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贼门历史悠久,从五百年前就分为南北两系,系下门派众多,因为为盗,所以大多数门派隐秘分散,各自有各自的势力范围,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咱义偷门是南系的显派,虽历代弟子稀少,但无论是偷计、武功各个都是贼门里首屈一指、响当当的人物。师伯柳暮烟举止文雅、相貌堂堂,江湖人称雅盗柳公子。师父江聪,义偷门第36代掌门人,除谨遵门规非官不偷、非富不偷之外,还约束自己一天仅偷三次。师父三道九流无所不知,诸子百家无所不晓,真正的博闻强识!为人又义气,江湖人称义偷小诸葛。“在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某个小贼向另外一个小贼激情演说道。
另一个小贼,一双翦水瞳闪着求知的光芒,唏嘘道:“贼门里也这么多道道,原来师父这么厉害。”“那是当然!”某小贼舔舔发干的嘴唇,见忽悠的效果不错,续道:“盗门每五年举行一次盗王大会,天下的贼门弟子都可以参加,各位凭偷计、武功、计谋来争取盗王之位。获得盗王称号的人会得到一块表明盗王身份的白玉牌,关键时候只要亮出白玉牌,莫说贼门中人,就是黑白两道都会礼让三分。”
“盗王之位好是好,可也利益越高风险也就越大吧?墨白并没被他那番话忽悠的完全不知东南西北,尚保持着清醒。江城愣了一下,而后嘿嘿嘿的笑,搂着许墨白的肩,晃着白牙:“不愧是我江城的师弟,两个字‘聪明’!每次盗王大会一开,贼门就元气大伤,不是死于同道手中,就是死在朝廷鹰犬的刀剑下。所以啊,命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做那劳什子盗王,也照样偷得开心不是。”
“江城,你是什么时候拜的师?”
“咦?我没跟你讲过我从小就跟着师父了么?”
“那你同师父……”
“像父子对吧?我以前也这样认为。可他说我是他在城边捡来的弃婴。”
“那个……对不起”
“哎呀,有什么呀,现在过得好不就行啦,又多了个师弟,就像有了个弟弟。”
“……我比你大,好不好?”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各种药的调补下,许墨白的身子完全康健了,身子康健了也就代表着他将告别了那渴了,有人端茶递水以润喉;饿了,有人好饭好菜来伺候;烦了,有人说书耍宝能解闷的安逸生活。在江城只言片语里,墨白可以预见以后的生活将会是怎样,他不怕吃苦,因为肉体上的苦跟心里的苦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而最重要的是,他也许将由此摆脱那种被人左右、不得自由的生活,他将重新开始……
偷是一种生活门道,也是门技术,而对贼来讲最大的成功就是把这门技术给玩成艺术。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常言道:“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成为一名出色的义偷要比成为一名成功的贼难的不是一星半点,除却偷技、武功还要修习风水学、医术、鉴赏学等,路漫漫其修远兮,也许前路比想象中还要艰辛。
江城最是无谓,颇有些“请尽情来劳累我吧”的犯贱倾向,比如说,双脚倒挂在树干,尽力地将上身合到腿上,一上一下做三百来个,跳下树略歇一歇还能再扎一个时辰的马步,练一个半时辰的轻功步法,完了还有气力劈材做饭……
跟头怪物似的,许墨白苦兮兮地看着轻松的江城,心中直犯嘀咕。单单一个倒挂金钩,只做一百个,他就己浑身酸软,气喘如牛了。许墨白平时虽一副不争不抢淡泊模样,此时却有些少年心性、争强好胜了,生怕被这个小自己一岁多的师哥看轻了,就算不如他也不能差的太远,非要勉强自己同他做的一般多,不然就不吃饭不睡觉。
晚上的时间是墨白最爱的时间,这个时间不用倒挂金钩、扎马步、练步法、习武功。江聪会在书房点上蜡烛,摆上茶点,讲演一些风水、古董、医学偶尔还会插讲一些在江湖上有趣的见闻以及各地的风俗,这让墨白学了很多以前学不到的知识、长了不少见识。江城却无如许墨白那么有兴趣,要么一口一口抿着茶打着哈欠要么塌着眼皮眼珠左右乱转……江聪对此表示很不爽,讲演过后,江城顶着一头的包,对墨白小声嘟囔道:“师父一天不敲我脑袋就会手痒痒,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哪一天师父规定自己一天只敲我四次,就像他规定自己一天只偷……”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师父在背后阴测测的笑:“小子,做梦还没醒的吧!”……于是江城头上有多出几个包……
