赝品的声音,可并没见到本人,这使他一直不放心,故而回去的速度很慢,没走出多远因龙图的拍门和嚷嚷声停住脚步。由于砸门声和喊话声混在一起起初他只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嚷:“开门。”他没想到是龙图骚扰赝品,只是单纯的寻找突来的声源,后来听出声音是龙图的,来源又是赝品住处才觉不妙。他赶忙回去一看究竟。柳青云进院时,正看见龙图推开赝品往屋里闯,他是不知道前因后果,可他知道赝品的身份,龙图的行为太无礼了。柳青云一边大喊:“龙图不得无礼。”一边箭步赶去要拉住龙图。
赝品算出柳青云制止龙图的行动会慢龙图一步,就亲自动手,潇洒的用右手食指点中龙图后颈的昏穴,左手一伸,关上房门把迟来的柳青云挡在门外。
柳青云没想到自己会被拒之门外,他差点刹不住步伐撞到门上。看着紧闭的房门,他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而屋内的风波还在延续。赝品已经制服龙图,可躲在衣柜侧面的岳冬不知道,他只看到有人影过来,紧张的他不加思索的一拳打向朝他藏身之地伸过来的脑袋。但凡岳冬冷静想一下就会发现他是蹲着,如果龙图是自己探头过来,头的位置定然比他高,他平着击出一拳怎么也不会打到龙图的脸。所以说龙图已经被赝品点昏,他是随自己向前冲的惯性倒过去的,因此他的头才会与蹲着的岳冬的肩膀平行。就这样龙图在毫无防备下,结实的挨了岳冬一拳。岳冬拳头的力道把龙图倒地的方向改道,使昏迷中的龙图的额角又撞到一旁的凳子角上,之后才落地。着地时,是他的鼻子先接触地面,所以传出一声清脆的断骨声。
赝品看看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龙图,又看看躲在犄角惊魂不定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的岳冬。赝品伸出食指,戳了岳冬冒汗的额头一下,用口型对他说:看你干的好事。
岳冬傻眼的瞧着不醒人事的龙图被赝品拎起。赝品开门把人交给外面正在犹豫是否该敲门的柳青云,说:“龙将军劳顿一天一夜需要休息,你把他送回住处让他休息到庆功宴结束。还有找位军医给他看看,他的鼻子似乎骨折了。”
震惊中的柳青云忙接过龙图,看着面无喜色的赝品不敢怠慢的答:“是。”
“我现在要继续休息,柳副帅也奔波多时一并回去休息吧,有任何事明日再说。”
柳青云见龙图惹得赝品不快连连答:是。不敢在此时多问,赶忙扛着龙图离去。打发掉柳青云和龙图,赝品关上门,去看岳冬,此刻岳冬已经应为紧张过渡,全身虚脱无力的瘫在墙角。
——
夜幕降临,大漠的黑夜总叫人畏惧,然而今夜人们不畏黑暗尽情狂欢。沙城从高官到百姓无不沉浸在喜悦中,祸害已久的沙匪在不足十日的功夫被剿灭,令全城上下无不称快。庆功宴上众将士纷纷向岳冬敬酒,由其是固守沙城的将士,更是热泪盈眶。沙城都尉原本还担心岳冬卓越的战绩都是在平原和山地打下的,对沙漠战没有经验,现在他的忧虑一扫而空,对岳冬赞不绝口。
庆功宴上,岳冬听着那些褒奖之言,只能强颜欢笑的接受。沙城的匪患虽灭,但恢复繁荣还需要时间,这里的庆功宴和京城相比就简陋多了,可愉悦的气氛并没因此消减。白天休息过来的将士们,晚上开始闹腾起来,酒喝多后气氛进入高潮也就不分身份高低。岳冬应酬一阵被赝品悄悄拉走。
又回到赝品的住处,关起门,赝品卸了伪装,从柜子里拿出两坛酒说:“这的酒不好喝,这是我从宫里特意带来为你庆功用的。来尝尝。”
赝品把酒坛放到桌上,岳冬看着赝品为自己预备的庆功酒半点感动也没有。他所谓的胜利都在赝品计划之中,他胜的名不副实,这酒他那喝的下。
赝品见岳冬闷闷不乐,一边倒酒一边问:“怎么了?”
