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还肯见我。
其实仔细想想，永远不知道想要什么也好，至少他可以永远陪在我身边，我们可以一起去闯荡江湖，一起争夺江湖，一起做我想做的事情，我快乐了，他就能分享我的快乐，我不开心，他一定会想办法哄我开心，其实这样过一辈子，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和小时候比起来，他已经变了很多了，眼睛不再空寂淡然地不食人间烟火，这已经够了。
只是我太贪心，想要那里容下更多。
我站在那里，等了五天五夜，他都没有出来。
他不愿意再见到我，那玉穴洞之中没有粮食没有水，他重伤在身一定撑不下去，所以我离开了，再也没有去找他。
若是有一天他肯原谅我，愿意再见我，他一定会来。
即便是想夺回冥宸宫也好，这本来就是我的目的。
也许他会隐居，也许他会去游历江湖，做个豁然的怪人。
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他。
江湖路上几多风雨心酸，如果有一天他走累了，至少还有一处地方可以休息。
神说，如果被一个人思念，被一个人等待，那便是孑然一身也不会觉得孤单。
天下算得了什么，没有他，什么都没有意义。
称霸江湖，想要冥宸宫傲立江湖顶端，是因为他，我才有这样的梦想，他一定不知道，我是多么的在乎他……
江湖寂寞，愿与我共享的人，今在何方？
云涵，今朝有酒，我敬你……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我感觉自己快要油尽灯枯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来。
荒漠塞北，锦绣江南，苍山云雪，洱海碧波，不知他在何处安歇……
朝朝暮暮多少年，他终不愿再见我一面……
所谓背叛，我背叛了他，所以他不肯原谅我，所以他在惩罚我。
可是，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我不是故意的，云涵……
将那代表冥宸宫宫主身份的衣衫折叠整齐放回匣子。他不在我身边的这些年，是这衣服，陪着我，可以在想他的时候，慢慢地追溯回从前。
睹物思人。
宁汐曾经说过我是一个活在回忆里的人，我却笑话他，说若我只活在回忆之中，冥宸宫又哪来今日的兴盛。
其实我不是活在回忆里面，而是我一直活在那十多年与他相知相惜的时光里，现实于我而言，只是一场不得不做的梦境。
我走到玉穴洞前，那儿已经结满了蜘蛛网，枯枝藤蔓错综复杂，盘旋在门外。
几十年了，看来这门一直没有被打开过，我想他几十年前一定走了，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与我再无瓜葛。又或者，他早已在几十年前就死在了里面，红颜白骨。
可是无论怎样，我都没有打开石门，进去找一个真相，我害怕得到那个最不愿意面对的答案，我宁可一直等着他。若是他想回到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便是我，若是他想离开这里，第一个见到的还是我，若是他已经死了，我马上就去找他。
云涵，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不怕寂寞吗？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等着你。
世人都说冥宸宫主宁烨仁德无双，有勇有谋，是一位难得的正义之士。其实不然，我很胆小，连一个人的生死都不敢去确认。
玉穴洞之中，有我当年和他一起放进去的两幅画像，一幅是他，一幅是我，他画的我，我画的他。
一寸青丝，一寸相思，一寸灰……
青丝剑，是我为他铸造的佩剑，如今，就随我一同守在这石门外，等他。
无论前尘后世怎样，重要的是我终于回到他身边了。
他的剑陪着我，隔着这厚重的石门，遥望那副画像，他中有我，我中有他。
我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红颜白骨，刹那芳华，人道是江山易老，是非成败转头空。几十年春秋更迭，一夜枯荣，问苍天归人何处。
昨夜疏狂风雨，落英谁数，欢时对酒当歌，流光飞舞，辜负红尘几许？高者寂寞，重阙苦寒，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天，好像下雨了，不然怎么会有水从脸上淌下来呢？
真是的，刚刚还很晴朗，说变就变。
云涵，你能来看看我吗？
云涵，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不好？
云涵，你到哪儿去了，怎么一点音讯都不给我，我整整想了你五十年……
云涵，你回来呀，你真的那么狠心，到死都不愿见我？
云涵，我好累啊，你能不能再给我束发，五十年了，你都没有再给我束过头发，就连梦里都不肯。
云涵，我到了地下，化了鬼魂去找你，你见我不见。
云涵，对不起……
云涵，我很想你……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第18章
落下最后一笔，轩辕冷霜满意地欣赏着泼墨山水，说道：“青枫，怎么不进来？”
青枫推开门，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走进屋内，躬身行礼，问道：“宫主，这次去炎天门，属下想同去。”
