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很幸福，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又觉得有些伤感，他没有一个正常的身体，来拥抱属于他的幸福。

他有作为人的所有缺点，最直接的就是体现在贪心这一点上。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想着能守在释雷身边就好，可是现在，他很想很想知道和释雷拥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那一定是拥抱着全世界的感觉，他想。

他俯下身，亲了亲释雷的脸，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拥有就能拥有，不过他可以向大卫提一下改善的意见，譬如给他装个触觉感受系统。

第二天天一亮，释雷就醒了，睁开眼的第一秒，就看到吕显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他摸了摸脸，问，“看了多久？”

“一夜。”

“厌不厌？”

“不厌。”

释雷笑着敲了下吕显宝的额头，然后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嘱咐他，“等会儿去大卫那里，关于R国的事情不要说多余的话。”

“好。”

第五十五章：死后（三九）

大卫看到铁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他扒了吕显宝用来掩盖的衣服，一具银白色金属机器就展现在他面前。他绕着铁银转了几个圈，啧啧不已，发出数声感叹之后，不解道，“怎么搞成这样？都被扒了皮。”

吕显宝觉得有点耻辱，大卫的所作所为让他觉得自己被当众被脱光然后被人欣赏，末了再做出‘身材这么差’的评价一样。释雷也有点不高兴，大卫一检查完，立即拿起衣服给吕显宝重新包上。

“释雷先生，这个我倒是能修复，而且花费不了多久，大约一个礼拜。”

“嗯，那好，一个礼拜后我来取。”释雷说完就看了眼吕显宝。

“释雷先生，汤玛斯局长托我转告你，孙黎女士找您可能有重要事情，您还是尽快去见她比较好。”

“谢谢通知，铁银交给你了，麻烦你尽快修复他。”

“嘿嘿，这是我的工作，我会尽力的。”

大卫把释雷送离开以后，再踱回来时再次打量着吕显宝，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吕显宝被他看的不自在，不停扭着脖子，躲过他的视线，忽然听到大卫突然笑了一声，接着就听到他自言自语道，“有点儿不一样了，有意思。”

吕显宝问他，“什么不一样？”

大卫好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开口接话，竟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又慢慢往前移了一步，看着吕显宝的脸问，“你是在跟我说话？”

“是。”吕显宝回答，他觉得大卫的反应有点过激了，不过是说了句话而已，大卫的表情好像见了鬼一样。

“上帝啊！你竟然知道主动接话！这真是……太了不起了！”大卫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吕显宝十分奇怪的看着大卫的一举一动，有些不了解他，什么主动不主动对于他来说都只是正常人应该具有的能力，这也并不是他关心的范围，他现在想要的只是希望大卫给他装一个能感受到触觉的系统，于是开口问道，“你能不能帮我装上触觉感受系统？”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自然的，也没有觉得有什么违和感，但是他的这句话让大卫再一次跳了起来，他大叫着问，“你是在提要求吗？你刚刚是在向我提要求吗？”

他的反应越来越超乎吕显宝的意料，搞得他莫名其妙，他一头雾水地回道，“是。”

“我的老天！这这这……太让人吃惊了！机器人竟然会主动提出要求！天哪！我必须要告知汤玛斯局长！这简直是震惊世界的奇迹！”大卫大叫着跑出实验室，吕显宝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越发不理解。

吕显宝一人留在试验室，没什么可干的，就想随处溜达溜达，刚要抬腿竟让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大卫好像启动了什么让他失去自由行动的自由了。

他有些愤懑，这样莫名其妙剥夺他的自由实在是很让人不爽。

没多久，大卫领着汤玛斯急匆匆走了过来，吕显宝还记得汤玛斯其人，这个人没给他留下多深的印象，高高瘦瘦的一个老头，看着阴谋诡计很多的样子。

大卫领着汤玛斯匆匆走到吕显宝面前，对他说，“你把你刚才说的，现在再说一遍。”

吕显宝看了看汤玛斯，视线最后停留在大卫的脸上，用他能表达的最诚挚的语气道，“请您帮我装一个触觉感受系统。”

他刚说完大卫又亢奋了，冲汤玛斯嚷嚷，“局长！听到没！他就是在提出要求！”

汤玛斯按了下大卫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然后沉着声问吕显宝，“是释雷要求你装上个这个系统的吗？”

“不是。”

“你为什么要装这个系统？”汤玛斯继续问。

“我需要体验触觉的感受。”吕显宝诚实地回答，其实他一向都是最诚实的，在这群技术人员和释雷面前，他完全说不了假话，他能做到最大的隐瞒就是不说话。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需要这种体验，据我了解，如果装上这种触感，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你就得需要像个人一样处处提防着自己可能会受到的伤害。”

