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沙川——七里弥望
七里弥望  发于:201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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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西方帝国秦西内外忧患,于是派使者偷偷来到盟国易水城请求援助,此时的易水正是政权交替局面未定的时期。

黑色曼荼罗,被诅咒的魔花,象征不可预知的爱和死亡,几十年前消失在月沙川,如今又重现人间。

曾经的恋人再度相逢,往昔的承诺与甜蜜都已成浮云,只剩下算计与杀戮。

一对别人眼中奇怪的师徒,一个风族祭师,一个被遗弃的王子,深陷政治漩涡之中。爱与恨,纠缠不休。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青沫奴伊银古 ┃ 配角:易昭易舒 ┃ 其它:

1、

夜深人静,易水城东郊外,万松书院,一道黑影掠过高高的围墙,绕过亭台楼阁,轻车熟路穿行在葱茏的古树间,夹杂着大海独特味道的夜风擦身而过。熟悉的小院内,黑影单脚点地,旋身上树,转瞬隐进了浓密的树叶樷中。

古木掩映的偏僻小院里,借着灰色朦胧的月光能看到屋内书房朴素简单的摆设,临窗紫檀木书案上,随意堆着几本黄旧厚重的古籍,和几张墨迹尚未干涸凌乱摆放在一边的字帖。

阵莫名的风扫过,于是这些写着奇怪字符的宣纸洋洋洒洒四散在了地上,破旧的书页哗哗的翻动,银古白色的发丝在风中混乱纠结。他略带疲倦地丢下手头的古书,貌似不经意间抬头,盯着窗外大片大片树叶斑驳的阴影处,细致的脸似笑非笑。额头上紫色琉璃在烛火摇曳中发出迷离的五彩流光,躲在暗中的人看得痴了。

风停了,银古偏过头,顺手拈起搁在一边的麒麟镇纸,放在手心漫不经心地把玩。很快,手上空了,不远处,伴随着几声轻微的闷哼声,两三片树叶晃悠悠地飘下,书房的主人嘴角悄悄上翘,目不转睛若无其事地又翻过一页书。

片刻后,黑影无声无息地飘进屋内,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室内淡淡的檀香中迅速弥漫开了,银古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明灭不定的烛火中,黑衣人扯下脸上的蒙巾,现出一张清秀男子的面容。

“师傅。”年轻男子恭恭敬敬立于书案前,声音不高不低,凌厉而倔强。

“青儿,你。”银古叹了口气,放下古书籍,认真端祥眼前多日不见的徒弟,欲言又止。多年前他动用了古老禁忌的风术法,从月沙川血海中抱回了这个曾经气息奄奄的少年,连续昏迷了好几天后,他竟然奇迹般活了下来。

这个孩子总是阴郁地站在灰暗的毡房前,看银古给那些部落游民们吟唱温和婉约的异国曲调。不管他的过去如何,银古还是很喜欢这个沉默寡言但是极聪明的少年,便决定将他收做自己的徒弟,另取名青沫。

部落的生活平淡而安逸,银古倾囊传授,青沫也学得极快。尽管身形日显消瘦神色憔悴不堪,银古还是执意离开了沙漠边缘绿洲,带着徒弟来到易水这个海边繁华的城市。这里各地往来商人极多,鱼龙混杂,不同的文化在此交融汇合。

银古被频繁邀请入宫弹琴,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得到贵人相助,进入了万松书院。这个书院拥有全大陆最丰富的藏书,各类珍贵的古书籍尤其繁多齐全。

虽然青沫外貌有着某些异族人的特征,精致立体的五官,琥珀色眼眸,一头漂亮的栗色长发,但是身上流着一半易水城民血统的青年,很快融入了这片常年吹着温暖海风的土地。

银古大部分时间都在茫茫浩瀚书海中,研究那些鬼画符般字样而且纸质发脆的古书籍。青沫很少出现,偶尔现身,也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银古身后。

他多少知道青沫在五皇子手下做事,五皇子易昭和二皇子易舒明争暗斗了很多年,那些政治上隂暗丑陋的一面,银古曾经身处其环境,再清楚不过。年轻气盛时,也曾大权在握,一手撑天,如今子民们都不在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背负整个族人的命运云游四方。