10.我就知道你不会只对我好
江聪虽看起来没心没肺,训练时玩似的折腾两个徒儿,但于细微处还是可以看出他对这两个徒儿的关心疼爱,比如说,这准备好的腾着热气散着药香的既可以解乏又能强健体魄的药浴。江城三下五除二脱光自己的衣服,一头扎进这大浴桶,舒服的直叹息。泡了一会儿,江城半眯着眼看向对面的浴桶。咦?墨白怎么还没来,这水都温了,莫不是怕羞吧?这样想着,江城恋恋不舍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床是这么可爱可亲的东西,墨白把自己摔在床上,烂泥一样的软在上面。向来睡眠清浅的人多久不曾享受到这挨着枕边就能睡着的愉悦了?满足的就算现在有人拿刀抵着他,他也不会动。
就在墨白快要睡死过去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察觉出有湿凉的物事正揉捏着自己的腰间、慢慢地向下……墨白心中“咯噔”一下,不堪的回忆海潮般涌入脑海,顿时又惊又怒,顾不得翻身,抬脚便踢。江城不曾防备“哎呀”一声被踢了下去,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哎呦哎呦。
墨白腾地坐起,厉声道:“你想干什么?!”江城委屈无辜地眨眨眼,举着一个小药瓶没好气道:“能干嘛,帮你推拿推拿,省的你明天下不来床,见你睡的熟,就没叫醒你。”本来是打算轻一些,就不会把他给弄醒的,谁知道他累得要死了,还这么警觉。
“……”想想确实是自己草木皆兵了,江城才多大哪里懂得那些弄得那些,就算他懂得弄得,他这样的人也绝不会做那样的事。墨白心中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江城手一挥,满不在乎道:“算了,你这也算习武人的警觉,倒是我疏忽了,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帮你弄弄,你今天练的过了,不舒筋活络一下,明天真的会下不了床的。”
墨白乖顺的趴在床上,江城找穴准确力道适中,特别的舒服。江城抬眼看了看他享受的表情,心想,看不出这师弟还挺争强好胜,不甘人后。原来江城从浴桶中出来,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墨白过来沐浴,卧房里也不见人,直至寻到武场,才发现他正在那里一遍一遍练着自己早已运用自如的武功套路。争强好胜、不甘人后固然好呀,可也要量力而行,不然练伤了筋骨,适得其反,看来啊,以后自己要把握好度,不能让他落下自己太远,当然也不能让他超过自己,要不然他这个师哥岂不是很没面子~
“江城,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墨白有些突兀的问道,江城愣了一下,是不是大概是吧,他那么小就跟着师父在江湖上东晃西荡了,结识的人是不少,可朋友能有几个?同龄的朋友又有几个?馋“伴儿”馋得厉害,碰见几个看得过眼的就对人百般温柔体贴好,叫人舍不下他,就像遇到许墨白之前唐家的三公子、李家的二公子,一听说江城要走了,二话没说回家收拾个小行囊,带上自己心爱的玩具要跟大哥一起闯荡江湖,结果被各自的父母理料一顿,号号哭着被拉回家了,还有京城宋家的四小姐,哭着说等她长大了,一定要江城来接她……
“问这个干嘛?”江城心想,我可不是对每个人都真心好。
“没什么,就问问。”墨白嘴上风轻云淡,心中却低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只对我一个人好……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翌日正午,墨白头顶一碗水,跪在细碎的沙土中如是的安慰自己,不敢挪动身子,只好斜过眼看了看同他一样被罚跪的江城,江城也正好斜过眼来瞧他,歪歪嘴角算是个鬼脸。墨白抿着嘴浅笑,突然觉得被罚也不是那么令人沮丧。
江聪皱着眉看着那一青一白的身影,在一炷香的时间用一根铜丝打开二十把锁,同时躲避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射来的石子 ,许墨白虽然根骨清秀,又有些底子,可到底也是初学者,这样的考验对他的确有些难度,过不了也是正常,只会好生宽慰几句哪里会罚他。可天生贼坯子又跟着自己耳睹目染的江城绝对没有理由过不了关,当他是眼睛瞎了,看不出他在等让着许墨白,还替他挡了几颗石子么?!你以为你这是帮他?不让他看出自身的缺陷和差距,只是害他而已!实在是该罚!两个都该罚!!
