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藤哈哈笑了两声，末了，蔑视地看向释雷，什么也没说。总是有那么些人，给脸不要脸，不给脸了，还要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在本藤心目中，释雷这时候绝对就是这种人。

释雷被他看得怒火中烧，跳起来就要扑向他，却被另一拨赶上来的人制住手臂，压着他往外走去。

沿途并没有用布条蒙住他的眼睛，释雷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现象，没有人会担心一个死人把消息传递出去。他趁机打量周围环境，期望能从某个地方找出一个漏洞，能供他逃出去。

但是，蓝衣人们一点不给他这个机会，径直压着他，踏入二楼的电梯内。

释雷先是愣了一下，三层房子也会装电梯？不过随即他就明白了，电梯是往下下降的，这幢房子根本就是埋在地底下，电梯一直在往下，电梯墙壁外面黑乎乎一片，完全看不清。一直下降了七层楼房高度才终于停下来。

电梯门一打开，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墙壁都是透明的玻璃，能看到里面放置的各类大型电子器材。走廊上强烈的白炽灯灯光打在释雷眼睛里，他挤了挤眼才适应这里的光线。

他刚一适应，就看到前面那一拨蓝衣人架着铁银正好在走廊尽头处拐了弯，他提脚就要去追，腰上却被一管枪顶住，于是只得眼睁睁看着那群人消失在尽头。

直到腰间的枪管明显加重了力道，释雷瞧了眼身后的男人，那人朝他歪了歪头示意他进左边的房间。

释雷慢慢挪着步子，往房间里迈进去。一进去他就看到，房间的正中央，一个机器人样金属骨架坐在一台电脑前面，电脑里好像是开着视频，只是一片漆黑。

释雷想了想，回忆起这就是那个伪装铁银的机器人，之前想趁他药性没过时从他嘴里套话，但被自己砸了电脑毁了摄像头。

那机器人反应还算灵敏，感应到有人进来，竟然扭过脑袋，盯着释雷一群人。

他发现那机器人看上去虽然呆了一点，但居然有眼珠，而且眼珠还能跟着脑袋的转动而转动。

机器人一看到释雷，好像触动了什么，竟然站起身来，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又坐了下去，看的释雷一头雾水。

蓝衣人在释雷身后推了一把他，他往前走去，经过机器人的时候，他下意识瞄了一眼，那机器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蓝衣人一直推着释雷，走到对面那堵墙。这堵墙同样也是透明的，能清晰地透过去，看到对面那间实验室里的摆设和器材，还有几个身穿白色制服的人在里面忙碌。

释雷站在墙前边，瞥了眼身边的蓝衣人，十分不解，难道把他带过来，就是隔着玻璃看他们做什么？

没一会儿，那边那个实验室门被打开，接着，释雷看到，那四个蓝衣人架着铁银走了进去，里面身穿白色制服的人立即让出一条通道，清理出一台像床一样的机器，只是这床和普通的不一样，看上去是用上好的精钢制成，在耀眼白光照射下，射出几道光线，晃的释雷只能眨眼躲过去。

铁银躺在那床上，眼睛一直没闭过，释雷能想象他睁着没有眼珠的眼眶盯着天花板的样子。那几个白衣人拿着线路异常繁杂的器械，依次装在铁银身上，又在床边按下电钮，从床的中间部位弹出一道弯曲的半米宽的镣铐，拷在铁银的腰上。

释雷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看这架势摆明不是做什么好事。

第四十五章：死后（二九）

释雷的预感很准，他亲眼看着一个白衣人拿起一个不知名的类似巨型镊子工具，探到铁银眼睛里，在里面翻江倒海。他看着白衣人的动作，但什么都听不见，就好像在看一个悲催的哑剧一样。

释雷觉得愤怒，转过身问蓝衣人，“你们想干什么？”

蓝衣人面无表情，不动如山地直视前方，释雷对他无可奈何，只好回过头，又看到另外一个白衣人在铁银身上按了按，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接着从钢床的上方拨下一个安装着数个铁钳以及镶嵌着一些或大或小的锯齿的设备。