沧海桑田,昔日意气飞扬的年轻祭师也渐进暮年,不再过问政事,青沫更少提及。但是见到眼前一表人才长大成人的爱徒,他还是非常高兴的,放下手头的事,走到里屋取出自己酿制的药酒,拉着青沫到小院花梨木几边坐下,几簇紫竹林在夜风中微微晃动,师徒二人小酌了几杯。

“师傅,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月沙川?”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夜凉如水月色朦胧,一望无边,死一般寂静的沙漠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青沫放弃了攀爬,绝望地躺在血海中,慢慢的失去知觉。

“我记得,我曾经回答过你这个问题,”银古转头望了一眼今晚看起来很异常的徒弟,不动声色的回道,“我正好经过那一带,循着风中强烈的血气味儿找到了那里。”

“师傅,徒儿一直不明白,我怎么会记不起在月沙川以前的事了?”青沫轻欬了两下,偷偷抹去嘴角溢出来的血。

“或许那几天连续发烧昏迷,失去亲人的打击过大了罢。” 银古心惊,垂下眼帘,伸手又给青儿倒一杯药酒,头也不抬地说道。等了一会儿,对面的人都没反应,一抬头,一双闪烁不定的眼睛正盯着他,银古镇定地将酒杯推给青沫:“青儿,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青沫撇开视线,看向满墙的青罗: “没有。”

“忘掉以前重新开始,未必不是件好事。”

“秋天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去北方大陆吧,师傅,或许那里有你要找的东西。”一阵沉默后,青沫捂着痛如刀割的胸口,仰头喝下一杯味道奇怪的药酒,双眼迷蒙地望向擧头赏月的师傅,轻轻地说,“如果一切还都像现在一样的话。”

听到后半句,银古难以察觉地轻颤了一下,转过身,微微抬起头,仰视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徒弟,习惯性伸出手,触摸那张英俊苍白的脸庞。青沫楞了一下,但是很快闭上眼睛任他抚摸,自从来到易水后,师傅就有意无意的疏远他。

“这里也是你的根,如果可以,师傅希望你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家。”

青沫一把抓住他准备离开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吻了吻,强忍眼中愤怒与失望:“师傅,你还是要扔下我吗?”

银古抽回了手,低头不语。阵阵夜风中,宽袖翻飞,纤秀的身形越发显得单薄。

月落星沉之际,青沫摇摇晃晃回到西苑住处。福伯和小弥看到安然归来的公子,总算松了口气,服侍他上床歇息完毕才相继离开。

青沫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梦境中,迷宫一样的花园里,小男孩和侍女们走散了。他独自毫无目,穿过一片荒芜的废墟,走过一条杂草丛生阴暗的小巷,前面赫然出现一座精致的玫瑰城堡,花香浓郁,彩色蝴蝶四处翩跹。绿色藤条编成的吊篮上睡着一个美丽少年,长长的金发落在地上,斑驳的阳光下,皮肤白皙干净得几乎透明。像是受了什么感应一样,他的睫毛微颤着打开了,一双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

“好漂亮的小男孩阿,”他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摸了摸男孩的脸,“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屋外一阵喧闹声,“砰”房门被干脆利索的撞开,一个穿着和服的少年风风火火窜进内屋摸动了动眼皮子,转向床内侧继续睡,少年一把掀起被子,青沫被突然而来的凉意,激得一个抖擞。那人爬上床拉扯他,嘴里念念有词:“伤哪儿了?”

昨晚行动行动结束后,独自去看望了师傅,回到住处,刚合上眼就被人瞎折腾,再好的内涵也怒了,青沫吼了句“男女授受不亲,”一掌拍开眼前的人,愤愤然下床,闻声赶来的福伯吩咐小丫头端来洗漱的东西。少年楞了一下,当即大大咧咧地趴在被子上,拍床大笑不已。

青沫收拾整齐,走出房门,站在廊檐下,抬头望天,西边厚重的云正慢慢的笼罩过来,遮掩了午后灿烂的阳光。廊拐角处,少年姿势慵懒地靠在走廊雕花柱子上,廊外一棵桃花开得正盛:“你昨晚受伤后,去了哪里?”