11.对你好,以自己的方式
江城不懂这些,只按照自己以为对人好的方式来。比如有几日,墨白休息不好,眼圈很重。当江城知道是让老鼠给闹的,二话没说,当夜就抱着枕头住进墨白里的卧房里,半夜的时候貌似熟睡的江城,忽地弹起,从地铺上窜了出去,待墨白点上蜡烛时,便见江城正抓着一只老鼠笑得阴险狡诈,准备好的黄豆往老鼠屁眼儿里一塞,再拿针线一缝,给放了。墨白看得如摸不着脑袋的丈二和尚,江城却故弄玄虚什么也不说,只打了个哈欠,便抱着自己的枕头回自己房了。
以后的几天,墨白从房中断断续续扫出好几只死老鼠来。原来老鼠被塞了黄豆,膨胀后又拉不出来,憋得难受就逮着别的老鼠疯咬,直至咬死了一窝的老鼠。许墨白听后默默看江城许久,道:“这也太阴损了吧。”江城眨眼,反问道:“难道你捉了老鼠只是说教一顿,不要咬坏家具不要扰人清眠,然后再放了它?”墨白被反问的无言以对,良久哼道:“一刀戳死也给它痛快。”江城笑嘻嘻道:“一劳永逸岂不更好?再说了反正它们都必须死的,你又何必在乎用什么手段。”墨白愣了愣,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江城眼中的清澈是将所有阴暗心思、算计沉淀后的清澈……只要结果一样,便不择手段,这一点同那个人是那么像……
前几天,江聪终于忍耐不住,独自出山大干了一场,偷来许多珍宝,一把古琴送了许墨白,许墨白还想矜持一番,可怎么掩也掩不住,露出大半张笑脸来,师父一转身,便爱惜的抱着古琴一道烟儿的跑进房,弹去了。江城握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挥舞了一会儿,觉得没趣,脚底一滑也进了墨白的房间。
一手支着脑袋,江城细细的看他。墨白原先圆润的脸庞渐渐棱角分明,脱去几分女儿般柔美多出几许男儿英气来。好歹也是风吹日晒了两年,怎么还是小白脸一个?也幸亏是放在谷中,不常出山,这样白衣飘飘再摆架古琴,长手指轻拢慢拈抹复挑,真是浊世佳公子,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呢,这样漂亮做什么贼嘛,要是我直接出谷,纸扇轻摇,拽几句诗词,放到万千少女不在话下,到时只销几句蜜语甜言,哪个不予我所需,大把大把的银子呦~~江城心中这样不正经的想着,眼晴依旧直直的盯着墨白,想的歪了眼神里透出几分不正经,嘴边也绽出一抹邪邪的微笑。
墨白被那样的目光灼的不行,抬眼示意他,他不理就罢了偏还笑而不语,弄得许墨白脸红心又跳的,一连弹错还几个音律,真是懊恼。
师弟是个男儿就这么好看,听他说还有个姐姐,可惜死了,不然也定是个祸水人物,我江城要是有那么好命讨个漂亮的媳妇,一定学汉武帝金屋藏娇,只给我一人瞧,免得让人看见,偷了去。江城凑上前,欲言又止第问道:“墨白……你家里还有什么表妹堂姐什么的吗?”墨白停止弹琴,抬起头。心有灵犀般的想,你要敢说嫁娶什么的,我就打爆你的头。他柳眉一挑:“问这干嘛?”江城呵呵的抓头,果然说道:“不干嘛不干嘛,就是想墨白你都长得这么好看,表妹堂姐什么的一定也不差,讨来做媳……哎呀!墨白你干嘛打我!”
