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个整个头都发着金属光泽的……东西……能不能叫做人……

释雷突然唔了一声，情感太激烈，他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眉头一皱。吕显宝立即松开他，让他重新躺好，这才看了眼门口的段大平。

其实，他从一开始过来的时候就吕显宝就听到了脚步声，但是并没有阻止他的到来。吕显宝需要让他看到这一幕，确切地说，他需要让段大平看到自己的样子，让释雷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在他的面前，他自己无法动手杀了段大平，只有用这样的办法，让释雷给自己一个命令，名正言顺地杀段大平灭口。

释雷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段大平，他有些愣，又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吕显宝突然咧了嘴笑了下，“铁银，把帽子戴上，别吓坏了小孩子。”接着又对门口说，“段大平是吧？你过来。”

吕显宝听话地重新戴好帽子，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到一边。段大平走到床前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抬眼看了下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他知道这个人很不一般，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也许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且，还看到，他和一个男人做这种亲密的事情，段大平在心里偷偷地想，床上那个一定是男的，那么站在这边这个难道其实是女的？只是声音是男的而已？

他越想越不舒服，如果是女的，那也是已经有了男人的女人，段大平突然有些不甘心，为什么自己不出生早点，不早点知道世界上有这种与众不同的人存在。

可是重新看到吕显宝的眼睛时，又想着如果自己早点知道，能像床上这位一样，接受这样的与众不同吗？他很挣扎，就像一个明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很想要，但又担心得到了没有能力好好保护。

释雷看着他的脸色变幻万千，拍了拍床铺让他坐下，然后摸着他的头发，语气十分温和，“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知道吗？”

段大平偏了下头看了眼吕显宝，接着低下头回道，“嗯，我知道。”

释雷看着他，他脸上尽是属于那个年纪情窦初开的落寞，一丝不落地掉进了释雷的眼睛里，释雷又笑了笑，更加温柔道，“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段大平摇头。

释雷说，“为了他的安全，我要杀了你。”

段大平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惊愕，他看着释雷很久，想判断他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一个尚未涉世的孩子怎么能看出来那么多，他什么都没办法判断，不由很是挫败，最后才说，“我不会说出去。”说完又偷偷瞟了眼吕显宝，后者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段大平更加落寞了，然后好像担心他不相信，又急冲冲补充道，“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

释雷摇摇头，“我不能留下任何对他不利的可能性。但是让你卷进来是我的失误，不能全部由你负责。”

段大平看他坚决的样子，终于开口问，“你想怎么样？”

“是我的责任，我不能这么轻易的杀了你，所以你必须跟我们走。”

吕显宝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看着两人。冲进他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难道释雷和段大平是在这里认识的？也就意味着十年后，那个馄饨店的糟老头根本就是认识段大平的？

吕显宝几乎站立不稳，怎么会呢？要是他们两个人是认识的，那么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他一开始想的那样，从一开始糟老头收留他是不是就带有别的目？他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十年后才会发生的，他现在也无法回去探个究竟。要是可以，他很想拽住他，问问他，是不是十年后，你当初愿意收留我，其实是为了段大平，好为他提供我在干什么的情报？和段大平一起，害得我家破人亡！

可是他没法这么做，释雷怎么可能知道十年后的事情，他更不可能知道十年后会遇到一个傻了吧唧的落魄二世祖。不过也有可能认识，如果是一开始就设好的局，那么没什么不可能，也许不久之后，他就会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显宝想，要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吕怡以后发生的一切到底与释雷有没有关系。如果没关系，那他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如果有关系……

他妈的，他就不会让释雷和吕怡牵扯什么关系进去！两个人都是他不能放手的，他坚决不会让这两人有机会产生任何对立的矛盾！

他会把一切释雷可能与吕怡相遇的机会趁早扼杀在摇篮里。

“我不同意。”吕显宝突然插话，释雷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还有些东西没退下去，吕显宝看得春风拂面，接下来的话全被这个眼神堵回去说不出来了，成个哑巴站在一边。

释雷接着说，“你好好想想吧，我也是没办法，别想着逃，逃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出来，也不要想着告诉别人，有多少个人知道这件事，就有多少个人丧命，我也是为了你好。”

他的话说的慢条斯理，没有什么感情，与其说是劝说倒不如说更像威胁。段大平很生气，但知道他说的假不了，光有一个能挡住飞驰的汽车的帮手，就不是他和他家人能抗衡的。

而且，段大平盯着吕显宝看，看了很久，忽然就明白一件事，要真和这么特殊的人在一起，以后一定是不一样的人生经历，现在虽然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威胁了，不过目前没影响吕显宝在他心目中的英雄地位，而且，说实在的，他挺愿意跟着这么一个人。