青沫身形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去见一个旧识了。”

“你这个旧识不简单阿,明明昨天晚上受了极重内伤,现在却毫发无伤,生龙活虎。”少年扔掉手中的桃花,眨了眨眼,一脸明媚,“刚刚我在你身上闻到了酒香,里面有一味药,这味药已经失传多年了,我只听我的母亲讲过她在多年前 见过一次。”

“你跟踪我?!”疾风扫过,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卡住他的脖子,青沫一个字一个字,恶狠狠地警告,“不要管你不该管的事,风鸟院花月。”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会吃了他不成?”花月艰难地喘口气,嘴角勾起,轻蔑地哂笑,“一个老学究而已。”

青沫没再说什么,收回手,转身就走,花月在他身后暴跳,“喂,老子担心你一个晚上了,好歹说句话!”不远处野荷塘边石阶上,小弥快步跟上向院门走去的公子。

“都准备好了?”出了爬满蔷薇的院门,青沫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恩,都安排好了,”小弥毕恭毕敬,随后试探性地问,“公子,这个花月很缠人。”

“我知道,我会解决他的,在我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青沫只身离开之前,细心地叮嘱。

易昭和易舒是众多皇子中最有实力,而且甚得老皇帝重视的两个儿子,矛盾由来已久。老皇帝病重,不久前下了召,要在近些日子册立太子,以他们二人分成的朝中两派关系也变得异常紧张,老皇帝眼皮底下不敢如何,背后早已斗得如火如荼。青沫是易昭手下第一杀手,昨晚暗杀任务,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高手,死伤惨重。

街上来往的人很多,易昭府邸前停了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一男一女相继进了守卫森严的朱色大门。青沫眼尖,立马收回伸出小巷脚拐进另一条小巷,转到无人处翻墙而过。

易昭府邸后花园里,到处种满了瑶草琪花,几个老仆人正忙碌着浇水松土,没有注意到有人从墙外进来。青沫悄悄地离开了,沿着怪石林立的小径走去。一边漫无目的的走,一边寻思着昨晚在易舒府邸附近的那场恶战,哪里出了差错,易舒竟然一大早气势汹汹直奔这里了。

跟着易舒身后进入府邸的那个白衣女子,就是昨晚他快要得手的时候,斜刺里杀出的神秘高手。仅剩的几个杀手杀出重围,擭着花月安全撤离后,青沫陷入了重围。刀剑火把的中心,他越过黑压压的人头,看见了不远处,站在阁楼临窗衣着华贵的易舒,和他身后悠闲摇着折扇的青衣书生。果然,易舒非常看重这个书生谋士,安排了这么多人手保护,易昭想要除掉这个书生是有道理的。为首的白衣女子不知道什么来路,剑术诡异奇特,飘忽不定,剑身更透着森森的寒意,招招隂狠无比,直逼要害,以致青沫疲于应付,颇为狼狈。

他被逼到墙角处,一道剑光闪过,下意识抬手想要挥剑格挡,整个人已经被强大的剑气掀飞,重重地撞在墙上,摔在了地上。一群等待多时的杀手准备乘机一拥而上,白衣女子伸手阻止了,冷冷地盯着趴在地上的男子。青沫狠狠的吐了口血,一瞬间的恍惚,在那个铺天盖地的沙暴中,出现在他视线中背着竖琴的异族男子。

他勉强撑起身,面对着几步远处持剑长身而立的清冷女子,抹去嘴角的血迹,客气的说,“多谢了!”。

女子点头,青沫深吸一口气,伸掌运功,右手现出一把长剑。这是他出师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使出这把风鸣剑。风剑过处,飞沙走石,落叶狂舞,那帮杀手纷纷摔飞了出去。白一女子吃了一惊,连连退了好几步后才稳住身形,但是很快,冰冷的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轻笑,挥剑上前,一黑一白的两人再次缠斗在了一起,一时间难分胜负。

黑暗的阴影处,冷不丁,几个小石子从某个角落里飞出。白衣女子闻到凌厉的风声,利索地反手劈落了其中两颗,另外一颗精准击中了女子的肩部。剑的去势随之被迫偏离,青沫不再恋战,趁机后退斜掠上了高墙,迅速消失在易舒府邸附近大片大片额树丛阴影中。