一看到这台设备，释雷一颗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果然，随着一个白衣人的启动，那些铁钳张牙舞爪地挥舞起来，直直对着铁银的身体而去，然后落在各个部位，除了他的腰上被镣铐挡住，几乎每方圆一寸的地方都紧紧抓着铁钳。

接着，那些锯齿飞速旋转起来。明明听不到任何声音，释雷却好像感觉到那些锯齿碰到铁银的身体的时候，飞溅起来的火花以及发出的刺透耳膜的噪音。

眼前的这些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瞬间腾起来的怒火以及心疼，他一把拽住身旁蓝衣人的衣领，神色凶狠到连他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都带着压迫感，“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哈哈笑声，这声音释雷再熟悉不过，他一转身，果然看见本藤悠悠踱着步子走进来。

一瞬间，释雷几乎要扑到他的身上，恨不得咬牙切齿把他撕个粉碎，不过他才一动身体，不知从哪个方向突然飞来一颗子弹，打在他脚边的地板上，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弹出去。

本藤摸着下巴，笑嘻嘻地说，“奉劝阁下不要乱动才好，这里的子弹可都是不长眼的，下一颗打在哪里还不知道，阁下可千万别还没好好欣赏我国技术人员拆分高科技的大戏，就丢了性命。”

“你们要拆分它？”释雷不可思议地问，像铁银这种科技，如果判断外在因素强制拆分自己的话，为了保护制造本身的秘密，一般都会启动内部程序自我毁灭，不可能轻易让别人获取机器本身的内部秘密。

他一时急得不得了，要是真让铁银自我毁灭，那他千里迢迢冒着危险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看一台机器自杀么！

释雷盯着本藤，他坚决不会就让铁银这么莫名其妙的毁在这里，就算最后的结局说明他来这里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蠢的决定，那他也更愿意和铁银一起死的更有意义一点，譬如让这个鬼地方的人一起陪葬。

“你们不可能不知道他内部装了毁灭系统，这么做到底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释雷问道。

“阁下不愿意协助我们，反正都已一个结果，还不如现在这样。”

本藤双手一摊，无所谓道。他笑嘻嘻地走到离释雷两米处站定，身后立即有人为他搬来一把躺椅，他舒服服的靠上去，眯着眼睛享受着这种让释雷心急火燎的时刻。

释雷看着他，内心暴躁了一会，忽然看到那边钢床上的铁银，后者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他一下子冷静下来——大不了就是个死。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他能冷静，他以为早就见惯了生死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自己，根本没有太在意这次事情的成败。

可是，当他看到那锯齿慢慢下滑到铁银胸腔位置时，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重重砸在墙壁上，牙齿几乎要被咬碎，脸上的肌肉隐隐抽搐着，强忍着从心脏里传出来的不适感，看着铁银的皮肤相比于那锋利的齿锋像蝉翼一样薄的透明，锯齿轻轻一碰，立即划出一大片，接着划上铁银内部的骨骼，刺啦啦溅出零零落落的一堆火星子。

那一刹，释雷觉得自己接近崩溃。他大吼一声，“住手！”

本藤抬手一挥，那边果然停下来。他慢腾腾睁开眼，笑得开心，“怎么？阁下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释雷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这状况，明摆着本藤是要自己加入他们更加安全稳健地拆开铁银，现在，他们当着他的面用这种强制性的手段，无非就是利用铁银逼迫他就范。不过他们到底凭什么会认为自己真的会为一台机器做这么多他不愿意也根本不会做的事情！他们到底凭什么！

他要是不答应，接下来的任何一瞬间铁银都可能会启动毁灭系统，他要是答应了，结果又有什么不同？还不是一样被瓜分的四分五裂，只不过是一枪毙命的早死和慢慢凌迟的晚死这点差别而已。

