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收场 上——眉雨湮湮
眉雨湮湮  发于:2014年0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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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站着两人,前边是刘郴,正不安地张望,杨君岩神色自若地站在他身后。

陈跃冷笑一下,刘郴消息倒是得的早,要不是犯怵,这欺软怕硬的混账也不会提早在这等着他。

车停稳,刘郴迎上前殷勤的拉开车门,讨好地叫了声,“陈跃。”

陈跃跨下车,只当没看到他,目光越过他看一眼杨君岩,又看向路边,“你这的凤凰木,怎么这个月份开花?”

把刘郴晾在那,杨君岩笑意温润,“今年说来奇怪,从四、五月那季之后,这几棵凤凰木竟然第二次开花了,我原本以为是上个月那一阵天气持续晴热,现在看来应该是为贵客盈门。”

两个人并排向着别墅大门走去,刘郴被他们扔在身后,陈跃手搭上杨君岩的肩膀,用刘郴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记得小时候奶奶家那棵,树上的果子,她老人家就怕咱哥俩给塞嘴里。”

杨君岩的母亲是陈跃祖父母家的阿姨,曾经照顾陈跃的祖母的晚年,刘郴不把杨君岩放眼里,无非是欺负他出身不算好。但陈跃一家都知道杨君岩有本事,否则陈迁也不会把他放在刘郴身边看着他。

小时候,陈跃也只是偶尔去祖母家才能见到杨君岩,还未必能玩到一处,他祖母去世后,两人再没见过几次,但此时对他叙旧依然叙的热络,杨君岩也配合的自然。

在客厅坐着闲聊,关于刘郴犯的事陈跃硬是一个字没提,目光都不曾转向他的方向。把他放在砧板上,但那一刀迟迟不落下去,这大半夜的,刘郴被晾在一边想插嘴又插不上,坐立不安。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陈跃突然转头上下打量他一阵,“听说你最近办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刘郴立刻面色铁青,不等他回答,陈跃又笑了声,声音十足威慑,“听说你想出国是吗?”

杨君岩低头笑而不语,刘郴登时急了,坐得离陈跃近了一步,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哥,亲哥,你跟姐夫说说,我除了点头YES摇头NO就认不得几个英文了,让我出去整天跟鬼佬打交道,不是让我活生生地当聋子吗?再说,我这不是还有一个公司吗?生意做的好好的,哪能说走就走。”

时钟已经敲过零点,陈跃仰头呵地笑了声,身体前倾,手中的烟头在烟灰缸里一下摁灭,“好,那现在就说说你的公司,说说你手上这笔,做的很好的生意。”

他唇角笑意仍存,但逼视着刘郴的眼神,是毫不隐藏的凌厉……

陈跃离开的第三天,宁冉干脆把小丁带回家几乎加了整夜的班,后天就要提交方案了,施工图上还要修改,有些细部施工方法很新,光靠说小丁未必明白,只有他一边拿笔画草图,小丁一边对着屏幕修改电子图纸,天快亮的时候,看着小丁最后一下按下存档热键,宁冉长吁一口气。

第二天他到的晚,刚走进办公室不久,合作这次方案的一位设计师没敲门就冲进来,随后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看着他着急上火的模样,宁冉有几分疑惑。

没等他问,那人压低声音急匆匆的开口,“知道吗?出事了。”

(四十二)

宁冉一阵茫然,那同事又说,“我们向招标方提供的资格预审申请书涉嫌造假。”

心里咯噔一下,“哪一条?”他立刻问。

“项目经理在三年内无质量、安全、以及相关不良行为。”

“黄经理不是没有?”宁冉现在听到项目经理四个字头皮就发麻。

“不仅有,还隐瞒安全事故,这次事都坏他一人身上了。”