“哼,倒是有个堂姐,你若想讨她也只有结阴亲了。”
“墨白你……”江城捂着肚子怨念不已,这坏脾气和毒舌都跟谁学的呀,谁学的呀,学的呀……
又过了几日,师父看着两个正在修习刀法的徒儿,寻思着总该让他们出去历练历练,于是招呼江城、许墨白上前道:“明天出谷,今天就不再练了,各自好好准备准备。”墨白来这谷中已有三年,还不曾出去过,因江城相伴,日子不算枯燥,可也总不免好奇谷外的云锦城是怎样的景色,听师父这样一说,当真心花怒放,若不是师父在此,只怕要高兴的跳起来。墨白整天同这对活泼跳脱师徒在一起,又没什么烦心事,性情也比以往开朗许多。师父一走,便拉着江城喜形于色:“江城江城,你快告诉我这云锦城有什么好玩好看的?”江城好看好玩见识的不少,却只是跟着师父一起,少了同龄玩伴,总觉得缺少些什么,虽然知道,这次出去是去历练而非游玩,但因有了墨白的相伴,也兴致高昂:“云锦城最繁华的地方要数福贵大街,其中店铺林立,摊位满街,四方客人云集,游人如织……”江聪走远回过头,看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江城许墨白,笑着摇摇头,没见识的小子们。
12.出谷喽~~
墨白情绪高昂,骑马跑在最前方,江城尾随其后,看着那雀跃的身影,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宠溺的笑。
清晨时出发,到了云锦城已是中午,正好赶上饭时。墨白是按照师父的嘱咐易过容了,本来嘛,他长得就俊美,又气质温文,吸引太多的目光,他自己被人这样看惯了不觉什么,可江聪和江城是贼,做贼心虚就会太过警觉,这么多得目光射过来,虽然知道那不是看自己的,但依旧感觉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凉在城门看一样,再一个做贼的长得这样引人注目怎么方便下手行窃,就像江聪的师兄柳暮烟,各方面都不比江聪差,可就是一个长相问题无缘掌门之位,所以,相貌好在有些时候并不一定是好事~
刀尖上行走的江湖人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给干掉了,所以啊,要在能向享受能讲究的时候尽最大限度享受讲究,这样才不会在临死前记忆倒放的时候后悔原来自己这般对不起自己。江聪如是对两个徒弟感叹,所以他宁愿在城中最好最大的客栈只剩下两间上房的情况下,委屈江城、墨白睡在一间房,也不愿意去城中第二好第二大的客栈定三间房。江城撇撇嘴,表示这是骚包土乡绅做法,结果就吃了江聪一个爆栗,当下连眼色都不敢同墨白使了,墨白抿着嘴笑,江城就是这样贱兮兮的样子才好玩,明知道师父是个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既好面子又常有理的人,还非要点破师父找的借口引来几个爆栗心里才舒坦。
解决完一顿大餐,江聪摸着微微鼓起的肚皮,心情大好,山上的苦行僧生活是人过的么?!歇了一会,江聪站起身道:“下午好好玩去吧,明日可要干正事了。”正合墨白心意,师父话刚说完,他便拽着江城一道烟跑了。
首先去的一定是福贵街,即使是午后,街上行人依旧摩肩接踵,吁气成云挥汗若雨,拆字算命的、杂耍卖膏药的、摆摊叫卖的,点心小吃的,真是好不兴头!墨白鲜少来这样喧闹的街市,当下被人挤来挤去,寸步难行。江城却一条游鱼入江,在熙攘的人群穿来穿去,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儿,这可急坏了许墨白,一脑门子汗的大喊江城的名字,可人潮滚滚,即使有回应怕也听不见吧,墨白定了定神,在不远处一家店铺门旁静静的等待江城发现他把自己给弄丢了这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