他几乎要被这两个选择逼得用头去撞墙。本藤却没有那么多耐性再等下去，大手一挥，那边又开始启动设备，那些刚刚停下来的锯齿又开始旋转起来，速度快得只能看到一个圆圈在打着转。

释雷看了看那边的铁银，那锯齿还在他的身上打磨着，他根本没有任何表情。释雷望了一会儿，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表情一松忽然笑了起来。

本藤一愣，下一秒钟就看到释雷原地起跳，右手肘狠狠撞到边上站着的蓝衣人的鼻子，那蓝衣人被撞得一愣，立即放开手里的枪去捂鼻子，释雷趁机一把抢过那枪，与此同时，其他的蓝衣人迅速举枪，砰砰几声，释雷明显听到数颗子弹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

他没打算要跟这群人火拼，就像他从里不会打算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背叛自己的祖国。他拿枪的目的只是想着在死前一定要拉个人垫背，而有资格垫他释雷的背的，最适合的人选只有本藤。

越到这种临死前的时刻，释雷越淡定，他的眼里根本看不到那些子弹，他只看得到本藤震惊的脸，不敢相信的瞪着自己。

他释雷这辈子做过很多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情，本藤那表情现在在释雷看来傻得要死。

释雷迅速打开保险栓，瞄准，动作一气呵成。现场没人想到他这么镇定，都以为他最起码会试着躲开一点，谁都没料到他就这么举着枪，淡定地对着本藤，扣动扳机。那些蓝衣人一瞬间都傻了一样，回过神来时，才慌慌张张地扑到本藤面前，试图为他挡住那一粒致命子弹。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那颗子弹，对于蓝衣人来说，如果没保护好本藤，那粒子弹跟打在自己身上没什么两样。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边坐在电脑前的机器人，猛地站起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精准的力度跳到释雷面前，然后用快到看不见影子的速度伸出双手，接住从两边飞来的子弹。其他全本都该打在释雷身上的子弹如数全部击打在这台机器人身上，乒乒乓乓一连串清脆的敲击声，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凹槽又弹飞出去。

众人全都看向这台莫名多出来的机器人，后者却十分淡定地抠出打到手心里的子弹扔到地上，对众人投来的眼神全然不在意。

释雷更是在他身后呆了一下，直到看到他肩膀上两条淡到看不见的痕迹才松出一口气，随即咧了咧嘴角，在他腰上敲了一下小声道，“你一直在这里，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提示？”

那机器人顿了很久都没出声，久到释雷不自觉发颤，以为又认错了人。直到他哼哼唧唧半天才吐出一句话，释雷才彻底放下心来，那就是铁银的声音，虽然有金属质感，和别的机器人发出的声音几乎没什么差别，但是释雷还是听出来了，甚至能听出那声音里面夹杂着小小的委屈。

他说的是，“我以为你能认出我。”

释雷一愣，面前这个才是铁银，那对面那个是谁？他忽然想起之前本藤说的他们只有这么一台机器人，还想企图让自己加入一起研究，为的就是不想损坏他。那么现在用这么一台高损毁程度的机器装在铁银身上是为了什么？前一刻还宝贝的不得了，这一刻就变成一根草，想想也是不可能。

释雷又想起四个彪形大汉架起铁银的时候，竟然还有点气喘吁吁。

他想起铁银开始被送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一个人从铁箱子里扶起铁银，到了这里竟然要四个人来，还那么吃力。

明显是想仿制一个铁银出来，可惜这么短的时间，只能粗劣地仿制一个身形差不多的一堆废铁，也许这堆废铁只会睁眼，目的就是来唬唬他。

他的确应该早就能把人认出来，偏偏一直心急忘了这些破绽。这个时候，释雷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不冷静到这种地步，这些早就可以发现的现在才后知后觉，他苦笑了一下，这么拙劣的仿制手段，连眼珠都没有的机器人竟然凭着一副皮囊就把他骗了过去，真是心急则乱。