岳冬看了一眼赝品低下头说:“从那么远的地方带酒来一定很辛苦。”
“你是觉得我辛苦?还是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被赝品说出心事岳冬也不在憋在心里,明言:“我没做什么,都是你和众将士的功劳。”
“安抚麦尔丹促成砂岩围剿计的人是你;杀死秃鹰的人也是你,这些功劳还不够吗?”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可细想,这些都是在赝品设计下达成的,他只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在这场斗争中究竟有多少人成为赝品掌控大局的牺牲品?岳冬看着赝品为他斟上的酒心中一片惆怅。
两人落座,赝品举起酒杯霸道的说:“我说你是头等功臣你就是头等功臣。”
见赝品举杯,岳冬也只能拿起酒杯接受赝品的祝贺。事已至此伤感无意,岳冬将酒一饮而尽。赝品带来的不只是好酒,还异常的烈,始料未及的岳冬被辣的张着嘴直吸凉气,他觉得胃里有团伙在烧,全身发热。桌上没有下酒菜,无法缓解酒的烈性,岳冬被辣的泛出泪花。
“你真是不懂得享受。”赝品笑看他的狼狈样,伸出手用拇指为他擦去眼角的泪珠。头脑晕乎乎的岳冬愣了一下,理智告诉他不能躲,而且赝品的指尖冰冰凉凉贴在他滚烫的脸上很舒服。他任赝品借着为他拭泪的机会抚摸他嫣红的脸颊。岳冬以为赝品摸两下也就算了,可赝品收敛玩味的笑意失神的看着他,手指在他脸上如羽毛般轻轻的来回滑动没有离开的意思。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盏油灯照明,赝品的动作加上酒的作用,令气氛暧昧起来。昨日两人不停缠绵的片段在岳冬脑中闪过,岳冬更觉身体发热,脸发烫,他被赝品痴迷的目光注视的心跳加速,难为情的想逃,而实际他也这么做了,他慢慢将脸转到反方向,以此逃避赝品扰人的手指。这么做的后果极有可能招来赝品更加激进的行动,可岳冬就是控制不住的想逃避。
赝品失落的收回手,喃喃自语般的问:“你也认为是我杀了岳影?”
赝品没来由的突然冒出这句话令岳冬惊诧,他转回头疑惑的看着赝品。不可否认,他是这样猜测的。为了给突厥决策上的误导,岳影的出现正好给了赝品机会,所以赝品才那么喜欢岳影,才会下杀手。事实唯有这样才解释的通。现在赝品突然说出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犯愣的岳冬,赝品惨淡一笑,道:“如果我承认岳影是我杀的,但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更不是为了今日的反间计才做的,你信吗?”
岳冬被赝品问住,酒烧的他头脑不清无法思考。
赝品自斟自饮的喝杯酒,伤感的说:“你也看到了,我很喜欢岳影,非常喜欢。知道我为什么那喜欢他吗?”
岳冬茫然摇头。
“他和你很像,可他不怕我,在混熟后,他愿意亲近我。不像你这么多年,除了身子你从不和我交心。也对,你恨不得我死,怎会在意我的感受。”
也不知是酒劲来得快去的也快,还是被赝品的话吓到,岳冬的脑子悚然清明,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他应该说些什么,可他说不出口,赝品一语道出他们现状。这事实是不能说的,可赝品搬到台面上,气氛骤然紧绷。往事令岳冬如坐针毡,双手不禁慢慢收拢成拳。岳冬不敢正视赝品,可又不得不去观察对方反常的情绪,无奈岳冬瞄了赝品一眼,乍见他盯着自己握拳的手瞧。如果不是赝品的视线提醒他,他都不知道自己放在酒杯边的手已经握成拳,他忙松开力道。赝品的视线随着他手的放松,移到他表情僵硬的脸上。岳冬被赝品瞧得心发慌,他努力保持镇静,不想让赝品深邃的双眼看穿他的情绪。
赝品没有再说令彼此尴尬的话,回到正题他继续说:“我并不想岳影死,可我无法拒绝他的要求,我只能杀了岳影。”
岳冬惊异,赝品说的他,难道是……不可能他没理由要岳影的命,可能让赝品无可奈何做事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岳冬越来越费解。
赝品苦笑:“你不信。”
“我……”岳冬不知如何是好,他艰难的说:“我不明白。”
赝品惨淡的笑了笑:“你不明白的事多了,你也不需要明白,因为我也不是很明白。不管你信不信,今日的局面是他死后,麦尔丹先挑起的,我只是将计就计。”说完赝品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岳冬惊讶的看着似在对他诉苦的赝品。难道赝品心情不好,是在借酒消愁?赝品双眼朦胧和脸上的红晕,都说明酒以上头,这样的烈酒似乎也使赝品醉了。方才刚喝下肚时岳冬也觉得全身泛热,头脑不清,这会他以好转,这都归功于他特殊的体质,只要不再喝他很快就能恢复正常,可不断饮酒的赝品越来越显露醉意。赝品放下酒杯目光没有焦距的瞧着桌面,似是发呆,又像想什么出了神,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岳冬被这怪异气氛压抑的呼吸困难,他也许应该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可该说什么呢?
岳冬苦思许久没找到合适的话题,这时赝品慢慢抬头双眼像蒙了一层雾似地看向他。那目光与平时的犀利、冰冷迥然不同,眼底满是痛苦和挣扎。这样的赝品好奇怪,令岳冬感到陌生。
“岳冬……”赝品轻唤他的名字,伸出手有些迟疑的朝他的眉眼探去。
岳冬怔愣的看着赝品,看着那只束缚他,让他生不如死的手,此刻竟有些颤抖,是酒的缘故吗?