吕显宝不说话了，视线直视前方，像没有听到汤玛斯的问话。

汤玛斯看了眼大卫，大卫立即开口道，“我们没有这个系统，这种没有意义的系统的系统不在我们研制范围。”

“为什么没有意义？”吕显宝问。

他的这个问题只是个很普通的问题，但汤玛斯和大卫好像不能接受一样，两个人对视一眼后，大卫再一次不能自已地跳起来，大叫，“局长，你听到了吧？他会自己问问题！真的会！”

汤玛斯点点头，陷入沉思，吕显宝看他俩这个样子，完全忽视掉自己，有些不耐烦，于是在边上提醒道，“你们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没有意义，我需要这个系统，它对于我来说是必须的。”

大卫一脸兴奋，但还是和吕显宝解释道，“有意义和没有意义是出于我们的考量，和你本身没有太大关系。”

“这是我需要的，有没有意义难道不是应该由我来断定吗？”吕显宝和他争辩，大卫毕竟不是释雷，他必须对释雷惟命是从，可不意味着对任何人都要表现得跟头小绵羊似的，关键时刻，特别是关乎自己切身幸福的时候，他必须要努力争取。

“局长，他竟然还能提出质疑，你听到没！喔！他在质疑！”大卫一声惊呼，似乎是被惊异地不成样子。

汤玛斯点头，说，“大卫，你跟我过来。”说着领着大卫走到吕显宝隔壁的房间。那是个专门用来讨论问题的讨论室。

吕显宝看着他们走进去，心里不由得开始疑惑起来，特别是大卫的反应，已经让他十分不解，于是就格外留意那边两人的举动来。

他有良好的听力，汤玛斯和大卫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讨论室里传出来。他听到大卫激动的声音先传出来：

“局长，他是一台能思维的机器人，这已经超过了我们所有的设定了，他是一台了不起的机器人！这种机器人哪怕再过一百年都不一定能研制出来，他绝对是了不起的！”

听到这个，吕显宝特鄙视大卫，心想他是个人，当然能思维，跟大卫等一拨蠢人做的那些个假的要命的机器人是根本不同的！

那边安静了很久，除了大卫兴奋的呼吸声，吕显宝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过了很久，汤玛斯的沉吟声才传出来，他说，“大卫，把这台机器留下来，好好研究研究，到底是哪个部分让他能自主思维的。”

接着是大卫有些疑虑的声音，“可是，释雷先生一个礼拜后会来取回铁银。”

汤玛斯不耐烦的打断他，“这里有这么多的铁银，六号七号十号二十五号，随便给他派一个，现在这台一定扣下来。”

“可是……现在这台有他和释雷先生的共同记忆，到时候被发现了要怎么解释？”

“他过来领回去的时候就事先解释，铁银记忆系统出了故障，以前的事情记忆系统没保存下来。”

“局长……这样做是不是……”大卫有些迟疑。

“别想太多，孙黎女士不是刚好有任务让他去做吗？也许他能重新带出来一台能主动思维的机器人。你只要给我把外面那台铁银为什么出现这种变化研究出来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吕显宝震惊不已，他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研究自己，目前也不想管这么多，他更挣扎的是大卫会让另一个机器人代替自己，守在释雷身边，这种事情怎么能发生？！他才刚刚告诉释雷自己爱他，现在莫名其妙就这么被替换了，让他怎么甘心？！而且，如果释雷一直不发现，那他岂不是可能一辈子都再见不到释雷了？

吕显宝光想想就觉得没办法接受，他一直盯着讨论室，看到大卫和汤玛斯走出来，立即愤怒地朝他们大喊道，“放开我！让我走！”

大卫朝他友好地笑，“走？你要去哪里？”

“这是我的事！”吕显宝怒气冲天，根本不想回答大卫。

大卫继续笑，好像吕显宝此时的举动显得多么可笑一样，“你不说我就不会放你走。”

吕显宝挥舞着双臂，很想挣脱双腿的束缚，在这里他一刻都呆不下去，他想立即见到释雷，立即告诉释雷他有自己的灵魂，而不单单是一台机器。

大卫没等着他的答案，自己回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直都是和释雷先生在一起，要走的话也是要去找他对不对？听说释雷的口味独特，你该不会对他……哈哈哈哈，天啊！这要是真的，我估计我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家，而且没有一个人能超越我。”

吕显宝没理他的癫狂，还在挣扎，大卫自己笑了一会大概也觉得没有了意思，然后正色道，“你还是跟我走吧。”

说着朝汤玛斯点了下头，绕到吕显宝背后，关掉他的电源，然后带上吕显宝往更里面的一个实验室走去。

吕显宝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前，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恐慌，他不知道再醒来的时候，释雷会不会已经带着冒牌货回家了。