“两年前他还在别家公司的时候,有一个地级市的酒店工地出事故死了人。行内这回事你大概明白,那几年关于工程安全事故的监管没现在这样严,一旦工地出事故,施工单位和项目负责人都会跟家属私了,多给点赔偿,只要和家属达成赔偿协议,人出事了钱也赔了,对上边都是囫囵过去,他当时在的是一家小公司,这说穿了就是瞒报安全事故,所以,这事,咱们公司高层也是半点不知。”

“追究他们当时是不是瞒报我估计还有官司打,但安全事故是已经确认过的事实,人家这次是有心整他,证人找了不是一两个,事情已经被捅到招标方,证据确凿,处心积虑,我看,举报这事出在这节骨眼上,别说不是冲着这次投标来的。”

那人又骂了声操,“都说咱们这行水深,我这次总算明白到底能做的多下作,姓黄的也不是个好东西,既然三年内出过出过安全事故,人招标文件上资格限制写的明明白白,他还真有胆子往上凑,招标文件上也白纸黑字地写明了,一旦发现投标方在工程人员的参与资格上蓄意造假或叙述失实,设计和工程方案作废标处理。说白了,我们是被他捆绑着跟着一起倒霉,做无用功。”

听到同事一席话说完,宁冉低头撑着额角再说不出一句话,那人长叹一口气,“宁工,我们这次,可能真是,白忙一场。”

截标的当晚,他和陈跃通过一次电话,当时他正电脑屏幕上绘图软件的黑色界面出神,烟抽的头晕恶心。

他倾力忙碌这么久,很优秀的设计,没想到最后,连参选的资格都没有,一腔心血尽付东流,这是他第一次主持招标方案的设计,不管是因为什么落败,挫败感不是一点也没有。

然后手机响了,他看了下屏幕,接起来,陈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叫了他一声名字,“宁冉。”

他闷闷嗯一声,听见陈跃问,“在加班?”

他仰靠在椅背上,又抽一口烟,“没有。”

陈跃总是精力旺盛,但他声音听起来像是透着疲惫,“在家?”

“嗯。”宁冉简单地应一声。

听见陈跃笑了声,说话依然没什么精神,“想我没关系,但别想的太狠,你这气若游丝,一句话不超过两字的,别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了。”

他的确想他想的发狂,但还是冷哼一声,“滚一边去。”

“你别口不对心,总这样我就真挂了。”

宁冉又抽一口烟,没回答,陈跃没再说话,但电话也没挂断,两个人都出奇安静,他甚至能听见陈跃清晰平缓的呼吸,电话那边有隐约的海浪声。

有那么一瞬,他想告诉陈跃,他这次先是被同事坑,然后被对手算计,失败的彻底。

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长久沉默,他忽然叫了声,“陈跃。”

听见陈跃应一声,他又说,“等你回来,我大概不怎么忙了,咱俩去哪转转?”

陈跃沉默一下,“行,你想去哪?”

“你选,我跟着。”

“出国?哥哥我这两天,总在问人这话。”

“以我家为圆心,半径150公里画个圆,圆圈里头你想去哪咱就去哪。”

陈跃终于哈哈笑了声,像他平常一样畅快的笑,“那直径得300公里,选择范围太大了,你得让我好好想几天,我后天就回来了,你等着。”

(四十三)

宁冉笃信一个词,祸不单行,这四个字在他身上应验过很多次。

这天晚上,他挂断陈跃的电话不久,在浴室的时候,隐约听见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

开始隔着水声他听不太真切,花洒关上,听清楚音乐的旋律,立刻抓起浴巾裹在腰上,一下冲出浴室,几步跨到床边,来不及擦干的身体和头发滴滴答答地淌着水,手在腰间浴巾上草草擦了一把,电话已经被挂断,屏幕上显示时间过了晚上十一点,立刻回拨过去,响了两声就接通。

“方阿姨,有事?”他焦急地问。

“小宁,今天下午毕秋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先是几秒钟怔愣,随后登时脑子像炸开了锅,宁冉一下吼出来,“你们是几个人,她又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让她一个人跑出去?”