他又看了看面前这个，虽然只剩下一具金属骨架，但还能动，他默默想，能动就说明活着。释雷激动地差点就要冲上去紧紧抱着这具金属骨架。

不过，这种时刻，释雷深知自己已经够不冷静，如果再不理智，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时，本藤怒气腾腾的声音传过来，大骂，“都是一群废物！它不是记忆储存器坏了吗！怎么回事！”

第四十六章：死后（三十）

没人比现在的吕显宝更加心花怒放，刚刚释雷所有的表现他全都看在眼里，那赤裸裸的担心和着急，他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恨不得立即告诉他，里面躺着着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本藤这群人的障眼法。

但是，他的身体出了一点问题，之前从矮墙上跳到水里的时候，他的皮肤确实防水，可是他忘了肩膀上两条裂缝，于是有少量的河水顺着那缝隙流到了里面，造成他内部少量的电路短路，于是电力消耗地比以往要快不提，更要命的是，他的记忆储存器也在大火的高温中损坏了，而且动作总是没有之前灵敏，总是突然出现僵住的状况。

刚刚看到释雷陷入危难，他的心都快要穿过金属的身体跳出来了，要不是他强制运行体内所有乱起八糟的系统，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跳到释雷面前，替他挡住所有的子弹。

这意味着，关于之前的记忆，都不在了，如果回去修一修，也许还能再找回来。

也仅仅意味着，铁银忘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吕显宝没忘，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亲自送释雷离开，然后对释雷说，让他回来找他。

所以说，有些时候，人脑比那些稀奇古怪的电子产品好用太多。

“封锁出口！抓住他们！”本藤的命令穿过众人传到释雷和吕显宝的耳朵里。

释雷在吕显宝背后小声道，“掩护我。”说着一个转身移动到吕显宝的前面，直接朝本藤而去。

守在本藤身边的蓝衣人们大惊，纷纷开枪扫射，不过他们哪里有吕显宝的速度和精度，只见他快速拆下右臂，关节处立即现出轻型机枪的枪口，他抬起半截手臂，连瞄准的时间都不用，对着那些企图朝释雷开枪的蓝衣人扫射过去。

他的枪声很轻，火力很猛，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连本藤也不例外。他们知道这是一台高科技高智能的武器型机器人，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台机器人已经厉害到这程度。

本藤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发觉硬和吕显宝硬拼，一定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立即带领没有死在吕显宝枪下的蓝衣人往外退去。

释雷步步紧跟，他每一枪都瞄准着本藤，擒贼先擒王这事是常识，但本藤够狡猾，把自己藏在最后面，愣是叫释雷无缝可趁。

直到本藤成功退出到门外面，释雷手上的枪也没了子弹，他懊恼地捏了捏拳头，朝吕显宝道，“我们走！”

墙对面的白衣人早发现这里的状况，都赶紧撤离了现场。他俩走到门外时，偌大的空间里早就一人不剩。

释雷看了眼电梯，又瞥了眼旁边的安全出口，对吕显宝招了招手，两人一起往安全出口走去。

吕显宝走在前面开路，释雷垫后。安全出口的门一打开，吕显宝侧身闪了进去，观察了周围没有埋伏才通知释雷进来。俩人一路沿着楼梯狂奔，直到奔到地下一层的时候，密闭的楼梯道内突然传来一声枪声，接着就听到子弹打在金属物的声音。

吕显宝朝后大叫一声，“别过来！”

释雷立即停下脚步，一颗子弹险险射在他脚尖前的地上。吕显宝四处寻找子弹的来源，什么人影都没看见，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子弹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尽数打在他的身上，乒乒乓乓不亦乐乎。

他从众多子弹里挑出一颗正从远处飞来的子弹，仔细听着它飞来的声音，然后按着这声音找到那颗子弹，再沿着路线望过去，就看到墙上有个蚕豆大小的孔，那孔上好像还装着什么，正不停转着方向来回扫视。

释雷顺着吕显宝的视线，又看了看四面的墙，发现四周的墙上镶嵌着这种蚕豆孔不下十个，只是有些能转动有些不能转动，而能转动的孔，正发射着子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