轩辕冷霜笑道：“年纪大了，脾气也真是改了，要是在当年，你就不会是这种语气，也不会这么婆妈，直接扛着行李在宫门口等我了。”
“宫主，属下没……”
“所以才在门外站那么久，考虑了半天？居然还是没想好。”
“宫主！”青枫直觉得自己怒火直往上窜，但是拼命压抑着，理智提醒着他，不能对眼前这个人发火。
轩辕冷霜很识趣，见好就收，收敛了戏谑的表情，说道：“青枫，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你好好替我训练那些人，不过区区几十年，那群人居然连紫宸剑法都还算不上入门，怎么进宫的？！冥宸宫有你在，我放心，至于这次出去……”抬手阻止青枫说话，“我自有分寸，一路上昕璃会帮我打点好，至于突袭，江湖上没人敢也没人能动得了我不是么？况且冥宸宫也需要你坐镇，免得某些江湖败类来突袭。”
“可是……”
“不必再说了，人虽然带的少，但是那些人就算是普通护卫，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否则沈薇怎会放心，昕璃也不敢拿我的安危开玩笑。”
知道他决定的事情从来都不可能改变，青枫咽下了到嘴边的话，点点头，“宫主放心，训练一事属下不敢有一分怠慢。”
轩辕冷霜叹了口气，“青枫，你毕竟不比我，年事已高，许多事情怕也是力不从心，好好休养，别太伤神，你要是走了，谁来陪我围炉下棋，闲话当年。”
曾经追随轩辕冷霜二十年，青枫还是敏锐的觉察到了他语气中的苍凉萧索，扯出一丝微笑，说道：“宫主，青枫到死，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青枫发誓效忠一辈子的，只是你，不是冥宸宫！”
“你……”忽然想起他们四个当年立誓的情景，轩辕冷霜握了握拳头，又无力地松开，轻呼出一口气，说道，“我知道，前些日子你为了尽快赶到冥宸宫，耗费了不少功力，今时不同往日，那些功力要修习回来，怕是不易，但是以你现在的修为，油尽灯枯倒也不至于，不要心急，慢慢来，这也是我不让你随行的原因之一。”
“嗯。”青枫应声，心中却是万分凄苦，自己已经垂垂老矣，但是曾经发誓要追随一辈子的人仍是双十年华，真的……守不住他一辈子了。
昕璃办事效率很高，仅仅过了五天，就将一切准备就绪，包括人员以及沿途的落脚点都打点完毕。
轩辕冷霜看着安珞凝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心情大好，嘴角不由得上挑，笑道：“安公子，果真是风流俊赏，仪表非凡，难怪那么多闺阁名秀心生恋慕。”
这次出行所有的东西都由昕璃包办，看到安珞凝那一身艳若桃李的衣衫，就明白了大致缘由。
“宫主过奖了，贵门下右使昕榛可比晚辈俊俏多了，论起功夫更是高出晚辈一大截，怎敢得宫主如此谬赞。”安珞凝摇着折扇点头微笑，其实他想说，你轩辕冷霜说自己算不上美人，还有哪个人敢说自己漂亮，但是这话自然不敢说出口，否则今日就要横着出门了。
“谬赞？”
调笑的语气，安珞凝心中突地一颤，却听得轩辕冷霜继续道：“罢了罢了，时辰不早，也该启程了。”
居然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了？安珞凝心下狐疑，但却没有丝毫怠慢，从容地上了马车。
从早晨素心素竹把那几套粉色的衣衫拿来的时候，安珞凝就知道这一路就算轩辕冷霜不对他做任何事情，他也不会舒服。
大男人穿烟粉色，即使穿得再好看，仍是有些奇怪，像是……男宠。
不就是把沈薇那件粉色衣衫给他穿了么？居然连这个也要报复。
想到这里，安珞凝暗自咒骂轩辕冷霜小心眼。
其实他不清楚的是，这件事情倒不是轩辕冷霜的主意，而是昕璃听收拾阑珊殿的几个侍女说了这个事情，看到那个装衣服的匣子以及旁边被换下的衣物，细细想了一遍便知晓了大致缘由。想起这一次的浩劫全是因为安珞凝而起，心中的怒火就直往上窜，反正轩辕冷霜说了安珞凝是男宠，那么男宠就该有男宠的样子！
不过说到底昕璃也不过是小小地报复一下安珞凝，若是换做轩辕冷霜……对他来说，用这种手段去为难一个人，实在是下品，真的要为难，就该更加狠一点。
一路上，轩辕冷霜一行人几乎是招摇过市，鲜衣怒马，端的是趾高气昂。
八人皆是冥宸宫武功较出众的几个侍卫，知道是跟着轩辕冷霜出门，胆气傲气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一副“敢惹我让你见阎王”的神情，就差没在脸上写“我是轩辕冷霜的侍卫”。
轩辕冷霜虽是坐在马车中，路人见不到，但是那马车，除了尺寸，豪华精致直追皇帝老子，足够引起一阵唏嘘骚动。
车厢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其上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蔷薇花，门帘是极品苏绣，边沿是珍贵的蓝狐狸毛，至于拉车的马匹，通体乌黑，只有在马头处有一圈白色的毛，赫然是汗血宝马中的上等品种——闪电。
这辆车加上两匹马，足可以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上一处大宅子。
马车在一处豪华的大客栈前停下，安珞凝下车后，看了一眼华丽地过分的车子，再次叹了口气。
他就不懂什么叫低调么？冥宸宫一役虽然是胜了，轩辕冷霜的名字响彻江湖，但同时，江湖上想杀之而后快的人亦多了不少。这么招摇过市分明是在告诉那些人，轩辕冷霜来了，要下手趁早，同时也告诉那些土匪强盗，我有钱，你们快来抢！