“都怪我做事不周道,下午老钱出去买东西,趁她在屋里打盹,我只去厨房摘了几样菜,还不到二十分钟,回来就见屋里空了,小宁……”

立刻被他声色俱厉地打断,“下午就没见人了,你们拖到晚上才告诉我?”

心急如焚,说完不等对方回答,电话重重扔在一边,转身从衣柜里随便拉扯出衣服裤子慌乱地穿上身。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一手扣上裤扣,再次接起来,语气变得略微和缓,但声音微微颤动,“对不起,方阿姨,我刚才,不该跟您发脾气。”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有丝哽咽,“小宁,你别慌,我们已经报警,老钱也带着人出去找她了,本来以为,她跑不了太远,在附近找到就不用打扰你了,你工作本来就忙,免得又让你操心。”

抓起车钥匙,宁冉迅速换鞋出门,“我知道,我刚才就是急昏头了,我现在就开车过来。”

走出楼门,正是夜色沉沉,抬头就看见对面高层住宅楼上一个个亮着灯的窗口。

窗口的灯光很暖,同一个城市,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许多人正和乐融融,乐享天伦。

而对这个世界来说,他的到来本来就不被期盼,从他出生的那一天起,和乐融融这个词,就与他无关。

或许,以后,还会一直无关。

刘郴犯人命这事办妥的当天,晚上招待陈跃吃过晚餐,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巴巴跟在他身边,“陈跃,你看,这几天你没少为弟弟我劳心费神,我有个朋友新开了家俱乐部,他跟娱乐圈挂的深,演员或者模特,你想要什么型的,他都能给你找来,要不,今晚咱去乐乐?”

杨君岩转头打量陈跃的脸色,陈跃冷笑一声,他被刘郴嘴里弟弟两个字恶心到了,这厮知道当他弟弟要够上什么样的标准吗?

而且,虽然他本人毫无节操,却不喜欢娱乐圈的人,这圈子在他看来都觉得乱。

见他脸色不悦,刘郴没敢再不着调地奉承讨好,道过别,陈跃在酒店门口上了车,连夜赶回去。

漫长延绵的海滨公路被抛在身后,一直到城市灯光璀璨的夜景再也看不见,穿过一条隧道,不多久,车驶上高速。

陈跃靠在后座上,几天的耗神,疲惫有,但是,怎么还有点归心似箭的意思。

他的确急着去找宁冉,好像又不只是急色,陈跃是个随性而为的人,他所做大部分事都是为自己找乐。

找床伴也是,这是他目前人生的头等大事,找谁,全看他一时的兴致。

兴致长,就一起多乐几天,如果同时对几个人起了意,他就同时周旋在几个人之间。

没了兴致,他断的也很干脆,他是个男人,还是个非常服从本能的男人,他性欲强,征服欲更强。

他欢爱的对象也是男人,男人和男人,本能和本能的对决,所谓爱,只是虚幻,这是他一早就明白的真理。

只是明显这次,他对宁冉兴头很足,他出来几天就想了他几天,大概是得上手太不容易了,想到他的时候连心窝子都是软的,他没想过对宁冉的兴趣和性趣会持续到几时,长远,不是他会考虑的事。

(四十四)

下了高速,车向着市区驶去,陈跃掏出电话打给宁冉,响过四声,电话接通了,“你在哪?”陈跃兴冲冲地问。

宁冉像是怔了几秒钟,问,“你,回了?”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轻缓的话音中透着几分无力,像是疲惫到极致,这弟弟折腾自己的功夫不是一般二般。

目光看向窗外灯火绚烂的街景,离宁冉家越来越近,陈跃问,“你在家?”

又愣了几秒钟,宁冉像是突然回过神,“不是,陈跃,我在我妈这,现在不在市区,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咱们下周见,好吗?”