2、

青沫走出小径,穿过一片紫竹林,前面出现一池慵懒的睡莲。对面池边草地上,几个花枝展招的小丫鬟追着小男孩跑,不知名的野花丛中,三两只蓝色蝴蝶翩跹流连。

远处的亭子中,一身素色道服头,头戴黄冠的皇妃素夕靠在栏边,嘴角含笑,安详地看着嘻嘻哈哈的孩子。青沫掠过池面,走到亭内,请了安。素夕自从入观后很久没见到他了,很高兴,招他一起坐坐。

许久,素夕才把视线从小世子转移到对面的青沫身上,“花月那小子没少给你惹麻烦吧?这孩子自小骄横跋扈惯了,就像当年的。哎。”她忽然有点感伤,不再说话,端起木几上新泡的茶,轻抿了几口,“这孩子命苦。”

青沫默然,花月的身世,他也曾在府邸下人口中听人提起过,花月的母亲就是远嫁扶桑的玉华公主,夫家是当地声名远扬的风鸟院流派,族中历来由修为最高的女性当家主,未成年男孩前必须穿女装习练琴气书画舞蹈,以修行本流派的弦舞术。

多年后,玉华不明不白的死了,夫家一反常态,不做任何解释。这让老皇帝很恼火,但是又不敢和在扶桑有着强大势力的花鸟院流派撕破脸,只好作罢。易昭以前很喜欢这个皇妹,两人感情很好,当初他并不赞成玉华去扶桑,但是她性子倔,做出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听到皇妹的死讯他很难过,后来花月回到易水,易昭找到他带回府中。

皇妃素夕出生医药世家,容貌秀丽,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带一股书卷清气,心素如简,人淡如菊。刚进易昭府邸时,青沫每每经过后花园,都会看到一身简单宫装的她,在亲自照料那些名贵药草。有时候也带他去她的药房看看,青沫和师傅在沙漠生活的时候,顺带曾教了他一些医药知识,两人倒也能聊到一块。

可惜,后来谁也没想到,表面温顺贤淑的女子,在小世子出生后,竟然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进入玄都观修行,常年在道观中免费为穷苦的人家看病,开药方,深受一方城民的尊敬爱戴。

“难得那孩子和你处的好,以前连易昭都拿他没办法,三天不教育,他就能上房揭瓦了。”素夕叹了口气,亭内一阵沉默,矮木几上,绛红色木鱼石茶壶水汽袅袅,散发一丝丝清新的菊花香气。

“对了,娘娘,还记得那次来府上的吟游诗人吗?”青沫斟酌着转移了话题,“他是在下的师傅。”

湖中有鱼破水而出,水珠四溅,可听到“叮咚”的水声。

素夕纤细灵巧的手指摩挲着手中茶盏上怒放的梅花,抬头浅浅的笑,“哦,那位弹琴的公子庅,很久没见到他了,身体可好些了?”

“师傅也很想念娘娘,他现在东郊的万松书院,娘娘不如得空去那里走走,当是散心也好,”一年前,师傅应邀到易昭府邸上弹琴,遇到了素夕,两人一见如故,相弹甚欢。

“你师傅性情倒是和我有几分相似,表面上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内里却是个烈性子的人,”素夕絮絮而谈,说着又看了看对面正襟而坐的年轻人,有意无意地提到,“他似乎很喜欢你阿,和我讲了很多你以前在沙漠的事情。”

青沫听了,怔了一怔,脸上不自觉地发热,忙用袖子遮住脸喝下一口茶,尴尬地笑了笑,“初夏了吧,天气越来越热了。”

素夕只是在一边笑,花枝乱颤,手里的茶泼了一半,“你们真是一对奇怪的师徒。”

难得皇妃兴致好,两人又愉快地谈了些别的,亭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侍女把小丫鬟和世子赶进了亭子里。

这个时候,易昭府中前厅里却火药味十足,对昨晚易舒府邸中刺客一事,不管他怎么严厉质问,易昭一概不承认,易舒一时间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閙了很久,最后不了了之,临走前警告易昭不要太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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