如果不是有那一身强悍到变态的功夫，他们早就被分尸了不知道几回了。
安珞凝想起一路上看到的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又是一阵头痛，直叹这几日晚上怕是别想睡安稳。
“安公子，今晚和本座同榻而眠，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他有资格反对么？
安珞凝苦笑着点头，这笑在掌柜的眼里，却是成了讨好邀宠的媚笑。
无视掌柜诡异鄙视的眼神，轩辕冷霜搂着安珞凝的腰，怡然自得地上了楼。
“宫主，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何还不放手。”安珞凝很想无视腰间的手，但是从那手上传来的压力和热度，容不得他不在意。
安珞凝心里的挣扎轩辕冷霜怎会看不出，但也不点破，而是打横抱起，坐到了床上，笑道：“凝儿，帮本座将脸上的易容取下来。”
“是。”安珞凝尴尬地将搂着轩辕冷霜脖子的手拿下，很想发火，却不得不照做，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眼看着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渐渐变得精致绝美，安珞凝近乎痴迷的抚上轩辕冷霜的脸。
即使美得惊心动魄，倾国倾城，但是永远都不可能将他认成女子，一张脸，线条深刻，轮廓分明，嚣张而霸气，又不失柔和，当真是鬼斧神工。
“在想什么？”
颈间的热度让安珞凝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地说道：“在想你。”
“哦？想我什么？”
“在想，第一次见面为何会将你认成女子。”
轩辕冷霜最忌讳别人说他像女人，但是不知怎的，听到安珞凝说这句话，竟也不恼，“很多人都和你一样，怎么现在又觉得不像了？”
“现在……不会了，那时你身上的气息和现在完全不同，我又怎会再弄错。”
“嗯。”
感觉到轩辕冷霜心情不错，也没有发火的迹象，安珞凝继续说道：“那时候，看你在水里……真的以为是女子洗浴，觉得很不好意思，也没多想，后来你问我要衣服，我想若是把男装留下怕你穿起来太大，正巧有一套沈薇的衣服，便留了下来。”
安珞凝没有看见，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一瞬，轩辕冷霜的眼睛已经危险地眯了起来，所以当下一刻他被压制在床上的时候，对着那一双闪着精锐光芒的漂亮凤眸，眼中满是不解和……惊惧。
“宫主……”
“若你只给我一套普通的衣物，就算是女装，我也不会觉察到冥宸宫出了事，如果我没有及时出现，冥宸宫可能真的在劫难逃，所以凝儿，你千算万算，终究算不过老天，是你自己注定了你的结局。”轩辕冷霜边说边把玩着安珞凝的衣带，冷不防地用力，衣襟被撕裂一大道口子，露出白皙紧实的胸膛。
细细的抚摸着，口中毫不掩饰赞美之意：“真是漂亮的身体，品尝起来味道应该很不错。”
安珞凝想要挣扎，只是双手交叉被扣在头顶，双腿又被紧紧地压制住，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从在山中见到我开始，你就已经想到了之后的好几步棋，对吗？你给我那套衣服，也不是因为怕我尴尬，而是想试探我，试探我是不是暗中守山的人，若是，没有理由不认识代表宫主身份的蔷薇，冥宸宫禁地，若是没人守卫才奇怪，你不知道我功力深浅，又不敢贸然出手试探，只能先用这缓兵之计暂且退开，再伺机而动，我有哪里说的不对吗？”状似无意地玩弄着胸口的红缨，轩辕冷霜笑得邪魅却摄人心魄，“现在突然跟我提起这件事，介意告诉我你想问的是什么吗？”
只是一句话，他就能将事情前后串联起来，猜得八九不离十，不愧是轩辕冷霜，只是眼下的处境，安珞凝想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咬牙忍下胸口传来酥麻怪异的感觉，只得怒道：“宫主，请放开在下。”
“放开？”轩辕冷霜冷笑，这时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二位客官，小的是来送饭菜的。”
安珞凝松了口气，店小二的声音此时听来犹如天籁，暗喜终于能够脱离这种受制于人的境遇，却不料轩辕冷霜只是安静地微笑，一点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调侃的声音，温雅而磁性，却是将自己打入地狱。
轩辕冷霜不紧不慢地说道：“端进来吧。”
安珞凝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想要确认，看见的却只是轩辕冷霜调笑的眉眼。
店小二一推开门，见到的就是香艳的活春宫，吓得他差点把托盘摔到地上。
安珞凝气急，脸颊微红，恼怒的瞪着轩辕冷霜。
明明是愤怒的表情，但是在店小二看来，却是羞赧。在大客栈里面做事，也算是见过不少大世面，当下不再迟疑，低着头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立刻离开了房间。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平复，安珞凝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冷冷道：“这下宫主可以放开在下了吧？”