于是他开口道，“好，我和你们走。”

释雷再次摸着他的头发，“这才是乖孩子，你进来有什么事吗？”

段大平这才想起来他是进来找吕显宝的，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直在胡思乱想吕显宝和那个女人的关系，总是无法释怀，所以才想着找过来问个清楚，他不怕吕显宝会杀他，如果真的要杀的在林子里就直接可以杀了，但最后他还是放下了他落荒而逃。

但现在，他在推门而入的一刹，又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一幕，不过那一幕，也让他彻底迷茫了，这个到底是不是人的人，究竟和他身边的人是什么关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小小的放下心来，吕显宝也许和那个女人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一切都只是自己胡思乱想，他只要知道这个就可以了。

他想要问的已经不知道再怎么开口，于是朝释雷笑了笑然后摇摇头说，“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吕显宝看着他离开房间，立即迫不及待开口问释雷，“为什么不杀他？为什么要让他跟着你？”

释雷慢慢从被窝里坐起来，靠在床上，淡淡看着吕显宝，“你为什么要他死？你还没告诉我你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追到凶手。”吕显宝只说了这么一句。

“没追到？这与你要让段大平死有什么关系？”

“我……”吕显宝说不下去了，随即突然意识到什么，吃惊地问，“你知道我要他死？”

“那点小计谋太幼稚了，你如果不告诉我原因我是不会杀他的。”释雷歪着嘴笑，“不过，我倒越来越欣赏你了，越来越像个人。”

“我……”吕显宝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哈哈，不说也没关系，你有隐私可是我最高兴的事。”释雷很开心的样子，一直都是笑着。

吕显宝看着他米人的笑容说，“我想知道你要带上段大平的理由。”

“多个人爱你不好吗？”释雷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却因为伤势的原因，只能动了动肩膀。

第五十四章：死后（三八）

释雷在那个县医院休整了一天，第二天就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段大平走的时候，他妈甚至没问什么，吕显宝觉得段大平好像并不怎么讨他妈妈的欢喜，看他妈对段小安在意的模样，再看看对段大平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不过段大平也不怎么在意，跟他妈告了别，再跟村长交代了几句，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跟着释雷踏上了路途。

释雷直接回到M国，在Z国一点都没有多做停留，汤玛斯催的急不说，而且吕显宝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宜在外光天化日的奔波，吓坏了市民，或者被当成天外来客就不好了。

他们回到M国的时候，刚下飞机，汤玛斯早就找了人在机场接他们，释雷连回家的空隙都没有，就被汤玛斯请到办公室喝咖啡去了。吕显宝则先是领着段大平回了住处。

汤玛斯看上去心情十分恶劣，释雷不以为然，他还有伤在身，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目前不想去思量到底是什么事情惹了这个狐狸一样的人。

汤玛斯看了看他还是包扎得胳膊，脸色不仅没有缓和，甚至更恶劣，他问，“受伤了？怎么受的伤？”

释雷看着他笑，“局长这是纯粹的关怀还是质问呢？”

“你就当是朋友间的关心吧。”

“就是不小心受的伤，没什么大事。”释雷颇为无所谓。

“是吗？”汤玛斯问，“那这是什么？”说着，他把一大包材料往释雷面前一扔。

释雷捡起来，从里面随意抽出来一张，扫了两眼。那是一张图片，图片上是很多已经分不清面目的尸体，血肉模糊，有些头甚至都被打烂了糊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个头盖骨属于哪个脑袋。

不过从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来看，应该是佛梅特的制服。

释雷又从里面挑出来几张出来，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佛梅特的科技人员惨死的状态。他把这些材料放下，问汤玛斯，“这是？”

“你问我？”汤玛斯的怒气几乎是从鼻孔里喷出来，“哼！你带着铁银去干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里？还杀了这么多人，他毁掉了一个公司你知不知道？他把那一个公司所有的人都杀了，用的还是这么代表性的武器！如果这些东西传出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那我们关于铁银这类机器人的研究立即终止，那一切都没了意义！你到底懂不懂！”

释雷抹了把脸上的唾沫，“他们做的就是不合法的勾当，铁银发现了就捣毁了他们犯罪窝点，这有什么不对的。”

“犯罪窝点？那是R国的事情，你要用铁银去涉险？要是被他们抓住了什么把柄，凭铁银这样残忍的杀人手法，有理也变成了无理！现在他把人都杀光了我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祈祷，庆幸没有一个人能证明是铁银杀的人，祈祷的是，铁银以后不会失控然后把这样的手法用在我们身上！”