第五十六章：死后（四十）

释雷抽空去见了一次孙黎。

孙黎是他的顶头上司，四十来岁，一般有什么任务都是她直接下达给他的。这个女人拥有魔鬼的身材，凹凸有致，野性十足，黑黑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嘴角有一颗痣，笑起来那颗痣就把所有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这个女人思想也开放的很，十足的西方化，一有时间就混迹在夜店里，和各类形形色色的男人勾搭在一处，释雷看不惯她但是理解她，都是一类人，总想着能快活的时候尽情快活，指不定哪天就没有机会逍遥了。

孙黎一开始选中释雷跟在自己后面的一个原因就是，她很欣赏释雷，除了任务上的欣赏，还很想欣赏他床上的行动力，只不过她没料到的是，等释雷已经被编到手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选了个gay。

为这孙黎有段时间想着法子勾引释雷，就不相信对自己这么有魅力的女人竟然没有感觉，可是释雷确实没法跟她做出点什么来，有一回竟然直接对着她的身体吐了！

孙黎有时候很郁闷，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喜欢男人呢，但她也不特别纠结，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才最重要，其他的根本算个P。

这次她来找他，是为了正事，释雷在咖啡馆看到一本正经的孙黎时有些吃惊，他印象中她都是怎么风骚怎么打扮，从没见过她一身黑色西装黑色眼镜的装扮。

“头儿，发生什么大事你就成这幅德行了？”释雷笑嘻嘻地坐到孙黎对面，有些时候，他更愿意把孙黎当成长辈来看，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呆在身边的人总是更换不停，认识最长且在认识的人中活的最长的就是她了。

“别跟我嘻嘻哈哈的，最近遇到了点麻烦。”孙黎难得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眉头都能夹死苍蝇。

释雷立即收回笑脸，满脸凝重地看着孙黎，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释雷只看到过一次，然后那次就发生了轰动世界的大事，一个恐怖组织毁掉了一座城市。

现在这时候，孙黎露出这种表情，释雷隐隐觉得可能是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了。果不其然，孙黎搅着面前的黑色咖啡，良久才开口说，“我需要你去暗杀一个人。”

释雷以为是什么大事，听了她这句一下就松下口气，暗杀这种事情他不知做过多少回，并不算很难，可是孙黎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释雷一下又悬起心来，他问，“谁？”

“一个恐怖组织的头目，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正她，得到的最新情报是她已经进入了我国，我担心她接下来可能会有什么举动，危害到我们国家。”

“有关于他的信息吗？”

“有，我们正在收集，到时会有人把最全面的信息送到你手里，你在此期间好好养伤。”

“嗯，”释雷应了一声。

孙黎突然有些急躁，担心地说，“这个组织不是一般的组织，你一定要在他们有所行动前把首领杀掉，千万不能出错。”

“嗯。”

“对了，你和那机器人相处的怎么样？能不能提前完成任务？你总在M国我不放心。”

“嗯，应该算还行。”释雷喝了口咖啡，有点发苦。

“什么时候让我看看那个机器人？”孙黎看释雷明显是敷衍的样子有些奇怪。

“他出了点问题，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你再看吧，不急于这一时。”

“也好，好好照顾自己，”孙黎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实在适应不了机器人的话，我就找人来接替你。”

“暂且不用。”释雷搅一搅咖啡没有抬头，拒绝了孙黎。

这让她颇感意外，当初他是那么不愿意，现在倒能接受了。她笑了笑，环境改变一个人也不是没可能，她再次拍了拍释雷的肩膀说，“我先走了。”

释雷看着桌子对面已经凉掉的咖啡，又看了眼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苦笑了一下道，“每次一起喝咖啡都是我付钱。”便买了咖啡的单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段大平正在学习M国语言，他给段大平找了个家庭教师，这样看上去，这个家普通的和正常人家里没任何区别。

释雷在家的时候家庭教师不会上门，就剩段大平和他两个人住，段大平问他吕显宝去了哪里，他也懒得搭理他，他的态度让段大平有些不安，胡思乱想着是不是那个人出了什么事。

于是他就老想方设法缠着释雷询问吕显宝的事情，几次缠得释雷想揍他一顿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不过看到段大平那张略显稚气的脸都没下去手。

他把段大平带在身边的重要原因就是不想他死，也不是他突然善心大发，而是曾经有一回他误杀了一个人，段大平长得和那人有点像。释雷没去调查段大平是不是和那人真的有什么关系，反正带在身边能救一条命，就当给他所有误杀过的人们一个说法，也可以当做一种忏悔。

当然，他也看出来段大平似乎对吕显宝更感兴趣，他想，要是什么时候自己不在吕显宝身边，段大平在他身边总比其他人要放心一点。

一个礼拜眨下眼就过去了，释雷准时回到大卫的实验室，他还没走进实验室，单在实验室外面隔着玻璃就看到他的铁银站在那里，看着他。那真是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每个棱角都显得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