蹬蹬蹬……一阵由远至近的急促脚步声驶至门口,嘭的一声房门被踹开。
“达坦你这混蛋,你敢偷……”龙图气势汹汹的闯入房间,破口大骂,可看到岳冬、看到赝品,骂到一半的话愕然止住。自从龙图被柳青云带走后,柳青云为了贯彻赝品的命令,找军医给龙图治伤时还给龙图服了安睡的药,可惜龙图那比拟野生动物般的免疫力没能按计划睡到明天早上。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右脸红肿淤青,左额角也起了个包,更凄惨的是他的鼻梁骨折了。军医也够绝的,不但在鼻子外面上夹板,还在两个鼻孔内捅了两根空心的竹管用来固定。龙图在水盆中看到自己的惨状怒火中烧。他是不记得这些伤是怎么受的,可他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是在达坦房里。脾气火爆的龙图自然要找达坦算账。今夜是庆功宴,原本柳青云安排了人看护龙图,可那人见龙图睡得死沉以为没事就跑出去和其他人把酒言欢,自然不知道龙图醒了。龙图气哼哼的去找达坦算账,在路上听士兵议论所有将领都在宴会场,龙图这才改道去了主宴会场,可惜扑了空,因此更加火大的再度前往达坦住处找人。到地方,一见达坦屋中是亮着灯,他更加激动,二话不说踹开门,进屋只想把达坦海扁一顿。然而映入他双眼的人顿时刹住他的冲动。龙图懵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伤了脑子产生幻觉。岳冬在达坦房里也就算了,为何有一个和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坐在屋里?还穿着达坦的衣服?龙图摇摇头,揉揉眼,再定睛一看,人物依旧存在。
岳冬因龙图气势汹汹的显身吃了一惊,愣在座位上。赝品本要去摸岳冬眉眼的手也因龙图的突然闯入停在半空。三个人瞬间都看着彼此愣住。
“嗨……”最先说话的是赝品,他停在半空的手改成向龙图打招呼的招式,赝品一副醉意的向龙图笑道:“龙大人这么有精神又来光顾下官寒舍。”
岳冬一听赝品的话顿感不妙,看来赝品是真喝醉了,他忘记自己已经去掉伪装,人皮面具就平铺在桌上。
“你……”龙图看看赝品,瞧瞧酒桌上的人皮面具,努力思考究竟是怎么回事。
岳冬也在作着思想斗争,考虑要如何提醒两人,一个已经暴露身份;一个应该立刻跪下请罪。岳冬和龙图的思想斗争很快有人替他们做了决定。柳青云在晚宴上应为去茅厕错过龙图到宴会场找赝品的一幕,事后当他听说龙图来过又走了他知道要出事,赶紧赶到赝品住处。他很庆幸自己来的不算晚。顾不得请示直接进屋,将直挺挺站在中央发傻的龙图按跪在地上,自己也跪下说:“臣失职没能‘照看好’龙图,惊扰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柳青云的行动,柳青云的话都证实了龙图不敢相信的猜测,虽然他不明白皇帝为何在此,但他凭照动物般的直觉告诉自己,他闯祸了。龙图大骇的叩头,道:“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龙图嘴上说罪该万死,可他那里罪该万死他自己也没时间想清、捋顺,反正请罪是没错的。
岳冬看着下跪的柳青云和龙图,甚觉他们无辜,由其是龙图,他冒犯龙颜完全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得,现在想来,岳冬总觉龙图被赝品耍了,就像当年他被赝品耍得团团转一样。可怜呐!岳冬看向赝品,见他用一只手的手背抵着额头苦思,显然酒的作用使赝品思维变迟钝了。幸好柳青云和龙图都是低着头,没看见赝品的醉态。精明人即便喝醉也比蠢人反应快,很快赝品脸上浮现捋出头绪的笑意,他放下手和蔼的说:“两位爱卿劳苦功高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柳青云、龙图迟疑一下,不敢动地方。赝品又言:“两位将军既然来了正好来喝一杯朕带来的酒。岳冬你替朕给两位将军倒酒。”
皇帝赐酒,而岳冬又比他们两人地位高,这让柳青云和龙图一口同声道:“下官不敢当。”
他们不敢,岳冬的事还是要做,可屋里没有多余的杯子,岳冬犹豫一下瞧向赝品。赝品明白岳冬的难处,说:“就用朕和你的杯子。”
岳冬拿起酒坛斟了两杯酒,将赝品的杯子递给柳青云,他的杯子递给龙图。他二人受宠若惊,谢过龙恩后一饮而尽,其结果和岳冬差不多,都被这酒辣的够呛。可在赝品面前不敢失态,两人被憋的脸红脖子粗。
赝品双手扶桌,坐正身形,说:“两位爱卿都辛苦了,龙图又有伤在身早早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在说。”
“是。”
“是。”
皇帝下了逐客令柳青云和龙图自然要识趣的退下,可在龙图退出房门时赝品突然严肃的说:“龙图今日你见到朕的事不可外传,不然断掉的不是你的鼻子而是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