释雷看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汤玛斯忽然想起什么，一下凑到他面前，怒气完全没有消下去，“铁银没办法轻易杀人，是不是你下的命令？”

他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的样子。

汤玛斯大怒，但又不敢真的怎么样，深吸了几口气才说，“释雷先生，你太……草率了！”

看他气成那个样子，释雷似乎是良心发现了一样，“我道歉。”

“你说什么？”

“我不该让铁银去管这些闲事，更不该让他胡乱杀人，为此，我致以最真诚的歉意，希望局长能够接受。而且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汤玛斯看他那诚恳的样子，一下就泄了气，所有的火也都烟消云散了，合作的关系还是不要闹得太僵才好。他拍了拍释雷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长者的样子，“释雷先生还年轻，希望不要因为一些小事毁了自己，不值得。对了，孙黎女士找你。养好了伤去见见她。”

听到这个名字，释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立即又平复下来，一脸笑意地看着汤玛斯说，“铁银出了点问题，不知道局长能不能派个人帮我维护一下？”

“出了问题？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出问题，如果他能出问题，释雷先生估计能跟上帝见好几次面了。”

“很不幸，他真的出了点小问题。”

“一定是你没把当成不一般的机器人！把他当成机器来看待的话当然会出问题，你要知道，我们制造他的时候是按照一个人类去设置的，你把他当机器，当然会出问题！”

“是吗？”释雷若有所思。

“当然，早就劝告过你。哎，不过事已至此，你把铁银带给大卫，让他看看吧，不过我再敬告一句，不要把他当成机器，要把他当成人。”

释雷耸肩，心想，现在是当成人了，还当成不一般的人了。

回到家的时候，段大平躺在沙发上已经睡了，这小子竟然没有半点不适应的反应，吃得好睡得好，吕显宝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释雷把吕显宝喊到房间里，对他说，“我们去大卫那里一趟。”

“干什么？”

“你现在这样子活动不方便，让大卫给你把皮肤装回去。”释雷拍着他的肩示意他宽心，又指了指床的一边说，“你去躺会儿吧。”

吕显宝受宠若惊，看着他确定他说的意思，释雷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用睡，如果你不想躺下来的话，也可以自由活动，好了，你随意，我去洗澡。”

他说完就拿着衣服去了浴室，吕显宝一个在房间又呆了片刻，等完全意识到释雷说的是什么之后，高兴地在原地跳了个圈，一蹦老高，头差点撞上天花板。

他一高兴就忘了形，想往床上一倒，结果没算好距离，轰地一声摔在地上，整个房间颤了两颤，把睡在客厅的段大平吓了一大跳。

释雷从浴室冲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四面朝天仰在地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似乎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他的嘴边还挂着一个奇怪的弧度，释雷自动把那弧度理解成笑容。

他走到吕显宝身边，俯视着他问，“你更愿意躺地上？”

吕显宝对着上方突然出现的人脸，那张脸确实很好看，英气十足，也许是前一阵吃了太多苦，下巴比以前略尖了一些，加上刚洗过澡，湿漉漉的头发都黏在那张帅气的脸上，还有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吕显宝的脸上，这感觉有种让人着迷的诱惑。

吕显宝看着那脸呆了很久，然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下抱住释雷，他很想紧紧抱着他，但是担心用力过猛，伤到人就不好了。

释雷拍了拍他的背问，“你现在怎么情绪这么多？”

吕显宝没有回答他，只是面对着他，突然舔了一下他的脸，被舔的地方，一个小水珠顺着他的舌尖溜进他的嘴里，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但光靠想的也知道，一定是很美的味道。他有些沉迷于现在这种感受，又瞄准另一颗水珠，快准狠地吐出舌尖，一边舔一边还不忘回答释雷，“我的情绪一直很多。”

释雷被他的动作折腾得有点不自在，推了推他说，“你哪儿来那么多情绪？”

“就是多，非常多，一看到你就多得控制不住。”

“适可而止啊你！要不是我受了伤，保证立马办了你。”释雷用力推着他。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当初吕显宝顶着一张从头到尾看上去都是个正常人的模样，他却总是把他归到非人类那边，现在，他连个普通人的皮肤都没有了，他却还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来对待。

两人最后是抱在一起度过的晚上。释雷很快就睡着了，一开始他牢牢揽着吕显宝的腰，后来不知是冷还是怎么回事，一直睡不安稳。吕显宝的手本来也是搭在他的腰上，看他睡得不舒服，就抽回了手，把所有被子都给他盖严了，然后隔着被子抱着他才好一点。

吕显宝在夜里睁着大眼，一会儿看看释雷的睡颜，一会儿又看看天花板，觉得这一切来得有点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