陈跃这才想起今天是周五,这才周五,他是提前一天回来不错,原本告诉宁冉的归期是周六,他紧追慢赶地赶回来,现在跟他说下周见?他记得宁冉说他妈妈住在市郊的石峰,从市中心开车过去才不到四十分钟的车程。

这两次电话,宁冉像是萎靡的不同寻常,陈跃想了下,问:“你在石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宁冉立刻回答。

电话中,隐约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叫了声小宁,宁冉匆匆应一声,对他说,“我先挂了,咱俩再联系?”

电话挂断,陈跃靠在椅背上,自嘲地笑了声,还以为他提早回来宁冉或多或少会有些惊喜,操的,是他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他一门心思上赶着,结果是拿热脸贴冷屁股。

不过宁冉回家陪他妈,人家尽孝道是本分,合理合情,他还真好不说什么。

宁冉挂断电话,默默看着屏幕灯暗下,陈跃提前回了,但他现在,真的顾不上他。

转过身,方姨已经把晚饭端到院里的桌上。

这是一个中庭不到三十平米的小院,中间用青石铺地,三面高高的青砖围墙,另一面是一栋两层的小楼,二楼的窗子封着牢固的铁栏。院子对着小楼的三分之一都是棕漆木梁花架,青翠藤蔓密密缠绕,除了一副纳凉用的桌椅,院里再没有其他的摆设,收拾的很干净。

夜色深沉,廊灯亮着两盏就把小院照的通亮,宁冉走到桌边坐下,桌上摆着几个荤素小菜,饭已经盛好放在他面前,方姨递给他筷子,“趁热吃,方姨知道你心急,找人归找人,你自己的身体也得小心着点,哪能找到晚上十点多回家还没吃饭。”

宁冉低下头,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要蓄着力气找人,低下头几口就扒了大半碗。

方姨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坐在一边看了一会,“也怪我不好,明知道你妈她总是闹着出去,还没警醒着点,要是这次你妈她有事,方姨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交代。”

宁冉摇摇头,“就算是我自己跟着她,这样的事也未必就不会发生,不怪您。”

低下头,目色更加黯然,“而且,她不想看见我,但是您跟她却相处得来,她多难摆布,我最知道,您也不容易。”

方姨转头抹着眼角,“你们母子俩个,究竟遭的是什么罪。”

好像有什么哽在喉咙,宁冉没再说话,埋着头一碗饭吃完,方姨把空碗拿走,“我去给你再盛一碗。”

一直到方姨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突然听见院门被敲响的声音,铁质的大门,敲击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宁冉立刻起身,走到门口,门打开,他看着门外,突然僵在原地,神色是毫无掩藏的愕然,他讷讷地开口,仍像是不可置信时的确认,“Ryan。”

“是谁?”方姨这时从屋里出来,走到院中,目光从半敞的大门看出去,忽而惊呼出声,“严先生。”

(四十五)

回到本城的第三天下午,陈跃出去吃饭,在饭店正好碰见一发小,这人叫赵延,跟他是同一个大院里出来的,当时玩在一块的还有另一个发小孙诚,陈跃跟孙诚从穿开裆裤时就玩在一处,赵延搬进来时,他们都十二三了。

陈跃一个人不奇怪,全看他兴致,赵延身边没跟个小东西可就奇了。转而看见他脸一边肿着,脸颊上还有淤青,这才明白人家现在找人都不好意思,这哥们怕是又被自家媳妇给揍了。

赵延并不是GAY,都知道他喜欢女的,初三时就搞大了人家的肚子,那事后来被他妈拿钱摆平。陈跃和孙诚对女的硬不起来,只跟男人搞。赵延属于闲得蛋疼那伙的,非要图这个新鲜,跟着他俩学。玩了这么多年,说起来他就是男女通吃,结婚后还是瞒着他家那位夜叉似的老婆在外头混。

菜还没上桌,赵延打量他几下,酸溜溜地说,“你那小东西呢?又玩过劲了?我说,这些年好货色都被你给弄去了,哥几个可是眼馋的当下家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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